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炼人魔似已事先知道一切,只淡淡看他一眼,脸上毫无奇诧之色。凌霄子想叫,但是他的穴道被点,却是叫不出来。
没有多久,两人已然走到凌霄子游身之处。但见那怪人连连作着手势,像问赤炼人魔认不认识此人,是不是他的朋友?
凌霄子心中一亮,原来那怪人不即刻把他弄死之故,乃是恐怕误杀赤炼人魔的朋友,但昆仑三剑与赤炼人魔也是一路的,怎地落得一个挖腹惨死之局呢?
正寻思间,只听得赤炼人魔皱眉叫道:“凌前辈,你怎地也来此不毛之地?”
凌霄子哪能答话,眼皮眨了一眨,却听赤炼人魔呵呵笑道:“我倒胡涂啦,你一定给这位老前辈点了穴道!”
语已,赤炼人魔连连摆动双手,与那怪人手谈起来。凌霄子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异,赤炼人魔手势极为纯熟,想来必与这怪人相处时间极久了。
那怪人看了赤炼人魔手势以后,想了一想,忽的左足一招,径向凌霄子身上璇玑穴踢去。
但听哎哟一声,凌霄子穴道已解,翻身坐到地上,叫道:“赤炼道兄,你得救救小弟!”
因想活命情急,凌霄子平空自贬辈份,没口称己为弟了。
赤炼人魔微微一笑,应道:“凌前辈休虑,这位前辈与咱有缘,断不致随便为难于你!”
他俩说着话时,那怪人虽听不懂,在神情上却像很快活,只顾咧开嘴巴怪笑。
凌霄子站了起来,深深朝那怪人一揖,不管对方听懂听不懂话,口中喃喃道:“适才冒犯,望老前辈多多谅宥为是!”
那怪人笑脸依然,却没叽咕答话,只一味向赤炼人魔做着手势,意思表示在问赤炼人魔,凌老头说些什么?
赤炼人魔也做着手势答话,那怪人已然全明白过来,左拳一展,在凌霄子脸面晃了一晃。
凌霄子给唬得倒退两步,脸色大变,但听赤炼人魔哈哈笑道:“凌前辈千万不可误会,这是大漠武林礼节!”
武林礼节之不错,八卦派大漠英雄见面,以挥拳相向为礼,乃是一种习俗,内寓威武同荣之意。
凌霄子一听,忙不迭效尤,学着怪人的模样,晃一晃左拳,这一下,怪人可乐开了,直笑得格格暴响,十分刺耳。
凌霄子心下凛然,因为当前这个怪人,笑来虽极自然,但用的却是丹田真劲,这份功夫,可与中原的狮子吼和传音入密相媲美,足见此人内功当是十分精纯了。
赤炼人魔见凌老头怔怔一住,心中已然明白,笑道:“凌前辈不必惊疑,咱此刻所遇乃是大漠武林第一高手,功夫自是不凡了。”
凌霄子忽地想起一事,问道:“是了,那天你我着了八骏三雄耿老大的道儿以后,你怎地脱了掌握,逃到这儿,又怎地和这位前辈论交而成至友?”
赤炼人魔喟然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晚辈乃是厉经风险,始得今日之安。”
他稍微一顿,复道:“不过,咱得这位前辈之助,以后大仇可雪了。”
凌霄子皱皱眉道:“你要报什么仇?”
赤炼人魔掐指一算道:“要报的仇可多了,那个耿仲谋小子,还有赤城门几个畜牲,更有苗金凤,犹史怪妇与紫府宫中人,总之,中原武林尽为我辈之敌了。”
他滔滔不绝直说下去。凌霄子笑道:“八骏三雄已死在老夫手中,还提他们做甚?”
赤炼人魔怔了一怔,忽有所悟地问道:“对啦,凌前辈你又怎生得脱,而且还手毙八骏三雄,当真了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凌霄子乃把各节详告于他,然后道:“你呢?赤炼道兄,你还没把经过告诉我呢?”
赤炼人魔反复呢喃道:“史三娘和朱洁馨也在场么?”
他似满怀心事,抬起头来望着凌霄子又道:“她们可知道你到漠外来吗?”
