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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七雄覆巢
2025-07-11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那方鸿钧进了客厅,见这两个生客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态度很傲慢,一个是年约三十多岁的长身量瘦子,一个是黑胖的精壮汉子,岁数也和瘦子差不多。这两人一见主人进来,慢慢地站起身,向方鸿钧微一抱拳,口说道:“喝,方爷吗!”
  方鸿钧也是老江湖了,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都经过,只一打量这两人的神气,穿着,立刻断定这是公门中的两个腿子。忙冲二官差满面含笑,抱拳发话道:“原来是二位差官老爷,二位可是找方鸿钧吗?”二差役应了一声道:“对了!”方鸿钧忙回顾听差刘禄道:“老刘,泡茶来!”又命端上果碟。随手即招呼着,分宾主落座,客客气气,请问来客的姓名。那个瘦长汉子,且不就座,眼盯着方鸿钧说道:“在下叫张进明,这位叫钱贵保,我们哥俩就在府衙当差。可是我跟阁下是初会,你阁下就是方鸿钧方大爷么?”方鸿钧抱拳道:“不敢当,就是在下。”又道:“二位请坐下谈话。”
  宾主落座,方鸿钧沉住了气,寒暄让茶,口中唯唯诺诺,只说闲话,不问来意,竟等张、钱二人开言。那矮胖子钱贵保,把方鸿钧上下打量了一回,接口说道:“你阁下就是方鸿钧老先生?我在下久闻方先生武技惊人,一条银鞭,威震山东河南。我们哥俩久想来拜访你老人家,一来是素不相识,二来我们哥俩不像你老这么自在,是个官身子,老不得空来。这次恰好得着这个机会,可以借着公事,跟你老私谈谈,可说是一举两得。”说着嘻嘻哈哈,假笑了一阵。
  方鸿钧有几分瞧明,淡淡地说:“在下不过会几手粗拳笨脚而已,也值得教二位光临敝舍,我在下实不敢当。不过二位既然赏脸来看我弟兄,想必是听贵衙中胡三爷说的吗?”钱贵保摇了摇头,弯着身子,探头低声说道:“方大爷,咱们明白人不说糊涂话,实告诉你老讲,黄河大盗崔泽被捕以后,已经越狱逃走,你老想必早知道了吧?”方鸿钧点头说:“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全城,是人都晓得了,在下怎会不知道?”钱贵保接着又说:“不过逃犯崔泽的口供里,曾经提到你老兄弟二人。当时上头的意思,便要票传你们哥俩问话,是我们哥几个一再对长官说,强盗攀诬,不足为凭。再三地解说,才把事情压下了。当时我们的同事,有的人就要到府上来送人情,套亲近,我们哥俩却想,方爷也是朋友,又是武林一脉,就有点风吹草动,我们当然尽力而为,何必送口头人情呢。所以我既没放他们请方爷屈尊到衙门叙话,也没有教他们登门打搅。”
  方鸿钧听了,微微一笑道:“这是二位上差的好意。我在下安居家中,素日跟外面颇少交游,况且据闻大盗崔某,乃是新从外面窜来的,到此并无几日,怎会与我认识。就算他真要攀拉我,也怕拉不到一块儿。二位莫非听错了,传讹了?”钱贵保笑道:“衙门里的公事哪有听错之理?现在因为大盗崔泽已然越狱。上面又问下来,一定要请方爷去问一声。我弟兄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方爷心里没病,还怕见官吗?您自己斟酌一下,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方鸿钧把两官差看了半晌,正色说道:“恕我不能去,假如二位有公事的话,要传方某到案,方某就不能推却了。”
  一句话说僵了,钱贵保冷笑道:“方爷要看公事吗?方爷当是我们自己个私来的吧,请看,这就是公事。”一抖衣袖,铁链子哗啦一响。方鸿钧面色一变,站起来了。那张进明赶紧一伸手,拦住了伙伴道:“钱老弟,怎的这么鲁莽?方爷是好朋友,咱们有话好说,别来这个。”回头对方鸿钧道:“方爷你老也是外场人,总能明白这次逃狱的案子,关系重大,上头吃不住,我们哥几个更倒霉。这几天上头对我们哥几个,简直是紧上加紧,限期捕人,一点也不客气。逃犯口供中,既是提到方爷,你想上头能不问吗?不过我们哥俩却另有看法。方爷既是江湖上的前辈,对于这个崔泽,就是不认识,一定多少能知道一点他的来历。所以我弟兄登门求教,也不盼别的,只盼方爷好歹把逃犯的出身来历和逃后的踪迹,多少告诉我们一点,不要让我们哥俩白来,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二公差的意思是很明白了,方鸿钧笑道:“二位的意思,我全明白了。不过我近来实在闭门家居,久乏交游,这些事一点也不知道。这可怎么好?”旋又笑道:“话又说回来,我若真知道崔泽的底细,岂不成了越狱大盗的同谋共犯了?”二捕役也笑道:“方爷真是老江湖,方爷千万不要过虑,只请你指示一条明路,我们能够顺着您的指示,把要犯办着了,我们弟兄就很感谢。我们跟你起一句誓,您只要说了,我们决不会把您拉出来;我们要是坏了良心,就算猪狗不如,不得好死。”说罢,眼望着方鸿钧,满面露出开诚布公的样子。
  方鸿钧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抬头又把二公差默察了一回,潜打主意,徐徐说道:“二位这么诚实,我心上是很有数的。不过,往实在讲,我弟兄在江湖上混了好多年,认识的全是成了名的英雄,像崔泽这样的晚生下辈,我眼里真是没有见过他。这姓崔的朋友年纪既轻,又是外来客,情实我是说不出他的根底。只有一节,我风闻道姓崔的却有个姓许的伙伴,另外还有个姓李的,姓陶的都是崔泽的长辈。据我们二舍弟说,这三人倒都是个老江湖,他们的为人,舍弟也略略知道一些。二位访拿崔泽,若觉得没法下手,倒不妨绕个弯子,从陶、李、许三人访起。若是这么办的话,我倒可以转问二舍弟,教他替二位设法摸一摸陶、李、许三人的出处,只不知二位尊意如何?”
