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孤剑泣残红》

第八章 诡雾迷云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全集  点击: 
  一觉醒来,只见红日满窗,不由暗道一声:“惭愧!”一个练武的人,竟然睡得这样死。坐起身来,头脑还是昏沉沉的,有些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他下床,喝了两口冷茶。
  目光转处,几乎惊的跳了起来,口里“啊!”出了声。
  两条俏生生的人影,站在靠房门之处,对方,赫然是那美逾天仙的绿衣少女与侍婢小雪。两人会在房内现身,是吴刚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一时之间,他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绿衣少女面罩寒霜,眉横杀气,活脱一尊冷玉观音。
  吴刚努力镇定了一会情绪,拱手一揖,打破难堪的沉寂空气,道:“姑娘请坐!”
  绿衣少女冷冷地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道:“不必!”
  对方的神情语气,使吴刚如坠五里雾中。
  只是有一点,他的心湖起了波澜,她,委实太美了,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减损她令人目眩神迷的美。
  记得当初“铁心太岁胡非”在被解救之后,曾说过一句话:“小刚,她对你有意……”想起来,不禁有些意马心猿。
  可是,今天她的态度不对,她那带有嘲弄,傲视一切的神气不见了,代之的,是冰冷,令人畏怯的冷。
  为什么?
  吴刚浑忘了一切,只发怔。
  婢女小雪开了口,语音同样的冷若冰珠,道:“小姐,值得么?”
  值得什么,吴刚听不懂。
  绿衣少女微微一抬玉手,道:“无须妳开口!”
  小雪一低头,但却鄙屑地扫了吴刚一眼。
  吴刚收慑心神,道:“姑娘此来有何见教?”
  “我想杀你!”
  吴刚心头剧震,栗声道:“姑娘要杀在下?”
  绿衣少女咬牙道:“不错!”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人!”
  “在下……不是人?”
  吴刚连退数步,直抵到墙边,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绿衣少女玉靥转青,一字一字的道:“你是衣冠禽兽!”
  吴刚张口结舌了半晌,才迸出一句话道:“在下不懂姑娘的意思?”
  “哼,你不懂?……哼!”
  “莫非……姑娘认为在下昨天在‘公义台’上的行为不当么?”
  “不必装佯了,你心里明白!”
  “在下一点也不明白?”
  婢女小雪不屑地插口道:“少侠,男子汉敢作敢当,论出身,也是响当当的世家……”
  吴刚发急道:“在下到底做了什么?”
  “少侠,我小雪虽是一名婢女,但对你这种作风,实在齿冷。”
  “什么作风?”
  “死不认错!”
  “认什么错?”
  “嗨!”
  小雪不再开口。
  如果换了别人,吴刚不是拂袖而去,便是厉色相向,但对这一双主婢,他有些发作不起来,一方面,他欠对方人情,另方面,一种微妙的心理在抑制着他。
  绿衣少女显然气极,娇躯在发颤,玉靥一变再变。
  吴刚竭力思索,仍不知对方所指的是什么一回事,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呢?
  当下诚恳的道:“姑娘,请别打哑谜,在下什么事错了,请明白相告。”
  绿衣少女愤愤然道:“哑谜?这小镇上的江湖人业已沸沸扬扬地传开了,何必再图狡赖。”
  吴刚更加莫明其妙,急得冷汗直流:“在下实在想不出来?”
  “哼,小雪,揭开床单!”
  小雪一掀床单,道:“少侠,你如何解释?”
  吴刚惊疑地朝床下一看,登时亡魂大冒,全身起了急遽的痉孪。
  “呀!”
  他惊呼一声,眼睛全直了,几乎不敢相信所见。
  床下,赫然横陈着两具少女的尸体,全身赤裸,半丝不挂,血渍斑斑,死状厥惨,死者咬牙切齿,似乎生前曾遭极度残酷之事。吴刚全身发麻,脑内嗡嗡作响。
  这两具裸尸何来?
  是什么人下的手?
  原来绿衣少女指的是这个……
  绿衣少女厉声道:“掩上,我不忍心再看!”
