第二章 参修新法
2025-10-05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说来话长了,长话短叙罢,她是白云青的红粉知己,两人不知什么误会闹翻,而告劳燕分飞,事后,白云青可能知道事出误会,便又到处找她,数年之后,他找到了她,但她已遁入空门,当了尼姑……”
  “错已铸成,挽回无地,白云青为了表示痛悔,替她起了一座白云庵,此后,白云青绝意情场,终身不娶,把全部心神,寄于‘剑道’,所以才有后来的成就,被武林中称为‘剑圣’!”
  上官智大是激动,感慨地道:“如此说来,不但是‘剑圣’,亦可称之为‘情圣’了!”
  说着,心里又想起了李静兰,不禁长叹出声。
  “不老书生”以为是为“剑圣”白云青叹惜,笑了笑道:“武林中这样的悲剧多着呢,不仅他们一对,叹什么气!”
  上官智触到了心中的隐痛,默然不语。
  两人默默地奔了一程,“不老书生”突地止步道:“对了,此地距‘流云派’门户不远,有件事你去办一下……”
  上官智精神一振,道:“老前辈有什么差遣?”
  “不老书生”从袖中取出一个柬封,道:“老夫准备了一张警告的字柬,本来打算自己送去的,现在就由你辛苦一趟,只要暗中放置就成,不必交本人,柬中警告那山庄的小子不得出卖门派,助纣为虐,否则取他项上人头。”
  说着,把柬封递与上官智,又道:“你知道地点么?”
  上官智接过手来,道:“晚辈知道,‘望云山庄’离这里不远,约摸两三里地。”
  “好,你就去吧,事完回店,不必再找老夫。”
  “如此,晚辈告辞!”
  “谨慎些,最好是别露行迹……”
  “晚辈知道。”
  上官智揖别了“不老书生”,转向望云山庄方向奔去,两三里地,转眼即到,一座巨柏环绕的庄宅呈现眼帘,此际酉鼓将残,庄宅内外一片岑寂,上官智纵身登上门楼,向里望去,只见院落沉沉,只有数处廊檐灯火未灭,其余的屋宇,全笼在黑暗中。
  正面居中,是一间大厅堂,八扇雕花门全敞开着。厅门口走廊的横梁上吊了两盏琉璃宫灯,在深沉的夜幕中,显得分外明亮。
  上官智看准了方位,没声地落入院内的花树阴中。
  他本以为没有人的大厅中,此际突然传出了话声,一听便知是出于“神剑手”庄昶之口:“童统领,一切有劳,区区完全照办!”
  上官智登时心头大震,童统领,那不是童晓光么,他来此何为?“神剑手”庄昶既已准备加盟“乾坤教”为什么还与“武盟”的人来往?他说的“完全照办”是什么意思?“武盟”要他办什么?
  只听童晓光的声音道:“掌门人,盼你好自为之,在下告辞了!”
  上官智赶紧闪身假山后,心想:“莫非‘武盟’获悉他要加盟‘乾坤教’,所以派童晓光来传知劝阻?心念未已,只见两条人影步出厅门,一点不错,正是童晓光与‘神剑手’庄昶。”
  童晓光站在廊沿,倐地面色一变,道:“有人!”
  上官智暗吃一惊,心想:“这家伙好厉害的眼神,竟然会发现自己……”
  “神剑手”庄昶大喝一声:“是谁,滚出来?”
  上官智正待现身,却见一个黑衣中年自离阶洞不远的一丛花树之后,转了出来,才知道对方发现的不是自己。
  黑衣汉子戟指“神剑手”庄昶,厉声道:“你这欺师灭祖的叛徒……”
  童晓光一闪身,亮剑出手,快如一瞬,只听“哇!”地半声惨嗥,那黑衣汉子仆了下去,童晓光恍若没事人儿般地归剑入鞘,拱了拱手,弹身越屋而去。
  这一幕,看得上官智目瞪口呆,这简直的是不可思议,童晓光来此是客,何以出手便杀人,而“神剑手”庄昶却不加以阻止。即使黑衣汉子冒犯了掌门人,该由门规处置,说什么也轮不到他出手呀?