  张进明、钱贵保两个人对视半晌说:“这也是个法子。但不知令弟方二爷在家不在家,可以请出来面谈不?”
  方鸿钧笑道:“舍弟确是没在家,他是闲着没事,找街坊下棋去了,我可以叫小仆找他一找。”遂请二公差在客厅坐着,他自己起身,回到内宅去了。二公差就在客厅,抵面密谈。张进明说:“这个姓方的是老江湖,不大好敲。”钱贵保道:“老江湖更怕入公门,打罢误官司。等他出来,我们把他说的那个姓陶姓李的下落,问出来之后,还是由我做恶脸,逼他跟咱们到衙门走走。他心里有病,必然不肯去,你那时再圆盘子,索性点明了,向他硬挤油水。料想他身家很重,这笔钱不能不花。”张进明道:“人人说你是钱鬼子,你真狠就结了。”两人全笑了。
  不料他二人在这里私谈,早被邻室潜听的人,全听去了。等到方鸿钧进了内宅,那方子材离开隔壁,立刻暗唤一个门徒,留在邻室偷听。方子材本人赶紧进内,和方鸿钧盘算应付的方法;弟兄二人略略斟酌一下,便已打定主意。约莫过了一顿饭时,方鸿钧、方子材痰嗽一声,双双出来。方鸿钧空着手,方子材手中拿着两个小布包,进了客厅。经一度引见寒暄之后,还是方鸿钧首先开谈,面对二公差,眼望方子材说:“二弟,这两位上差很够朋友。据他二位讲,那越狱要犯姓崔的,说是口供里把咱哥俩拉上了,咱弟兄自然不怕这个。却多亏他二位关照着,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咱弟兄总算没被沾连上。自古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虽然姓崔的不认识你我,可是我们到底省得到府衙答话,这总是他二位给朋友帮忙的地方,自今以后,衙门以内,还仗二位随时关照美言。我们弟兄这里有一点小意思,请二位上差收下,喝杯茶吧。”
  方鸿钧这样说,方子材就把布包分送给二差,二差满口不肯受,却早伸手接过,捏了一捏,竟是票子,不知有多少。方鸿钧心知二人惦记着贿赂的数目,忙说道:“这两包全是五百串,二位休嫌轻微。”张、钱二差脸上这才堆下笑容来,钱贵保似乎还嫌少,拿在手里,掂了又掂,张进明忙道:“这二位方爷看得起我们,我们若不收,便是嫌少,便是对不住朋友。我也不客气了,我可以拿这钱,给二位铺垫铺垫。至于我们弟兄呢,以后还要多麻烦二位哩。”接着又道:“刚才方大爷说,二位晓得崔泽的党羽,姓许姓陶姓李三人的出处,就请二爷指示给我们吧!”方子材道:“崔泽这个人,究竟是哪一路的人物,到底逃向何方,我可全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指给二位一条路。”
  张进明、钱贵保二人听了大喜,连忙向方子材叩问:“这姓许姓陶姓李的,都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多大年纪?什么长相?什么口音?跟逃犯崔泽是什么交情?”