  小雪掩好床单,退到绿衣少女身边。
  也许是心理作用,吴刚到此才嗅到刺鼻的血腥味。
  店里出了血案,难道店家一无所觉?
  他记得昨夜投店时,业已三更,莫明其妙的醉酒,使他入房之后,倒头便睡,一觉到日上三竿。
  从凝固而不变色的血渍来看,死者遇害的时间并不太久,是在自己投店之前,抑是在自己入睡之后?
  如果是在自己入睡之后,那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是血案现场,还是被人移尸?
  绿衣少女又怎会知道的呢?难道她一直盯踪自己?
  禽兽!
  他耳中又响起绿衣少女恶毒的言词,她认为这令人发指之事是自己所为?她说外间江湖人业已轰传,如是,显而易见,这是一项恶毒的阴谋。
  然而,下手行凶嫁祸者的目的何在呢?
  绿衣少女冷笑了一声,道:“吴刚,你如何解释?不再狡辩了吧?”
  吴刚又是骇上加骇,她竟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姓?
  这必须解释,不能背上黑锅,否则,真是不能见人了。
  他咬了咬牙,栗声道:“这是从何说起?”
  “问你自已!”
  “在下毫不知情……”
  “难道别人移尸嫁祸?”
  “在下正有此想!”
  绿衣少女不屑至极地一哼道:“索血一剑,谁有此胆量与身手,对你作这种事?”
  “很难说!”
  “好一个很难说……”
  “姑娘不相信么?”
  “三尺童子也不会相信!”
  “死者是姑娘的什么人?”
  “什么也不是!”
  “在下郑重声明,此事并非在下所为,不过,在下誓必追个水落石出的!”
  “废话!”
  吴刚再也忍不住了,这真是天大的冤枉,愠声道:“姑娘不清楚在下的为人……”
  绿衣少女立即道:“非常清楚!”
  吴刚一愕道:“姑娘非常清楚?”
  “不错,出身名门,幼遭孤灵,连逢奇遇,获得了一身功力,想不到功力助长了你的为恶!
  ”
  吴刚惊震至极,对方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她是何许人物?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若从好的方面想,这近乎神秘,若从坏的方面想,就未免太可怕了,自己的身世一旦暴露,定会引起仇家连手对付,虽不足虑,但必有一些仇家漏网。
  心念之中,道:“姑娘对在下的来历如此清楚么?”
  “也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啊!”
  “吴刚”你尚未提出解释?”
  “在下一再声明,不知其中蹊跷。”
  “你仍矢口否认么?”
  吴刚愤然道:“姑娘站在什么立场,相逼在下?”
  绿衣少女大声道:“站在正义的立场!”
  “不管是非黑白么?”
  “黑白已极分明!”
  “姑娘认定是在下所为?”
  “本来如此!”
  “在下最后声明,毫不知情,信不信在于姑娘……”
  “我不信!”
  “如此,在下已无话可说了!”
  “没这么简单!”
  吴刚冷傲的个性突发,寒声道:“姑娘准备怎么样?”
  “杀你为武林消除祸害!”
  突地——
  房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道:“客官的早餐开到房里么?”
  吴刚大声回道:“不用,有事我会叫你,去吧!”
  “是!”
  吴刚双眸爆出了凌芒,沉声道:“姑娘要杀在下?”
  “难道是假的不成?”
  “动手吧!”
  “拔剑!”
  “不必,姑娘只管出手!”
  “哼!”
  冷哼声中,绿影一闪,一只翠袖,电拂而至,玄捷诡辣,达于极致。
  “嗯!”
  吴刚闷哼了一声,紧靠在壁上,胸衣裂开了尺长一道口子,猩红的血,汨汨而冒,他没有回手,也没有闪避,硬承受了对方一击。
  挥袖成钢,他第一次见识这种神奇的功力。
  绿衣少女玉靥上起了极其复杂的变化,她没有跟着出手,好半晌才栗声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吴刚忍住刺骨的痛楚,寒飕飕的道:“前蒙姑娘对敝友‘铁心太岁’施以援手,在下礼让一招!”
  “如果这一招要了你的命?”
  “在下并没有死!”
