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笈既寻不到,反惹来剧毒在身,赤炼人魔左右思量,兀是别无法儿可想,无奈惆怅下山,便待至海滩觅那小舟出海,遄返江湖,寻觅苗金凤去。
怎知赤炼人魔才离绝顶,心念忽地怦然一动,寻思道:“我真傻,何必到江湖去找那贱人,她上代掌门单婵既葬身此处,谅她不久必来看视,何不就在天姥等待,省得奔波劳碌!”
方才在天姥绝顶,赤炼人魔对于单婵冢墓,早已启疑,此刻心中一琢磨,料必暂时下葬,不久苗金凤必重来将单婵移葬长白,冢墓过于简陋,不符营葬前代掌门之礼;况秘笈遗谕俱藏棺材之中,苗金凤既属掌门,焉能不回来取。那魔头,料苗金凤必是一时有事离开,不久定返天姥,是以动了在山上等候之念。主意一打定也便不走了,好在山上高手尽行离去,只剩下他一个人,唯我独尊,他更不须忌惮,乃在桑龙姑旧居。暂时安歇下来。
一天天地过去了,苗金凤并没有来,待得第四天午后,他在精舍中练了一回功,心中觉得闷,乃步出居停,各处浏览。
赤炼人魔行行重行行,信步走来,已抵南北山交界陡坡之上。偶然向一片碧绿沧海眺望而去,不由心中一异。遥见海天相接之处,有一小小黑点,不消说,那黑点是一艘海船。
海船行驶海中,并无可异之处,每天航经天姥山边而过,不知几几,惟所见该船,舟行倍速,似是有什么不寻常人物在舟中助驶。
船越行越近,看方向,竟朝天姥而来,此时桅樯船身,已清淅可见,赤炼人魔不由怔怔看得出神。
陡然间,眼前人影幌动,起自陡坡之畔,在茂林丰草丛中,突转出两个少年人来。
来人风尘仆仆,却掩不住英风飒飒神气,一穿青袍,一衣灰褂,两人俱负长剑,那青袍少年腰间竟悬一根乌溜溜闪闪发光的短杖。
赤炼人魔不看犹罢,一看不由火眼益红,他瞧得真切,其中一人正是自己叛徒苗金凤遗下孽种,方洪那个小子。
赤炼人魔虽知方洪已入赤城之门,练得奔雷神剑,但欺他年轻,功力不高,倒不以为意。
且不动声息,再向方洪身畔那个穿青袍的少年人端相一眼,忽地心中一怪,但见当前这陌生少年,眉目如画,粉颊泛红,简直像个女孩子。
方洪及其同伴,此际已走近陡坡,只因丛林遮障,他俩还不曾发觉前边有人。
赤炼人魔双眼一转,歹毒计较,已然定下,他要等方洪二人走近,然后出其不意,猝发毒掌,把两少年结果当场。
当下,赤炼人魔暗连内元,把毕生功力,集于一掌,以待来人到达。
这其间,方洪与同伴,越走越近,运听得那个美俏少年,对方洪道:“洪哥哥,我们已踏遍北山,将及南岭,怎地全不见那魔头踪影!”
方洪皱眉道:“爷爷屡次示警,都是应验,他老人家怎会随便诳骗后人!”
那少年听了,柳眉一扬道:“难道会藏在山南?”
方洪忽然把前行的身形猛地煞住,指指前路的丛草,说道:“北山寸草不生,尽是怪石,不易藏身,此地已入山南,所以才有丛林丰草,那魔头毒掌练成已垂二十载,功力不凡。怕只怕躲在暗处暗算我们,倒是不可不防!”
这席话,已全听进赤炼人魔耳里,不由悄然想道:“好小子,道爷不寻你,你倒找着道爷来了!”
又想道:“莫非这小子在什么地碰上他的鬼爷爷镜湖老贼,才知道爷藏身天姥,但镜湖老贼又怎知我会来此山呢!”
既然对方有备,要施暗算已不可能,赤炼人魔并不把到来两少年放在眼内,斗然长啸一声,一长身便已冲出丛林,双掌一错,当道而立,拦住去路。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方洪一瞥之下,刷地一声,灵龟宝剑,已然亮出。
同行少年,青钢剑也经出手,两泓清辉,闪耀太阳光下,森森生寒,饶是赤炼人魔艺高胆大,也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赤炼人魔长啸既已,嘿嘿冷笑,叫道:“好小子,道爷不找你,你倒冲着道爷来了?”