  方子材眼望着方鸿钧,面对着二公差,慢慢地说道:“这几个人的底细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姓陶的名叫陶元伟,大概是从鲁西来的,年约四五十岁,多一半是崔泽的师傅长辈,这陶元伟还有一个女儿,这一回劫狱送信,听说全都是这姓陶的女子,假装犯人的亲眷,专给往来传信。”
  张、钱二公差立刻点头道:“不错,犯人崔泽在押时,确是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给他送饭,这女人自称也姓崔,是崔泽的妹妹,不过看他们相貌口音,全不相似;两人见面的意思,也不像胞兄胞姊,现在照方二爷这么一说,这个女子一定是陶元伟的女儿了。”又说道:“对,对,一准是这么一回事。我说方二爷请你费心,把这姓陶的年貌住处,一块儿写下来吧。”
  方子材笑了笑:“我只能口说,那可不能笔写……”张、钱二公差道:“方二爷又顾忌什么呢?”方子材笑道:“倒不是顾忌,二位原来不知道我,我只会耍刀枪把子,不会拿笔杆啊。”遂取过纸笔,自己口诵,请二公差自行写下来。写完了,谢了谢,二公差又问:“那个姓李的呢?”
  方子材说道:“若问这姓李的,却在江湖上鼎鼎有名。他姓李名豹,外号叫黑斑牛,在洛阳武林道,非常活跃。第三个姓许的,姓名叫许梦松,大概是个镖客,却与绿林暗勾着。二位公差要想捞摸逃犯崔泽的下落,第一步应该先就近着手访拿这个李豹,第二步再访拿那陶元伟父女和那个许梦松。只要把陶、李、许三人掏着,那个逃犯崔泽的底细,便不难根究了。”又道:“据我推测,劫牢反狱的主谋,就是陶、李、许三人,再不然,也是陶、李、许三人转邀的。那个崔泽年纪轻,是被人架弄着的,其实一点本领也没有。”说着,便把李豹、许梦松的年貌口音形容一遍。陶氏父女的音容,他便说不上来了。
  张进明、钱贵保,把陶、李、许三人的住处详细记下。不过那陶、李、许的相貌,口说到底不如面认。二公差一面收起年貌单子,一面再三称谢,最后仍要邀请方氏弟兄出头帮忙。方氏昆仲自然有一番推却,张、钱二公差再三劝驾,临到末后,方鸿钧这才吐了口话,依然说是不便明帮,只能暗助。又替二公差出了许多主意,又答应派遣门徒,相帮捕快,指认许、陶、李三人的面貌。张、钱二役这才揣着贿赂欢天喜地地去了。
  方鸿钧和方子材却气得了不得,他弟兄全是江湖上的硬汉,从来没有受人的勒索,更不曾受过要挟,现在却教二公差拿捏了一下,因此二方非常痛恨张、钱二公差。
  依着方子材的意见,便要尔以诈来,我以诈往,安心想耍弄这两个六扇门,方鸿钧却不以为然,他说:“我弟兄可以暗中做事,可以不跟官面联手;但我们既答应他,派弟子给他们做眼线,这一节我们决不能失信。”遂将得意弟子,择那为人最精干,最灵活的,挑出来两个,暗暗授予秘计。命二弟子化装改服,装作腿子,帮助公差,明面上相帮前去办案。方鸿钧和方子材这弟兄二人,另在暗地里,乘夜前往黑斑牛李豹和许梦松的住处,暗中窥探。
  这工夫黑斑牛李豹和许梦松,早跟着河朔七雄一拨人,逃往山西去了。便是陶元伟父女,也知道劫牢反狱,如同造反。既犯重罪,断不敢在旧寓所潜藏。陶元伟父女竟急急地回转馆陶县家中,连自己的家眷,带崔泽的母亲,一同迁居到知己朋友家中躲避风声去了。
  那张进明、钱贵保二捕快,和方门两弟子,秘密到黑斑牛李豹的原住的地方,连蹚了好几天,当然一无所见,黑斑牛早不在那里了。张、钱二捕快潜问四邻,才知道李豹素常总不在家,现在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回来了。捕快这才鼓勇进房,把李豹的下处,搜检了一回,当然在这里只有几件兵刃和一些粗笨行李,此外是一无所得。二公差无计可施,再找方氏弟兄,已经打点行囊,二次出门,寻找陶、李复仇去了。
  约莫过了一两个月的样子,河朔七雄和他们的朋友,一个跟一个,齐聚在柳林屯,深居简出,暂避风声。大众在贺孟雄家里,只是关上门闲谈,看书,练武。河朔七雄却不时派人,到陶元伟和崔泽的家去,打听消息。这时崔泽和陶元伟的家眷,已自鲁西移居直隶省僻邑,走的日期,离他们劫狱的时候很早,也很秘密,所以并没有透出风声。只是外面的情形太紧,陶氏父女和崔泽,全都不敢回家,崔泽藏在柳林屯,屡次要辞别河朔七雄,出去寻父,又要回去探母,也被诸人拦住了。
  这一天,鲁桐和赵梓材进县城回来,临进村时,忽觉村中有两个面生的人,在村口徘徊。赵梓材和鲁桐心中有病,见是生人,不由细加注视。见那两个人的装束,和村中人不差什么,神气却绝不相同;并且望见赵、鲁二人,立即避到旁处。赵梓材比较心细,容得二生客去远,随口问了问邻人:“这两个人是谁?”邻人答道:“听说是前街德发城里的亲戚。”鲁赵二人一听,也就罢了,回去并没有向众人提起。
  又过了两三天,七雄弟兄每次出门,不断碰上一两个异样的人物,似乎在他们宅子左右盘桓。贺孟雄和邱季刚顿觉情形尬尴,七人凑在一处,暗中讨论这几天的情势,每个人都感觉不妥。贺孟雄忽然道:“咱们也是迷住了。偶尔来了一两个生人,我们就瞎猜疑,简直柳林屯就不能再来外人么?如果来客是冲着咱们这伙子人来的,那么他们一定要在四邻左近,偷偷打听我们的情形,只要问问左近的邻居,岂不就明白了?”
