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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缕毛一只鹰
2025-07-10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华山孟英动了怒,过来又要打杨开。矮身武师已然负愧跳起,急忙过来拦救,两个人又复交手。辗转数合,孟英突然一掌,又击中敌人。敌人大吼,向杨开叫道:“扎手,扎手,车轮斗不行,简直群殴吧!”店中人早已跃跃欲试,听说一喊,四面站立观战的人,立刻蜂拥过来,向兵器架上,抄取木棍,要用乱棒,殴打这个孤行客。
  此时由店前院奔来一人,向杨开打手势。杨开忙向众人喊道:“你们打圈围住他,不要伤他,回头我还要和他见个真章。”杨开匆匆直奔到前院,华山孟英见状,恐怕杨开要借仗官府的力量,来捉弄自己。不由震怒,他决计要走,偏偏跟他来的那个从者还没有回来,也许回来了,已被店中人扣留在前面。孟英急展辣手,要冲出重围。刚往外一闯,有两个打手正当面前,立刻动手邀战。头一个打手,抖手一棒,照孟英腰肋打来,孟英不往旁躲。往前扑,一纵身直抢到敌人怀里,左手把木棒援住,右手一晃,下面一腿将敌人踢倒,木棒已然夺到手中。第二个打手大叫一声,直扑上来,其余的人也哗然大噪,竟不顾店主之诫,纷纷进攻,要把孟英乱棒打死。华山孟英手疾招快,第一招泰山压顶,上打迎面敌人的头。第二招一转,疾如狂风,往下一剪。啪的一声,正打在另一敌人的腰胯上。挨打的人叫了一声,孟英抢上一步,可是左边和背后的打手,已然抢堵到前面,上上下下挥棒打来。华山孟英忙退步举棒,横招,斜扫,平推,直劈,连躲过四五招,连打出四五招。几乎是一招打伤一个。
  这些打手吃了亏,依然拦前遮后,当路不退,不但不退,还一迭声招呼援兵,从店房各处,蹿出十几个短衣的人,都拿着一色的木棒,向孟英围上来。尤其奇怪的,关上店门这样行凶打人,店中寓客没有一人出头干涉,更没有一人敢出店房探头观望的。却不知店伙早已挨号通知了,说是我们店东今天在这里以武会友,诸位客人们,请不要伸头探脑,误伤了彼此不好看。有那胆小的客人,要溜出店外,店伙照样陪伴着,开了角门,送到街外,杨开在此地人杰地灵,地面官役已有关照,只要不打死人,决计没有人来管。店中人对外声言有人来争码头,今天我们要决斗一下。华山孟英没有料到杨开有这么大来头,当时只恐自己是钦案中要犯,万一被他们捉住,一经官府,将由小斗殴,引起大叛案来,故此心中暴怒,手中夺来一根木棒,立即狠下毒手,展眼之间,被他打伤了三四个人。
  那店伙已然出去勾兵,那杨开被手下人唤出,跑到柜房,亲自检查孟英的行囊。那手下人趁后院斗时,已将孟英的行囊,提到柜房,细加检查。竟发现那两封密信,但是看不懂,故此急请东家杨开,亲来阅看。杨开把密信反复详查,似明白,似不明白。忙取出金龙会发来的秘本,逐语查对,这才译明,这来的人竟是鼎鼎有名的华山孟英,真名叫作周伯阳。密信上还说,要请杨开和孟英协力,去收服沿海的船帮,陆路的陶方城。发信的人是太湖一雁,传信的人是孟英本人,收信的人正是杨开。杨开一时多动猜疑,竟和孟英动了手。杨开持信大诧,后面打得正厉害,这可怎么下台,而且杨开加入三羊开泰金龙会,和太湖一雁秘有勾结,只有几个亲信知道,像这些动武的打手,全是他手下跑腿、卖力的小脚角,并没有参与他个人的密谋。杨开思索一阵,忙包起密信,仍放在包囊内,叫伙伴送回原处,又命人把他的心腹盟兄弟叫来。他更怕后面打出乱子来,匆匆吩咐已毕,急忙拭汗,扑到后面把式场。