  绿衣少女咬了咬牙,狠狠地盯了吴刚一眼,道:“如果将来事实证明你说谎,我一样要你的命!”
  吴刚抗声道:“如果事实证明在下是凶手,头颅自动奉上,不劳姑娘出手。”
  绿衣少女一摆手,拉门而出,小雪紧随其后。
  吴刚关上房门,独坐床沿,对这无妄之灾,有啼笑皆非之感,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目的可能是破坏自己的声名,也许想激起武林公愤来对付自己,如果说是巧合,两女遭害是在自己投店之前,事实上决不可能,因为自己投店是临时决定的,对方除非有先知之能,算准自己投这间店,宿这号房。
  如果说是移尸,那当在自己入睡之后……
  对了,问题出在那酒上,两角酒竟使自己烂醉如泥,显见酒内做了手脚。
  可是,对方何不乘自己烂醉之际下杀手,岂不一乾二净,甚或在酒中下毒,更直接了当,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是想不透的谜。
  心念未已,门上起了剥啄之声。
  “谁?”
  “我!”
  是一个十分耳熟的女子声音,吴刚此刻成了惊弓之鸟,不由大感忐忑。
  “开门!”
  “姑娘是谁?”
  “你不敢开门么?”
  吴刚无奈拔开门栓,门启处,一条黄影,闪身而入,顺手重掩房门。
  “哦!是妳……吕姑娘!”
  来的,赫然是昨夜分手的吕淑媛。
  吴刚一看对方的神色,一颗心登时收紧了起来,只见她双目赤红,面泛杀机,与在山中所见那清丽的脸容,完全变了一个人。
  难道她这为床下的双尸而来?
  “姑娘此来有何见教?”
  “我瞎了眼,错把豺狼当作人!”
  吴刚哭笑不得,无独有偶,又是方才演过的一幕。
  “姑娘什么意思?”
  吕淑媛目眦欲裂的道:“人不可貌相,想不到阁下是这种人……”
  说着,径自到床边,俯下身去,揭起床单,审视了片刻,立起身来,戟指吴刚,悲愤至极的道:“你……还算是人么……”
  泪水竟然夺眶而出。
  吴刚深深喘了一口气,道:“姑娘听在下说明这……”
  吕淑媛厉声道:“不必说了,你够狠,先奸后杀……”
  娇躯激颤得如花枝乱颤。
  先奸后杀四个字,使吴刚连打了两个寒噤,起初,他以为只是杀人血案,决想不到是人神妒愤的奸杀案。
  如果此事流传江湖,将来“索血一剑”的真面目掲晓,堂堂“武圣”之后,竟做出这等天地不容的事,势必被武林永远唾弃,“武林第一堡”将永无重振之日,死者亦将因此而蒙羞。
  他想到了,这是一个恶毒的阴谋,设此谋的人,必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比杀了自己更残忍,太可怕了,天下还能找出比这更恶毒的手段吗?
  是谁?
  是什么人安排的阴谋毒计?
  他头脑发胀,恨毒冲胸,眸中,自然地闪射出那令人不敢逼视的恨芒。
  吕淑媛凄厉的道:“索血一剑,你的目光已说明了你的为人,我……真是瞎了眼!”
  吴刚狂声道:“吕姑娘,这不是我做的!”
  “是谁?”
  “如果知道是谁就好了!”
  “你还不承认?”
  “在下没有否认的必要,如是在下所为,何必多费唇舌!”
  “尸体是天外飞来的?”
  “在下正为此百思莫解……”
  吕淑媛掏出罗帕,拭干了泪痕,冷笑了一声道:“索血一剑,你很高傲,你目中无人,你表现得像个真武士,哼哼!想不到你行同禽畜!毫无人性……”
  “住口!”
  “怎么样?你剑术高明,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想杀人,是吗?”
  吴刚颓然道:“吕姑娘“请妳冷静些!”
  “冷静,我非常冷静,我还没有发狂……”
  “请听在下……”
  “我不要听!”
  吴刚一口气别住,气得发昏。
  吕淑媛咬牙切齿地接下去又道:“索血一剑,我誓必杀你!”
  吴刚栗声道:“悉听尊便,是现在么?”
