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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情留余孽
2025-07-11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在雄娘子张青禾失脚的数月后,在黎家冲的邻镇昭陵地方,一座尼姑庵前,忽一日,来了一位贵妇,携带侍女,坐了两乘小轿,进尼庵焚香随喜。在方丈室,和庙中住持老尼谈了一会儿,随到后面禅房。那里,有着一位带发修行的少年女尼,和贵妇见了面,不由彼此掉下泪来。贵妇带了许多素点心、斋食,请少年女尼享用。女尼摇头苦笑,表示不受。跟着屏退侍女道侣,这贵妇自与少年女尼嵎嗎私谈,贵妇忽大惊道:“哎呀,是真的吗?怎会有这等事?”少年女尼清癯的姿容,突起红云,低下头来,悄声说了几句话。贵妇十分慌忙,连说:“这可怎么好?人家这里仍是清修之地,断乎不能在这里,姑娘,我看你还是回家……”少年女尼又低低说几句话。贵妇越发慌张,一手握住了女尼的春葱,再三央告道:“那可使不得!姑娘,谁不知道你规矩,你遇见的乃是意外的飞灾,怎能说是门户之羞?短见是决计行不得的,你难道连母亲也不顾了吗?她老人家只为你这回出家,便急得患了一场重病,公公更是懊恼得天天喝酒消愁,你倘若有个好歹,二位老人家岂不要急死,痛死?妹妹千万不要心窄,这乃是前世的冤孽,已然摊上了,又有什么法?妹妹千万保重,最好你现在就跟我一同回去,好在有两乘轿,是可以坐得开的。我们家人口虽然多,人嘴并不杂,决不会传到外面去。好妹妹,好姑娘,你现在就跟我回家吧,我这就去见住持,对她说明了……”少年女尼双颊越发羞红,把贵妇拦住道:“嫂嫂,你千万不要说明。”
  贵妇道:“哦,是,是,我不是说明这件事,我是向她说明,你现在有病,必须回家调养,我决不会告诉她实话的。”说着迈步往外走,少年女尼依然拦阻不放,眼含泪点,小声说了好些话,贵妇听了,皱眉不语,良久方道:“妹妹你越这样说,我也越不放心。”贵妇又沉吟了片刻,对少年女尼重下说辞,讲而又讲,把带来的侍女留下了,命侍女好好小心服侍“姑娘”。然后贵妇又到方丈室,见了住持老尼,说出了姑娘有病,必须还家就医的话,然后跟少年女尼告别,叮咛而又叮咛,含着眼泪,上轿去了。
  次日一早,贵妇本人,贵妇的婆母,一位老夫人,贵妇的丈夫,一位绅士,雇了安车暖轿,一齐由黎家冲,来到昭陵尼庵,接取少年女尼,回家养病。少年女尼见了贵妇婆媳,不禁哭啼起来,婆母抱着少尼,几乎放声悲号,却又不愿教庙中群尼听见,全都吞声忍住。由贵妇人和绅士面见尼庵住持,说明了迎接少尼回家养病,又奉上香火钱,随即告别登车上轿,这个带发修行的少年女尼,便又由昭陵尼庵回到黎家冲本宅了。这少年女尼,带发修行的,便是那遇贼被俘的女侠黎小霞。侠女黎小霞误陷在人妖张青禾的魔手,因此失贞。后来她自己仗剑寻仇,把妖贼雄娘子张青禾亲手捉住,设计送官治罪,黎小霞本人深痛白璧微瑕,感伤怀抱,遁迹尼庵,图了余生。竟不料怨缘留孽种,她已然受孕。转瞬足月,在后院佛楼静室,竟育麟儿。黎家的人大多要将这个无父的孽子溺毙。却是这小孩毕竟也是私生子。一生下来,体貌英挺,玉雪可爱,二目清莹,啼声洪亮,处处有异于常儿。