  这半声惨嗥,业已惊动了近处的门人弟子,只见四五条人影,疾扑而至,个个衣着不整,有的反披外衣,有的竟赤着上身。
  “神剑手”庄昶陡地拔剑在手,大喝一声:“东首,快追!”
  喝话声中,他本人弹身便朝东面越屋追去。
  上官智更加不解了,他指的是东首,而童晓光分明是向西去的,显然是故意虚张声势,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几名弟子,也急急地跟着追去,事实上,他们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智一看时机来临,鬼魅般地掩入厅中,把那封警告柬,放在居中的八仙桌上,然后闪身出来,一眼扫见那具尸,脑海里倏地灵机一闪,暗忖:“自己这一传柬,庄昶回头发现之后,正好嫁祸在传柬人的身上,岂不便宜了他,他既然包庇童晓光,人等于是他杀的一样……”
  心念之中,立即想到了一个办法,撕下死者一片衣襟,蘸了血,在壁上写了“残杀门下,人神共愤,倒行逆施,报应不远”两行血字,然后才弹身离开。
  一路之上,他对所看到的这一幕怪事,始终不能释然,但怎么想也想不透。
  回到城内旅店,已是破晓时分,他不愿惊动别人,悄然越屋而入,推开房门,目光扫处,不由心头剧震,只见伍筱芳一动不动地躺倒在房中地上,头巾也没了,露出了一头纷披的秀发,口鼻之间还有血渍。
  这一刹那之间,他感觉到全身宛若被拆散了,脑内嗡嗡作响。
  赶紧俯下身去,伸手一探,还好,鼻息犹存,人还活着,看样子,她是受了重伤之后拼着命奔回来的,到了房中,便不支倒地了。
  于是,他反手掩上了房门,然后把伍筱芳抱到床上,心内惶急地想:“她是如何受的伤,伤在何人之手?”
  现在,必须要探察出她受的是什么伤,才能着手治疗,他不期然地想起了她被“赤发真君”劈落绝涧的那一幕,为了救治她,才揭开了白马公子的真面目,她醒过来的第一个行动是赏了自己一掌。
  想到这里,一颗心登时剧跳起来,现在故事重演,又得要接触她的肌肤了,心里一发急,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事逼此处,不做也不行。
  突地,他一眼瞥见伍筱芳原来躺卧的地方,有样光闪闪的东西,不由心中一动,俯身拾了起来,赫然是手掌大一块金牌,上面有一个浮雕的八卦,八卦正中,有一个令字,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乾坤金令!”
  原来伍筱芳业已得手了,对方失去了这面“乾坤金令”,便无法举行“流云派”的加盟仪式,釜底抽薪之计是成功了,但伍筱芳是如何受的伤呢?
  以伍筱芳的身手,能伤得了她的并不多,那姓布的总管,要想伤她没这能耐。
  想了想,把“乾坤金令”贴身藏好,然后走近床边,现在是救人第一,伍筱芳仍然双目紧闭,脉息微弱,面色倒是没变,因为她是易了容的。
  他按捺住激越紧张的心情,伸出颤抖的手,先解开她的外衫,偏过头,把手伸入里衣,探查她的经脉,手指触处,滑腻温软,全身立即起了异样的反应,使得他的汗珠滚滚而下。
  探查了一遍之后,发现她是被一种极高的内家掌力所伤,受伤之后,无暇喘息,狠命奔驰,造成了脱力的现象,这样的伤,治疗并不困难,一颗虚悬的心,才告放了下来,于是,掇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把她的娇躯侧向床里,然后伸掌摸向她的“命门”,把本身真元,透过掌心,缓缓迫入。
  上官智自得了少林“无垢禅师”传授佛门至上之后,虽尚未练成,但在内元运用上,已另出蹊径,比以往大不相同,是以疗起伤来,事半而功倍。
  约摸一盏茶工夫,伍筱芳生机复苏,鼻息粗重,经脉已告通畅。
  上官智心神归一,加紧施为。
  半个时辰之后,伍筱芳已完全清醒过来,她立即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了,马上以本身真元配合外力,活经舒脉。
  她这么一运功配合,上官智马上便感觉出来,于是,他慢慢减少输出的内元,最后,收功而起。
  伍筱芳自行调息了一阵子,也收功起坐。
  上官智喜滋滋地道:“芳妹,没事了么?”
