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梅雪争春恨更长

2024-07-28  作者：伴霞楼主  来源：伴霞楼主作品集  点击：

　　天狐露出这一手气煞指功夫，当真惊世骇俗，试问那石翁仲少说也有尺许厚，天狐五指竟如利钻一般，转眼工夫便已洞穿，已经骇人听闻，而且藉收指之势，竟又将碗大一块青石吸人手中，—握之下便成粉末，一气之下展露了三种绝学，三仙看得连连点头，那祁英更是目瞪口呆，他虽是名列武林三奇之一，在武林中混了数十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惊世骇俗的武学。
　　红唇女口角含笑，微微颌首道：“嗯，天狐武学，果然不同凡响，看来我还差得远呢！”
　　胖仙大肚子一挺，爆出一声哈哈道：“仙娘别客气了，老婆子已经露了一手，难道你还不想要我们开开眼界么？”
　　天狐哼了一声，道：“你三个老不死的真不识相，人家在苗疆苦练了二十年的绝学，老婆子不过是拋砖引玉，你们睁大眼睛瞧着吧，噜嗦什么？”
　　红唇女一声咯咯，纤腰款摆地走了几步，道：“好啦，丑媳妇难免见公婆，说不得只好现丑了。”
　　说罢，向那被天狐五指戳穿的石翁仲看了一眼，又道：“嗯，这石翁仲胸前—个窟窿多难看，我来替他补上吧！”
　　只见她随手向她上一抓，纤手微场，“笃”地一声脆响，那石翁仲胸前窟窿，已鉴入一块青石。
　　红唇女又咯咯一笑，纤手忽又变掌，遥向那石翁仲晃了几下，那青石立即石屑纷落，眨眼工夫，石翁仲又完整如初。
　　三仙和祁英，全是武林高手，虽是相距约有两丈，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那石翁仲胸前已补得天衣无缝，只是石色微有不同而已。
　　三仙虽与红唇女处于敌对地位，不由同时喝起一声“好”来。
　　瘦仙喝好之后，又大笑道：“不错，不错，仙娘这一手‘凌空摄物’功夫，果然令人佩服。”
　　独脚仙董成也笑道：“人家的‘摩云手’才叫绝啦，遥空轻抹，居然能把一块青石抹平，看来咱们三个老不死的应该回东海去啦，不然要是人家向我们抹两下，不死才怪！”
　　柳青虽是身在墓中，看不见他们展露了些什么绝学，但从他们话中，已知道大概，心中好生骇然，心说：“适才百花公主的‘信手拈来’功夫，已使自己自叹不如，但她不过是遥抓些松针树叶而已，如今红唇女又高了一筹，竟然能遥空抓碎青石，武功到了这种地步，指掌和兵器上功夫，如何是她之敌？”
　　只听红唇女又咯咯笑道：“献丑啦，各位别笑话！”
　　天狐怒哼一声，显然红唇女这手功夫，并不在她之下，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喝道：“她这一手功夫，可骇不着我老婆子！”
　　“我没那么说啊！”红唇女又咯咯笑道：“其实呢，我折回来并不是想跟你们打架，只是想查查柳少侠的下落而已，因为那百花丫头诡得很，分明她跟柳少侠在一道，等我们追上，却变了另外一个，想不到几位雅兴得很，竟还在这墓前赏月。”
　　胖仙哈哈笑道：“这一点我们知道，仙娘假若现在不想了断当年黄山那段过节，我们三个老不死可还想赏月喝酒，反正你高兴什么时候打，我们准奉陪就是。”
　　“嗯！这才叫风度啊！”红唇女又道：“等我要事办完后，少不得要陪几位的。”
　　一面说话，那一对精光闪闪的眸子，却不断在墓碑上扫来扫去，只是三仙并肩立在墓碑前面，她又不便上前。
　　哪知红唇女突又咯咯笑道：“胖子，你倒是心肠满好，怕我一个人会吃亏是不是？”
　　独脚仙道：“最好识相一点！”
　　“哟，假若我不识相呢？”
　　天狐一声怒喝，身形一闪，已逼近丈许，嘿嘿道：“那老婆子先陪你打一架，看看你在苗疆苦练二十年，到底有多少惊人成就！”
　　红唇女仍然不怒，红唇微启，又发出一声脆笑道：“公孙老婆子，你火性儿压压行不行？要是我真怕你们，还敢一个人折回来么？”