  华山孟英正被十六七个大汉,包围攒击,孟英单手抡棒,运转如风,打手虽然多,能够挨上前的,按固定的交手距离算,也只有六个人,照例是左右两个,前后四个,如六出雪花瓣,攒围着孟英一个人,孟英用一根棒抵住正面四个人,独有后面两个人最不好应付。孟英就如车轮般,团团打转,抡起单棒似一条怪蟒,遮住全身,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防前顾后,如游蜂舞蝶,雨打梨花。棒到处直取敌人要害,棒起处遥攻远敌,棒收处横扫近敌。一连数十棒,敌人没有把他放倒,他倒翻翻滚滚,打到院门边,冲门角一跳,立刻负隅面门,不用再顾虑腹背受敌了,可是这样也不能持久恋战。
  杨开走到把式场,刚一探头,正遇上十几个打手,作半圆形围住站角门面立的孟英。孟英倚在门边墙,眼看着短垣,正意欲腾身一跃,登房冲出,打手们也正要分出两个人,从墙那边蹬梯子,往下投石头,砸打孟英,一缕毛杨开忙提一根木棒,扑到众人跟前,向孟英叫,道:“朋友,真有两手,我很佩服,请你住手罢战,有话对你讲。”又招呼众人:“你们暂且住手,先歇一歇,把他交给我好了。”打手叫道:“你老多留神,他可要上房逃跑。”杨开挥手道:“你们多辛苦了,回头我给你们道劳。这一位很够交情,我要和他攀攀,他不会逃跑的。”于是罢战,孟英停棒张目,怒目而视,说道:“你又变什么戏法,我全不怕!”杨开笑了笑,把众打手一个一个全都遣开,然后投棒在地,向孟英举手说:“我就是杨开,你不认我,我可知道你。刚才真是误会,请到我的下处,我正有事请教。”
  华山孟英摇头道:“你是杨开么?你知道我么?”杨开道:“正是。”孟英道:“你既然知道我,刚才是怎么讲?这时候又是怎么讲?”杨开含笑道:“这……”低声道:“遮掩外人的耳目。”孟英怫然,心中更是不快,含怒说道:“聚了这些人,打起群架来,怎么倒叫作遮掩耳目,我真不懂。”杨开赔笑道:“一言难尽,请你到屋里来,我有下情奉告。”孟英迟疑不动,说道:“你刚才太不像江湖道上的举动了,我不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居然和我动手。现在你又变了面孔,我是信不及你,你有话尽管在这里说,不必进屋。朋友,光棍眼里不能揉沙子,我可以明说出来,我不知道你在屋中又摆着什么阵仗。你有法子,现在拿出来施展,不必换地方了。”
  现在是孟英动了疑心。杨开皱眉道:“我实不相瞒,你的来路和来意,我本不知,是刚才把你看错了。”孟英道:“现在呢?你又怎么知道了?你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物呢?”杨开伸出三个手指道:“三羊,不对么?阁下是山字号?”孟英道:“这就怪了,不相打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打了一阵,你忽然又知道我了,索性你把你的故事明说出来吧。你到底姓杨不姓杨?”