当那黎家的老人,抱起此子,打算猝下毒手时,这小婴孩寻视光亮,好像认人似的,双瞳注视大人,面含娇笑,手舞足蹈,引得人没法子再下毒手。黎小霞姑娘拥被而坐,看见了这情况,意思很有些不忍。黎老夫人也是老眼含泪,悄声说:“这孩子错托生了,可怜,可怜!”眼睁睁一个小性命,谁有这等狠心呢?并且黎府上很久很久没有小孩了,黎大娘子娶来多年连殇两女。现在黎宅老小都盼望小孩,碍于颜面,谁也不肯说出保留此子的话;怜此一块肉,谁也不肯把此子扼毙或溺毙。如此犹豫,小孩子啼哭索乳,黎大娘子跟婆母密议,结果是姑且当小猫小狗养活着吧。
  这无父的孽子,便这样延续了一命。黎小霞娩身之后,未肯催乳,把乳汁很快地截回去,黎大娘子女殇已久,早已没有乳,姑且用糕干米汁,哺喂小孩。这小孩偏偏长命,只喂米汁,也能得活,并且发育得很好。
  这个孽子,他们给他起了一个小名,叫作“熊”,算作黎大娘子的儿子,黎小霞算是姑母。流光箭驶,熊儿已是四岁的小孩了。这时候黎大娘子已生了一男,嫂子为了拉持小的,便把大的交给了姑姑。于是在名分上,小熊便跟着姑姑,其实是生身之母。这小孩非常乖,好像从一生下,便自知犯了过,犯了不该活而贸然活的罪过。他竟非常的顽健,聪明伶俐得动辄惹人怜,但又动辄引人骇怪,他像小女孩似的听话,家中人他谁都怕,家里的人起初只是像怜惜小猫小狗似的怜惜他,又像厌恶小猫小狗似的厌恶他。
  大人们这样的态度,其实大不对,却引起了姑母黎小霞的恨恨不平。起初黎小霞本不喜欢熊儿,为了众人过于冷待,便又唤起黎小霞的母爱来了。大家全不疼,黎小霞心中暗暗不忿,又被这年才五岁的小孩体验出来了。熊儿天天亲近姑母小霞,所以不久,便离开了他的名分上的娘,来到后楼,跟着这真实的娘、称呼上的姑姑,同居在一室了。
  熊儿到了七岁,应该出就外傅,上学读书。为了种种缘故,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耽误到九岁,他才携弟入塾。起了个学名,叫作黎梦熊,黎大娘子亲生的那个男孩,就名叫梦麟。黎梦熊挎着书包,和弟弟梦麟开始离家门,蹈到外界。他上学是很聪明的,只是天分既高,但淘气得出众,般上般下的同学,比心眼,比膂力,都斗不过他。他入塾最迟,后来居上,竟然成了邻童的领袖,就这样生出是非来了。偶因游戏,他打了人家的小孩,人家的大人出来叱斥他,他口齿很锐利,竟把大人问住。而且小孩话更气人,教人急不得,恼不得,以此惹起了大人的痛恨。这个邻家老妪本来护犊,竟戳指毒骂熊儿:“贼种,野种,天生下流种子,从小看大,三岁知老,果然是私生子,小杀坯!”黎梦熊不甘示弱,依然反唇相讥。到底小孩斗不过大人,邻家老妪连挝他好几掌,他挨了打,跑回家了。
  他把邻家老妪骂他贼种、杀坯、私生子的话,学说给母亲黎大娘子听,又说起邻童先骂了他,说他是丫头养的,他为此才打架,扯着黎大娘子的手,教她出去给人评理。不料黎大娘子并不像人家妇人样护犊,反而把黎梦熊痛骂了一顿,不许他跟学伴一块玩耍,更不许他与邻童一伙游戏,坚命他从今以后,下学回家,赶紧领弟弟回家,如果再跟邻儿淘气,不问谁是谁非,将永远不准他上学,永远禁止他出街门口。
  黎梦熊是个卓慧的小孩,认为母亲太不讲理,又不疼他,也反唇相讥起来,哭着说:“我知道娘不疼我,只爱我兄弟,我知道我不是娘亲自生养的!”
