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诡计恶谋
云英变色道：“马大哥，床底下……是什么东西？”
马庭栋定定神，道：“大妹子，你马上回去，床底下的东西……不适合女人看。”
云英本想再追问下去，但不适合女人看这句话使她住了口，不管她如何任性，终究是未出嫁的大闺女，多少是有些顾忌的，虽是没追问，但心里可大不自在。
马庭栋轻轻推了推云英。
“回去，等我的消息！”
“马大哥……”她扫了没被褥的空床一眼，没弯腰，看不到床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会有什么麻烦吧？”这是关切的表示。
“放心，不会有麻烦！”
“那，我……走啦！”
“好！快回去，还有一点，没事就呆在家里，不要随便在外跑。”马庭栋如此叮咛，有他的用意，他担心黑面人会对云英不利。
“马大哥，我听你的！”云英依依地开门离去。
马庭栋送到门边，顺便张了张，廊头已不见那年轻文人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合上门，背抵着，目注床下方向，长长吐口气。
故事重演，又一个死人，上次是在床上，这次却是在床底下。上次死的是冷血人蒲剑的手下范老大，这次死的又是谁？
这分明是栽赃嫁祸，目的何在呢？
镇定了片刻，走近床边，蹲下身，仔细一看，不禁“啊”出了声，头皮发了炸，陈尸床下的，赫然是那狗熊般的汉子张大个，照曹玉堂的说法，他应该是疯豹雷元庆的手下，跟猴形老者是一路的。
他直起身，愤火炽燃起来，这不是恶作剧，是最卑鄙的阴谋，是谁干的好事？
挪开床，这回可完全看清楚了，死状和上次的范老大一样，心口上挨了一刀。
又是刀，他不由又想到珍珠，她是玩刀圣手“八寸婆婆”的传人，可是，她不可能是凶手。
先后己好几个人挨刀，凶手到底是谁？一再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上次范老大的尸体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移到废园的，这一次的尸体该如何处置？现在是早晨，还有整整一个大白天，随时都可能闹开来。
一时之间，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当然，这并非毫无办法，大可一走了之，但马庭栋不愿这么做，他要面对挑战，揪出这暗中行动的卑鄙人物。上次范老大陈尸床上，有人传信向冷血人告密，这一次死的是……
想到这里，突然省悟了一个情况，很可能老戏重演，又向疯豹告密，目的很简单，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通常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杀人者不愿或不敢出面，另一种是功力不济，所以才借别人的刀，现在这借刀者是属于哪一种情况呢？
眼前最迫切的问题是如何处置这具尸体？现“在”是大白天，行动受了限制，一动就会落入人眼。他并不怕，因为人不是他杀的，只是房里摆具尸体不是味道。
他感到束手无策……
“咚咚！”有人叩门。
马庭栋心头一震，暗付：“来了，反正是要面对现实的。”定定神，打开房门，一看，站在门外的是珍珠，不由松了口大气。
“原来是珍珠姑娘！”
“马大侠，我可以进来么？”
“当然可以！”
珍珠进入房中，反手关上房门，还加了栓。
马庭栋心中一动，她到底想捣什么？下意识地望了床下一眼。
“姑娘……有事么？”
“是有点小事。”珍珠笑了笑，令人莫测的笑。
“小事，什么小事？”
“奉小姐之命，替马大侠效点微劳。”
马庭栋大为怔愕，一时说不上话来。
“马大侠！”珍珠接着道：“您正为床底下的问题感到棘手，对不对？”
“床底下……”马庭栋大吃一惊，瞪圆了眼：“姑娘怎么知道这件窝囊事？”
“两隔壁，有响动总是逃不过耳朵的。”
“是谁干的？”
“这无关紧要，问题是先善其后。”
“大白天，如何善后法？”
“很简单！”说完，拔出匕首。
马庭栋下意识地闪开数尺。
珍珠笑笑，上前两步，躬腰，刀尖插向楼板缝，一撬，楼板应手而起。
她这是做什么？难道这楼板没钉牢，这么容易便被撬起？马庭栋骇怪不已。
撬起的楼板被挪开，再用手一扳，又一块脱离楼楞，现出了一方大孔。
“姑娘……这是做什么？”马庭栋既惊且奇。
“马大侠，办完事再说！”蹲坐下去，双脚伸入板孔：“我下去之后，您先把早已沾了血迹的被褥抛下来，然后再放下那头狗熊。”
马庭栋满头玄雾，错愕地木立着，事情太突然，太意外，连思索的余地都没有。