  杨开在这地方,不便说出偷拆密信的话,被逼无奈,又不能不说,这才赔笑道:“我的确是杨开,你老兄不是有两封白字么,我现在才知道,你老是传信的,我是受信的。”孟英道:“啊,我晓得了。好好好,咱们屋里讲吧。”
  杨开这才向孟英深深一揖,翻身引路,先到柜房,换上长衣,洗面净手。邀同孟英,提了行囊,出离了店房。临行时,嘱咐店伙:“这位孟客人的贵友回店时,可以也引到我那边去。”
  杨开的窟穴共有三处,他的外宅是一处,他的赌坊又是一处,另外还有一处秘窟。现在他把孟英先引到外宅,那个暗娼花枝招展地迎出来,杨开一挥手,进了跨院套间,私嘱暗娼数语,推开柜橱,直下地室,这地室共有三间,虽当白昼,室中漆黑,当中放着长榻短几,杨开取了火种,点上一盏小灯,这才把孟英让到里面,命那暗娼在地上室看门,他自己和孟英重新见礼。孟英是行家,刚把自己的行囊提到手内,登时晓得这行囊已被杨开偷看过了,摇了摇头,索性从身上取出铜符,让杨开过目,然后指着行囊说道:“这包中还有给阁下的两封信,还用我拿出来么?”杨开笑道:“信上怎么说,是谁给我的?”孟英道:“真人面前,应当揭开假面。杨仁兄,你既然知道我姓孟了,你当然已经看过了。”孟英用话点破他,仍旧打开包,把两封信取出,指着已经拆破的封口,冲杨开冷笑了一声,随手递给杨开。
  一缕毛杨开也有些内愧,装作不理会,把信笺取出,又从头看了一遍,向孟英举手道:“久仰大名,今日幸会。”又往下看了看说:“原来你老是我党的副盟主,实在失敬!”站起来要行帮中大礼。孟英拦住道:“何必多礼!杨兄,我们虽是初会,究竟谊属同盟,刚才我们初见面时,在下再三声说,你老兄竟是百般挑拨,到底你是什么用意?我倒要请教,莫非是信不及我么?”杨开赔笑道:“实不相瞒,我弟子要请前辈一展身手罢了。”孟英道:“那更岂有此理!我们做的是什么事,力求缜密,还怕透风,你阁下倒勾引来一伙打手,跟我斗殴,你难道不怕官府打眼么?”杨开赔笑解释道:“此地官面,全由小弟联络得很好,若不然,我总莫过是一个开店的,青天白日关上门,殴打旅客,地面上早不答应了。他们假装不看见,这就是小弟把他们早喂熟了,这是前辈到了,若是江湖朋友来店,我小弟只一歪嘴,官面上还可以来人,把扰闹客店的痞棍捕走。”
  华山孟英听了,心中更不悦,暗说:“你原来是摆弄势力给我看啊。”竟变颜诘责道:“这话更不对了,你既然有这大势力,怎么反倒在我身上施展?这太不合乎盟规了。”杨开抱拳道:“这是小弟慌张,太觉失礼了。可是这期间也有缘故,附近鹰游岛山上有一个盗魁,名叫陶方城,和我是死对头,最近传出风声来,不久要下山来找我,跟我争夺码头。前辈落店之后,极力地扫听我的行藏,我的手下人便把前辈认错了,以为不是清廷派来的密使,定是陶方城遣来的能手,特来访查我的。我有这先入之见,故此赶了来,和前辈当面考较,前辈又虑事过于审慎,没有立刻拿出我们的秘符来,我越发动疑了。后来虽然听话听因,觉出不符,我小弟又猜想前辈也许是过路英雄。我自己拳学不精,这是我的短处,我在此地叫字号,可说是有名无实,全靠各方面联络得好罢了,一等到动真格的,不但我自己不行,连我的朋友帮手都不行。故此我就冒昧挑隙,要验看来人的功夫,如果不济,我一定好好道歉送走,如果武功精良,我定要开诚布公,留驾请助。我和前辈动手的用意,就是这一点,却办得冒失一些,可是我万想不到是本盟的自己人来人,更料不到你老还是我党的副盟主。”说罢又深深一揖,再三赔罪。
  华山孟英对这样的说法,似乎不很可信,半晌道:“哦,你原来是起初误会了我,随后要考验我。”杨开不好回答,只点了点头,孟英登时仰面大笑道:“我孟英闯荡江湖多年,纵然无能,却有天幸,到处还能获得朋友的青眼,不论识得不识得,还没有人肯好意思来伸量我的,你要晓得,我不是应考的举子,我也不是乍出门的学徒,我竟料不到好端端来到山东地界,倒教阁下当小孩子似的耍了一个够,还累了一身汗。我只当我自己的行藏露了马脚,坏了自己的大事了呢,原来这不过是杨兄和我小开玩笑罢了!”
