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金凤没了主意,沉吟道:“我等还是不好离开,等候令堂及莹姑娘回来,不管她二人追不追到赤炼人魔,找不找到洪儿,如发觉不见我们,必然回来寻觅!”
这话有理,若遽尔乱走.劳累对方寻觅,反为不美。玉箫郎君望了中天高悬艳阳,头额之间,已然挥汗如雨,青衫尽湿,不觉嘘了口气道:“似此炙热天气,不如找个阴凉所在歇歇,只要咱走的不远,料娘及莹儿定能找到!”
苗金凤皱眉看了玉箫郎君一下,只见这少年人脸呈疲态,不胜辛苦,心知他顽疾初愈,不宜过于操劳,因道:“既南公子苦其炎热,咱就在附近竹林一歇!”此处地近南山,故尚有茂林修竹,若朝北走,到得那穷山恶水之所,地皆怪石,寸草不生,要找竹林歇歇,倒也容易。
两人沿着长长海滩,慢步而之,走了半晌,已至刚才打斗陡彼,这陡坡乃是天姥山南北山分界之处,苗金凤指指一条曲折小径,说道:“若要找个幽凉地方,便得回到南山去!”
玉箫郎君笑道:“天姥山我不知来过多少次了,只惜这次大不相同,以往来去如飞,于今徒步维艰而已!”停了停,又道:“若我武功犹在,必和女侠一起到我二娘昔日修为之所休息!”
玉箫郎君口称二娘,不消说乃是桑龙姑,这位玄冰美人早年结庐居停,乃在绝顶之上,天姥高拔数千尺,以现在玉箫郎君的能耐,即能抵达,必费好大劲力了。
他的话才落,突觉苗金凤脸色黯淡,陡然呈现戚容,已而说道:“公子有所不知,你二娘的几间精舍,早给阴阳门二位尊长打得稀烂了!”
乃把当日她与南芝路遇阴阳二怪的事,约略说出。
两人边行边谈,不觉走完那条绿草如茵,野花夹道的小径,方出径口,苗金凤忽地脸色大变,拉下玉箫郎君,急急往后便退,藏身丛草之中,屏息偃伏,一动也不敢动了。
原来她才出径口,乍见一个浑身水湿,衣衫破碎,不堪蔽体,面如骷髅,火红双眸的枯槁道人,影绰绰地当道而立。那道人正是自己仇家赤炼狗盗!
当真冤家路狭,苗金凤才藏身丛草,陡听径口外的赤炼人魔已然嘿嘿连声,叫道:“苗金凤!咱们也有相会之日,哈哈,妙极,妙极,当真妙极!”
声音不大,且边说边东张西望,苗金凤心头一亮,心知这魔头必有所忌惮,若在往日,怕他还不引吭长啸,得意非常。
倒猜得对极了,只缘那魔头,武功虽平常,人却奸诈无俦。适才在陡坡之上,果是与方洪及一少年拚斗,方洪此时功力岂比昔日,兼有良朋为佐,直把赤炼人魔逼得透不过气来。
饶是那魔头数十年修为,兼有歹毒无匹的“六合神掌”,可惜碰上已成气候的奔雷剑,打出毒气,尽给那漫天剑气震得无影无踪。
赤炼人魔虽不败落,兀是越战越心寒,正酣斗间,赤炼人魔偶分心向大海望去,心上不期大震起来。
海船所载人物,他已瞧得一清二楚,大抵居高临下,分外瞧得清浙,一瞥到船首蜷伏而坐,长发垂腰的那团黑色怪物,已知是他生平最害怕的史三娘。
百忙中,再偷眼一望,益觉心惊胆动,只因史三娘之旁,站着一个中年妇人,分明是他的逆徒苗金凤。苗金凤与史三娘做一路来的,那还了得,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他老是望着大海,并非无因,此来天姥,赤炼人魔并非循着山道,乃从海路,在海滩一处浮岩,拴下一艘小舟,那小舟正是他坐下之船。