  这一句话说坏了,黎大娘子大怒,揪过来打了一顿,黎梦熊大哭,忙叫:“姑姑救命,我娘偏心眼,又打我了!”
  最疼爱他的姑姑,从后楼慌慌张张出来,也不知姑姑和娘说了些什么话,娘和姑姑起了争执,两个人全哭了。娘把外间丑骂的话只略一说,只说出“贼种,杀坯,下流种子”这几句话,姑姑蓦地黄了脸,一向姑姑是爱护他的,这一次不然,竟也揪过他来,痛打了一顿,且打且说:“下流种子!你好孩子,你好捏子,并会给你娘找骂!早知今日,倒不如捏死你!”这一顿打,把黎梦熊如坠五里雾中,尤其奇怪的是娘,一见姑姑生气,反而央告起来,连连道:“好妹妹别生气,是我错了!”姑姑哭着说:“不是嫂嫂错,是我的错,是我的罪孽。”满面热泪,一个劲地吞声呜咽,不令出声。
  从这天起,他的姑姑竟忘寝废食,一连哭了好几夜,而且真个的不教黎梦熊上学了,黎梦熊到底是小孩,最怕大人哭,他竟吓得跪在黎小霞面前,再三悔过说:“姑姑不要发气,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跟街坊同学吵架了。姑姑别哭了,赶明天让我上学吧。”
  家中情形很像出了大纠葛,爹爹,娘,甚至于太婆,都来佛楼,向姑姑说好话。姑姑一味啼哭,说出了还要带梦熊离开这家,离开这黎家冲。乱了好些天,他也就废学好些天,终于这一天,发生新事故了。
  姑母黎小霞搂着梦熊说:“熊儿,你不知你跟寻常小孩不同吗?你本来是个小孽障,你不自安分,弄得在此地没法存身了。孩子,我要携带你逃避家乡,埋没在没人的地方,孩子,你是跟我走呢,还是留在家呢?”黎梦熊说:“我自然是跟着姑姑,我晓得太婆、我娘、我爹,都不很喜欢我,只喜欢小麟弟弟,我知道只有姑姑真爱我,我永远跟着姑姑过,我不愿跟他们,姑姑上哪里去,我跟姑姑就上哪里。”这一番孩子话,说得黎小霞越发心酸,叹道:“孩子,你真是我的活冤孽,你你你太聪明了。”
  这时候,老武师黎道朗纵酒致疾,已经谢世,黎老奶奶垂暮之年,也没有多大寿数了,黎小霞自知久居母家,老母一死,兄嫂能容,也恐侄男长成之后,不能久安;她就向老母兄嫂,说出别离的话。家中便像遭了变故似的,七言八语,感伤哭劝,乱了好些天,黎小霞去志已坚,到底诀别了。
  黎小霞带着黎梦熊,遂迁到昭陵山麓,距离尼庵不远,是黎姓本家已经半荒废的山庄。长兄长嫂亲来督工修葺,就作为黎小霞守贞习佛之所,发给一个使女、一个老妪,还有老仆。黎小霞不要这些人,只留下使女执炊。
  黎小霞无心习佛,只是闭门课侄,教给黎梦熊读书习字,并教给他学拳练剑,借此忘愁。黎小霞又想到山居宜图自卫,既须当心夜狼偷食鸡豚,又须留神椎埋小盗肆扰,她便不但督促黎梦熊练武,她自己也把武功拾起来,勤加演练,一来课子,二来防患,三来也可以借此占住了心思,暂忘身世之悲。昼间无事,她又种菜养鸡,一天忙到晚,伤心人别有怀抱,就这样消磨岁月,把精神寄托小孩身上。