  杨开搔着头皮,有些发窘,他只当孟英是真恼了,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立在孟英面前说道:“小弟实在糊涂!”孟英道:“你不糊涂,你太聪明了,可就未免拿人当傻子了。”杨开道:“小弟实在有意访贤,反倒成了无心失礼了。我只因此间的陶方城,虎视眈眈,要来侵犯,我渴盼良师已非一日,只要过路江湖人士,稍有一技之长,我一定卑礼延留。”孟英摇头道:“似你这等弄小狡猾,多猜疑人,就是有本领、有骨气的人,教你这番弄也恐怕望望然离你而去了。”
  正闹着,外面有了动静,孟英的从者已然回店,店中人把他引到赌房,赌局的人又引到这里,那暗娼忙把从者让在别室,她来到密室前叩门。杨开忙过去开门,问明原委,把从者引入。让座之后,从者不知刚才的误会,对杨开很客气。孟英还像是怒气不息,有了第三者来到,他反倒怒焰越张,盛气抗声,向从者指斥杨开的失礼,杨开诺诺连声,又解释了一番,从者也不很认识杨开,见二人闹僵忙用好言拆解。孟英越发的振振有词,杨开真有点无法下台了,作揖打恭,似要下拜,孟英也越说越怒,把桌子一拍,跳下长榻,从身旁抽出短刀来,向杨开比画,杨开仓促之间竟垂头拱手,不拒不避。
  那从者本是太湖一雁的人,觉得孟英闹得太过了,生恐挤出事来,急急横身拦阻。孟英倒得了理,把刀子一扬,要扎杨开。杨开不敢还手,从者劝道:“盟主息怒!”孟英把从者一推,抡到杨开面前,杨开一味恳求道:“前辈,我给你跪下了!”做出屈膝的样子来。
  从者骇然,连说使不得,华山孟英忽然大笑,收刀归座,目视杨开缓缓说道:“杨兄,我也试探试探你!”从者方才恍然,华山孟英用这个法,来报复杨开,也捎带着考考杨开的忍耐性,杨开好似早就明白,吁了一口气,又向孟英作了一个揖,三个人这才一齐落座。
  华山孟英问道:“杨兄,你说这陶方城,占据鹰游岛,有意和你争夺码头,这人我有些耳闻。盟主太湖一雁打发我来,也有多一半是冲着这个人来的。我们若能设法,把他招降过来,那么沿海一带又得一助。不知这陶方城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
  一缕毛杨开道:“不瞒前辈,这鹰游山起初原是一座海滨荒岛,有些盐枭在那里盘踞,为首的盐枭,姓邱叫作五百斤油。”杨开由五百斤油说到陶方城。据说这鹰游山,最早由五百斤油借这荒山,作为他们的外窑,五百斤油名叫邱大猷,在五年前,邱大猷忽然劫掠了一只商船,内中押船的有几个镖客。五百斤油邱大猷,把货船劫了,又将这押船的镖客打伤,镖客败走时,留下字号,他们的总镖头名叫欧少云,说不出三年,必要拜山。五百斤油不听那一套,押着所得的油水,往自己窑内走。还没有走远,岸上缀下来两个绿林人,向五百斤油道字号,说这票货,是他们缀下来的,五百斤油不该独得,应该分给他们一半,五百斤油认为这二人无理取闹,三说两说,动起手来。他把这两个人打死一个,打伤一个。那受伤的人说出江湖话来,情甘认输,要领尸一走。五百斤油竟要斩草除根,非但不教领尸,还追赶这受伤的,打算一同把他活埋了。这受伤的人飞纵术很快,竟落荒逃走,五百斤油也未介意,哪知竟由此留下祸根。也就是刚刚过了半年,那失镖的镖客欧少云,竟率领十几个门徒,邀同二十多个武林同道,登门来找五百斤油邱大猷算账,仇人见面,立刻动手,双方在空山荒地上放起对来,一来一往,斗了一个早半天,还没分胜负。不意就在这时,五百斤油的副舵主气急败坏跑来,说是他们的老窑出了内奸,已被一伙子外路江湖攻进去了,而且放火烧山了。