方洪暴喝一声:“赤炼狗盗,小爷与你,血海深仇,今天就要了结了!”
头一仰,喃喃对天祷告:“杀父深仇,囚母大恨,方洪今天已报仇雪恨有日,爹爹在天灵也可安心了!”
话才落,赤炼人魔已然先发制人,六合神掌猝然便已推出。
这魔头的毒掌不是给怪老妪废了么?怎地还能使出?此中因果,容后再表。
方洪岂是昔日吴下阿蒙,早已有备,把手向同伴一带,脚下三爻六变,滴溜溜地便已转过一边。赤炼人魔打出两掌,徒具威力,却是落空,直击得树倒草偃,石飞沙扬,对方两少年却安然无恙!
两掌才过,方洪叫道:“梅弟,是时候啦,上去,把那狗道结果罢!”
滴溜溜身形陡地一旋,抡剑上前,方洪剑振雷生,轰隆之声,沛然盈耳,他已然把奔雷剑招使开。
一片芒芒剑气中,赤炼人魔已给罩在其中。方洪同来那少年,此际也振剑上前,一招一式,竟也是奔雷家数,招式虽不及方洪纯熟,却也凌厉万分。
双剑合璧,乍见威力无穷,要知奔雷神剑,乃天下一流剑招,昔日在采石矶山头,秦九凝便曾与方洪联剑合璧,共斗玉箫郎君,把那贼子杀得衣不遮体,落败而遁。
赤炼人魔武功与玉箫郎君不分伯仲,但今天方洪岂在采石矶时可比,是以剑招乍展,赤炼人魔已然深深唬了一赫。
那魔头止不住地寻思道:“不过数月不见,这小子怎地功力精进如许,想来必有奇遇!”
这其间,他已陷身弥漫充斥的剑气之中,那能不惊?急急错掌运劲,连发三招,这三招全是六合神掌中的精数,掌甫发,毒气随之而进,与方洪二人发出剑气,交撞得轰轰有声,雷鸣益厉,宛似天崩。
方洪心有忌惮,毒气虽给他使出剑气,震激得无影无踪,但他的身形也在—阵晃动中,横卸丈许。
他急展眼看同伴,竟然神定气闲,端立不动。百忙中,方洪想道:“莫非她已尽得紫府门衣钵真传,功力比我还高,怎地全不怕六合掌迸激毒气?”
方洪这个所谓“梅弟”的同伴,并非别人,乃是与他在宝岛一起离开的秦寒梅,只是此时的秦寒梅已然女份男装,变成一个潇洒俊朗的美少年了。
赤炼人魔见自己拚着几十年功力,却击不退这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心上也是微微一震,但他狡猾成性,岂会因此便生畏缩之心。
趁着方洪一退之际,联剑合璧之势一破,他已一跃而前,骈指如戟,便朝着秦寒梅身上要穴戳到。赤炼人魔手才伸出,方洪哗声大叫:“梅弟小心!”
秦寒梅却是好整以暇,视而不见,待得赤炼人魔手指伸到,突地反袖一拂,那魔头登时眼花缭乱,陡觉对方千百双袖影掠到,不由心上大震,变指为掌,拚死迎着那便扇来袖影,打出一招。
这招不消说也是六合神掌的家数,但听一声裂帛和锐叫,赤炼人魔给震退了两丈过外,但秦寒梅一双袖儿,也已给对方掌力震得破碎不堪,条条败絮,迎风摇曳。
一退之余,赤炼人魔惊喝道:“你这小子是紫府宫的什么人?”
语意之间,显得忌惮得很,他满腹疑惑,倘当前这个陌生少年如是紫府宫是高手,又怎地也会使奔雷神剑?他瞧得分明,少年人刚才所使,正是紫府宫有名的八手神功。
对于八手神功这门技业,赤炼人魔远在十年之前,镇江府荒郊山岗,已经见过,深知厉害,今乍见秦寒梅一亮出,心中又惊又疑,不由急切问出了口。
秦寒梅微微一笑,冷冷道:“你这魔头也知紫府技业,我是紫府的什么人,何用你管?”