赤炼人魔早经有备,万一碰上什么危 3ǔωω.cōm险,好从海路逃遁,这次果是用它得着。
心念既定,赤炼人魔冒险,拚力迫退围攻两人,佯作落荒而逃,其实,他狡兔三窟,对这里地形,早已了如指掌,知有一个低陷泉洼,足以藏身避险。
当下,乃绕道而走,方洪二人果真着了道儿,拚命直追,怎地转过几个山坳,已失赤炼人魔踪迹,面前但见一洼潭水,乌黑黑深不见底。
方洪放缓脚步,略瞥一眼,万料不到赤炼人魔竟会藏身其中。
再走前几步,但见一路上道袍衣物,书卷药丸,散满遍地,一双千里薄靴,竟也颠扑道左。
他认得这些东西,乃赤炼人魔所有,故断为那魔头在仓皇逃生中掉下来的,因此竟往前追,直到离开天姥。
方洪等两人走后,亦炼人魔狡黠成性,还是不敢爬将起来,只探头外望,调换呼吸,又再潜入水中了。
果然盏茶不到,风声呼呼,夹着链子拖地哗喇喇交作,史三娘和莹儿也已赶到。
她两人亦如方洪一般,粗心大意,竟给瞒过,直追前去。
至此,赤炼人魔才探头出来,松了口气,自潭中一跃而起。原来那潭水带着泥污,色泽墨黑,其实深仅及人身肩膊,只因乌溜溜,方洪误为深不可测,才给那魔头逃过此一大劫。
这当儿,赤炼人魔正待回到海滩浮岩,驾舟逃生,怎料玉箫郎君偕着苗金凤已然步至,碰个正着。
赤炼人魔喃喃呼唤一过,苗金凤心头一醒,已然有了计较,竟然拉了玉箫郎君,现身走出了径口。
赤炼人魔才一瞥眼,心上一震,略略退倒两步,目注玉箫郎君,颤声叫道:“你,你也来了!”
玉箫郎君武功未废以前,名震湖海,赤炼人魔也曾亲眼见过他的武功,心知厉害,不料冤家路窄,他竟和苗金凤结伴同行。
玉箫郎君天资极高,人本狡黠,那会看他不出,是以将计就计,阔袖轻轻一拂,笑道:“既知郎君在此,还不快快回避,中路拦阻,竟欲何为?”
神韵俊郎,风姿卓绝,赤炼人魔不由打了一个寒噤,暗叫一声:“不妙,遇上这人要擒那贱人可辣手!”
他素知玉箫郎君不行正道,乃武林中一邪恶之徒,略一琢磨,便待以说词打动。
赤炼人魔呵呵笑道:“失敬,失敬,原来是郎君驾到,令堂大人可好!”
他这一问,并非问的是史三娘,乃是问候单婵,其实他早已在天姥之上,瞧过单婵冢墓,此来天姥,心存歹图,也正因单婵而起。
玉箫郎君早从苗金凤口中得知单婵凋谢凶耗,闻言心中一酸,他此时已经改过从善,故有如常人之感情表现,泫然道:“养娘已经弃养,多谢道长关注!”
竟然彬彬有礼,赤炼人魔心中一怔,寻思道:“奇了!像玉箫郎君这种人也有亲情,也知落泪?”
继而一思索,心中已是恍然,知道玉箫郎君已改过,才能与苗金凤和洽相处。
一想到这儿,心中好生不快,兀是不着形迹,却装出不胜哀戚道:“人生修短有数,郎君也不必哀戚了?”
两人对答,忽然全无敌意,宛如多年老友,互相存问一般。
赤炼人魔对当前这个少年人委实忌惮得很,未明底蕴,绝对不敢遽尔出手。
但见他一双火红细眼,不断在闪动,他在琢磨妙计啊,琢磨如何摆脱玉箫郎君,好把苗金凤擒了。
半晌,赤炼人魔呵呵大笑起来,说道:“难得,难得郎君与小徒在一起,敢问郎君与小徒一向熟识么?”
玉箫郎君怔了一怔,皱眉反问:“你是说谁,谁是令徒?”
他兀是不知苗金凤正是赤炼人魔徒弟,皆缘此事远在二十多年前,那时间,他还不曾出世呢!
赤炼人魔指了指苗金凤一下,得意地道:“就是她,谁不知苗女侠是我莽苍山门下高足!”