凌霄子已觉此人心中隐忧竟然身处绝域,对她们犹有余惧,未免过份了些。
凌霄子大笑道:“实不相瞒,老夫此来,志在寻你,阿图汗相告于我,才知道兄深入这不毛之地,毕竟咱有缘,历尽万苦终能相会,可谓皇天不负有心人了。”
继以一阵大笑,笑罢复道:“赤炼道兄,你心中怕了吗?老夫心意就可惜他们不知道,要不然一网打尽岂不妙哉,你担心什么?”
赤炼人魔面现愧色,讷讷道:“这个,这个,万事以先准备为佳。”
同时,赤炼人魔也将当日经过相告于凌霄子。
原来当将抵托托山万霞洞之时,赤炼人魔与凌霄子觑准一个机会,先后冒死滚下山去,凌霄子功力较深,滚落千刃削壁之后,虽然遍体鳞伤,尚能抵受得住,急急运元调息,护体疗伤,苦在身上神索无法解脱而已。在削壁之下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便与北上的史三娘这拨人撞上,给带到八骏三雄之所,此事已然表过。
且说赤炼人魔滚抵山下之时,已然抵受不住痛苦,晕厥过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当他悠悠醒转的时候,忽听耳畔一阵叽哩咕噜的声音,似乎有人在说话,所说的又必是漠外语言,赤炼人魔一句也听不懂。
急睁眼一看时,不由吃了一惊,但见面前站着四个汉子,全是塞外武士装束,这还没有什么可惊,他着惊的是四个汉子之旁有两头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金毛怪物,手舞足蹈,吱吱大叫不已。
那四个汉子一见赤炼人魔醒来,不由全皱起眉来。其中一人问道:“道士,你是从哪里来?怎地给人绑在这儿,咦,也给人打伤了。”
此人会说汉语,赤炼人魔心中一喜,知道遇到救星了。
但他为人阴沉机智,不知对方是什么人物,怀着什么心意,是以并没有说出实话。
赤炼人魔呻吟道:“贫道乃中原莽苍山莽苍派弟子,名叫赤炼,粗通武技,不料不容于中原武林,给中原高手打伤,弃置于此,且身紧捆绳索,要把贫道活活折磨而死,你说天下宁有是理么?尊驾何人,看尊驾装束,料是漠外英雄,万望援手为感!”
那人端相了赤炼人魔好几眼,答道:“咱哥儿四人同出大漠八卦一派,家师八卦老人。我叫哈图陀,排行最长,老二哈图默,老三哈图雄,老四哈图鲁。在下因曾进中原居住,是以粗通汉语,也略知中原武林高手名派,赤炼道长,你究竟给哪一条线上的人打了,且说出来,好让我八卦派给你报仇!”
赤炼人魔心念一转,忖道:“萍水相逢,便要仗义,未免言过其实,罢了,姑且听他说下去,再作道理!”
想罢,开口称呼道:“贫道艺微技低,报仇一节自份今生无望,天幸有缘,遇上贵派四位,贫道血海深仇,不致永沉海底了!”
语音弃满哀戚,那叫哈图陀的汉子听了不由动容,拍拍胸膛道:“道长放心,君子一言九鼎,决不食言,但请把仇家名字相告为是!”
赤炼人魔试将各人名号一一举告,当他提及紫府宫时,但见哈图陀笑道:“唐古拉铁并非中原人物,此人自诩塞外武林领袖,哈哈,他却不知天外有天,竟然不把我八卦一派放在眼里,当真可恨!”
赤炼人魔趁机挑拨道:“唐古老儿生性残忍,常常无故妄杀同道,他曾夸言武林之中,说有一天要出漠外,荡平漠外江湖鼠辈!”
哈图陀叫道:“罢了,你不来找我们,我们要找你去,唐古拉铁,你等着瞧罢,我就不信他能敌得我师傅手下三千金毛神猿!”
那怪物原来是一种猿类,只缘生长万顷黄沙之中,不只天赋异禀,抑且性极耐饥寒,经过八卦老人调教,已然倍见厉害了。
赤炼人魔见阴谋得逞,乃道:“哈图英雄如有此志,贫道愿为助于你!”
