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历险大洪山
2024-07-28  作者:伴霞楼主  来源:伴霞楼主作品集  点击:

  阮天铎探访铁若兰之父铁飞龙,巧遇小滑头裴骅,正好派上用场,便命其前往探听铁飞龙去向,自己回店相等。
  哪知回到店中,却见云娘与锦雯正陪着一个形似花子的中年人在店中饮酒,晤谈之下,才知此人姓邱名化,亦是一位隐迹风尘的高人。
  邱化说出大洪山中,那通天神魔已派人拦截之事,阮天铎哈哈大笑,道:“邱兄,我们此去,正是要扫穴犁庭,这些魔崽子早来早好,杀一个少一个,也免将来多费手脚。”
  邱化为人最滑稽突梯眯着眼儿一乐,一拍大腿道:“老弟台,你真是快人快语,凭你这份豪气,我这位老哥哥便口服心服,来!我陪老弟台干一杯!”
  说时一伸手,便把云娘酒杯端起,递给阮天铎,自己一仰脖子便干了。
  云娘突然两颊绯红,虽说她与阮天铎等于名份已定,邱化将自己酒杯递给阮天铎,岂不是两人吃了“交杯酒”了么?
  阮天铎为人也豪爽不过,见人家干了,也未想到其他,举杯就饮。
  胡锦雯可看在眼里,抿着嘴儿直笑,却道:“铎哥哥,今儿大喜呀!”
  阮天铎愕然道:“什么?”
  云娘早向胡锦雯瞪了一眼,道:“丫头,你少贫嘴!”
  薛云娘不瞪她一眼,也许她还不说,这一瞪么?反而噗嗤笑道:“怎不喜呀,交杯酒儿也吃了!”
  那邱化端过云娘酒杯,本是事出无心,听锦雯恁地一说,他本是游戏风尘惯了的人,口又没遮拦,早大笑道:“你们一双剑侣的喜酒,倒是应该早请我们喝了才是,大夫人不圆房,二夫人也等着着急,哈哈!阮老弟,你是几生修得!”
  那胡锦雯不料邱化会说到她的头上,饶她平时喜欢作弄人,此时连脖子也红了,瞪着邱化道:“你说什么?当心我撕你的嘴!”
  那薛云娘反而乐了,笑道:“该!该!阿弥陀佛,这才叫做因果循环不爽,雯丫头,是不是你真急了啊?”
  胡锦雯一生哪曾饶过人来,被云娘一打趣,又羞又急,霍地站起,骈指便向邱化点去。
  哪知她快,那邱化哈哈一笑,微一晃肩,早闪出店外,双手向三人一拱道:“剑侣下神州,我邱化打旗儿先走了,二夫人,你就饶恕则个!”
  说罢,作了一个长揖,身形顿杳。
  胡锦雯才要晃身追去,阮天铎伸手拦着,哈哈一笑,道:“雯妹,你就别追了,谁叫你打趣云娘来了?”
  胡锦雯早啐了一口,道:“好哇!你们真叫过河拆桥,现在俩口子好了,便联合起来拿我开心!”
  薛云娘也是口舌不饶人的,忙接口道:“谁开你的心了,本来么?你们在塞北早已喝过交杯酒儿的,难道还想赖,谁冤枉你了?”
  胡锦雯再是口舌伶俐,但在这店堂中,虽是客人们多半走了,但那些伙计,全都远远的望着她们,哪能再争吵下去,气得连啐了两口,一顿脚,便气冲冲的先向房中走去。
  锦雯一走,阮天铎一双星眸,却直望着云娘笑,笑得云娘心中小鹿乱撞,低着头不敢再看阮天铎,那份娇羞之态,可真惹得阮天铎心中一动。
  就在此时,那小滑头裴骅一溜烟奔来,道:“我探明白啦!当真他们也是去秦岭……”
  话未说完,一见薛云娘低头坐着,一伸舌头,便将下面的话咽住。
  阮天铎这才笑道:“小弟弟,来!我给你引见,这位是薛姑娘,也就是你们常时说的圣手伽蓝,又称红衣女侠的!”
  回头又道:“云妹,这就是钻天鹞子裴林的儿子,现已被河朔二矮的追云叟收在门下了。”
  裴骅一听她就是圣手伽蓝,冲着她一耸鼻子,又要说调皮话儿,那阮天铎早一使眼色道:“小弟弟,你话还没说完呢?他们走的是哪条路?”