玉箫郎君半旋过头问道:“苗女侠,他的话可真?”
|炫|苗金凤凄然颔首说道:“事隔二十多年,我已脱离莽苍门户了!”
|书|玉箫郎君皱眉不语,赤炼人魔鉴貌辨色,已然知道有机可乘,要知武林中最重门派,无故脱离师门,自是以叛徒论之,是以玉箫郎君心中踌躇起来,别人家事,怎好横加插手,况此刻他的武功已废了。
|网|赤炼人魔又道:“郎君有所不知,此女天生叛质,二十余年前便已背叛我,潜投方镜湖门下,与方家儿子苟合,多年来贫道四出跟寻,无非为了清理门户!”
那魔头竟然含血喷人,出言污辱苗金凤。苗金凤气得银牙咬得连珠价响,猛然叱道:“你这魔头,胡说八道,我苗金凤不甘同流合污,看不过你为非作歹,才毅然离开莽苍,至于嫁给方家为媳,乃光明磊落,怎生说是苟合,你竟含血喷人,恨只恨洪儿方才杀你不死!”
赤炼人魔在江湖上行径如何,玉箫郎君早已知道,自然听信苗金凤的话,但叛离本门,苗金凤也有不是。
玉箫郎君想了想,对赤炼人魔道:“道长家事,在下本来不该插手,惟令徒是个好人,道长不分青黄皂白。窃以武林门规,虽各有不同,不外绳乎人情,徒弟叛师离道,容有不得已者,亦应从宽处理,断断乎不能一概而论!”
言者谆谆,听者藐藐,玉箫郎君侃侃陈词,半句也钻不入赤炼人魔之耳。
赤炼人魔冷冷道:“似此不肖逆徒,留复何益,郎君既不干预本门家事,那么,贫道便要动手了!”
玉箫郎君见说不动这魔头,武功又失,料也难以抵挡得下。苗金凤孤掌难鸣,谅来难逃此劫了。
这其间,赤炼人魔阔袖一捋,便待亮掌擒拿苗金凤,苗金凤也知自己武功技业,难与当前这魔头相抗衡,不由心中一横,顺手一带,便把玉箫郎君带出两丈开外,猛地喝道:“南宫化,老娘的家事何用你管,你就在一边观看好了,不许插手!”
玉箫郎君一怔过后,霎时心中大亮,自忖道:“苗金凤不许我插手助拳,乃缘我武功尽失,且痼疾初瘳,恐一旦动起手来,露出破绽,倒是一番好意!”
憬悟之余,随朗声笑道:“苗金凤,你好不近人情,郎君好意助你,却要发那臭脾气,罢了,我不助你便是,看你如何得脱赤炼道长掌握!”
赤炼人魔对于玉箫郎君最为忌惮,这刻苗金凤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欲那少年助拳,自取其咎,岂非天假其便?
于是他反而好整以暇,不急急于助手,他心中有一难释之事,要向苗金凤迫问,深知若动起手来,依苗金凤火栗性子,今天不比昔日,必定死拚,把她毁了,那就难以问出端倪来。
这其间,玉箫郎君自量武功已废,不敢过于迫近,反退到五丈之外一块石上,袖手旁观。
赤炼人魔捋袖而立,只顾嘿嘿冷笑,苗金凤则蓄势以待,赤炼人魔步步进迫,她则步步后退,顷刻之间,已给迫离径口,濒于危崖。
到得这儿,赤炼人魔才止步不前,脸色忽地一宽,轻轻叹了口气道:“金凤,念你我三十多年师徒,为师非是定要置你死地,只是你也太不该,全不把师尊放在眼里。唉,为师现在想放条生路给你,如是能听我的话,便让你走!”
语调虽然温和,但一对火红小眼,却是闪烁不定,分明藏下狡计,苗金凤对这位前师的为人最清楚,那会瞧他不出?
当下,苗金凤想道:“且哄着这魔头,多耽些时候,洪儿和史前辈追了个空,必会折返!”
心念一定,朗声应道:“赤炼道长,你我师徒之义已绝,姑娘也非怕死的人,有话便说,说完好解决咱的梁子!”
赤炼人魔呵呵笑道:“为师素知你的性子,固执无伦,只要你答我的话,为师也不难为你!”
他顿了一顿,忽厉声问道:“长白阴阳二怪死在何处?”
苗金凤怔了一怔,强笑道:“我又不是跟在二怪身畔,怎会知他等死所哩,即使知了,不告诉你又待怎地!”
赤炼人魔却不生气,自顾喃喃道:“你休瞒我,你已是长白阴阳门的人,你道我不知道?”