  伍筱芳坐到床沿,拢了拢纷披的散发,含情脉脉地道:“智哥,谢谢你!”
  上官智一笑道:“说这岂不是见外了,你是怎么受的伤?”
  伍筱芳恨恨地道:“是童晓光下的手!”
  上官智俊面一变,栗声道:“什么,你表哥童晓光下的手?”
  “不错,他不知道是我……”
  “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我得手‘乾坤金令’……”说着,朝怀里一摸,惊声道:“哎呀……”
  上官智赶紧道:“别急,在我身上,是你掉落房中地上,我捡起来了。”
  伍筱芳深深透了一口气,接回话头道:“在返回客店的途中,碰上了童晓光,他记性不坏,我竟不记得不久前在小酒店中与我俩朝过相,他追查我的来历,我也是一时大意,想开开他的玩笑,想不到他突然出手,我受伤之后,摆脱了他,一口气奔回店中,进门便不支倒地了……”
  “芳妹,你伤得不轻呢。”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在地上爬!”
  上官智可不便置喙,参加任何意见,因为他们是表兄妹,当下机巧地转了话题道:“我在‘望云山庄’碰到他……”
  伍筱芳惊声道:“他去‘望云山庄’何为?”
  上官智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伍筱芳不由沉吟起来,久久才道:“你怎不截住他问个明白?”
  “我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
  上官智只好把随“不老书生”到“白云庵”以迄奉命传柬的经过,简略地叙述了一遍。
  伍筱芳听完之后,蹙额道:“原任武林盟主‘剑圣’白云青这‘流云派’的掌门人,现在该派发生了这等事,武盟当然不能袖手,童晓光也许是奉命而来,传达什么话!”
  上官智沉凝地道:“目前我们只能做如是想。”
  日影透过了窗纱,时刻已是辰巳之交了。
  “碰!”地一声,房门被大力推了开了,一个驼背老人,出现门边。
  伍筱芳脱口惊呼了一声:“爹!”
  随即站起来。
  上官智一看来的是“偷龙转凤”伍乐天,一下子连呼吸都窒住了。
  伍乐天先瞪了上官智一眼,然后把凌厉的目光照在伍筱芳的面上,气呼呼地道:“你还认得我是你爹?”
  伍筱芳鼓起腮帮子道:“你老人家干吗发这大脾气?”
  上官智讪讪地作了一揖,道:“伍老前辈请坐!”
  伍乐天重重地哼了一声,直起腰来,眸中煞芒隐现,脸孔虽经过易容,但仍可见肌肉在连连抽动,身躯也在发抖,喘着气道:“上官智,你……你好,你好……”
  上官智愕然道:“晚辈……怎么了?”
  伍乐天戟指上官智的鼻尖,咬牙切齿地道:“你干得好事!”
  上官智不期然地向后退了一步,茫然不解地道:“晚辈做错了什么事?”
  伍乐天带煞的目芒,又转向他的女儿,一字一句地道:“败德乱行者死!”
  伍筱芳娇躯一颤,栗声道:“爹,您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什么败德乱行?”
  伍乐天圆睁老眼,激越地道:“你……你不要问我,放纵该有个分寸,你以为伍家没家法了是么?”
  伍筱芳自有记忆起来,从未被她父亲以这种态度对待过,双睛一红道:“爹,您要我死,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您把话说个明白吧?”
  伍乐天厉声道:“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模样,哼!气死我了!”
  上官智立即明白过来了,这是个极可怕的误会,老偷儿以为自己与伍筱芳做了不可告人之事,难怪他说败德乱行,这误会如不澄清,后果便相当严重了,当下重新施了一礼,正色道:“伍老前辈愿意听晚辈……”
  伍乐天暴喝道:“住口,老夫杀了你再找你师父理论!”