  众人说是,邱季刚道:“大哥稍待,小弟先去问问看。”站起来要走,却又止步,向贺孟雄说道:“我看大哥,莫若再找纪书办来谈一谈,也许从他那里得点消息。”说罢,见众人并无异议,便叫来仆人老张,去请纪书办,邱季刚自己却到屯里的小铺,假作闲遛;暗暗去探问。这个小铺卖杂货零食,另外也卖一些白酒。小铺王掌柜,见是熟主顾、好主顾到了,忙搬过一个凳子来,又端过一碗茶来,说道:“四爷老没到我们这里来了。”邱季刚道:“家里事忙,不得工夫出来。”闲闲地坐下来,装得无意,问那掌柜的,买卖如何?因说到现在生活比以前又艰难了,人们都没有多少钱,轻易不买零食吃,做买卖不易了。——天南海北,扯了一阵。
  邱季刚闲扯着,正想问他:近日常来的两个生人究竟如何?忽然那边有个蓝衣人跟了过来,邱季刚一望而知,不是本村的人。便问掌柜道:“王掌柜,你瞧那个穿蓝衣服的人是谁?怎的我没有见过,是谁家的客人呀?”王掌柜笑道:“你老不认识人家,人家可认得你老呀?”邱季刚道:“这话怎么讲?王掌柜说话净和我绕弯。”王掌柜笑道:“这人和前街老李家认识,他这人又好喝又好吃,每天不在前街酒馆里,就在我这里。那天看着你老几个人出门,他就说看着你老几个怪投缘的,打算和你老哥几位交个朋友,只是不好意思张嘴。问你老几位为人怎么样,家里有什么人,家里的客人多不多,他打听完了后,可惜他有个毛病,就是口怯,羞见生人;不然,非和你老交谈不可。”
  邱季刚不禁愕然,忙问道:“这人姓什么?”回答:“姓刘。”问:“是做什么事的?”答说:“听说是在城里做买卖。”邱季刚笑道:“不像买卖人吧?”王掌柜也笑道:“我看着也不像呢。”邱季刚道:“还有人打听我吗?”王掌柜仰面想道:“有一个矮胖也问过你老几位来着。”邱季刚道:“也想和我们交朋友吗?”王掌柜道:“不是吧,是闲打听罢了。他也不是听谁说你老上月出门了,他问你老哥几个可到河南做生意去了?我回答认不晓得,他也就不问了。”
  邱季刚听了,心中又是一动。这时看那蓝衣人,又从前街溜了过来,忙和王掌柜道:“王掌柜,不要说我提到他,我们不愿和外人往来。”王掌柜连声答应,邱季刚付了钱,径自前行,到拐角时,侧目偷视,见那蓝衣人果到王家小铺去了,似乎也买了些东西。坐在那里,一面吃一面谈。邱季刚暗自点头,信步走了两条街,扭转回来,仍回到那个小铺附近,轻轻走来察看。只见那蓝衣人一面吃,一面闲谈,眼睛不时打量七雄的大门;穿着虽似村农,神情意态颇似官面。邱季刚早瞧出了七八分。恐怕蓝衣人心疑,便不再进小铺,漫然闲步回宅去了。
  一进门,贺孟雄面含忧色,见邱季刚进来,就问道:“四弟怎么样?”邱季刚摇头,就把刚才所见说了一遍,又反问贺孟雄和纪书办见面情形。贺轩雄道:“情形也不好。不知怎的,我们上河南的话,竟漏了出去。纪书办刚才来说,县里已经派人到公所,暗暗打听咱们近日的景况,有无生人出入,据纪书办说,看情形不是县里要打听,多半是上司衙门派人来查办。这一回纪书办很帮忙,口气上不肯说,意思也是劝咱们躲躲。照这样子看,多一半是咱们的事情犯了。”
  赵梓材瞿然说道:“那么,我们就该见机而作,我们赶快走吧。”贺孟雄不语,众人也都各相顾视,悄然无话,全知道情势所迫,如若不弃家出奔,恐有大祸临头,若说弃家出走,又舍不得辛辛苦苦经营的柳林屯这座隐居山庄。
  如此沉默了半晌,贺孟雄叹了一口气道:“说不得了。”遂命人请李豹诸友,一面对六弟兄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照现在的情形,没有别的商量,只一条路可走,便是一面打点潜逃,一面查看来人用意。咱们现在请他们哥几个来想一想怎么查看来人,怎么样出走,才比较合适,大丈夫为朋友两肋插刀,断不许皱眉,况又关切着崔大哥嗣子的事,请各位弟兄当着他几位的面,可别说出懊恼的话来。让人家看着笑话。反正已然如此了,我们就该认命,埋怨也没有用。”六弟兄答道:“大哥请放心,我们决不说泄气的话,谁让咱们赶上了呢?”