这话一出,不只苗金凤吃了一惊,即远在五丈开外的玉箫郎君也为之错愕不已。
何以这魔头消息如此灵通,是什么人告诉他的?其实,苗金凤那会知道,赤炼人魔这番上天姥,为的也是阴阳门的事。
话说一个月前,单婵自陷船岛历险抵达天姥,巧与苗金凤南芝相会,嗣后,单婵因寒岚发作,病入膏肓,弥留之际,代师授徒,立苗金凤为掌门,死后,苗金凤将其营葬完毕,遂偕南芝,驶舟出海,到南星元所经营的宝岛上去报讯,这段前话,交代已毕,不料在苗金凤与南芝出发的第二天晨早,赤炼人魔忽然到天姥山来。
这魔头之来天姥,也非偶然,每逢三月半载,他必上天姥之北探视史三娘,十余年来如一日,从无中断,且来意极是殷勤,实则心怀叵测。
一来他因向受史三娘约束,年中数次要来向她报告江湖动静,他畏惧那怪妇人武功高强,不敢来,诚恐一旦失约,而史三娘真火炼成,铁链还我自由之日,便会找他算这不守诺言之帐;二来他拟不藉此讨好史三娘,以备将来助己对付武林其他高手,只缘这魔头委实树敌太多,不得不未雨筹缪,妥为善后,是以他对玉箫郎君特别忌惮,也正为此。
有了这两个原因,赤炼人魔来往天姥故不中辍,但这一次,他竟改为海道,在山北海滩登岸,其中也是有个原因。
前次方洪力斗玉箫郎君之时,赤炼人魔不是在一线天洞口与镜湖老人相遇么,那时赤炼人魔掌伤苗金凤之后,随即一走了之,而镜湖老人紧缀其后,穷追苦迫,这位老人留给孙儿示警之言,有留以证凶一词,正是这个时候。
其后,赤炼人魔幸脱方镜湖掌握,惟自此以后,他已不敢如昔日之施施然经由大道,乃改乘小舟,自海路抵一线天,只因一线天衔接大海之处,向极秘密,连桑龙姑也不会觉察到,赤炼人魔视为秘道安全。
那一天,东方发白,赤炼人魔的小舟已然抵达山北海滩,他是熟途老马,泊好舟后,即循海滩径抵一线天洞,才至洞口,已觉有异,进去时更觉大惊,史三娘竟是踪迹杳然。
他振嗓呼叫了好几声,只闻谷中余音回旋,兀是听不到史三娘的回响。
赤炼人魔心中疑惑起来,想道:“史三娘往那里去呢,莫非给什么人暗害了?”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怅然,他并非有所厚爱于史三娘,而是倘这怪妇当真有不测的话,他便利用不成了。
他小心翼翼地跑到平日史三娘坐地之处,谷中光线甚暗,他放胆亮开火折子一照,又是一阵心惊。
赤炼人魔心念陡地一转,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以史三娘的能耐,纵有铁链羁绊,武林高手也休想近她,除非她本门尊长寻到。”
想着,想着,赤炼人魔不由心寒起来,若阴阳二怪当真寻到天姥,自己不幸撞上,还能有命么?
他一边想,一边抚弄着那半截已断五金之英链子,心头蓦地一亮,看那铁链断口,光滑平坦,分明是经利器削开的,绝非史三娘用真火焚断,不由愈觉自己的推断没有错误。又在谷中搜索一会,竟是什么也没找到。
他琢磨了好半晌,越琢磨越觉不对劲,不觉慢慢地挪到谷口,正待驾舟回程。
忽地,心念怦然一动,自忖道:“阴阳二怪如到天姥,岂止史三娘一人遭殃,即桑龙姑一家也难逃此劫。”
当下,他由海滩附近改道山南,冒险径到桑龙姑寓所一探,到得哪里,三间精舍两座已毁,只剩一间,那一间里面空荡荡,全无人踪,心中疑团又起。
要知若有什么武林高手上天姥来寻仇,打将起来,谁胜谁败,怎会连一具尸体,一点血迹都没有。
赤炼人魔为人精细,除了找寻尸首血迹之外,更注意四周环境,只见草木齐整,山岩不损,又似不曾经过剧烈打斗。
那是什么道理呢?史三娘挥断腰链,逸去无踪倒也罢了,但天姥之南,为桑龙姑根本之地,怎地一家人没有一个留下?