哈图陀笑了笑道:“在下正需道兄相助,此事从长计议,待禀过家师,再作定夺。道兄且说下去。”
赤炼人魔滔滔续道:“除了唐古拉铁外,犹有一个怪妇叫史三娘的,混元气功,厉害无比。”
说到这里,教哈图陀打断了话柄。哈图陀道:“混元一气功这门技业,据在下所知,似非中原所有,这个史三娘究是出自哪一武派门墙!”
此人果然见多识广,赤炼人魔微微一震,笑道:“若是提起此人门派,名头都是大极啦,乃是关外长白山天池阴阳魔宫的衣钵传人!”
此话一出,哈图陀果然给唬住了,他与史三娘并未谋面,当从未见过她的本领,唬住之故乃在阴阳魔宫的威名,竟然远达漠漠绝域。
但听哈图陀脸色一变,道:“道长所说可是阴阳叟与阴阳妪两个老怪物修为的阴阳魔宫么?”
赤炼人魔鉴貌辨色,心中已是恍然,摇头笑道:“哈图英雄休要多虑,阴阳魔宫名头虽重,但史三娘除去混元一气功外,对两个老怪物的七十二种绝学尚未学到,何足为忧,至于一双老怪物,早已死在花妖手中,不,是与花妖同归于尽。”
哈图陀听到阴阳二怪身死,不觉松了一口气,叫道:“这番当真天助我八卦门了。家师久欲进窥中土,只因对阴阳二怪有所忌惮,尤其是那位在凶禽岛上的花妖,听说本领高强,今三雄俱殒,我八卦门也不再有所畏惧了,至于唐古拉铁及什么史三娘,不过癣疥之患而已。”
赤炼人魔听了话,心中却暗自忖道:“好个大言不惭的家伙,方今英雄辈出,全是少年人,像耿仲谋那小子就不易惹,还有九龙门以及花妖之徒耿莹儿,这些人恐怕也非八卦中人所能抵挡得了。”
但这魔头为了要利用漠外武林与中原武林为敌,自己好待坐收渔利,也不便把利害陈说清楚,含糊把话说毕。
却听哈图陀又问道:“赤炼道兄,阴阳二怪闻说所秘武学甚伙,史三娘虽是出其门下,却只学得一技,其余的传授何人,可曾与闻么?”
赤炼人魔心念一动,笑道:“哈图英雄问得好,阴阳门的所有秘笈,听说在一个人手里,此人也在中原!”
哈图陀不待赤炼人魔把话说完,插口问道:“是什么人,此人既尽得阴阳魔宫之秘,讲来武功必定惊人了。”
赤炼人魔慢慢答道:“这倒未必,此人名叫苗金凤,乃贫道叛徒,当她接受阴阳秘笈时,功力犹浅,难望练得成功。
不过这苗金凤,仍受史三娘和唐古老儿所庇护,要不然,贫道早已清理门户了,哈,哈,哈!”
哈图陀反复沉吟,道:“苗金凤,苗金凤,哦,赤炼道长,谢谢你,在下记牢了。”
赤炼人魔心念又是一动,忖道:“看此人神态,不只畏惧阴阳二怪绝世武学,且有凯觎之意,罢了,待我再下说词把他诓住就是!”
他想了一想,自言道:“若能捉得苗金凤,就可尽得阴阳二怪之秘,要捉苗金凤得与史三娘唐古老儿交手,唉,贫道微末之技,今生自份无望了。”
哈图陀忽道:“道长放心,苗金凤既是你的叛徒,把她捉了,也不碍江湖道义,我等何不将计就计,藉给你莽苍派清理门户之名,由我八卦门相助于你,若史三娘唐古拉铁敢于出面,咱就一并将他收拾好了。”
赤炼人魔大为称许。说话之时,四个漠外高手是站着,赤炼人魔因身上捆绑神索,加以受伤非轻,仍然躺着。此时话已说完,哈图陀似才发觉,先给赤炼人魔灌了伤药,然后给他解绑。
哪知他一触手时不由大惊,要知六合神索岂比寻常,不只坚韧无俦,而且滑不留手,除非知道解法,否则定当无从解起。
哈图陀惊道:“这是什么东西?怎地解它不开!”