  五百斤油闻报一惊,回头一望,果然鹰游山冒起浓烟。他的手下喽啰,人人惶恐,他和欧少云比武,闻乱心惊,失招受伤,竟被欧少云打瞎一只眼。他还想败走,这欧少云也和他一样,斩草不留根,一直穷追下来。五百斤油前无逃路后无归路,竟在林边大吼一声,抽刀自刎。欧少云一见大仇得报,哈哈大笑,率众走了,剩下五百斤油的残部,既失首领,又失巢穴,正在彷徨乱窜,忽见本窑奔出三头目,陪出一个少年壮士,大声招呼,来招降他们。这个壮士就是陶方城。
  陶方城竟夺了鹰游山,他先收买了五百斤油的三个头目,又私入鹰游山,偷画了地图,竟乘五百斤油与镖客决斗之际,袭取了全寨,那五百斤油性情暴烈,部下群贼只畏威,不感情,等到陶方城做了寨主,却极会笼络人心,只用半年的工夫,便把全寨人心收服过来,一心一意倾向着他了,他然后又招揽江湖上外路人才,竟在岛上大做起来,经过三数年的经营,陶方城竟聚了二三百人,声势实比一缕毛杨开大过一倍。
  这陶方城年轻得志,武功极高,待部下很厚,为人却非常骄慢。对待附近的江湖同道,每有恃强失礼之处,似乎他这人并不是绿林出身,既不懂江湖成规,也不讲就近结纳。独霸一方,颇有野心,虽然收揽人才,又不断和近邻启隙,绝不甘居人下。
  一缕毛杨开把陶方城的为人,对华山孟英说了一遍。华山孟英听了,颇为耸动,觉得这是一个奇人,怪不得太湖一雁远道慕名,要请自己来招揽他了。孟英低头算计了一阵,他在山东确有不少朋友,不过隔年过久,人事变迁,此时还得细访。若访得旧友,再设法说降陶方城,未免旷日持久,缓不济急。孟英便又转问杨开:“阁下和这陶方城见过面没有?有过交接没有?”杨开道:“岂但见过面,更有过大交涉,我就栽在他手里了,我们现在正在想法子对付他,要找他报仇呢。”
  杨开遂说起和陶方城结隙之事。在一年前,一缕毛杨开因事接济同盟秘帮,提走一笔巨款,手头颇感支绌。旋又接到太湖一雁的通知,因有急需,再要他筹划两万六七千金。杨开措手不及,凑不及这么多的现银,遂与同伙秘议,一方开赌局抽头,一方向朋友拆兑,如此赶办了二十多天,仍不足数。旋接得密信,雍正效法他父清圣祖的故智,把杭州首富某绅,以私藏禁书的罪名,给抄办了,简直是皇帝诈财。百姓哄传,这笔巨金要由山东起运,径解燕都。江湖上的人都听见这信,都红了眼,可是谁也不敢下手,绿林人物到底不敢和官府斗力,独有这些秘帮,倒不介意,安心要趁火打劫,这其中就有杨开。
  杨开自问己力,也不敢妄动,却有徐州的秘帮首领贺兆林,闻讯奔来,和杨开核计,要协同下手。这贺兆林也正是奉到盟主筹款之命,仓促无以应命,才想到冒这一次大险。
  贺兆林和杨开二人密谋,认为明劫必要惹动巨火烧身,最好的是暗中抵盗,用托梁换柱之策,最为稳当。当下计定邀助,请高手做假银子,做假金子,悄悄地缀下来。偏巧这贡金的官府奉到秘命,为了躲避道路的讹言,不教他们明目张胆地起运,教他们扮作商旅,悄悄秘运入都。这一来,绿林人物倒得了手。杨开和贺兆林秘遣好手,只缀了十来天,趁着解帑的官人落店之时,暗用薰香,偷开鞘银,把这笔巨款抵盗了十二万,内中尽是金条,只有少数银锭。