他在断垣残瓦之中细细搜索,又步进那间未毁精舍寻了好半晌,兀是什么也找不到,除了日常用物之外,毫无可以解答这谜样的线索眉目。
赤炼人魔为人最是贪心,最爱偷学别人武技绝学,此刻什么也找不到,不由一阵失望。
又想道:“桑龙姑窃据紫府秘笈,武林皆知,莫非离去时带了去?”
原来他在垂涎这册当世武学大典,其为人之卑鄙,概可想见了。
失望之余,他竟忘掉危 3ǔωω.cōm险,一路自南往北,各处察看,刚刚跑到绝顶,那片素日里桑龙姑率领子女们操演五蛇阵法的盆地是,抬头朝前一瞥,心中不由一喜。
只见眼前新冢一坯,墓碑写的是“阴阳门第二代掌门单婵之墓”字样。
赤炼人魔一推敲,便知那两个当世无匹的老怪物已然物化,否则,怎会轮到单婵掌执门户?
他心中一喜之故,乃缘阴阳二怪既死,他俩一生精研撰成七十二种武笈必然传给单婵,而今单婵也已死去,若无第三代传人,武笈必在冢墓之中,他此时犹未知苗金凤乃阴阳门第三代掌门人呢?
发墓启棺,盗窃别人宝物,在这魔头竟是习以为常,过去在长白绝顶,在阴阳叟这样厉害人物的伪冢,他也敢随便发掘,何况当前这座乃单婵之冢。
他既立心盗宝,也顾不了许多,立即喜孜孜地走上前去,向冢墓四周端相一番,以备如何着手发冢。
但见这座冢墓极其普通,与在长白山所见老怪物的伪墓相差远极,想是因陋就简,草草营成。
他猜的倒不错,苗金凤南芝二人营此冢墓,一因急于出海,二缘缺乏工具材料,是以才马虎造成。
见到这情形,赤炼人魔心中益喜。当下,乃运劲掌上,发力便向墓门撞去。
这魔头虽非顶尖儿的人物,惟掌上功力也自不弱,只听得如天之崩,地之裂一声巨响过后,新冢之门,竟然洞开。
发过单婵之墓,赤炼人魔不由得意之极,声声锐啸起来,山回谷应之中,他已将这座新冢尽行毁去。新冢一毁,里面情景具见,只见一具用树挖空简陋的棺木,那具棺木也是因陋就简,马虎之极。
赤炼人魔双眉一斗,又来启棺,棺既启,单婵尸体暴露出来。
但见这位长白阴阳魔宫第二代掌门的尸首,面目如生,毫无腐臭之象,大抵时虽晚春,因为于天姥绝顶,天气仍冷,物不易腐,同时也因单婵不过死了一日,自然不会腐解。
赤炼人魔在尸首上大搜特搜,搜了好半晌,仍然找不出什么武笈,至此,又是大失所望。
这其间,单婵下葬之所,已经坟不成坟,变成乱土一堆,千疮百孔,凹凸不平,赤炼人魔心头烦燥,乱抓乱挖,几乎把整堆黄土都翻转过来,还是没有发现什么。
一气之下,竟然迁怒到单婵的遗骸来,只见双手随地一抓,便把单婵遗骸抓起,抛过一边,再把那副棺材发力一劈。
呀然一声过后,那副用树干挖成的棺材,已给拗成两截。方拗断,赤炼人魔火红细眼一亮,蓦地喜上眉梢了。
只见得拗断缺口,跌下一个小包裹来。赤炼人魔一长身便已抓到手中。
他才一瞥,不由狂喜起来,原来那包固封的包裹上面写着:“长白山阴阳魔宫武学秘笈七十二种”;旁边附有一行小字说,该秘笈除本门传人外,任何人不得觊觎等语。
赤炼人魔呵呵大笑,叫道:“外人不得觊觎老怪物,那怕你生前歹毒狡猾,死后之事怎能管得?我赤炼道长,要觊觎你那劳什子武功,你老怪物又奈我何?”