  这时长工已把李豹诸友请到,大家关上房门,围坐在一起,悄悄计议。在座的计有河朔七雄、龙天照、许梦松、陶元伟、火道人、李豹、崔泽十三位英雄,陶秋玲自在内宅未出。李豹问道:“贺大哥,把人都聚在一块儿,有要紧事吗?是不是咱们的案子有点风吹草动?”火道人道:“黑牛的嘴,没说过好话。”
  贺孟雄笑道:“这回黑牛兄弟还真说对了,我们的事大概出了毛病。”陶元伟、许梦松惊道:“莫非捕拿文书到了?”贺孟雄道:“差不多吧!新近有生人前来访查我们,小弟等七人决定弃家出走,故此找诸位商量商量,怎样走才免得叫人缀上。”诸人一听,全都惊慌,陶、李、许、崔尤其感到不安。陶元伟、许梦松很歉疚地说道:“为了小弟们……”贺孟雄摆手说道:“陶兄、许兄不必发烦,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我们弟兄和崔大哥是患难至交,为他的子嗣出了差错,乃是应当应分的,现在我们是有福同享,有罪同受,我们还是赶紧商量怎么走吧!”邱季刚道:“还得访查这几个访查我们的人。”
  李豹道:“这些狗腿子真可恶,我们先毁了他们再走。”又道:“既打算走,那还不容易?雇两辆车,把家眷细软放在车上,咱们大家随着保护,一直冲出去,谁还敢拦?谁要拦咱们就宰这东西。”
  赵梓材哧的笑了,说:“牛哥,去你的吧,你的主意真馊,还不如旗锣伴着,拿轿把咱们抬着走呢。”火道人道:“李兄弟是真冲,也不想想走是秘密事,怎么能明目张胆硬往外闯?就算人家拦不住你,人家不会暗缀着你么?况且这又不是单人,乃是拖家带眷。”李豹脸上挂不住道:“不行就不行,哪里这些唠叨。不走咱们大家等死,谁要怕死,谁就是狗熊。”说完哼哼的往那边椅子上一坐,众人不觉都看着他笑。
  龙天照掀髯道:“小弟倒有一个法子。急不如快,今天七雄兄弟可以分出一位来,到外面去雇车。雇好了车,夜晚间让家眷先离开此地。剩下咱们最末后走,诸位以为如何?”
  这个走法却也不甚高明。陶元伟道:“七雄自己出去雇车,可不大妥当,没得让人家盯上梢倒更走不利落。依小弟看来,这件事可以先托人在庄外暗暗预备好车,把家眷化装改扮,乘夜步行出庄,然后乘隙上车逃走。小弟还有一个妙法,用五花八门的法子,把官人的眼目扰乱了;一面是真家眷偷走,一面是假家眷也偷着走,我们分几拨往四面八方走,却邀定集会之地。真家眷在中途休息的时候,最好先找一个有前后门的人家;或在打尖时,也预备好了车,此到彼发,这样预备三四处,只是费点事,多花点钱,我准把狗腿子们骗了。看现在的情形,官方大概是刚来采探我们,想必不会立时动手。咱们所顾虑的就是家小,家小一走。咱还怕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议论起来。贺孟雄低头不语,折中众议,重新考量了一回,定规了几步办法,向众人说了,众人这才放了心。杨汉青站起来道:“这第一步办法,雇车探路,让小弟来办。”说完,喊了长工,一同出去;直到夜晚方才回家。第二步办法,由陶元伟、李豹去办,却是访查官人的动静虚实。贺孟雄、邱季刚几人或在家收拾细软,或到外面布置行头,也各自办各人的事去了。第二天他们忙了一昼一夜,第三日恰好是村集。村中的人不分男女老幼,纷纷出来赶集,各个揣袋推车,有的是推货到集上卖,有的是到集上去买,七雄家小,分出一部分,混在其中;有的提了篮子,扮作村姑,有的扮作乡妇。趁乱溜出去,杂在人群中,走出数里地,到了几处邀定的地方。这几处早都预备好了车辆,上车径自去了。鲁桐、韩凌霄,在后远远地护送。贺宅门口也开出一辆大车来,上坐妇孺,直奔村外驰去。