方洪已然不耐,接腔大叫道:“好极,好极,梅弟八手神功当真不错,与那魔头唠叨做甚,来啊!咱们联剑合璧,今天务要报这二十年来的血海深仇!”
秦寒梅轻轻应了一声,身形冉冉,手中剑一抡,展眼已到赤炼人魔跟前,骤然间,风雷之声疾发,她已使了“八方风雨”这一招了。
她那轻功身法,当真妙绝,看似缓慢,却是迅速无俦,分明也是紫府门的家数,更使赤炼人魔胆落心悸!
百忙中,赤炼人魔双掌猛推,这一式,也非寻常,乃六合神掌最精妙“推窗见月”一招,陡然间,毒气激溢,直向秦寒梅身上罩到。
猛可里,耳畔呼呼风响,方洪宝剑也已挥舞而至,便向赤炼人魔左肋削到。
同时,剑振雷鸣,一阵阵冷森森剑气已然射出,恰好驱除了赤炼人魔掌劲发出的毒气。
双剑一合,赤炼人魔顿觉险象环生,翻身往后倒退。方洪朗笑一声,竟如附骨之蛆,紧跟而至,剑起处寒光闪闪,胜如狂疯,已然分心刺来。
秦寒梅身手也不慢,自左肋赶到,剑走龙腾六合,霎忽之间,又化为四象飞花,与方洪剑招,恰是配合得妙到毫巅。
赤炼人魔蓄劲挥掌,脚下连连急旋,三番四次,都脱不了对方二人剑气掌握。
心下不由一酸,自忖道:“我赤炼人魔莫非注定死在天姥,莫非注定死在两个小辈之手?”
蓦地里,但见秦寒梅剑花错乱,已然杀戮到赤炼人魔要害。
方洪心念忽动,叫道:“梅弟,别杀他,要活捉的!”
他不由想起爷爷三番两次放走赤炼人魔,以他功力要杀这魔头,何异杀一蚂蚁;老人家乃为留活口,以备日后证凶,证什么人的凶昵?自然是为了方秦两家的仇了。
方洪一想起,乍见秦寒梅便要得手,是以才急口叫出,要秦寒梅接留下分寸。
秦寒梅怔了一怔,剑招一转,斜斜滑落,反手地一挑,便待挑碎那魔头肩上琵琶骨。
须知高手较技,要在抢得机先,秦寒梅给方洪这一叫,缓了缓,赤炼人魔已身如游鱼,自剑刃缘边滑了开去,饶是保得一命,但右肩上整幅道袍,已给割得鸡零狗碎,残破不堪了!
秦寒梅一剑落空,陡地银光暴敛,化作三点星星,已自三面朝赤炼人魔攻到。
方洪亦已凑近,双剑合璧之势又成,灵龟宝剑,碧光激射,剑起处,七巧飞星一招已然使出。
赤炼人魔仓皇应战,以本身数十年修为拚死力拒,犹觉捉襟见肘,险象环生,要想在双剑合璧之下逃命,竟是如登天之难。
眨眼间,寒梅剑转龙腾六合,方洪七巧飞星化为八方风雨,待得两人的剑都化五雷噬顶,只听得雷声隆隆,风响呼呼,似四方,似八面,无数焦雷滚滚剑气,弥漫剑气,更是砭骨寒肤,森森有若电闪,竟比羿射九日那盛猛一招,还要无俦!