　　天狐哼了一声，喝道：“要动手就快，我老婆子可不喜欢饶舌！”
　　红唇女又笑道：“我说过，今夜还不想跟你老婆子打架，我只是想在这儿等一个人，假若五位有事，请先走一步吧！”
　　三人心中全在着急，天狐又大喝道：“你等谁？”
　　红唇女咯咯道：“那么你们又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儿呢？是不是这墓中藏得有人？”
　　天狐一怔，双目精光闪闪，凝视着古墓，嘿嘿道：“是不是姓柳的小子藏在墓中？”
　　柳青心中一震，暗说：“要糟，她若知道我真在这墓中，苦头可要吃定了。”
　　心中正自着急，耳边忽然响起飘渺轻盈的声音道：“唉！你还不快走，让婆婆搜出你来，那苦头够你受的。”
　　柳青一怔，先还以为是迷魂倩女的声音，但仔细一想，又觉不对，蓦想起：“这不是‘声心遥语’之法么？在鬼谷之中他曾听到过一次，难道潇湘公主也来了么？”
　　“不对！”他又想：“潇湘公主怎会称天狐叫“婆婆”？从称呼上这传声的应该是筱雯姑娘才对。”
　　天狐目光烁烁看了胖仙一眼，倏又移到红唇女脸上，哼了一声，道：“谁来我老婆子也不怕！”
　　就在此时，小山下面突然飞起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星驰电闪般，直向前面一座高山扑去。
　　墓前几人无一不是高手，红唇女才轻咦一声，天狐一手抓起狐头拐，大喝一声：“小子，你还想跑？”
　　拐杖点地，身子凌空飞起，人似驭风一般，直向那两条人影追去。
　　胖仙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咱们判断错了，白紧张一场！”
　　瘦仙道：“不错！咱们得快追去，若然是那娃娃，这一下可跑不了，走啦！”
　　祁英一听是柳青，心中更急，忙谨道：“三位前辈说得是，那娃娃落入她们手中，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于是四条人影，又电飞而起，紧接着追去。
　　柳青一听所有的人全都走了，心知是公孙筱雯故弄的玄虚，忙弓着身子，钻出古墓，仰头看了一下月色，不由长长吁了口气。
　　他万想不到当年的武林三美之一，竟是自己的母亲，自己的父亲，必然是因为三美互不相容，一气之下，隐世不出，而自己的母亲，却因此看破红尘，皈依了佛门。
　　但他仍有些不明白，红唇女是为了了去心中的情恨，以她的武功，尽可以去找自已的母亲，何以一定要遨约上鬼母这些人？难道自己母亲的武功，还在红唇女之上？
　　心中这样一想，自己应不应该西去，登时犹豫起来。
　　忽然，又是一声飘渺轻盈的声音，在耳际响起，道：“你还不走！莫要等鬼母那些人折返回来么？”
　　柳青不知怎地，突然大怒，喝道：“你在跟谁说话？是不是又想劫持在下，跟那些被你劫去的人一样，供你玩乐。”
　　“唉！”一声幽幽长叹，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我是为了你，才没时间去査访那两个破坏我名誉的人，但日后你—定明白，现在你快走吧，你听！不是她们来了么？”
　　柳青一怔，侧耳听去，一阵动地的蹄声，果然向小山奔来，忙道：“你是说奸人在外冒名行事？”
　　“嗯！信不信由你，真相自有大白之日。”
　　“那么白姑娘可是你救去了？”
　　“是的！”
　　“人呢？”
　　“就因她带走了我的白骨令剑，所以使人相信那些是我所为。”
　　柳青心中恍然明白，原来那杀人劫人的人，白芷是真，筱雯姑娘却是假，匆容置疑，白芷一定是在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下，被人利用着。
　　一想到这里，不由心中大感焦急，又道：“那姑娘何不现身相见？”
　　“一个被人瞧不起的人，见面又有何益？”
　　才说到这里，那蹄声来得好快，已然到了小山下面。