  到黎梦熊十三岁那年,黎梦熊一个人入山打鸟,好在近山没有猛兽,最厉害的只是野狼罢了。黎小霞教给黎梦熊防身的本领,能够窜高、能够上树、能够发箭、发镖、发甩箭。只要不遇狼群,他是并不害怕的。于是黎梦熊越来越胆大,竟一个人远猎到邻山。山行最易迷路,有一日他独自逐鹿,误撞到一座山寺前,叩门问路。寺内僧侣见黎梦熊十几岁的小孩,宛然做猎人打扮,孤行独往,颇以为奇。老和尚指示了迷途,便问他姓名、住处,何故一人独出?父母放心吗?小孩说实话,告诉老僧,他姓黎,跟姑母山居,父母健在,只是不喜欢他,他算是过继给守贞独居的年轻姑母了。
  问他:“姑母是谁?夫家姓什么?”老和尚以为这小孩的姑母,一定是守寡的节妇。黎梦熊答不出来,只说:“姑母也姓黎,跟我一个姓,我从来没有姑父的,我姑母没有两姓,只是姓黎。”
  问他:“为什么这样胆大?不怕狼吗?”黎梦熊笑道:“我姑姑一身的好本领,全传给我了,我不怕狼,便是老虎,我也不怕。”又说:“我们家全会武,我祖父乃是有名的武师。”倚靠他的聪明,他的稚气,和他的傲然自负,把老和尚招得很诧异,又觉得可笑。他又一点也不腼腆,拿出干粮来,大嚼一顿,跟着向老和尚要水喝,问这个,问那个。问完,便告辞要起。老和尚叹道:“这个小孩太聪明了,只是两眼如秋水一般明澈,似乎早慧些,恐怕将来难逃桃花劫!”
  黎梦熊道:“什么叫桃花劫?我为什么逃不开?”
  老和尚道:“看你这么诡,原来不懂得桃花运!你不要问,以后你也要懂得了,小檀越,你要自爱呀!”
  黎梦熊睁着一对水汪汪的眼,很疑惑的样子,说:“你的话我全不懂,等我回去,问我姑姑。”扭头出去了。
  这工夫,黎小霞因他逾时未归,已然携猎犬出来寻他。姑姑见面,免不了盘诘去向,黎梦熊把老和尚的话,一字一板学说给姑母听。黎小霞心如止水,骤闻此言,不禁怅触前情,凄然变色,随即说了些别的话,劝梦熊一个人不要远行,见了生人,不要随便披述身世,“尤其是我们家全家习武的话,不该随便告诉生人,武林人士往往有恩有怨。孩子你还小,不晓得人间险诈。”说完,也就揭过去了。
  流光瞬度,又是一年,黎梦熊十四岁了,黎小霞年逾三十。突然间,昭陵山麓,来了一个游方道士,山村民户挨家募缘,并在黎小霞隐居之所徘徊了两天。到第三天头上,黎梦熊跟了姑母攀山越险,练习飞纵术,这个游方道人潜伏在岩树后,暗暗窥伺良久。因为隔得远,藏得严,黎氏姑侄全不留意。
  到第四天,黎梦熊奉姑母之命,往山涧上汲水摘菜,这个游方道士四顾无人,蓦地现身,向黎梦熊打了稽首,说道:“小居士,你可姓黎吗?”黎梦熊愕然道:“不错,我姓黎,你怎么晓得?”
  道人逼近了,把黎梦熊上下细看道:“你的母亲可叫黎小霞?”黎梦熊道:“黎小霞是我姑姑,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道人仍不回答,依然追问道:“你今年一定是十四岁了,对不对?你姑姑的父亲,是叫黎道朗?你姑姑的哥哥是叫黎绍光?你们是黎家冲的人,对吗?”黎梦熊道:“对呀!”他小小的人,心中也怦然耸动,说道:“老道,我跟你不认识,你怎认识我家里的人?”