珍珠一旋身，落了下去。
马庭栋定定神，走近板孔边向下望，只见下面似乎是间客房，但布置跟楼上这间不大一样，珍珠站在房中央，朝上面比手势。
没什么好犹豫的，马庭栋把卷在床后的血污被褥抛了下去，然后再拖过张大个的尸体，抓牢死者一只手，从孔洞垂（可能缺一段）候不露齿，是属于极维缠的一流。
只用饭而不喝酒的客人先后散去，很明显地他们是普通客人，剩下来的不用说全是江湖人。
静，会给人心理上无形的压力，很不好受。
账房谷上清低着头在柜台上拨算盘珠子，始终没抬脸，马庭栋很清楚，姓谷的为了移尸这档事在伤脑筋。
“小姐！”珍珠似已耐不住这种气氛，吐口气，开口打破了沉默：“您不是最怕喝闷酒么？”
“怎么？”朱大小姐笑着挑眉，打趣地道：“你想讲故事解闷？”
“这不成，小姐知道的，我一向最不会说故事，只喜欢活动筋骨。”
“嘻！有意思，喜欢活动筋骨……练一趟吧？”声音既大又脆，引来不少眼光。
“小姐，我又不是卖解的。”
“你不是要活动筋骨么？”
“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说说而已。”
说半天，全是不落实的废活。
就在此刻，一个买卖人打扮的汉子进入店堂，径直走向疯豹雷元庆的座头，虽是生意人打扮，但神色和步履之间可以看出是个江湖健者。
小二跟着过来。
疯豹挥了挥手，示意小二不必添杯箸。
小二又退了回去。
来人坐下。
“生意谈得怎么样？”疯豹沉声问。
“已经跟货主接过头！”来人回答，声音不高。
“怎么说？”
“价码上有段距离！”
“多少？”
来人竖起了三个指头。
“三千？”疯豹的声音仍很低沉。
“对！”
“黄的白的？”
“当然是黄的！”
“你还价多少？”
来人竖两个指头。
“不差这一点，答应他。”
“可是……我们……”
“这点你不必担心！”疯豹沉吟着，想了想又道：“可曾约了时间地点？”
“有，如果答应了对方的条件，未时正在废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半句低得几乎听不见。
“好！”疯豹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小包东西递给来人：“到这几个地方去把货款凑齐，马上去，我准时到约定地点。”
“是！”来人立刻起身离去。
马庭栋把目光瞟向曹玉堂，曹玉堂会心地点点头。
珍珠望着朱大小姐眨眨眼。
朱大小姐点头向马庭栋道：“马大侠，喝酒！”
马庭栋举杯道：“喝！”
三人若无其事地又喝了起来，彼此都各怀心事，各作打算。马庭栋从对方的交谈里，猜到了一些梗概，三千黄的，是指三千两黄金，未时在废园交货，至于买的是什么货，就不得而知了。以疯豹雷元庆的来头身份，竟然跟人谈买卖而肯出这大的价钱，颇堪令人玩味。
交易的对象是谁？这应该是问题的重心所在。
“马大侠，再喝三杯我们散席！”朱大小姐像是已意兴阑珊。
“很好！”马庭栋立即附和，他正希望早点抽身，做他自己的事，他也完全明白朱大小姐的心意，她会有她的打算，料想废园这场戏会很精彩。
× × ×
未时正。
死寂的废园死寂如常，虽然是青天朗朗的大白天，但这里仍弥漫着阴森。
一条人影，木立在花树间，人没动，所以画面是静止而冷寂的。
突地，另一条人影从阁楼飘落地面，极快地绕外围游走了一遍，然后趋近那木立的人影。
“回老大，整个园子都搜查过了，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你确定？”
“确定！”
“很好，去打出讯号！”
“是！”
这两条人影，一个是疯豹雷元庆，另一个是他的手下商人打扮的汉子。
繁茂的花树，靠近院墙的一角，白天里花树下显得阴翳，人在其间，向外望一目了然，而稍远处的人想看清里面的情况，可就有些吃力。
这地方选得很好，可以监视周遭，而外面的人无法接近，能迫近隐藏的地方可以说没有，所谈的就不虞被人窃听。
真的无人能迫近这交易的位置么？不尽然！
许多事，许多人常常自认为算无遗策，但百密仍有一疏，换句话说，天下的事常会出人意料之外。
稍偏向围墙角的那口枯井，被疯豹忽略了。
此刻，井底已伏得有人，由于有暗道，隐身极为容易，只消一闪，便无影无踪，除非下井，否则不虞发现。
藏身井底的是马庭栋。
疯豹就站在距井边数步的地方。
马庭栋已攀上枯井内缘，微探头，井外的情况一目了然，窃听当然也相当便当。
约莫半刻时间，一条人影进入花树荫里，在距疯豹丈许之处便停住了。
马庭栋悄悄伸头向外一张，心头为之剧震，来人竟然是冷血人蒲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