  下手之时,贺兆林和杨开全都亲到,抵盗之后,二人忙把这十二万金暂时埋藏在河岔内,两个人带着助手悄悄溜在一边。过了数日,居然没有听见官人闹失盗。那解帑官已按程走了,两人一齐大喜,又耗过数日,外面一点动静没有,这才乘夜备办驮轿前去起赃。这一起赃,竟和陶方城遇上了。
  陶方城也要劫夺官帑,不知用何方法,竟被他看破杨开、贺兆林的密谋,杨贺二人抵盗时,陶方城稍微落后,不肯再替人顶缸,故此没肯下手。二人埋财时,他远远地看着,但杨、贺预有防备,外面有巡风的人,陶方城不肯冒失,只约略认准了地方,也抽身回去了。杨、贺二人刚刚离开身,他又翻回来,瞄着河岔子,穷搜秘勘之下,竟把二人埋藏之地发现。陶方城立即回去邀人,乘夜赶来掘赃。双方发动,也就是一前一后,杨贺二人刚赶到,陶方城刚率领伙党把赃物弄走。
  杨开、贺兆林一步落后,对着河边空坑,面面相观,噤不出声。他们便把留守看赃的人,严词诘问起来,两个守赃人全都起誓说,没有离开地方,更不敢言语泄露。杨贺二人追问得过紧,疑心两个守赃的盗卖给外人了,两个守赃人窘迫已极,有口难分,竟一齐拔刀,要剖心明志,被杨开等慌忙劝住。经细勘足迹,又偷着访问当地居民,果然查出线索。说就在前天,发现十几个人,在河边出没。
  杨开等一番谋划,到此证实已被外人抄去,狼叼了来,狗拾了去,二人不由大怒,经极力勘搜,只费了一天功夫,竟查出是陶方城所为。杨开、贺兆林忙带人备礼,登门讨要,坚请发还,作三股均分,退回三分之二,陶方城竟连百分之三也不肯退,饶不肯退,而且耍滑头,瞪着眼珠子装傻,不认账。杨开、贺兆林有力气没处使,竟见不着陶方城的面。访闻鹰游山附近镇店上,有一家客店,专给陶方城做眼线。贺兆林和杨开忙又投住客店,入夜找店家攀谈,叙交情,递名刺,烦他转达。店家起初倒接了,第二天忽又变卦,名刺不收,礼物退回,杨、贺二人在店中候了两天,不得结果,气得骂闲话,店家也不搭茬儿,杨贺二人索性径赴山寨,陶方城更不见面,问起守寨的头目,说是寨主出去了,何日回转,向来没准,竟像搪债主,这么支吾。
  杨开、贺兆林怒极,乘马回来,纠集同伴,持兵器扑到山下,对着山口叫破喉咙,山上的人一味装聋作哑。杨开等意欲攻山,山上投下磻石滚木来。贺兆林愤极,重扑到那座店房,把店房给砸了,可是这座小店,本没有值钱之物,店中人也早见机躲开了。杨开等重新打听,据说这座山并不是陶方城的本窑。他的本窑还得通过这道山口,再往里走。杨开、贺兆林负怒攻山,既不能得手。在山中徘徊旬日,万般无法,这才丢下一封恫吓书,暂先回转海州。双方由此生隙,在杨开这方面吃了大亏,一时总不肯甘心,那陶方城也因砸店之辱,扬出口风来,不久说要亲找杨开算账。
  当下杨开把经过情形,源源本本,告诉了孟英。孟英低头沉思良久,对杨开说道:“这陶方城倒是一个人物,不要紧,我既然来了,我一定想法子收服他。我临来时,盟主太湖一雁早就料到这陶方城不大易与,他给我一个锦囊秘计,我们可以照计行事。
  于是孟英东投入鲁的半月后,孟英居然设法和陶方城见了面,示之以威动之以说词,费了一个月的功夫,居然把他收服。三羊开泰的秘帮,由此声势大振。

  (全书完,感谢古龙武侠论坛“古陌阡”提供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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