此时,赤炼人魔辗转剑光之下,已然给对方剑光削得身上衣衫破碎,难以蔽礼,顾然对方是有意不敢他生命,否则那容他偷生到此刻。
幸巧对方手下留情,志在活捉,又凭他数十年修为,功力浑厚,且狡黠成性,把握对方弱点,不欲取他性命之故。
是以他险招展出,意在与对方同归于尽,使对方有所忌惮,才能支持一些时候。
双方又打过百招左右,赤炼人魔虽是败落,但对方两人要活捉他诚非容易。战到分际,赤炼人魔故意卖个破绽,空门大露,方洪毕竟应战经验还浅,一瞥之下,不觉大喜。
方洪剑势一偏,同时腾出左手来,竟然剑掌并用,右手剑削对方左肩,左手变掌为抓,便待用大擒拿手法,拟将那魔头制服。
讵料那魔头早知他心意,竟不理会他削到之剑,奋力运劲,迎着方洪一击。方洪右手剑果是虚招,左手抓才是实着,赤炼人魔功力既厚,毒掌又厉害无伦,若给碰着,必定重伤不起。
急切间,方洪右手剑一撤,脚下三爻六转,凭着紫府门绝妙轻功,才能避过,但赤炼人魔早已趁方洪一慢之势,脱出圈子,拚命向前逃生了。
这其间,秦寒梅因方洪的险象而缓了一缓,不曾兜截,结果才给那魔头逃之夭夭。
方洪定了定神,才觉悟到不痛下杀手的错误,才给赤炼人魔在万险中逸去。
但他却没有发觉,赤炼人魔这番死里逃生,除了对方洪与秦寒梅两人凌历剑术,无法战胜外,心中另存忌惮,这一点,便是赤炼人魔比方洪狡诈而机伶之处。
原来他对大海航来的那艘船只,一直是注意的,战斗之中,他仍要在百忙中偷眼顾视,及至那艘海船渐渐驶近海滩之际。
赤炼人魔突然瞥见史三娘与苗金凤及莹儿坐立船首,有说有笑,知道事情已经不妙。
本来他与史三娘没有过节,且有一段故旧情谊在,当其想到苗金凤为阴阳门第三代掌门人时,他不觉冷汗直淌,若苗金凤之为阴阳宫掌门人,不为史三娘首肯的话,此刻怎能同坐般首,相安无事,看样子,苗史二人已是一路,方洪又是苗金凤的唯一爱儿,若船上的人赶到,那怪妇助起方洪来,自己岂非真个要给活捉了么?
想到这儿,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乃趁方洪一缓之际,一长身便已向前跑去,后来才投身泥潭躲避,故意把随身物件散满前途,果然方秦两人以至后来赶至的史三娘等人,都给轻轻瞒过,向前直追。
分笔表过,言归正文。且说赤炼人魔喃喃说出,苗金凤乃阴阳宫的人的话一过,苗金凤心中惊诧交集,只缘自己投归阴阳魔宫,不过数日间事,且事极秘密,除曾处身南星元的宝岛群雄外,江湖上没有一人知晓,这魔头怎地如此耳目通灵,竟也知自己已是阴阳门的人?
苗金凤正待答话,陡听站立青石之上的玉箫郎君忽地朗朗大笑起来。
苗金凤一怔,回头望去,只见玉箫郎君手擎玉箫,神态潇洒,慢慢地玉箫一举,横里便朝赤炼人魔一指,叫道:“道长既知苗女侠已为阴阳宫掌门,怎敢无礼,你与阴阳宫素有渊源,你师祖妙真师太,也是阴阳叟老前辈记名弟了,于今为难女侠,莫非想跟阴阳门作对?”
他停了停又道:“须知我郎君乃阴阳门后辈,我娘乃老妪徒弟,你若遽尔出手,我即不管,我娘岂能放过你么!”
这孩子也忒聪颖,说的竟是那魔头忌惮心事,抬出史三娘来镇压赤炼人魔了。
赤炼人魔双眸碌碌直转,心中不断反覆琢磨:“史三娘武功虽盖世,此刻不在,我倒不惧,怕只怕就是玉箫郎君这小子,如果不守诺言,出手相助贱人,倒是棘手!”
那魔头对南宫化委实忌惮得很,一看神色,玉箫郎君已是了然,半晌,但他又对赤炼人魔说道:“赤炼道长,你想通了么?我看,还是免伤和气,各走各路为妙!”
说话之间,故意摆动玉箫,亮出的乃是单婵所传的七孔魔剑招数。
这玉箫本是脱胎自七孔魔剑,其实七孔魔剑也只徒具剑形,中通有孔,正好是一管乐器,昔年桑龙姑初习魔音,不是也以箫管为兵刃么?
赤炼人魔原是剑术行家,太阴剑法,湖海闻名,虽然晚年弃剑用掌,但对剑术根基仍在,他一瞥眼已知是单婵真传七孔剑法,心中不由微一震动。
他也在想:“玉箫郎君武功不弱,只是一个人,要应付还不难,若再耽延时候,方洪等二畜牲以及史三娘寻追不着,转回头来,那就完了!”