  上官智登时窒住了,一张俊面涨得绯红,急怒交加之下,再也开不了口。
  伍筱芳冰雪聪明,马上也意识到是一回什么事了,她反而冷静下来,沉声道:“爹,娘早死,您把我养这么大,说女儿小事任性,女儿不否认,如果爹认为女儿做出辱没门风的事,那您十几年来,还没有真正了解女儿。”
  伍乐天被女儿几句话说得有些心动,但面色并未缓和下来,看看女儿披散的头发,床上凌乱的被褥,欲言又止。
  伍筱芳接着道:“女儿昨夜出外办一件大事,被人袭击重伤,入房便倒地不起,上官少侠与‘不老书生’另作一路去办事,他天明回店,发现女儿受伤,无可奈何之下,只有不避嫌为女儿疗伤,事实经过便是如此,爹不信的话,死与活,你只消吐一句话,女儿照办。”
  伍乐天怔了一阵子,道:“好,我相信你!”
  说完,转向上官智道:“上官智,论你人品武功,与芳儿恰是一对,不过,你俩无缘,她已有了名分,老夫再一次请求你放手。”
  上官智冷冷地道:“晚辈并未违背上次的诺言,谈不上放手不放手……”
  他本想说出是伍筱芳找上自己的,但转念一想又住了口,如果说出来,将伤了伍筱芳的自尊。
  伍乐天毕竟是疼这宝贝女儿的,神色一缓道:“是谁伤了你?”
  伍筱芳噘起嘴道:“我那好表兄!”
  伍乐天极感意外地惊声道:“他怎么会对你出手?”
  “谁知道,差一点没要了我的命。”
  “嗯……我知道了,你易了容,改了装,他认不出你,而你根本没表明身份,所以才会发生这种误会,对么?”
  “哼!表兄倚恃练成了‘九绝真经’上的武功,目无余子,动辄仗技凌人!”
  “别说了,是误会!”
  “爹,您不问问是怎么发生的误会?”
  “你说吧?”
  “三更多天,我们在街上不期而遇,他乘我不备,猝然出手……”
  “什么话也没说?”
  “没有!”
  “芳儿,如果他知道是你,便不会出手。”
  伍筱芳从鼻孔里哼出了声,撇嘴道:“这等作风,必然有一天碰上硬手而送命!”
  伍乐天一摆手道:“别说了,现在你跟我走!”
  伍筱芳皱眉道:“跟您走去哪里?”
  “回家!”
  “女儿还不想回家!”
  “丫头,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岂能再在江湖上胡混,该有个正经的归宿。”
  伍筱芳一向作性惯了,丝毫不让地脱口便道:“爹,女儿并非大家闺秀,要来就是在江湖中胡混大的,生为江湖人,您要我守在深闺,读书做女红,女儿……恐怕是办不到了。”
  伍乐天怒喝道:“丫头,少给我顶嘴,我要你跟我走?”
  伍筱芳瞟了上官智一眼,这一眼,已道出了她的心事,她不愿离开他。
  上官智一看这情形,知道闹下去将成僵局,伍乐天身为严父,说什么也不能在外人在前对女儿屈服,而伍筱芳又是任性惯了的,在父女互不相让的情况下,定然会弄得难以开交,自己的心,已随李静兰埋葬,对她根本无意,而老偷儿的目的,是要她嫁与童晓光,自己最好是脱身事外,少沾惹是非。心念之中,淡淡地道:“芳妹,你还是随令尊回去吧,顺从父母是孝,也是美德!”
  伍筱芳深深扫了他一眼,幽幽地道:“你怕与我在一道?”
  上官智尴尬地一笑道:“不是这意思,伍老前辈既已找了来,你该顺从着点。”
  伍乐天的心火,又冒了起来,大声道:“你走是不走?”
  伍筱芳低了低头,道:“走可以,但女儿有句话先说明……”
  “不能回家再说么?”
  “不,要在此地先说明。”
  “你说?”
  “跟您回家可以,我永远不要再见童晓光的面。”
  “这是什么话,他是你表兄……”
  “爹,我知道您的心意,您一心要逼我嫁给他,但我办不到,我讨厌他,我鄙视他的为人,我宁可终身不嫁。”
  “说够了没有?整理一下衣衫跟我走。”
  伍筱芳跺了跺脚,摆起了秀发,到隔壁房中收拾了一阵,仍是男人的装束,然后回到这边的门外,气鼓鼓地道:“好了,走就走吧!智哥,后会有期!”
  说完,大步而去。
  伍乐天深深地注视了上官智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发出声音来,重新弯下腰,装成驼背的样子,蹒跚出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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