  云娘早已听说追云叟收他为徒之事,见这孩子虽是刁钻古怪,却有些喜欢他,笑道:“小弟弟,你说谁去秦岭啊?”
  阮天铎怕他提到铁若兰,又会引起她心中不快,忙笑道:“好教妹妹得知,适才我发现铁飞龙在城中,因怕锦雯去找他出事,耽延了行程,恰好又遇上这位小老弟,所以便要他去踩探,而今铁飞龙果是前往秦岭,虽然全是去找双魔晦气,但锦雯与铁飞龙曾有过节,只怕我们会自乱步骤,这事要请妹妹设法劝劝锦雯才好!”
  云娘出身公候世家,是一个文武兼修的女侠,何尝不知同仇敌忾的道理,但一听到他为若兰之父求情,那心中的妒意,顿又潮涌,哼了一声,道:“我不管,要求,你自己求去。”说时,竟自回房。
  阮天铎碰了一个钉子,讪讪的一脸尴尬之态,那小滑头裴骅却在旁一伸舌头道:“阮叔叔,原来你真怕她呀?”。
  阮天铎苦笑一声,又从怀中摸了一块银子,递给裴骅道:“小老弟,你最好去与铁飞龙同路前往秦岭,缠着他们不要走大洪山那条路,到了秦岭之后,暗中知会你师傅和凌虚子老前辈,要他们二人设法化解若兰父亲与锦雯的一场恩怨。”
  小滑头裴骅虽是爱闹着玩,但知道阮天铎在这场恩怨中,最是两面为难,倒是正正经经的应了一声,接了银子回身一溜烟走了。
  哪知阮天铎回房,才走到照壁转角处,冷不防一人迎面撞来,几乎撞个满怀,抬眼一看,正是云娘,便知出了事,忙问道:“云姐,出了什么事?”
  那云娘一顿脚道:“锦雯不见了,她已经走了!”
  阮天铎心中暗吃一惊,道声:“糟了,她必是前去找那铁飞龙了。”说时转身便想向店外奔出。
  那云娘却又唤声:“慢着!”
  阮天铎一愕,云娘却又噗嗤一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她不是去找铁飞龙,是先去大洪山,还留下了这个!”
  说时向阮天铎手中一塞。
  阮天铎顿觉是一张软滑的绢巾,打开就店中灯光下一看,原来上写着:“妹先行,在大洪山中相候,兄姐阔别半年,妹同行实是不便,望勿辜负花月良宵为盼。”下面留有锦雯二字。
  阮天铎才笑着放下了心,不由望着云娘微笑。
  那云娘早一顿脚,扭过身子去,道:“这丫头太可恶,找着她,看我依她才怪?”
  阮天铎不由轻轻握着云娘素手,道:“妹妹,雯妹是一番好意,你生她的气怎的?”
  云娘本来已经羞煞,早一摔手,啐了一口道:“我不是铁若兰,别作梦!”口虽在骂,但骂后却噗嗤一笑,飞快的回房去了。
  阮天铎一笑跟着回房,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两骑,直向大洪山奔去,一双剑侣,倒是在途中自由自在,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剑侣双赴秦岭之事,竟不胫而走,传扬得反比他们赶路还快,人还未到,当地的武林中人,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以一观丰采为荣,这一来,两人反而走得慢了。
  这一天黄昏时,已到了云梦,再往前便是大洪山区了,只是一路行来,却未听说锦雯消息,两人全都有些心中着急,本不想落店,意欲连夜赶到大洪山去。
  哪知离城尚有半里许,忽见迎面奔来两骑快马,一见二人,滚鞍下马,在道旁躬身施礼道:“两位可是阮大侠和薛姑娘么?”
  有人迎候,在前面已有过不少次,倒不惊异,云娘不由一皱眉,在马上低声说道:“又有人来接了,真麻烦!”
  但人家以礼接待,阮天铎既是武林侠义中人,岂能不尊重江湖规矩,虽是心中不愿,也飘身下马,抱拳笑道:“在下正是阮天铎,两位兄台是来相接的么?”
  两个汉子喜形于色,一人说道:“小弟奉洞庭君帮主所差,在此迎候两位,县中已备下休息之处,快请入城!”