在这魔头心意中,已然决定与玉箫郎君一较高下了。以他的六合神掌,玉箫郎君就要胜他,也非易事。好歹先发制人,把苗金凤擒为人质,到那时,那小子投鼠忌器,有本领也难以施为了。
心念一打定,陡地向苗金凤喝道:“苗金凤,道爷不管你是那一门派传人,你既背叛我门,又不清楚答道爷的话,如是识相的,乖乖跟我回山,听候发落,否则,嘿嘿,休怨道爷心狠手辣了!”
两掌一错,已是翻身进招,幸好苗金凤尚有利用地方,那魔头不曾痛施辣手,六合神掌也没展出,是以苗金凤才能得免此劫。
苗金凤功力虽浅,武功却有根基,加以日来勤练,已然大有进境,乍见赤炼人魔掌到,竟是削向她的天灵,急急脚下蟠龙绕步,一个凤来仪霍地点头避过,身形团团一转,身如游负,便已躲过。
这一下,赤炼人魔心中微微一怔,想道:“这贱人不见只三月,功力又增进不少了!”
只此一击,不过用八成真力,其实并无置苗金凤死地之意,而是迫她入于自己圈套之内,再用擒拿手法把她擒了,怎知竟给她轻描淡写避去。
赤炼人魔一掌落空,偷眼往石上玉箫郎君望去,这魔头心存戒惧,仍怕玉箫郎君遽尔插手。却见那小子,只笑吟吟地拿眼下望,袖手不动,心中才宽下来。
赤炼人魔不由叫道:“郎君果是信人,罢了,你我素无过节,你若不助这贱人,咱们便各不相犯!”
玉箫郎君呵呵笑道:“赤炼道长,我郎君是何等人,岂是言而无信,不过,我好意劝你,还是罢手为妙,郎君纵不理你,我娘也不干休!”
赤炼人魔胸有成竹,那里把玉箫郎君的话放在心上,只见他嘿嘿冷笑道:“贫道与令堂一向和好,谅她也不会因我清理门户而横加干预!”
其实,他并非不怕史三娘,这番出手定要迫害苗金凤者:一来自己罹剧毒,非把苗金凤擒了,迫问阴阳二怪下落,才能解救;二来也为二怪真本秘笈,果真给他找到了,潜修成功,即不天下无敌,谅史三娘也奈不了他何。
故此,他便打定主意,抢其机先,擒下苗金凤再说,等史三娘寻到,他已逸去无踪了。
玉箫郎君一听,心中暗暗着急,嘴里却道:“你既不怕,那就等着瞧好了!”
说着,呵呵大笑,潇洒依然,赤炼人魔双眉一扬,呼呼声中,已然向苗金凤递了三招。
这三招端的不凡,直把苗金凤又迫了四五步,虽一时伤不了苗金凤,却把苗金凤迫到深壑之旁,始差半步,便有粉身碎骨之虞。
在高处观望的玉箫郎君心中益是焦切,始缘自己武功已失,眼巴巴望着,插手不得。
这其间,赤炼人魔又欺身进掌,苗金凤已然迫作困兽之斗,心下一横,打定与那魔头同归于尽的主意了。
说时迟,那时快,赤炼人魔一招“五子登科”已然递到面门。
这招“五子登科”乃莽苍山掌法中最精妙家数,快如电闪。苗金凤出身莽苍,对赤炼人魔家数早已瓜滚烂热,那会不知厉害,但她却是不惧,头略偏,两掌一前一后,演的竟也是莽苍家数,这招名堂叫“渔翁撒网”,正是消解“五子登科”一式攻势。
陡然间,苗金凤吃了一惊,只缘赤炼人魔临面门之掌,突然变作抓势,已然顺着渔翁撒网一式演变之势,抓到苗金凤右肩上的琵琶骨来。
琵琶骨乃人身要穴之一,通常武林中人擒捉对方,要万无一失,就得向琵琶骨下手,若这道要穴给捏碎了,必然终生残废。那魔头抓来之势,竟然用上大擒拿手法,良心不可谓不歹毒无伦了。
这一唬,苗金凤冷汗已然浃背,急切间,想起了在一线天中,史三娘曾教她一招救命神招,急急两肩一缩,浑身蜷曲,蓦地向前拚命一抖,赤炼人魔指爪本已抓实,苗金凤右肩,忽觉滑不留手,给她这一伸缩之下,竟然抓其不牢,再定睛看时,苗金凤已卸开丈许,脱离险地,立在当道,脸色青白,不停喘着气儿。
苗金凤虽然使了史三娘所教这“灵猴跃溪”的救命绝招,得免遭了对方擒拿,但右肩已给抓破,血涔涔下,幸赤炼人魔没有使出毒掌,否则苗金凤那那命在?