　　那轻盈飘渺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道：“快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好自为之吧！”
　　声音才杳，只听小山下划起一声鬼啸，正是奈何孤鬼直向山上扑来。
　　柳青心中一惊，赶紧一展幻形身法，人化一缕淡烟，射向墓右一片荒林之中。
　　柳青刚刚落地，墓前鬼叫一般传来一声怪笑道：“嘿嘿！全都走了，仙娘也不在！”
　　柳青借荒林隐身，抬眼看去，月下人影乱晃，眨眼间，鬼母一行十余人，全站在墓前，不由骇出一身冷汗，暗想：“自己若再迟一步，必然被她们发现，好险！”
　　那玄玄老怪嘿嘿干笑一阵，沙哑着声音说道：“只怕仙娘已将那小子擒住了。”
　　鬼母声如少女地脆笑一声道：“那我们一路折返回来，应该碰上才对。”
　　鬼谷子嘿嘿道：“她有了人质，问题便解决了一半，找人，逼取那些武圣宝箓，便有指盟，不必再找我们了！”
　　千毒翁也嘿嘿道：“正是！疋是！要不然以她的武功，谁拦得了她！”
　　显然，红唇女一直不重视他们，大家心中有些不满。
　　鬼母哼了一声，不言不动，夜风飘动她那罩面轻纱，有如一个幽灵。
　　柳青心中一惊，暗说一声：“不好！她又在默运‘冥语心声’之法，暗中探査附近有没有人，我若不走，岂不被她察觉。”
　　心中恁地一想，忙屏住呼吸，趁一阵山风吹拂，顺着风势掠出。
　　好在没被鬼母那些人发觉，先是慢慢地趁风势掠出，等到距离稍远，才将起落加快，一会工夫，已然离开那小山十里以上，才停下身来。
　　他在一条小溪旁边停了下来，天上月已西斜，浮云片片，除了微风簌簌蛙声咕咕，流水潺潺外，四周一片岑寂。
　　柳青觉得心中思潮起伏，紊乱已极，顺势坐在小溪旁一块大石上，仰面望着天上的浮云出神。
　　他原是随师追踪追魂血剑，为二师叔复仇，想不到恩师又遭毒手。为了找寻白芷，却去了天狐庄，引发了拒婚那件事，跟着事情越牵越多，为了救一个卢碧云，自己夜入军门府，引出了罗刹玉女和毒宫金蛇和尚、飞蝎道人这些人，更又引出了潇湘公主和迷魂情女。
　　等红唇女出现，自己更卷入一场武林纷争中。伹那时自己在这场纷争中，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可进可退，等到恩师北帝出现，自己在红唇女发动这一纠纷中，渐渐扮演了一个角色。但想不到一夜之间，百花公主现身，自己立即成为这场纷争中的中心人物，而且竟将师仇、情恨、身世之谜连成了一起，更使一些多年不出世的魔头和天下三大怪谷中人，全欲得自己而甘心，事情再演变下去，还不知尚有些什么变化，弄得自己现在何去何从，毫无一点主意。
　　一想到这里，不由仰天一声长叹。
　　“唉！”
　　这一声“唉”，却不是发自柳青口中，他霍然一惊，蓦回头，只见一丈远处树下，幽灵一般地站着一个黑衣人。
　　虽然只是一声轻叹，但那声音飘渺得若有若无，而又有着无尽的幽怨，何况那人影十分纤小，不用猜，柳青已知道是什么人了。
　　柳青连忙立起，抱拳道：“适才蒙姑娘援手，在下十分感激。”
　　黑衣女人幽幽一叹，道：“'别感激我，我那么做是为我自己！”
　　他并不在意，笑了一笑道：“姑娘直言不隐，足见光明磊落！”
　　“是么？”
　　“那么姑娘是不是要带在下前去解开那金盒之谜？”
　　“金盒之谜？”黑衣女人轻笑了一声，道：“金盒在百花丫头手中，哪能这么容易？”
　　“那么……？”
　　这一句话，倒是正说中了柳青心中的疑虑，只是，要他跟着去迷魂谷，心中又不愿意。
　　当下微微一笑，道：“姑娘可肯告诉在下，母亲可真是在栖霞山？”
　　“栖霞山？谁说的？”
　　“卢碧云！”
　　“那鬼丫头的话，你也能信么？”
　　“那么姑娘可肯赐告真正地方？”
　　黑衣女人，不！现在应该说她是迷魂倩女了，只见她略一迟疑，道：“告诉少侠，自然没什么不可以，但为了主母的安危，现在还是保密一点好！”