  午饭后,邱季刚匆匆自纪书办那里绕回来,一见贺孟雄忙道:“大哥,家眷走了没有?”贺孟雄道:“已经走了一拨,怎么样?”邱季刚长吁了一口气道:“好。”又对贺孟雄道:“我们要逃跑的话,恐怕也走漏了,现在外面风声很不对,咱们只可快走吧。纪书办透了点消息,城内正在调动官兵,说不定两三天就要来。”贺孟雄惊慌道:“事不宜迟,等陶、李二位回来,立刻就走吧,别再耽误了。”
  天至晚饭时,陶元伟、李豹方才回来;众人忙问二人刺探的情形如何?李豹道:“真有人缀咱们,我和陶大哥方一出门,还不太觉,等到走过两条街,就看出来两个人,鬼头鬼脑,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盯着我们俩。我和陶大哥商量,要看看他们到底是几个人,就假意分手。果然我们哥俩刚一分手,就又钻出来两个人,在后面跟我。我和陶大哥绕了好几圈,已然看出来就这四个人,并没有别个,要不是陶大哥嘱咐我,我真恨不得引他们到野外,把东西放倒那儿喂狗。”龙天照道:“七兄弟,我看咱们还是早动身,少惹麻烦为妙。”贺孟雄点头称是。
  于是贺孟雄、邱季刚等人,请李豹诸友稍候,他二人设法遣散长工仆人,有的付重资,叫他们出门办货;有的各给工钱,准许他们歇工回家;长工等想问缘故,贺孟雄捏词说了理由。等到长工散去后,即忙备马,马上装置好了食粮水壶,只等天黑,他自动身。
  七雄的几处宅子,业已经空空无人。七雄都是江湖人物,身外之物都抛得开,只把细软带走,一切粗笨家具,四季衣服一概不要。自知大祸将临,各人身上分带珍宝罢了。而且七雄弟兄劫狱救人之后,一回家就准备着了。
  这时离石县城外大道上,又来了一拨,十数骑马,正是方氏弟兄和黄河三剧盗、神手雁翅镖周金寿,以及水蛇林文英玉玲珑林萍兄妹。紧跟着前后脚,另有一拨人,便是从前被李豹、杜仲衡打败的张天佐、张天佑,他的父亲朱砂手张元方,也寻来了。
  方氏弟兄是暗暗缀着洛阳捕快来的,可惜为了邀帮手,迟到了一步。那朱砂手张元方,是由别方面,打听到李豹的踪迹;他是专找李豹寻仇来的。
  捕快是办案,是缉拿越狱大盗,当然禀报离石县,投文请兵。方氏弟兄是按照绿林道的规矩,潜来报仇,一面暗助着官人。朱砂手张元方却是替儿子找场,并不打算侵害敌人的性命,更不想借着官人之势。
  这三方面不邀而同,齐来搜访柳林七雄和七雄的朋友。各人的心思不同,各有各的打算,却都对七雄不利;但因为来的时候有前有后,这就无形中减少了力量,河朔七雄由此反得分别应付。
  李豹、陶元伟把四个潜伏盯梢的捕快,看准了之后,赶紧回来。向七雄和火道人、龙天照,悄悄说了几句话,众人点头。李豹向贺孟雄道:“贺大哥,你究竟安排好了没有?今晚一定能动身吗?”贺孟雄道:“正是,黑夜容易躲藏,我打算连夜逃走,给他们一个猝不及防,让他们追也没处追去。等他们想追时,人已在百里以外了。”李豹不语,附耳向贺孟雄说了几句,道:“大哥,务必等我回来再走。”贺孟雄大喜,连忙答应道:“牛兄弟多辛苦了。”李豹一笑,回头就走,同着龙天照、火道人、陶元伟,出了柳林屯。
  贺孟雄送四人出了门,依然收拾财物,掩埋碍眼的东西。又检视了一遍,看着这些宅子和家具,心中免不了怅怅恋恋。随即长叹一声,便自取马拭剑,静候龙、李等人回来。
  不一时,黑斑牛李豹一人跑来。贺孟雄忙问:“李兄弟,怎么样?”李豹道:“行了,咱们快走吧。”贺孟雄道:“他们哥几个呢?”李豹道:“在屯外等着呢。”贺孟雄道:“狗腿子们呢?”李豹笑道:“上了树了。”贺孟雄道:“四外还有人盯着咱们没有?”李豹道:“小弟来的时候看了,大概没有人。”贺孟雄道:“走。”这工夫夜暗天昏,风吹草动,气象萧索;贺孟雄忙招集散漫在各处的弟兄,备好了马,另外带着三匹空马,从后门出去。摸着黑,来到了门外,四顾无人,飞身上马。由李豹当先开路,到了屯外,会合了龙、陶、许这十多位英雄,撒开了马,落荒而走。