  依着云娘,便不想同去,偏这时天色忽变,有下雨样子,阮天铎望望天色,向云娘道:“云妹,天快下雨了,看来今夜赶路不便,还是住一夜再走吧!这洞庭君帮主誉满西南,为西南武林所敬重,人家派人来接,我们不去相见,江湖礼数上,说不过去。”
  云娘看看天色,果然要下雨了,无奈何点点头,阮天铎这才回身谢道:“既是帮主召唤,我们理应前往拜谒,请两位兄台上马。”
  两个汉子飞身上马,又在马上一拱手,一人说道:“咱们兄弟在前面带路,阮大侠和薛姑娘别怪礼貌不周。”
  阮天铎也飞身上马,四骑同时人城,到了一间高大住宅前下马,早有人前来接过马去,阮天铎以为那洞庭君必会降阶相迎,哪知走到大门口,却不见有人迎接,仍是那两个汉子侧身伸手道:“阮大侠和薛姑娘请进,这是专为两位备的行馆。”
  阮天铎自然不便问得,同云娘昂然而入,到了花厅前面,忽然走出四个青衣婢女,向两人屈了一膝,跟着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家父不克赶来相候,特命小女子代为接待,两位请入厅小憩。”
  那声音又柔又美,像黄莺儿一般,阮天铎才一抬眼,不由眼睛一亮,原来那厅中走进一个少女,一身淡绿罗衣,讲美,不在云娘之下,大眼睛又圆又亮,嫣然含笑的在向两人见礼。
  阮天铎忙拱手还礼,那云娘早趋前扶着,道:“姐姐不必客气,宠蒙相召,旅途增荣,若再客气,我们可不敢当了。”
  旁边恭立汉子早接口道:“这是我们韩帮主的姑娘,人称洞庭仙子,因慕两位侠名,帮主有事不能分身,特代表帮主迎候两位大驾。”
  阮天铎这才听清了,心道:“原来洞庭君并未在此,早知便不该来了。”
  那洞庭仙子却瞟了阮天铎一眼,笑道:“阮大侠侠名满天下,薛姐姐更是名震江南,小妹孤陋寡闻,久想一见,奈云山远阻,无法一观丰采,听人传说,剑侣连袂前往秦岭,料知必经此地,特禀明家父,在此迎候,还盼别怪冒昧!”说时又嫣然一笑,右腮上掀起一个迷人的梨涡。
  说完,挽着云娘手臂,进了花厅,这厅中布置得美轮美奂,云娘出身公侯府第,觉得自己京中家下,也没这般华丽。
  三人坐下,婢女奉上香茶,阮天铎心想:“这位韩仙子即是洞庭君爱女,那武功自然不弱的了,论容貌,真可与云娘、锦雯,和若兰一较长短,尤其那一对梨涡,笑起来比她们三人还动人很多。”
  欣赏美丽,本是男人的天性,在谈话之时,阮天铎倒不是心存邪念,而是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哪知这位韩仙子,也不时眼波流盼,向阮天铎扫去,两人目光一接,阮天铎竟觉那明眸中,涵蓄着有异样的光彩,这光彩,他曾从云娘和铁若兰目光中接触过若干次,心神一凛,连忙肃容相对。
  但就因为这一瞥啊!后来一双剑侣,情海生波。
  这位洞庭仙子,一身武功,已得其父真传,别看她娇滴滴,柔媚媚,论武功与薛胡两位姑娘,在未遇百了神尼之前,不相上下,武功好!人又美艳,父亲又名重西南,因此养成眼高过顶的性格,一般武林男子,全不在她眼下。
  此番在这云梦县中迎候剑侣,私心却有两重目的,一是听江湖传言,圣手伽蓝在江南名噪一时,芳心有些不服,所以要想见见这位红衣女侠。
  另外却是听说这位阮大侠丰神秀逸,潇洒不群,有如临风玉树,哪个少女不怀春,武林女儿,又岂能两样,芳心更是急着想一见,心想:“我就不相信他真有江湖中传言那么令人可爱,我倒要看看。”
  哪知此一见面,果然她生平所见的男子,没一人比得上他,是以,一见之下,芳心又惊又喜,但随着暗自有些失望,人家身边这位薛姑娘,美若天人,只怕自己的一点希望,只有暗藏心底-了。
  饶是她心中失望,不知为何?媚眼儿仍不断向阮天铎溜,何况她平素性格倔强不过,渐渐竟生起反抗意识,心说:“事在人为,我就不相信,我哪点不如这位圣手伽蓝?”