就在这拚死一冲之际,苗金凤背上所负包裹,已然随之掉落当地!
赤炼人魔眼底一亮,只见那包里异乎寻常,竟是用红绫绸子靠,怆追不忙追袭苗金凤,却笑嘻嘻迈开步伐俯首把那红绫包袱拾起,打开一看,登时喜上眉梢。
苗金凤乍见赤炼人魔把自己视如性命的包袱拾去,才醒起自己掉了秘笈,颜色不由大变,急声叫道:“你,你这魔头竟敢盗劫本门……”
惊急过后,竟至语不成句,赤炼人魔呵呵朗笑,振嗓大呼道:“哈哈,苗金凤,你这包袱道爷正用得着,哈,当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声声奸笑,回旋未已,这魔头想来已然得意之极!
笑声才落,赤炼人魔陡地敞声吆喝:“苗金凤,你也领教过为师功夫如何了,不好好地跟我回去,还待要我动手么?”
苗金凤哀极气极,本门至宝已失,她身为掌门,难辞其咎,即使不死在那魔头之手,也得自裁谢过,是以她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未待那魔头迫到|炫|书|网|,已自翻身迎上。
赤炼人魔楞了一楞,他料不到苗金凤当真豁出性命来相搏,一楞之后,他那把苗金凤的拚命放在心上?
他一叠连声,频频呼道:“妙极啊,妙极,妙极了!你这贱人自要寻死,倒怨不得道爷好心,送你到西天去!”
竟是毒念陡生,出手便要展运那歹毒无俦的六合神掌。
要知他前此不用毒掌伤人,乃志在活捉对方,自把对方包袱夺过一看,对于能否活捉苗金凤已然不在乎,是以才兴此杀人之念。
只见他调运内元,把所有毒气驱诸一掌之上,看看便要发出。
同时,也是得意之极,哈哈大嚷:“苗金凤,你的死期已届,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正得意间,猛可里,风雷之声,因风传送,隐隐而至,似此一碧晴空,安有焦雷?
赤炼人魔心下陡地一震,自忖道:“那话儿来了!”
寻思未定,已闻有人敞声大笑,起自半空。那魔头紧紧咬了一下牙,仰面叫道:“镜湖老贼,你屡坏道爷好事,今天道爷跟你拚了!”
来者并非方洪及其同伴,更非身负绝世武学的史三娘,而是那白发萧萧的镜湖老人!
方镜湖如影附形,一直缀在这魔头之后,伺隙下手,其所以不痛施杀手,还不是为了“证凶”之故么!
这其间,镜湖老人已然现身,自半山陡坡之上,一跃飘飘,冉冉落下。只见他长眉掀动,郎声叫道:“好个不知死活的魔头,怙恶不悛,犹在天姥加害我方门儿媳?”
赤炼人魔且不答话,却把方才夺来包袱往怀里一塞,紧紧藏下,才反唇相稽,叫道:“你诱导本门弟子叛逆,纵媳为恶,还敢多所巧辩!”
镜湖老人又是一阵朗朗大笑,笑声未落,陡听站在大石上观战的玉箫郎君叫道;“赤炼道长,我早就劝你别出手,我娘虽不来,却有这位老伯伯,嘿嘿,郎君可不用亲自插手啦!”
方镜湖一现身,赤炼人魔心中又惊又怒,只拿嘴巴大骂,拿眼儿瞪着,兀是不敢先行动手。
玉箫郎君话声才落,镜湖老人已接上了腔,傲然道:“赤炼狗道,老夫跟你交过了不少次手啦,也知老夫手段如何,还不快跟老夫回岷山,听候发落,要等动手么?”