  “总有这么一天,如果你怕,可以先杀了我!”
  “怕么?在下只怕天理国法,余无所惧。”
  “好冠冕堂皇,这种话你不配说……”
  “姑娘别迫人太甚!”
  “怎么样?你仅可动手,像对付这两个可怜的婢子一样!”
  吴刚心头剧震,颤声道:“婢女……姑娘认识……”
  吕淑媛怨毒至极的道:“岂止认识,是我的贴身侍女!”
  “啊!”
  “谁都一样,你这种行为天人共愤,想不到江湖中除了‘万邪书生’之外,还有一位‘索血一剑’……”
  吴刚听她把自己与‘万邪书生’相提并论,几乎气煞,但想到被害的是她的婢女,悲愤情急,人之常情,又觉得应该原谅。
  此刻,必须冷静,也许能从她口中查出些蛛丝马迹。
  他勉力定了定心神,道:“吕姑娘,也许妳不愿意听,但我必须说,这是一个恶毒的阴谋,我不幸坠入其中,百口莫辩……”
  “应该说百死莫赎。”
  吴刚为之一窒,竭力按捺行将爆发的情绪,道:“希望姑娘冷静地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你问吧!”
  “两位尊侍离开姑娘多久了?”
  “昨夜。”
  “昨夜?”
  “是的,我为了知道你的行踪,要她俩跟在你身后!”
  “姑娘如何知道她俩发生意外?”
  “根据线眼报告,只见她俩入店,不见出店!”
  “线眼……”
  “题外之言,不必追问。”
  “不见出店,怎能认为是被害呢?”
  “有店中旅,客听见惨呼之声,传自这间房中……”
  “何时?”
  “昨晚三更后!”
  “在下多喝了两杯酒,烂醉如泥……”
  吕淑媛打断了吴刚的话头,道:“酒后丧失本性,引发了兽行,所以做出这事,对吗?”
  吴刚七窍冒了烟,但仍强忍着道:“在下酒量虽浅,但三斤不醉,昨晚只喝了四角酒不到,便觉不妙,显然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以遂所谋……”
  “这话谁能相信?”
  “信不信在于姑娘!”
  “两人是剑伤……”
  “不错,但用剑的并非在下一人!”
  “把你的剑借我看看?”
  吴刚自忖整夜剑不离身,坦然拔出,逾了过去,这一伸出去,目光所及,不由呆了,上有凝固的血渍……
  吕淑媛栗声道:“你还有话说么?”
  吴刚的的确确是百口莫辩了,登时气得浑身直抖,一付钢牙几乎咬碎,恨声道:“好毒辣的阴谋。”
  吕淑媛重重地一哼道:“不必装模作样了……”
  吴刚知道说什么也是枉然,把剑归鞘,一跺脚,道:“吕姑娘,在下会找到凶手的,后会有期!”
  说完,拉门而出……
  身后传来吕淑媛凄厉的怒骂声:“我必杀你为她俩报仇,你等着吧!这日子不会太远!”
  吴刚直奔出店。
  他身上染血,胸衣开口,一付恶煞之相,店小二连大气都不敢喘。
  奔出镇外,他才算舒了一口气。
  他进入道旁林中,选了个隐蔽处所,坐下来,静静的想——
  这阴谋暗算自己的,是何许人物?会是“武盟”的人么?此地算是“武盟”的势力范围,可能性极大。
  同时,施行这诡计的人,可能仍在镇中。
  是否该留下来一查究竟呢?
  于是,他想到昨夜酒店中那小二,问题出在第二次的两角酒上。
  循这线索追查,必可攒出眉目。
  此际,目色晌午,吴刚一早被这意外的事纠缠,滴水未进,已有些饥肠辘辘了,于是,他回头入镇,先到成衣店买了件青衫换上,然后奔向昨夜的酒店。
  他若无其事地漫步而入,可巧昨夜的那小二迎了上来。
  “客官请进!”
  “可有安静的单间?”
  “有!有!客官要宴客还是独酌?”
  “独酌!”
  “好,请随小的来!”
  穿过统间,进入后院一间厢房中,果然十分幽静,半点人声都没有。
  “这里中意么?”