  人间多少事,便是在这一念之差,造成终身遗恨啊!
  且说三人闲谈不久,早又摆上酒席,洞庭仙子在客位相陪,谈到大洪山中之事,韩仙子眼珠儿瞬了两瞬,说道:“此事我也有个耳闻,那大洪山区,我可最熟谙,两位要是不嫌累赘,我倒可作个向导。”
  云娘早笑道:“那敢情好啊!妹妹要没事儿,可陪我们去玩玩,只是妹妹不怕与这些魔崽子结怨么?”
  这倒是真应该顾虑的事,但这位韩姑娘,此时只要有机会与阮天铎在一起,便恁甚事也是次要,当下笑道:“那些魔头武功虽是不弱,但小妹却不惧,阮大侠不是存心不让他们漏网的么?我去了也不过多一个摇旗呐喊之人而已,但对山区情形,也许小有帮助呢!”
  阮天铎本来不愿她跟着前去,听云娘答应了,可没法儿相拒,又谈了一些武功上学问,才安顿了休息之所。
  云娘被安顿在与韩仙子隔壁的一间正房,阮天铎则被安顿在前面西厢房中,阮天铎因是旅途劳顿,回房便上床休息,哪知一更过后,阮天铎在睡觉中,听窗外似有异样的声音,心中暗自吃惊,轻轻坐起,果然窗上有人影晃动,似是有人在向屋中窥探。
  阮天铎吃了一惊,心想:“难道这韩仙子是与大洪山中有联络?迎候我们前来,是另有用意的么?”
  心中生疑,哪敢怠慢,套上鞋子,闪身到了门后,却听窗外噗嗤一笑,风声微响,已有人跳上房脊。
  阮天铎微微一怔,皆因他已听出,这笑声似是此间主人韩仙子所发。
  女主人深夜窥窗,但从笑声上看来,似又并无恶意,心中略一揣摩,顿想起晚上酒席间,韩仙子那一对盈盈秀目中的异样光彩来,不由自我警惕道:“阮天铎啊!对这位韩仙子,你得尽量避免,不然又会惹来感情上的麻烦!”
  心中恁的一想,便假作不知,依然回到床上,却不再睡了,盘膝坐在床上,调息运神。
  果然,过了不久,又听有人从房上轻轻落下,窗上又是明亮亮眼珠在转动,阮天铎故作不知,假意发出酣声,装成熟睡的样子。
  窗外人看了很久,见阮天铎毫无动静,才无可奈何的轻声叹了一口气,又犹豫了一阵,轻轻的走了。
  不久,晨鸡报晓,天色已明,阮天铎正要下床,门外已有人喊道:“哟!还在睡,快起来啦,今天不是要去大洪山么?”
  闻声,便知是韩仙子亲自前来,阮天铎忙开门肃人,却见这位洞庭君的女儿,今天打扮得特别明艳,一身白裘镶领的绿色短袄裤,脚下一双绿色鹿皮小蛮靴,罗带束腰,高梳云鬓,淡扫峨眉,深点绛唇,一对又大又亮的眸子,活泼有神,粉脸桃腮,宜嗔宜笑,一见面,便展开着一对梨涡,道:“昨夜睡得很好,对不?”
  阮天铎知她问得有因,淡淡一笑道:“谢谢姑娘见问,因为旅途劳顿,一觉睡到天亮。”
  韩仙子闪动着一双光彩的眸子,嫣然笑道:“我正怕下人待候不周啦!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阮天铎心中好生暗笑,但口中却说道:“姑娘倒是起身得早?云妹妹起来了么?”
  韩仙子含笑道:“早起来啦!我这不是来请你的么,薛姐姐说今天要赶到大洪山去,我已命人准备了早点等你啦。”
  说时,早有两个青衣婢女,送来盥洗用具,韩仙子倒是殷勤得紧,亲自照料这样,照料那样,阮天铎心虽过意不去,因是心中警惕之故,连眼睛也不敢抬,盥洗完毕,又有婢女,捧着衣物进来。
  韩仙子又笑盈盈说道:“你试试看,这衣服合身么?我昨夜连夜给你准备的,出门在外,衣着要多加小心啊!看你穿得单单薄薄,山区天寒,别冻出病来。”
  说时,伸手从婢女手中取过一件白缎绣团花的箭袖长袍,道:“来啊!穿上试试,不合身,马上去改。”
  阮天铎穿又不是,不穿又不呈,笑道:“谢谢姑娘赠衣,在下是却之不恭,留着改日穿吧!”