  河朔七雄纷乱准备的情形,大概官府也窥探出来了,只是官府行动迟缓,致被七雄占了先着。官府本预备第二日凌晨掩捕,如今七雄已走,四个卧底的捕快却被暗算,堵住了嘴,捆吊在树上。直到天晚,四个官人方才有一个挣脱绑绳,救了同伴,赶忙地进城报官、请兵追缉。当地官厅闻耗大骇,慌忙拨派兵弁,驰赴七星屯,围庄搜院。当下扑了一个空,匆匆地查封了空宅,拘去四邻;一面分兵顺路追捕,一面发紧急文书,咨请邻县和沿路关卡,一体协拿,这已经耽误得工夫很大了。
  这追捕逃人的官车和原班捕快,合起来有四十名马队,五十多名步兵,各执兵器,如飞云逐电似的从后面赶来,只可惜隔了一夜,又中了诱敌的计。经沿路打听,追到歧路上,便断不准河朔七雄逃走的方向,只可分成两路排搜下去。那河朔七雄和他的朋友,早逃出一百多里以外;七雄的家眷也已潜投到秘密藏身的所在去了。
  河朔七雄由贺孟雄断后,引领群友,顺小道纵马南行,乘夜偷渡三焦镇,打算先奔石楼镇,略略一停等候家眷安抵密窟的确报,并听一听官府追捕的风声。如果追捕的官军已然跟踪上来,只要再紧一步,他们就要离开石楼镇,径投石楼山落草避祸。
  贺孟雄一行连夜奔逃,在天刚破晓的时候,已经抄小路来到石楼镇外。在密林后下马,正打算设法步行进镇;忽然听见大路上蹄声落落,声声惊人。贺孟雄觉出形势不妥,赶紧叫众人牵马入林,他自己和黑斑牛李豹,悄悄从树后探头,往外窥看。不想那蹄声过处,尘土大起,早飞奔来数十骑,直抢到树林边散漫开了,把整个林子围住。为首一人在马上扬鞭大笑道:“河朔七雄久违,久违,幸会,幸会!”喊一声,纷纷下马。李豹眼快,一见认明,暗暗叫苦,同时贺孟雄也看出来了,不禁哼了一声。原来真个是祸不单行,这围林阻路的人,正是方鸿钧、方子材弟兄和黄河三剧盗,神手雁翅镖周金寿,玉玲珑林氏兄妹,另外还跟着一群壮士。贺孟雄立刻抽身进林,关照同伴。李豹就昂然迎出去。
  这时方子材连连挥手,他带来的同伴立刻散漫开。方鸿钧就暗合着暗器,含笑上前,道:“许兄,李兄,洛阳一别,教我们寻得好苦。”说着话、向黄河三盗使了一个眼色。周金寿、林氏兄妹立即会意,俱都手摸暗器囊,一手拉马,盯住了林径;准备七雄兄弟,如果往外一冲,立刻用暗器攻打坐骑。七雄弟兄、火道人、龙天照,几人这时早都晓得了,在林中一声不响,暗做突围的准备。那林外的李豹,见方鸿钧、方子材这种情形,不由大怒,道:“方老头,你们打算怎么样?你们到底冲着谁来的?”方鸿钧答道:“不打算怎么样,只请李爷、龙爷、许爷、崔爷四位出林一谈。至于别位英雄,咱们彼此无恩无怨,我弟兄决不相扰。诸位若愿稍候一会儿,容得我弟兄跟许、李四位盘桓过了,你们一同再走也可以。不然的话,就请别位先行,我们只会的是李、许、龙、崔四位,我与别位素昧生平,我们定要留面子。但是你们四位要先走,可得有点说辞……”冲着李豹双目一瞪道:“李朋友,那位许朋友,龙朋友呢?为何还不出头?再不露面,方某可要不客气了。”众人听了,还未置答,李豹大笑道:“你想要留下我们吗?”一言未了,那边早惹恼了赵梓材。
  赵梓材和李豹感情最好,闻言知是冲了李豹来的,为友情重,一声厉喝道:“放你娘的屁!你们有多大胆子,敢留我们哥们?我倒看看你朋友多大本领!”说着话,喊一声:“李牛哥闯啊,看谁敢拦!”伸手一带马,翻身上去,双腿一夹,马往前一窜,左手按刀鞘崩簧,右手抽出钢刀;再伸手探囊摸暗器在手,一马直冲林外。