  “很好!”
  “客官用些什么?”
  “拣好的弄几样来,一斤白干!”
  “是,请稍待!”
  小二哈腰而出,不一会,酒菜齐上。
  “小二哥,坐下喝一杯!”
  “这……小的不敢!”
  “不要紧,独酌无味,你陪我聊聊……”
  “恐怕掌柜的责怪……”
  “这是我的意思,没有什么好责怪的坐下吧!”
  “小的替客官斟酒好了!”
  “把房门关上!”
  小二怔了怔,把房门关上,然后转身替吴刚斟了酒,垂手站立,不敢就座。
  吴刚举起酒杯,在鼻端闻了闻,道:“小二哥,这酒不会醉吧?”
  小二嘻嘻一笑道:“这得看酒量,无有不醉的酒!”
  “本人一向千杯不醉,可是昨晚四角酒便醉了……”边说,边凝视着小二,看他面上的表情
  小二有些不安的道:“也许客官是累了?”
  吴刚冷冷一笑道:“也许酒里有蒙药!”
  小二神色大变,向后退了一步道:“客官说笑了,没有这样的事!”
  吴刚放下酒杯,运起真力,酒杯陷入桌面,只露一分边缘。
  小二目瞪口呆,面如土色,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小二哥,实说吧,昨夜酒中弄了什么手脚?”
  “这……这……没有这样的事,_小的去唤掌柜的……”
  “别想溜,我要杀你比拍死一只苍蝇还容易,准你没有声息。”
  小二直退到门边,双腿发软,哭兮兮的道:“客官,小的委实不知情……”
  “过来!”
  吴刚亮掌,一股强劲的吸力,把小二直拉到桌边,小二软瘫在椅上,显然他不是江湖人,没有练过武功。
  “说吧,说出来我放过你!”
  “客官,是……是……”
  “是什么?”
  “是一位客人给了小的一锭银子,要小的……放一粒丸子在酒中,说是客官的朋友,想开个玩笑……
  吴刚目中射出了杀光,冷了一声道:“这玩笑可开大了,对方什么形像?”
  “是……是一位与客官差不多装束的读书人!”
  “读书人……什么服色?”
  “白衫!”
  吴刚根本想不出什么白衫书生,他想到了被吕淑媛称为世兄的蓝衫书生,会是他所为么?他会因吕淑媛对他无情而迁怒自己么?这并非不可能……”
  “人呢?”
  “昨夜先客官离开!”
  “他常来么?”
  “是个陌生客!”
  “你讲的全是实话?”
  小二双膝一曲,跪了下去,磕头有声,道:“如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你可以离开了!”
  小二如逢大赦,狼狈至极地夺门而去。
  吴刚吃喝了一阵,酒足菜饱,心想,目前不宜打草惊蛇,今后只要注意小二口中的白衣书生形象的人,不愁找不出凶手。也许,凶手便是那蓝衫书生。
  他放了一锭银在桌上,扬长出店,在镇内兜了一个圈子,不见有可疑之人,只好暂时放下这件恶心事,考虑下一步行动。
  默数仇家,此去最近是襄阳,然后渡汉水赴大洪山,再北上豫境的新野。
  心念一决,立即上道登程。
  这一天,黄昏时份,襄阳城郭在座。
  吴刚脚下一紧,顺道疾驰……
  正行之间,忽见数条人影,横越官道奔入一片林中,吴刚目光如电,业已看出那些人影全是丐者装束。不由心中一动,刹住身形,暗忖,何不追上去向对方打听一下盟兄宋维屏的下落?
  心念动处,立即转身追了下去。
  入林不久,眼前现出一座破败的古庙,那些丐者,业已没入庙门之中。
  吴刚一刹身形,想到此地也许是丐帮的什么舵坛之属,直闯进去,未免不妥,该出声报名求见才合江湖规矩。
  心念未已,只见七八条人影,从庙门涌出,一色的黑衣劲装佩剑,吴刚一看情况有异样,隐入树后以观动静。
  只听其中似是为首的一名黑衣人道:“据报‘索血一剑’已朝此道而来,为防万一起见,你等加意小心警戒,如有情况只许传警,不许出面!”