  韩仙子小嘴儿一嘟,但随又笑道:“那么,试试这件英雄氅,路上有这东西,暖和得多。”回身又从婢女手中,取过一件黑裘滚边的白缎英雄氅来,硬向阮天铎身上披。
  这一来阮天铎不好再不穿了,说了一声:“谢谢!”只好披在身上。
  那韩仙子上下一看,喜孜孜的说道:“这才像一个名满江湖的大侠啊!嗯!合身极啦!”那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阮天铎只得肃容谢过,随手脱下来,韩仙子伸手接过,抱在手中,回头吩咐婢女道:“那件袍子快给阮大侠包好,上路时别忘了放在鞍上。”
  吩咐完了,回头又嫣然笑道:“走啊!薛姐姐等着我们吃早点啦!”
  她竟亲热的自称“我们”,阮天铎不由轻轻皱了一下剑眉,暗自叹口气道:“她这般用心不是白费了么,我阮天铎有什么值得她这般钟情呢?”
  当下随在韩仙子身后,到了正房,果然云娘正在等待,三人用罢早餐,这才整装上马,韩仙子带着他们,西奔凉山。
  这大洪山脉,斜贯鄂省中部,是汉水和沅水的分水岭,主峰即称大洪山。
  三骑马行来,倒是快极,中午过后,已到了凉山县城。城门口早又奔出两人,向韩仙子躬身禀道:“餐宿之地已经备妥,请姑娘示下。”
  那韩仙子一掠云鬓,回头挑眉一笑道:“出凉山北门,四十五里地,便是大洪山区,入山不远,即可看见大洪山主峰,听说秦岭派来拦截你们的,不下数十人,我们不如在此打尖休息,等晚上再人山去,若白日明着前往,敌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是不是不划算?”
  阮天铎暗想:“到底是草泽英雄之女,小小年纪,倒是甚有见地,只怕那邱化和锦雯在这山城中也不一定,不如休息半天再走,以便有机会探听一下山中虚实。”
  主意已定,在马上向云娘道:“云妹,我们歇歇再走可好?”
  薛云娘与阮天铎看法一样,当下点头道:“不必争这半天时间,歇歇也好!”
  韩仙子当即回头吩咐道:“是哪一家店?”
  马前一人又躬身道:“是醉仙居,订了后面一重独院。”
  韩仙子道:“很好,传命其余的弟兄,多留意一些,只怕山中也派有人在城中。”
  那人又回道:“这个小的早巳吩咐过了,不过兄弟们适才报告,说这两天城中面生的人不少,似乎也很扎手,姑娘可得小心点。”
  韩仙子脆声一笑,道:“他们敢在我面前生事?除非吃了熊肝豹胆,吩咐弟兄们,他们不生事则已,若敢在我面前无礼,尽管给我放手做,天大的祸事有我担!”
  那人应了一声,韩仙子略一沉思,又道:“还有,告诉弟兄们,从现在起,不许他们的人有一个回山去,所有道路,全给我守着,走脱了一个,小心他们的脑袋。”
  阮天铎心中好生佩服,暗想:“她行事不但有见地,而且敢作敢为,不愧帮主之女。”
  只见那人退了一步,连应了几声:“是。”多话也不敢说一句,便打先走了。
  两个汉子走后,韩仙子仍是没事一般,道:“走啦!醉仙居酒菜最有名,我陪你们喝几杯再说。”
  阮天铎虽是敬佩她的见地和胆量,但却不说出,微向云娘一笑,这才策马进城。
  这凉山本是小县,倒也热闹,三匹马一人城,因为马上两位姑娘太美,惹得不少行人驻足,那韩仙子一马当先,经过两条大街,已在一家店前下马。
  阮天铎抬眼一看,高悬的招牌上,正是醉仙居三字。
  两人跟着勒缰下马,已有人将马接去,哪知还未举步,已听韩仙子一声娇叱,跟着两声脆响传来。
  阮天铎抬头看时,就在这叱声瞬间,店门旁边,已有两个汉子跌跌撞撞直向后退,两人全是满口鲜血,啊哟连声,已知这两人被她重重打了两下耳光,而且打得还不轻。
  阮天铎不知她因何出手打人,才要发问,倏见横里窜出四个汉子,向两人身边一站,一人说道:“嘿嘿,朋友,照子放亮点,洞庭仙子跟前可别撒野,不然,哼!小心吃饭家伙。”
  捱打的两人,看样子是要发作,那知一听“洞庭仙子”名字,又骇得连退数步,惊怔瞬间,拔腿便奔人一条小巷之内走了。
  阮天铎他见那两人一知是“洞庭仙子”,便抱头鼠窜而逃,心中也惊于这么一个小姑娘,竟然在西南一带,有这么大名气,还未说话,那韩仙子早笑盈盈回过头来,道:“薛姐姐,这些贼子真不长眼睛,我一下马,便见他们鬼头鬼脑在旁边交头接耳,所以给一点厉害瞧瞧,他们还算见机,不然!哼……”
  云娘微笑道:“小妹子,你真威风呀,这真叫做‘闻名丧胆’啦!”