  游方道士凄然长叹道:“孩子,你十四岁了,你却不知道你的生身之父,你回去问问你母亲,不,你问问你姑母,你的姑父是谁?你的生身父亲又是谁?你告诉你姑母,现在你的姑父他并没有死。他受了多年牢狱之灾,他侥幸还活着,已经改邪归正了。你问问你姑姑,可愿意见见他吗?他现在也出家了,他为了悔过,要求见你姑母一面。如果你姑母肯见他,我可以把他领来。”
  黎梦熊越发纳罕,抗声道:“老道,你不要胡说,我姑姑从来没有出嫁,哪有姑父?”便凝眸打量道人,年约三四十岁,面色惨白,只是双眼炯炯,看人似将入骨,死盯着黎梦熊,连连点头,好像含着眼泪。黎梦熊潜生厌恶之心,骂了一声:“讨厌!”掉头不顾,径回家门。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黎梦熊无心中提起此事,问道:“姑姑,我是有个姑父吗?”黎小霞正举碗运箸,闻言突然一震,赶紧把饭碗放下,说道:“这是谁说的?你怎么无缘故问这个?”黎梦熊忙道:“姑姑别生气,我是,我是……”
  黎小霞忙镇定心神,道:“我不生气,你是听谁说的?”黎梦熊惴惴地望着姑姑的脸,说道:“哪里呀,是今天,我在河边,遇见一个游方老道,他问我,你可知道你有个姑父吗?他又问我,你可知道你的生身父吗?”
  黎小霞变了色,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这个小孩子,半晌道:“游方道人?这道人什么样?多大年岁?姓什么,叫什么?哪里口音,他还问你什么?怎么答对的?”黎梦熊嗫嚅起来,黎小霞猛一眼看见使女小红,便吩咐小红:“把街门掩上,快到厨房,给我泡茶来。”屏退女奴,然后悄悄地蔼声诘问梦熊,黎梦熊只得如实说了。黎小霞嗒然若丧,切齿道:“这一定是他!他竟会没有死!他要干什么?他又找来了,他……”
  正自恨詈,窗外忽起了弹指声,一个艰涩的语音道:“黎小姐,不错是我,我没有死,我找来了!我不是干什么,我只是向你赔罪,悔罪,我要见见我们的小孩!”黎小霞蓦地立起身,目视窗外,厉声喝道:“张青禾,你还没死!你怎么不死?你莫非害了我一生,还不甘休,还不教我贴贴实实活着!”窗外又传来了央告声。黎小霞愤起胸臆,一挫身,倏地灭了灯,用手拉起黎梦熊,按他伏隅卧地,很忙地说:“这是贼,你不要动。”火速地抄兵刃,夺门冲杀出去了。月光下,张青禾一身道装,赤手空拳,向小霞连连作揖。黎小霞不顾一切,叱斥一声,挥剑猛斫。
  黎梦熊蜷伏在屋隅,幼稚的心迷迷惘惘,怦然一动,突然也蹿起来。就黑影中,摸索着一把剑,大叫一声:“姑姑别怕!”也飞身扑出来,紧缀出去了。
  荒山风吼,月色凄迷,依稀有三条人影,翻墙越室,此逐彼奔,喧斗声中,冲破了夜幕,越去越远。
  张青禾越狱在逃,为忏情补过,苦寻黎小霞,来到此间,图拾旧欢。黎小霞白璧留瑕,芳心如碎,十余年来抱恨已深;此日冤家重逢,毕竟能否“将错就错”,屈节下嫁,似属不可测,但想她和他之间,春风数度,情留余孽,既有着这样一个熊儿,也许是造化小儿恶作剧,故意给她留下一缕丝牵连,也就给他,网开一面,故意留下赎罪的机缘。
  在当日,在夜间,在厨下烹茶的婢女小红,几乎吓掉了魂。先听见生人叫,继听见女主詈,旋听见一片刀剑交触声,脚步崩腾声,夹杂着辩诘声、央求声,以及猎犬绕院狂吠声,疑心贼来打劫。吓得她爬伏厨下,抱头屏息抖战。跟着是喊止吠停,一种深不可测的寂静,笼罩全院。一直耗到天明,街门依然严扃,屋门依然洞开,残灯欲灭,凤去楼空。女主黎小霞,小主黎梦熊双双一去,渺然无踪!

  (全书完,感谢古龙武侠论坛“古陌阡”提供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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