边说边已把包裹开启,但见里面全是一册册枫叶写成小书,书不厚而册数却多,竟有七十二册之多,正符阴阳门七十二种奇技之数。
武学秘笈既经盗了到手,他那有闲功夫去理会别的,任由单婵暴尸荒野,任令乱土散地。这魔头不仅手段卑鄙,且是狼心狗肺。
赤炼人魔手捧武学秘笈,便在附近拣了一块大青石坐下,慢慢翻阅起来。
才翻第一册第一页,已觉诧异,怎地那一页接衔一页的纸张,像是紧粘相贴,每次必须沾一沾口涎,才能翻得开它。
他也不以为意,沾沾口涎,又翻一翻,耐心地翻下去,但却翻得极快,似是不曾寓目,翻了半天,才把七十二本小册全翻个遍。
当赤炼人魔翻至最后一册的末尾一页,脸色陡然大变,变得如同死灰,浑身颤栗起来。
原来他刚才翻书页翻得那么快的原因,是因那些书页全然空无一字,且七十二册都是如此,所以他不须费神细读之故。
然而,到得最后一页,却翻出端倪来,那末页竟然出现一行行的小字。
赤炼人魔不读犹可,一读真唬得肝胆尽碎,你道那行行小字说的是什么呢?
但看它写道:“无知小辈,你上老夫的当了。此七十二册并非本门真正秘笈,乃是毒书,每页上俱含慢性剧毒,你用涎沫相沾,毒已由口传入,积七十二册计七百二十页毒素恰恰可以致命!”
读到此处,赤炼人魔神智麻木,差点晕了过去。
再读下去,书中续道:“少则三月,迟则半截,必然毒发身亡,倘能善保老夫夫妇真容,便可平安,睹老夫夫妇之首,其毒立解!”
这页遗言,说得十分清楚,只有末尾几句,赤炼人魔无法理解,他那会料到阴阳二怪死后,首级要留给传人掌门供奉,晨昏定省的啊?
阴阳老怪端的诡计多端,他要摆布这一毒计,其实并非为对付外人,老怪物自知平日对待门下不好,自己又是邪恶无伦,身归道山之后,诚恐门下的人叛逆,对他身尸不利,乃以毒书代替武笈,诓骗门人上当,然后从中予以控制,不敢不战战兢兢,供奉他夫妇的真容,只缘要解救中毒的人的秘密,尽在首级之中,其用心不只歹毒,且也良苦了。
一惊过后,赤炼人魔定一定神,心下想到:“遗言中有‘睹老夫夫妇之首,其毒立解’之句,要解救这场祸事,分明要从二怪尸身上寻找,幸巧距毒发时间尚有三月或半年,不论是天涯,是海角,好歹要把二怪尸首寻到才有希望!”
赤炼人魔沮丧地直身站起,一抬手便把那七十二册毒书投到一处万丈深壑中去。
才掷下,心中又懊悔起来,这些毒书既可祸己,当然也可祸人,丢了岂不可惜,当前这魔头,存心的是不良,死到临头,还想要去毒害别人?
可是,既投深壑,懊悔也没用了。赤炼人魔怔怔地又跑近单婵所盛的那副棺木,细细看视,他犹妄想寻出其他东西,或逢意外收获。
果然,在断缝缺口之中,赤炼人魔把手一掏,掏出一封遗书来,那封遗书是单婵临终之前写下,赤炼人魔已成惊弓之鸟,不知该书是否如那七十二册毒书一般,看了半晌,竟是不敢启拆。
终于,赤炼人魔寻思到自已经中了剧毒,即使该书有毒,充其量不过毒上加毒,同时也预料到遗书既属单婵所留下来的,单婵为人忠厚,不像老怪之诡诈无比。赤炼人魔把心一横,便把遗书拆了。
一拆开才知是一页遗谕,所谓遗谕,就上代掌门遗给下代传人的谕训。遗谕中由代师授徒,委苗金凤为第三代掌门说起,以至勉励苗金凤光扬门楣,仗义行侠等语,赤炼人魔才知阴阳门并非后继无人。
此乃当日武林中的规矩,彷佛如前代皇帝之传位遗诏。
使受传掌门者,有所根据,不致为武林中人所物议或寻隙之故。
赤炼人魔看罢,呸了一声,心中冷笑道:“嘿嘿,贱人居然当起武林一大宗派的掌门人来了!”
又自言自语地说道:“罢了,那贱人当阴阳魔宫掌门更妙,异日相逢,迫问她本门尊长下葬之所,必然知道。哈,又有那些秘笈,谅来也可在贱人身上来寻出端倪,若此,当真一举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