  韩仙子显得有些得意,凤眉向上一挑,道:“我是不愿在城中惹事,要是在城外,不把他们一对照子挖了才怪!”
  说罢,回头向阮天铎嫣然一笑,挽着云娘手臂,向醉仙居走去!
  阮天铎跟在后面,已见一个头戴瓜皮小帽,身穿长袍马褂的掌柜,率领着几个伙计迎出店来,几人一字站在店外,那中年人躬着身子,向韩仙子拱手道:“小的们迎接姑娘芳驾!”
  韩仙子连眼角也不抬,随便一摆手道:“罢了!今儿个可要好好待候,别简慢了我的贵客。”
  掌柜的连应了几声:“是”,等三人走过,才毕恭毕敬的跟着进店。
  店堂中本有不少酒客,三人才跨进店堂,轰地一声,所有酒客全都立起身来,不用说,全是在尊敬这位“洞庭仙子”了。
  韩仙子含笑的目光,向四下一扫,左手挥了一下,道:“各位请坐啊!别客气!”说完,毫不停留,便穿堂而过,直向后面走去。
  这些,阮天铎全看在眼里,心说:“当真她的名头不小啊!只怕北京城里的公主,也没她这份威风。”
  穿过店堂,后面便是一重小院,门口有两个汉子守着,见他们一到,也是躬身而立,进了小院,见院中打扫得纤尘不染,似是经过一番布置,正中一间,已摆好一桌酒席,两面是房间,被褥用具,全是新换,三人才坐下,几个伙计的便穿流不息的已送上茶水来。
  梳洗已毕,韩仙子正在招呼二人入席,忽听小厅门外有人嚷道:“好苦的命啦!我花子一天未沾水米,有钱的少爷小姐们,行行好,将那吃剩的施舍一点,菩萨必然保佑你趁心如意,消灾免难!”
  声音起自门外,三人全都一愕,心说:“要饭的怎会到这内院来了。”
  韩仙子当先闪去,门外哪有什么人?这时正有伙计送菜进来,想是也听见这声音,几双眼不断四下乱瞧,都在想:怪呀!分明这院中有人在嚷,怎又不见人?
  云娘与阮天铎也飘身而出,哪知那声音却又由屋内传出道:“妙哇!我花子口福不浅,这是想招女婿的酒席,真丰富那!”
  这一下可把个韩仙子气得柳眉倒竖,娇叱一声,返身又向屋内扑去。
  说时迟,其实不过就在同时,话声才落,韩仙子已然扑到屋内,连两面房间也搜过了,并无一个人影,不由心中暗自纳闷。
  云娘却在门口噗嗤一笑,道:“妹妹,你别找啦!叫人将这些酒菜全撤出去倒了!我们别吃啦!”
  韩仙子与阮天铎全不懂云娘用意,愕愕的抬眼将她看着,却听那声音又传自屋上,道:“哎呀呀!我的伽蓝菩萨,你可别这么狠心,倒了多可惜,何不赏给我花子了吧!”