赤炼人魔脸色一黯,幽幽答道:“六合神网,乃八骏门不传宝物!”
哈图陀吃了一惊,信口问道:“赤炼道长,你说什么?八骏尚有后人?”
赤炼人魔颔首道:“贫道正是着了八骏门弟子耿仲谋的道儿,与我同行的尚有一位前辈,乃八荒门尊长,也是一样为耿仲谋所暗害,至今下落生死不明!”
哈图陀道:“你有朋友同行,他也是反对中原武林的么,叫何名字?”
赤炼人魔答道:“凌霄子!”
哈图陀又是念念有词,最后道:“道长,在下记牢了。”
赤炼人魔黯然道:“身上捆绑不脱,如之奈何?”
哈图陀沉吟道:“此索既是八骏镇派之宝,自是非同小可了,我看除了家师,已是无法可想!”
稍一顿续道:“依在下之见,唯今之计,只有委屈道长一下,幸好此处距大漠不远,到得师门,自有办法可想,未知道长尊意如何?”
赤炼人魔哪有别计可思,无奈道:“但凭哈图英雄卓裁就是!”
当下,哈图陀教几头金毛猿中的一头,把赤炼人魔背起走路,就这么连绳带人一起,好在这些金毛猿脚程够快,旬日不到,已然抵返八卦派修为的那片沙漠绿洲之所了。
到得那儿,赤炼人魔为之眼界大开,对那漠漠无垠的黄砂,固是啧啧称怪,对着万顷黄砂中的一点绿洲,益是目为神迹。而对大漠八卦派开宗立派之所,竟是在此绿洲之中,更是瞪目结舌了。
哈图陀师兄弟等四人带了赤炼人魔,就在绿洲之中谒见八卦老人。
赤炼人魔才相遇,便是惊异不已,那老人简直不像一个武林宗师,发长齐脐,披乱如麻,身穿黄毛重裘,像一头黄毛怪猿一般。
赤炼人魔卑词屈节,着实向八卦老人阿谀奉承一番,由哈图陀担任翻译,八卦老人性子狂傲,久处漠外,目中无人,对赤炼人魔的颂扬,自是欢喜不迭。且由哈图陀转告赤炼人魔所说各节,竟然引起这位漠外武林领袖一片雄心,既要折尽中原人物,复思窃据阴阳二怪的遗笈,大抵此人固属飞扬拔扈,惟对长白山阴阳魔宫两位主人,却是崇仰与畏惧,是以始会憧憬此派武功。
说到高兴处,八卦老人呵呵朗笑,声同霹雳,此人有意在赤炼人魔面前炫耀内功,赤炼人魔是何等狡黠之徒,岂有不会之理。当下,佯装仰慕惊奇之色,大为哥颂一番,赞得老人心头大乐。
正得意忘形间,但听哈图陀用土音对他师傅道:“师傅,此人现被中原八骏的神索所因,万望你老人家代为解绑,再议大事。”
八卦老人一听,怔了一怔,他这时似乎才觉察赤炼人魔被绑,心中觉得好笑,忖道:“我只顾说话,忘记此小子被绑。唉,起初老夫当以为他是给本门弟子所绑呢!”
他心中想着,脚往前行,慢慢地朝着赤炼人魔跟前走去。
八卦老人举起手来,向赤炼人魔身上摸索而去,心中不由一惊,但见赤炼人魔身上所绑的绳索,似藤非藤,似筋非筋,更不是什么普通五金之属,是一根根细小如丝的物事搅成的,那种索子滑不留手,弹性极强,扯之如挽弓筋,捏之如捏钢铁,既捏不碎,又扯不断,要解此索,显然十分费事。
八卦老人这才觉得赤炼人魔身上的东西乃非凡之物了。
他沉吟道:“这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呢?”
