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白之冤
2025-11-30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一个少女,面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人,会说出这种话,坦白得可爱,也任性得可怕,马庭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具有吸引女人的魅力!”女的自顾自又开口,道:“你是我出道以来,所碰上的最有风度的武士,照理说,你不应该这样冷漠的。”
  “姑娘也许错了,在下生来就是这么冷漠。”
  “那是造物者的错!”
  “为什么?”
  “造物者造就了你这样英俊的面孔,应该赋与你多情的性格。”说着,掩口一笑。
  话说得很动听,但听在马庭栋的耳朵里却不是味道,这女的迹近放浪,八成不是什么正经来路。
  “姑娘不准备对在下动手?”
  “是呀!”
  “那就请便吧!”
  “哈!哈!修罗剑,我最欣赏你这种性格,我讨厌极了那些贪婪的眼色,奉承的脸孔!”姗姗向前挪了两步,又笑着道:“你还没问我是谁呢!”
  “……”马庭栋并不想问。
  “我叫蝴蝶姑娘!”她自己说了出来。
  “蝴蝶姑娘?”马庭栋忍不住重复了一句。
  “不错,这名字好听吗?”她有些媚态逼人。
  她的装扮,的确像一只彩蝶,真是人如其名,配合上地所表现的性格,更像蝴蝶了。
  “是很好听!”马庭栋回答得很勉强。
  “愿意跟我做个朋友么?”蝴蝶姑娘步步进逼。
  “江湖道上,不是敌人便是朋友。”
  “我说的不是那种朋友!”
  “那是什么样的朋友?”
  “四海之内皆兄弟,是指男人与男人之间而言,至于男女之间嘛……”她柔媚地一笑,道:“朋友两字的解释是不同的。”
  她说得很技巧,但也很露骨。
  马庭栋丝毫不为所动,曾经沧海难为水,为了朱大小姐,连美绝天人的曹玉妍他都断然拒绝,蝴蝴姑娘比之曹玉妍差多了,何况她的表现显示出她是个放荡的女子,他并不欣赏,同时他现在的处境,是由女人引起的,下意识里对女人便产生一种憎恨。
  “在下一向不喜欢交朋友。”
  “是因为我长得丑你才说这种话么?”
  “随便姑娘怎么想。”
  突地,蝴蝶姑娘转头朝远处望了一眼,道:“有人来了,可能是找你的,你避一避吧!”
  马庭栋冷冷地道:“该避的是姑娘。”
  蝴蝶姑娘眸光一闪,道:“为什么?”
  马庭栋道:“姑娘在此,会被人误会为跟在下是一道,岂非自找麻烦?”
  蝴蝶姑娘不假思索地道:“我才不在乎!”
  马庭栋道:“姑娘不在乎,在下可在乎。”
  蝴蝶姑娘也斜起眼道:“这可怪了,你在乎什么?”
  马庭栋道:“在下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事,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而牵连到别人。”
  蝴蝶姑娘“咭”地一笑道:“这你大可放心,你的事我插不上手,也不会牵连到我。”
  马庭栋无言以对。
  在沙上走路应该是没有声音,但马庭栋听到了声音,像在山中微风吹拂时松针磨擦的声音,极细、极微,这是功力超人的一个境界。
  破窝棚到处都是窟窿,马庭栋侧脸,目光透过窟窿,他发现来的人一共五个,为首的是个衣著锦绣的年轻人,后随四名武士,散开着朝窝棚迫来,看样子是蝴蝶姑娘引来的,因为她衣着鲜艳,站在窝棚外的沙地上,远远便可看到。
  蝴蝶姑娘淡淡地道:“他们来了,是洛阳第一家的二公子涂士杰。”
  马庭栋心头一紧,来的竟然是正牌苦主。
  五人在距窝棚两丈之处停住。
  蝴蝶姑娘侧转娇躯,正好跟来人相对。
  涂士杰两眼放光,笑逐颜开地道,“姑娘幸会,你怎么会在此地?”
  蝴蝶姑娘脆生生地道:“观赏夕阳美景!”
  涂士杰上前两步,目光已紧粘在蝴蝶姑娘的身上,笑嘻嘻地道,“姑娘好雅兴,此地尽是黄沙芦获,想不到也会引来彩蝶!”语气带着轻浮。
  蝴蝶姑娘扭动了一下腰肢,眉毛微微一挑道:“二公子又所为何来?”