  “遵令!”
  黑衣剑手们齐齐应了一声,四散入林各就警戒位置。
  吴刚觉出此中大有文章,决心查个究竟,那发令的黑衣人转身入庙,吴刚捷逾鬼魅地闪身扑入,在夜色掩护下,有如一抹淡烟。
  庙中,暗沉沉地,不见一丝灯火,也不闻半丝人声。
  吴刚展开学自“妖中之王”的身法,向内层潜入,的确与幽灵无异。
  第三进,正殿中,烛火通明,远远可见人影。
  殿外走廊上,每隔五尺,一名剑手,一共八名,背里面外。
  吴刚默察了一下形势,抽身从角落里飞身上屋,破烂的殿顶,全是空隙,往内看倒是十分方便。
  殿内十二名老少不等的丐者,席地而坐,四周散立着十数名黑衣剑手。
  不一刻,两条人影,倏然出现。
  吴刚一看,为之热血沸腾,两人均不陌生,一个是任“神风队”总领队的”金剑手”,另一个赫然是掌劈蔡管家的神风副领队“丑面人屠”。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吴刚心头杀机如云涌起。
  但,目前诡谲的情况,使他忍住了不发作,他要看看这些丐帮人物与这批“武盟”刽子手,到底有何纠葛?
  “神风总领队”开口说了话:“今天召各位来此,一方面是听取各位的工作报告,另一方面,各位也可借此机会交换意见,以免各行其是,乱了步骤,现在请尤一峰管事把进行情况,作统一的说明。”说完目注一个黄发老丐。
  吴刚大惑不解,为什么丐帮弟子,要向“武盟”的人提出报告……
  只见居中的黄发老丐,站起身来,一拱手,道:“现在老化子把各弟兄的工作情况,作扼要的统一报告,遵照太上指示,一切进展皆如预期的计划,本帮八大分舵,业已照计划安置了一名执事……”
  “很好!各支舵呢?”
  “分别安了管事与头目……”
  “总舵方面?”
  “七大长老护法之中,有四长老死于意外……”
  “有痕迹么?”
  “天衣无缝!”
  “还有呢?”
  “即将接任帮主的小长老宋维屏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总领队向“丑面人屠”神秘地一笑,然后郑重其事的道:“事成之后,丐帮便在各位掌握之中,太上特别要本座转达,盼各位好自为之。”
  黄发老丐尤一峰谄谀的道:“请转达老丐等对太上之敬意,敢不竭尽绵薄以效忠!”
  吴刚五内皆裂,原来这批丐门弟子,被“武盟”利用,作欺师灭祖的叛帮勾当,的确是罪不容诛,幸而被自己撞见,否则这阴谋将使丐帮倾覆。
  四长老死于意外,当然说的是有四位长老,业已丧命在奸谋之下。
  接下去,无疑的将是另几位长老与各支分舵主,与丐帮门主等有地位的人,这太可怕了,“武盟”做这等事的目的何在呢?身为盟主,领袖武林,难道还不满足么?难道他要唯我独尊,生杀予夺独夫统治?
  拜兄原来是丐门长老,而且将接掌丐门,若不是这老丐说出来,自己真还梦想不到他失踪了,意思是他业已被害,还是真正的失踪?
  自己与宋维屏份属金兰,这件大事,非管不可。
  虽然丐门有它的门规,但要通知已无及了,这批叛徒一经分散,为祸匪浅,为今之计,只有代盟兄清理门户,以后再予说明……
  总领队阴阴地又道:“各位尚有事么?”
  黄发老丐尤一峰,显为众叛之首,由他一人应答,随道:“可虑的是首席长老‘跛足大仙’,他智计超人,武力深厚……”
  “何不依法泡制?”
  “找不到他的人,找到了他未必会上钩,弄不好会把计划戮穿!”
  “他行踪不定么?”
  “以前是落脚樊城外的破窖,现已不知去向……”
  “好,尤管事只注意供给线索,由总盟方面派专人对付!”
  吴刚登时激动欲狂,“跛足大仙”不正是窖洞中救自己一命的老化子么?

上一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