  贺孟雄和几个年长持重的人,谁都愤恨方氏弟兄咄咄逼人,只是他们唯恐后面公差追来,还打算说几句江湖话,化解化解。求他们让路,什么事以后再说。赵梓材话已说出去、贺孟雄要拦未拦住,只可挟武力硬闯了。贺孟雄便请大家一齐上马出林,只见赵梓材催马上前,相距双方不远,钢刀交与左手。暗器交到右手,一按簧,咯吧一声。一支袖箭劈面奔方子材射去。方子材正立在林边路上,忙侧身一闪,也将右手一扬,不打人,先打马,一条白线直奔马头钉来。赵梓材连忙带马,那马一侧头,一支镖破空打过去,那镖的红色缨直拂着马眼,马一受惊,顿时狂跳起来。赵梓材惊而且怒,自知马上工夫不济,忙翻身跳下鞍来,举钢刀步战。奔方子材就劈。方子材冷笑,侧身闪过,举刀相迎,二人杀在一处。
  那李豹虽然好斗,却不愿如此耽搁,但看目前这情形,不杀也不行了,便掣折铁刀上前,道:“方老头,咱们俩再来来。”方鸿钧不语,咬牙切齿,举练子迎住,龙天照回顾陶元伟道:“不要尽让好朋友动刀,我们也上……”双手一提腰围子,扑扑噜噜亮出了那条龙头杆棒,跳步上前,神手雁翅镖周金寿喝一声,提分水钩镰枪挡住。那陶元伟提金背砍山刀,正要上前,被贺孟雄拦住道:“陶兄且慢……”这时候许梦松不堪其愤,也要挥刃出战,贺孟雄对陶、许二友,很急促地说道:“咱们现在可不是耽误时候的了。”把众人聚在一起,匆匆嘱咐几句话。发一声喊:“闯啊,别尽死心眼呀。”十数匹马一齐冲出。
  贺孟雄和陶元伟、许梦松先一拥而上,打算绊住方氏弟兄,让李豹、龙天照、赵梓材三人抽出空来,急急上马奔走。哪知敌人早防到这一手,各个不动,手发暗器攻马。河朔七雄和诸友只顾夺路,有的马被打受惊,狂奔乱走;有的见形势不对,不喜马上工夫,便跳下马来步战;有的马匹伤重倒地,人只得跳下来打,当时这些人混战在一起。河朔七雄且打且退,二方弟兄紧缀不舍。正在捉对儿拼斗,难分难解之时,忽听后面随风过处,隐隐传来一阵蹄声。不一会儿蹄声越来越响,这情势突兀,双方不禁各都抽空往四外偷觑。只见来路上声势惊人,瞬眼间奔来数十个骑马客,随着马后,卷起了一片黄尘,如飞云掣电奔来。河朔七雄心中有病,不觉着急发慌;方氏弟兄却也猜着一些,他们却是又喜又惧。
  蹄声落落,由远而近,由急而缓转眼来到林边。七雄凝眸回看,果然是追捕劫狱人犯的官差,业已会合官军赶到。一见这边械斗的情形,为首的兵官吆喝一声,登时往四面散漫开。
  此时天色已经昏黑下来。
  河朔七雄和李、陶、龙、许诸友,情知不妙,不敢再恋战,招呼一声,首先由贺孟雄、龙天照、陶元伟三人,手掐嘴唇,吱溜溜一声长啸,发出危急暗号。众人也都明了,急待抽身退走,只是各被敌人绊住,急切间不能战退仇敌,会合逃走。
  贺孟雄十分着急,一面动手,一面又发一声呼哨。众人虚掩一招,同声大吼,抽身急退,纷纷夺路四散奔走。只可惜迟了些;官役已从四外合拢来,齐喊:“格杀勿论,拒捕者死!”“休放走强盗呀!”四五十个官军骑卒和十数名捕快,各使长枪单刀铁尺,挠钩套锁,标枪弓箭弹丸,近拦远打,乱奔众人打来。却未免分不清谁是七雄,谁是黄河三盗、方氏弟兄。二方弟兄见有官役来围,起初还想助官役,捕盗复仇。不料想官役不分青红皂白,兵刃暗器,连他们一齐打,二方情知不妥,忙一声呼哨,也让自己人赶紧撤走。其实这工夫,方氏一党和黄河三盗,早不待嘱咐,各个都明白,全都舞刀枪剑散开了,往外乱闯。这些人武艺精熟,飞纵功夫高妙;官军努力兜剿,顾此失彼,终被他们杀出一条血路,落荒窜逃而去。
  河朔七雄也都乱窜。只陶氏父女和许梦松在一起,李豹、龙天照、赵梓材三人在一处,河朔七雄在场四人分作四处;火道人、崔泽落了单。崔泽一个人奔上荒郊,单择无人处,信步狂逃。于是河朔七雄洗手后,十年经营,偌大一番家业,被官府和仇家所逼,只落得一夜工夫,倾巢四散,不免重入江湖。他们在江湖上另有遇合。这其间遭遇最奇诡的,还是那少年崔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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