  涂土杰再上前两步道:“打猎!”
  蝴蝶姑娘又道:“这地方除了野兔还会有什么?”
  涂士杰道:“还有彩蝶,不是么?”
  蝴蝶姑娘不以为意地道:“二公子想捕蝶?”
  涂士杰邪意地一笑,道:“本来是猎兔,却无意中碰到了彩蝶,这是天大的幸事啊!”
  蝴蝶姑娘又展开了笑靥道:“二公子,这很难说,也许是天大的不幸!”
  涂士杰道:“姑娘这活是什么意思?”
  蝴蝶姑娘道:“美艳的彩蝶也许是可怕的毒蝶,沾上了便是大麻烦。”
  涂士杰反而笑得更邪了,偏了偏头,道:“捕蝶人和捉蛇者一样,对象愈毒愈好,愈毒愈珍贵。”
  马庭栋感到有些恶心,这一男一女看来都邪得可以,当着第三者,居然风言俏语。
  蝴蝶姑娘笑态依然地道:“话我已说在前头了,二公子如果不信,一定会后悔。”
  涂土杰想也不想地道:“面对如此美丽可人的粉蝶儿,即使中毒而死也值得,不会后悔的。”
  蝴蝶姑娘摇头道:“太令人遗憾了!”
  涂士杰再迫近两步道:“姑娘,你来洛阳作客,难道不肯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么?”
  蝴蝶姑娘道:“等我有闲暇又有兴致之时,会专程拜访!”,涂士杰正待说什么,突然一转头,发现了窝棚中的马庭栋,脸色一变,随即哈哈一笑道:“原来姑娘是在此表演蜂蝶之戏,难怪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在下无意中这一冲,姑娘不会生气好事被撞破吧!”
  马庭栋站起身,步出窝棚,冷眼望着涂士杰。
  涂士杰转对马庭栋,笑容僵在脸上。
  四名随行武士之一大声道:“二公子,看样子他就是……”后半句没说出来。
  涂士杰挑眉定睛,脸皮子抽动了数下,栗声道:“你就是修罗剑?”
  马庭栋冷声道:“不错!”
  “呛”地一声,涂士杰亮出了剑,杀机登时罩脸,两眼也瞪圆了。
  四名随从立即拔剑围上。
  蝴蝶姑娘却是神色未变,事实上她是毫不相干的第三者。
  马庭栋表面上冷沉得像块生铁,但内心却相当激动,人的血是热的,不同于冷血动物。人是有思想的,并非是冥顽不灵的生物,更何况他是有理性的武士。
  事缘洛阳第一家的千金小姐涂紫燕被奸杀而起,而涂士杰是被害者的兄长,现在面对苦主,情况的发展难以逆料。
  指责他的是武盟长老江上寒的儿子江泗洲,而江泗洲也已被杀,死无对证。
  显而易见,这是个恶毒的阴谋,目的要置他于身败名裂的万劫不复之地,这人是谁?
  “为什么要害我?”他不断自问。
  “修罗剑!”涂士杰目眦欲裂地吼叫出声:“你这武林败类,人间禽兽,你的行为天人共弃,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马庭栋没吭声,他整个人浸泡在愤恨之海里。
  “修罗剑,你还有话说么?”
  “有,只有一句话!”马庭栋开了口。
  “说!”
  “在下受人诬栽,背上这黑锅,发誓要找出真正的凶手,还我清白。”
  “哈哈,修罗剑,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铁证如山,你还想赖?你是小人中的小人,卑鄙之中的卑鄙!”
  “……”马庭栋生平头一次被人如此当面侮辱,他的血管快要爆裂了,他有一种即将发狂的感觉,他也想杀人,五年深山潜修,他的剑术已到达了巅峰状态,他有自信剑发无虚,然而也就是因为五年的深山苦修,使他“忍”的功夫也到了某一极限,所以他还能控制得住自己。
  “啊!”
  马庭栋被啊声一震,从迷茫中醒来,二名随从被蝴蝶姑娘单袖一拂,双双闷哼一声,踉跄跌撞开去。
  另两名武士惊呆了,他们对自己剑术颇有自信的,现在竟挡不了一个女人的随手一挥。
  马庭栋也震惊了,蝴蝶姑娘的功力远超出他想象之外,这女人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
  她为什么敢对洛阳第一家的少主人下毒手?她的目的和用意是什么?