哈图陀一边恭谨答道:“初遇赤炼人魔道长,一路而来,弟子几经想法,总是拿这怪索没法,此物比起本门的驼筋索犹为厉害。”
八卦老人没有答他的话,自顾细细端详,好半晌,才恍然道:“是了,老夫在五十年前,曾到过中土边疆,那时江湖就曾传言,出现了这种神奇索子,只是不知乃八骏门所传,但后来已不复闻,就如昙花一现而已,好像叫什么六合神网。哈图陀,你且问问那老人,可是叫这个名堂?如果是,那倒不怕无解脱之法了。”
哈图陀心中一喜,照八卦老人的话向赤炼人魔问了。赤炼人魔听了,心中一震,想道:“这老人果然见识广博!”
他口里答道:“不错,正是叫做六合神网!”
待哈图陀把话翻给师傅知道之后,只见八卦老人纵声大笑,陡然间伸出右手来,五指如钩,便已向赤炼人魔身上抓去。
只听得阵阵尖锐折物之声,赤炼人魔身上所有的六合神索,果然已纷纷断了,残索分作段段,散满一地。
哈图陀与赤炼人魔同感奇怪,兀是不知八卦老人用什么手法弄断这些六合神索。
但听八卦老人呵呵笑道:“这些小玩艺怎挡得老夫的八卦利爪!”
是了,原来弄断六合神索用的是八卦爪,那不是寻常得很。
赤炼人魔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怔怔问哈图陀道:“哈英雄,令师说什么唧?”
话才落口,忽地陡见八卦老人一长身,如风般向他扑到,那扑击之势,就像一头猛兽般的。
赤炼人魔久居中土,未履漠外,怎知此一步法乃是上乘武学,心中甚是惊疑。
但听哈图陀用汉语呼道:“道长留神!”
语未毕,八卦老人十指如钩,挟着一股罡劲,已然朝着赤炼人魔心腹之处抓来。
他这一出手,不只凌厉无伦,且大出中原武学之外,分明是漠外武林中一种莫测技业。
赤炼人魔哪敢托大,乍见对方指到,情急之下,也不计较厉害,猛地一侧身,把赤炼掌劲运集两手,拚命打出,满以为这一击可以把当前的老人迫退。
赤炼魔掌是阴阳门不传武技之一,苦练至今,已迄十多年,功力也至精纯,但这魔头前曾以此技与史三娘和葛衣人较长短,方知天外有天。此际强敌当前,自是没有想到用这赤炼掌便可击毙对方的信心,只望迫退八卦老人,解决此危困而已。
怎知他一双毒掌,对方只咦了一声,半点反应也没有。
而且赤炼人魔二道掌劲,分明击中对方丹田血海两处大穴,八卦老人竟然浑若无觉,岂非可怪,莫不是此人乃铁铸造的不成?
赤炼人魔两掌打后,只见毒气激发,但这毒气也只一瞬间而已,老人十指连拨,顷刻之间,已然消之于无形了。
八卦老人却不停手,指东抓西,全然一派进手招式,反将赤炼人魔团团乱转,赤炼掌更番连发,可是全给对方消解于指指点点之间,那魔头目睹此状,岂不大惊失色,不由叫道:“老前辈手下留情!”
叫声方歇,陡觉自己两掌一麻,已然给八卦老人拿住脉道,动弹不得。
只听八卦老人口里叽哩咕噜一番,一手抓住赤炼人魔,另一手则在他的心腹处比比划划。赤炼人魔一见,不由冷汗浃背,涔涔而下。
原来八卦老人指爪表示,乃是要将他挖心切腹,如果这怪老人真个如此做法,那不是一切都完了?
他霍然叫道:“哈图英雄救命!”
哈图陀笑道:“赤炼道长放心,家师不会加害于你!”
果然,哈图陀的话声才歇,八卦老人已然将他放下,一放下,又自顾地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八卦老人叽哩咕噜了一阵。这一次,哈图陀给他翻译了。
哈图陀道:“家师问你,刚才所发的是什么掌法?”
赤炼人魔心中跳了一下,寻思道:“赤炼神魔乃是阴阳二怪家传之技,虽然从未在江湖上露脸,但不知这个怪老人知道不知道,要是相瞒于他,如他真的知道,明知故问,岂非糟透!”