赤炼人魔虽然明白自己功力在对方之下,欲胜那是梦想,惟岂甘就此束手就擒?
但见他暴吼一声,两掌陡然打去,六合神掌家数已经亮出。
这两掌打下,岂斗苗金凤时可比,乍见隆然巨响过,方镜湖身后两株大可合抱三人的大树,已然应声而折,而老人却岂是刚才滴溜溜地避过一畔。
毒气登时弥漫激射,镜湖老人一闪过后,不敢怠慢,口里叫道:“贤媳快退,那魔头毒掌厉害,待老夫一人应付他!”
苗金凤几曾见赤炼人魔掌力如此浑厚,早已惊得心头猛跳,听了公公的话,便也急急后退,跳上五丈过外的青石上,与玉箫郎君并排而立,同时蓄势防备。
镜湖老人一瞥,点头道:“对啊!和南宫化郎君在一起,那魔头就奈何你不得了!”
这位老人家,还未知玉箫郎君已变为寻常武师,指望他在必要时回护自己媳妇;那知他的想法恰恰相反,苗金凤之上大石,乃为保护玉箫郎君,诚恐剧斗一起,祸殃这武功已换的少年公子!
镜湖老人语未已,青钢剑已然刷地拔出,映日一幌,登时生辉,随着隆隆声中,奔雷剑式已赓续使了开来。
老人由一柱擎天而至龙腾六合,连使六招,不忙杀敌,先驱毒气,果然剑气一冲,毒气已给扫荡得无形无踪了。
接上去,镜湖老人手腕一翻,剑挟凌厉风雷,招变七巧飞星,已然向赤炼人魔攻到。
赤炼人魔乍觉在对方剑气幅射之下,肤骨隐隐刺痛,心下着忙,连换几个招式,才勉强脱得老人剑锋所胁。
老人长笑一声,剑式又变,雷鸣益厉,他使出这招,乃是奔雷剑中最刚猛无俦那“羿射九日”一招了。
登时,赤炼人魔身上九宫方位,全在剑气笼罩之下,要脱身可就难了。
他衣衫不整,适才在方秦两人剑挑锋削之下,一领道袍,无片完整,早显不伦不类,此刻一脸仓皇急相,益是尴尬难看。
石上悄立观战的玉箫郎君,早经瞧出那魔头不是镜湖老人敌手。这时,竟朗朗大笑,揄挪他道:“妙极,妙极,赤炼道长就快脱胎换骨,当真好看极了!”
赤炼人魔身处险境,那有暇去理会玉箫郎君的讥讽,牙一咬,连翻进掌,用的竟是毕生修为功力。
雷声隆隆之中,那魔头用尽真力,仍无法迫退来袭。可也怪道,尽管九宫方位全入剑锋掌握,惟久久老人仍不施杀手,难怪他不欲置这魔头于死地?
不错,为了“证凶”,镜湖老人仍要留下活口,要不然,赤炼人魔身上至少要增添九个窟窿,血染黄砂了。
斗然间,镜湖老人长啸一声,剑花错落那魔头身上,继闻一声惨叫,赤炼人魔双手抱头,血流如注,已然下山猛窜逃去了。
这其间,只听得老人招式一收,弹剑呼道:“留为未来证凶,且饶过你这一遭,哈,只是不能不留下一点记号来!”
玉箫郎君吃了一惊,定睛细看,只见老人手上那柄青钢剑的剑尖,穿着两只耳朵,血沈未干,才知那魔头一双耳朵,已经为老人削下。
玉箫郎君寻思未已,却听苗金凤哀然叫道:“公公,你怎能把那魔头放走,他,他夺了媳妇的……”
同时,偕着玉箫郎君一起跳下青石,步至镜湖老人跟前。
方镜湖心中一异,忙问原委,才知自己媳妇已为阴阳门掌门,而给赤炼人魔夺去,正是她本门至宝。
苗金凤啼啼哭哭道:“若本门宝物不能寻回,小媳也活不成了,只恨那畜牲不知所踪,好歹寻回他把事情释明白,再自死以谢天下!”
老人眼见媳妇如此,心中也是一阵悲怆,慰道:“贤媳休忧,天涯海角,老夫自当为你夺回那包袱。方洪孙儿,为人正派,也难怪他,以后他自会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