  韩仙子气得一顿脚,又要飞身扑出,却被云娘伸手拦住,又笑道:“要吃就下来,不然我真要叫人倒了,人家洞庭仙子跟前,你可别卖弄啊!不然小心你那条腿。”
  阮天铎陡然想起来了,向屋上一拱手道:“邱兄来了,请下来相见吧!我给你引见这位洞庭仙子。”
  哈哈笑声中,屋上飘落下一人,正是那位游戏风尘的花子邱化。
  今天一身更是肮脏,简直与真的叫花子差不多,人一落地,却又向阮天铎装模作样的作揖不迭,说道:“相公爷,你行行好,赏我叫化子吃顿酒饭,保管你又多讨一房媳妇。”
  云娘知他生平乱说乱嚷惯了,也没放在心上,那韩仙子心中有病,突然一闪纤腰,从云娘身旁一跃而出,纤手一伸,快逾飘风,便向邱化胸前华盖穴点到。
  邱化啊呀一声,滴溜溜绕着阮天铎一转,口中仍嚷道:“相公爷,救命呀!你这相公娘子真凶,饭没吃到先捱打,多冤枉啊!”
  阮天铎果然伸手一拦,道:“韩姑娘,别动手,这位邱兄生平爱说笑话,不要生气!”
  韩仙子被人称作相公娘子,早羞得满脸绯红,要依着她的性儿,今天岂能善了,但不知怎地,虽是羞,心中可有些甜,阮天铎这一拦,当真便不追了,道:“既是阮大侠的朋友,请别乱叫乱嚷,叫人听去了,多不好意思。”说时,那含羞带愧的眼皮,却向阮天铎深情的一笑。
  云娘忙着招呼邱化,并没看见,说道:“邱大哥,你别穷嚷嚷好不好!来啊!我给你引见这位‘洞庭仙子’。”
  邱化此时倒真将游戏之态收起,向韩仙子上下一打量哈哈笑道:“洞庭君令媛,这两湖之地,谁人不识喏!邱化这厢有礼了。”说罢,作了一个长揖。
  人家以礼相见,又知是阮天铎的朋友,这叫做不看金面看佛面,虽是心中仍然有气,却勉强的笑了一笑,道:“原来是位风尘异人,快请屋内坐。”
  阮天铎这次可不嫌他肮脏了,伸手搀着道:“邱大哥,我正要找你,走!屋中说话去。”
  四人进房入席,邱化当真像三天没吃过东西,不待韩仙子招呼,抓起酒壶,便向口中灌,只听一阵咕噜,一壶酒便被他喝个精光,放下酒壶,又大筷子挟菜,吃得口角流油,好像这桌酒菜,为他一人准备的似的。
  云娘与阮天铎相视而笑,那韩仙子可气得干瞪眼,若非看在阮天铎面上,怕不立时又要发作。
  邱化竟是毫不理会,吃了一会,用肮脏不堪的手掌,向嘴上一抹,在身上乱揩一阵,才说道:“老弟台,怎地你那二夫人放了单?”
  云娘与阮天铎正要打听锦雯消息,听他先说了,便知他已知锦雯下落,云娘却说道:“还说啦!就是那夜你开玩笑,才把她气走的,你们碰面了么?我猜呀!她见面准没饶你。”
  邱化哈哈笑道:“谁说她饶了我?差点没揭了我的皮,阮老弟,你的夫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凶!”说完,又是仰天一声哈哈。
  韩仙子坐在对面,立时脸上又是发红,却又不便接腔,心说:“你这化子讨厌这么?有一天我单独遇上你,准得给你苦头吃。”
  阮天铎忙打岔道:“邱兄爱说笑话,雯妹听了,准又会生气,她现在何处?大洪山的情形如何?”
  邱化这才正经说道:“胡姑娘我倒是见着了,她在山中等你们,还是她要我来接你们的啦,大洪山中这几个魔头,虽然棘手,但在你们剑侣眼中,也算不了什么,何况洞庭仙子前来相助,更不足为患,只是他们人多,山中又布置得有些玩意儿,若要去时,只怕倒要费一番手脚啦!依我说,大洪山就别去,何不直赴秦岭,找双魔算账去。”
  阮天铎哈哈笑道:“诛恶务尽,留下他们,必为江湖后患,我与师妹这次下山,便是想诛尽天下邪魔歪道,何况我们已然来了,若不去时,那些魔崽子还说我们怕他了。”
  云娘也点头道:“既然来了,岂有不去之理,不知山中是些什么人物?”
  韩仙子真怕他们立时走了,忙接着说道:“当真啊!来了不去,怕不被他们耻笑,你们若不去,我一人也要去将他们驱逐出大洪山,这两湖之地,绝不许他们住下。”
  邱化哈哈笑道:“难得你们一条心,不过事不宜迟,百日限期快到,迟去了,秦岭方面怕会有事故。”
  阮天铎点头道:“这个自然,我们今夜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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