是以这魔头一再踌躇,讷讷良久,竟是答不出话来。
八卦老人似乎等得不耐烦,又是一阵咕嘟。
哈图陀道:“怎么啦?赤炼道长,家师说中原从未见此怪掌出现江湖,更非莽苍一派之技。”
至此,赤炼人魔不得不说实话了。
赤炼人魔想了一想,道:“实不相瞒,此一掌法正是出自阴阳魔宫,乃是二怪生前所遗最起码的武功!”
哈图陀吃了一惊,忙不迭把话翻译给他师傅听,八卦老人半点惊奇的神气也没有,似是早已料到,笑道:“我早就料此武学非中土所传,原来果是关外阴阳魔宫一派之技,怪不得邪门得很!”
赤炼人魔道:“长者之前,不敢虚语。”
他二人的对答,自有哈图陀代为传达,赤炼人魔的话才说完,乍见八卦老人的脸色一沉,暴喝一声。
赤炼人魔心下一震,正待动问原委,已听哈图陀冷冷道:“家师问你,这般掌法,从何处得到?”
此一问,赤炼人魔早已成竹在胸,先已料到。但听他徐徐说出了“苗金凤”三字。
哈图陀听过赤炼人魔说过,早已知道苗金凤是谁,哈哈笑道:“这番倒是徒弟回授师傅技业了。赤炼道长,你师徒俩是怎生搅的?”
赤炼人魔嘘了一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阿图英雄,咱没骗你,更不敢欺及尊师!”
两人对答,全用汉语,八卦老人自然半句也听不进耳里去。但听这个怪老人叽咕大叫起来,更听哈图陀慌忙对答,赤炼人魔心中揣料,哈图陀必是把他的话告诉了八卦老人。
他这一猜是对了。只见八卦老人边听边微微点头,脸上笑容陡现,分明他已相信这魔头的信口雌黄。
当下,八卦老人也不再说什么,翻身往那边一处丛林走去,这一带正是凌霄子目睹怪老人去而复来之所。
哈图陀师兄弟四人尾随其后,但听哈图陀道:“道长请了,到本门修为之所坐地畅谈,家师当有许多事要请教尊驾。”
赤炼人魔稽首回礼,然后偕行。
一钻入那片丛密矮林之时,赤炼人魔眼底不由一亮,原来丛林之中是个土洞,洞口甚窄,仅可容得一身进出,但见八卦老人领前一纵身,已然向土洞闯了下去。
赤炼人魔探头向洞中一望,只见洞内光线依稀,十分黯淡,习惯外边强光,初看时十分模糊,视物不清。待瞧真切了,才知这个土洞原来往下沉坠,赫然是一处深谷。
瞧真切时,八卦老人师徒五人已经沉下甚远,估量约在数十丈外,他们的下洞,竟是以手替脚,掌按洞壁,用一种“蚁蛭功”的轻身法下去,而且身法奇速。
赤炼人魔看在眼里,暗暗佩服。当下也不后人,和身向洞中便闯,赶了一程,到得谷底之时,八卦老人师徒五人已在那儿伫候了。
谷底不宽,但有通径,通径朝左边弯弯展蜒,就只有这一条小路。
赤炼人魔不由大为惊奇,端相地势,知这谷底必仍有别的去处。
走着、走着,尽了小径,映入眼帘,果然别有洞天。那儿是一块极为宽敞的旷场,旷场之中,修篁丛竹,老松古柏,茅舍三数,极尽雅韵。
赤炼人魔环目看觑当前景物一匝,忖道:“八卦派五师徒修为之所大抵就在这里,倒也秘密得很!”
忽地有个疑念爬上心扉,他看看旷场中甚为明亮,照说处于谷底,光线定该晦暗,怎地反见明亮,而且场中银光玉色,清辉遍地,好像是月华。
他偶抬头,不由心头一亮,暗自好笑起来,但见半空玉兔高悬,原来此处已非谷底,而是露天旷地了。
这时,赤炼人魔才知刚才那个谷底乃是通向外边,回首一望,削壁千刃,矗立当前,那谷口正是在此高山之中。再看看前边,只见不远处黄沙万顷,团团把这旷场围住,此处已抵沙漠边缘。
赤炼人魔正想得入神,陡听哈图陀遥遥呼道:“赤炼道长,到了!”
前面五人显然放缓脚程在等待他,赤炼人魔哈哈一笑,翻身便已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