　　柳青冷笑一声，他当然知道迷魂倩女这只是一种借口而已，真正的目的，是想借这一点秘密来挟制自己。
　　冷笑之后又道：“假如现在我说，在下不想去迷魂谷呢？”
　　迷魂倩女幽幽一叹，道：“我知道你不会去的。”
　　“这一点你应该早就料到。”
　　“是的，我早料到了。”
　　柳青忽又说道：“姑娘的病，可大好了？”
　　“我的病？”
　　“唔！那日在柳林中，我亲见姑娘身体不适，而且病得十分严重。”
　　“柳林中？是几时？”
　　柳青一怔，道：“就是在下与百花公主相见的那一天，而且姑娘还和红唇女在柳林外说过话！”
　　“咦！没有啊！”
　　“我亲眼所见，难道会假？而且那日姑娘未戴面罩。”
　　迷魂倩女沉吟了一阵，忽又一叹道：“这样说来，一定又是百花丫头在捣鬼了，是不是我那时十分难看？”
　　“脸色苍白得怕人，喘息不停！”
　　“那就对了，唔！我明白啦！”
　　停了一停，又道：“少侠要是看见我的真面目，便知那日柳林中的人，并不是我！”
　　柳青笑道：“那日是不是姑娘，对在下无关重要！既然不是，那就算了！”
　　“唉！”又是一声幽幽长叹道：“不啊！你可知那是百花丫头，让我在少侠心目中，留下一个病弱可怕的印象，因此，她就……”
　　柳青道：“她为什么要如此？”
　　“这……”迷魂倩女又是一声幽叹，道：“少侠，我让你看看我真面目好么？”
　　柳青突然想起那夜在客店中，曾听迷魂倩女说过，凡是看见她本来面目的人，一个也不能活着，他虽然并不怕，但也不愿招致麻烦，当下笑道：“我不想触犯姑娘的禁忌！”
　　“是的，我有那种禁忌，但也有例外！”
　　“例外？”
　　“唔！”
　　“那是说，姑娘为了要证明不是病得可怕的样子，才对在下取消了禁忌？”
　　“不是！我一生只有一个人能例外。”
　　“在下有那种荣幸？”
　　“假若你愿意，荣幸应该属于少侠！”
　　柳青对这迷魂倩女，比对百花公主卢碧云要好得多，而且还有军门府那夜的相助之惠，未加思索地说道：“要是姑娘不嫌冒渎，在下倒想一瞻风采。”
　　“少侠不会失悔么？”
　　“既是在下能例外，何悔之有！”
　　只见迷魂倩女右手一扬，罩面黑纱随手挑起，那西斜的月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登时有如一道彩光，闪击得情不自禁地低“啊”了一声。
　　原来迷魂倩女黑纱挑起，立时现出一幅绝代的姿容，眉似远山含黛，目如秋水横波，琼鼻如玉柱晶莹，弧犀似樱桃乍破，真是娇比幽花，丽如皓月，尤其那两片弧犀漾出的迷人笑容，和星眸中射出的两道彩虹，使人有若痴若狂的感觉。
　　柳青见过的女人中，公孙筱雯算是最美，但筱雯的美，似是属于人间，而迷魂倩女的美，应该属于天上了，致于白芷、百花公主等人，更是不能企及。
　　柳青一声惊啊之后，心中一砗荡漾。
　　彩光忽敛，罩面黑纱轻轻垂下，只听迷魂倩女幽幽的声音道：“少侠看见了，我是不是那日柳林中的那种可怕的样子？”
　　柳青连忙震慑自己荡漾的心神，笑道：“姑娘真是仙媚谪世，不是人间凡品！”
　　“谢谢你！”迷魂倩女忽又幽幽轻叹道：“自古天忌红颜，所以我才以纱罩面，不随便使之示人，以免多惹无谓的烦恼和是非。”
　　柳青点头道：“姑娘说得是！”
　　“哟，原来在这儿招起亲来了！”随着一声娇笑，几条小巧的身影，自小溪对面电射而至。
　　两人全是一怔，柳青斜退数步，双掌蓄势。
　　人影乍敛，倩生生立在月下的，竟是百花公主卢碧云，和那花娘及四名剑婢。
　　柳青一见是百花公主赶来，心中暗自冷笑道：“你倒赶来得真快！”
　　百花公主向柳青笑了一笑，转头向迷魂倩女道：“云家妹妹，恭喜你啊！”
　　迷魂倩女尚未出声，花娘已上前一步，与百花公主并肩而立，媚笑道：“是啊！云姑娘，这一杯喜酒，少不得也有我花娘的一份儿。”
　　柳青听得一怔，心说：“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