  蝴蝶姑娘行所无事地向马庭栋道:“天色已晚,我们该走了,这种地方是不能过夜的!”言词中隐含挑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马庭栋冷冷地望着这柔美而媚荡的神秘女人,心里想:“你看错人了,我马庭栋不是你想象中的男人,为什么要跟你一道走?”
  涂士杰虚软地瘫坐下去,四名武士立即围了过去。
  马庭栋想到刚才蝴蝶姑娘曾经用手在涂土杰的膀子上碰了一下,定然是那时弄的手脚,她自承是一只有毒的彩蝶,真的是不错。
  蝴蝶姑娘轻盈地举步走向马庭栋道:“走吧!还等什么,你想等更多的人来?”
  天色已经昏黑,广阔而混浊的河面在夜色中仿佛一块正在波动的地面,四周的景物也变得模糊,像蒙上了一层纱。
  马庭拖漠然转身,挪步。
  蝴蝶姑娘紧紧跟着。
  脚步加快,变成了奔行,一刻之后,离窝棚现场已有数里之遥。
  蝴蝶姑娘在不知不觉中与马庭栋成了并肩,微微的香息使马庭栋觉得心烦,他止了步。
  “姑娘,你毒杀了涂二公子,这祸闯得不小!”
  “谁说毒杀了他,只不过让他安静半个时辰而已!”
  “哦!”马庭栋轻轻吐了口气。
  “他是找来要杀你的,你还代他担心?”
  “不是担心,是不希望把事情愈闹愈大!”
  “我真不相信你鼎鼎大名的修罗剑会做那种事?”蝴蝶姑娘吐气如兰。
  “很难说!”马庭栋脱口说出了这三个字,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许受了潜意识中但求毋愧我心;不愿向人分辩的观念影响。
  “这话是什么意思?”蝴蝶姑娘惊奇地问。
  “没什么,在目前,承认与否认并没分别。”
  “我明白!”她到底明白什么,她没说出来。
  马庭栋本想问问她,她为什么要插手这桩震撼江湖的公案,但想了想觉得无谓,在没逮到诬陷自己的凶手之前,问什么,说什么都没哈意义,于是他改了口。
  “姑娘请便吧!”
  “什么,你要赶我走?”
  “姑娘犯不着趟这场浑水!”
  “我已经躺进去了!”
  “这……为什么?”话题儿一转,他不能不问了。
  “什么也不为,我一向喜欢做我喜欢做的事,兴之所至,如此而已!”
  “这不是理由!”
  “一定要我说出理由!”
  “并不是一定!”
  “好!那我就说,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为他做任何事,这理由够么?”她向他靠了靠。
  露骨的挑逗,会使男人心跳。
  马庭栋的心并不跳,他只觉得他是头一次碰上这种放荡的女人,在别人可能会惊艳遇,而他反而厌烦。
  月亮露了脸,大地又是一番情韵。
  “在下要告别了!”
  “马大侠要往那里去?”
  “那里不可去?”
  “我猜想每一寸地方都是要找你的人。”她说的不错,实际情况真的是如此。
  “在下不在乎这些。”
  “马大侠,你不愿伤人,又不想逃避,这算什么?得有个目标呀!”
  不错,目标,是应该有个目标,就是追凶,还我清白,可是从何着手呢?不伤人,但如果硬碰上了,不能等着被杀,又能不出手么?突地,一个意念升上脑海,这女的出现得突兀,素昧生平,她偏巧要插手这桩任何人避之犹恐不及的公案,定然有其企图,如果说她是个放荡不羁的女子,动机只是为了任性于男女之欲,似乎说不过去,说不定她就是阴谋的一分子。
  想到这里,心意突然转变,姑且抓住这线索,等待事态的发展,跟一个放荡不羁的女人为伍,不正要印证了这公案的可信性么?
  对,这想法可能正确,造成武林人对修罗剑的为人假象,更助长阴谋的得逞。
  “姑娘,在下当然有目标!”
  “什么目标?”
  “还我清白!”这是实话,他不能不说实话。
  “我愿意帮助你。”她说得很慷慨。
  “如何帮助法?”马庭栋紧迫一句。
  “看事应事!”她回答得有些含糊。
  这句话,早在马庭栋意料之中,可以从正反两方面来解释,正面来说,这桩公案是无头公案,物怔如山而人证已死,只有看事应事一途。反面来说,蝴蝶姑娘如果别具深心,她只有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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