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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众马师竟显身手
2025-07-09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当双雄决斗时,两边的人全都聚在场中,注视自己的人的胜负。起初大家都以为刁五福必败无疑,不意刁五福新学了这一招败中取胜的施拖刀,居然先伤了李泽龙。李泽龙虽然一时大意,到底手疾眼快,居然在既败之后,获命救招,把敌人一条右臂打折,而且打飞了敌人的兵刃,若评判起来,只可说是两败俱伤,不能准说谁是略占先者。坐山雕刁四福却十分挂劲,忙着给族弟治伤,定要下场,把这面子找回来。那边牧场方面的人,一齐安慰李武师,李武师连说惭愧,惭愧。幸亏他们预先带着刀剑药,由于二虎取将出来,急忙递给魏天佑,魏天佑亲自给李泽龙敷治。刀伤左肋,有三寸许长一条口子,深有三四分,无怪乎血流很多,连皮肉都翻起来了。杜兴邦帮助魏天佑将药粉按在血上,再用布条围腰一缠。这种刀伤药十分灵效,要是刚受伤,立即敷上,准能当时血止疼定。武师李泽龙咬牙忍疼,另有刘雍给他喝了一点朱砂定神散,向李泽龙说道:“李大哥是大意了,到底您的功夫熟,临了还把小子毁一个不善,你看,你这伤不到半月准平复如初。那刁老五伤筋折骨,只怕接骨匠不现成,就许落了残废。”杜兴邦也说:“至不济这小子也得哼哼半个月,临到一百天,你看吧,他的右臂完了。”大家尽管安慰,李泽龙仍然惭愧道:“韩家围子的威名,算是教我给毁了。”魏天佑见他戚戚不已,深以失招为辱,忙亲自鼓舞道:“这算得了什么,比武决斗,谁也保不定准赢,咱们是自己人,没有什么说的。若教您这样看法,我前日被擒,我才是亲手砸了韩家围的牌匾的祸首呢。反正今天我们抱定决心,出死力和他们周旋,宁教人不在,也不教气输了。他们别看人多,也未必讨得了好去。”
  牧场武师群雄低议,飞豹子袁承烈只安慰了李泽龙几句话,便去注意敌人方面的动静。他们双方对阵比武,把空场子做了斗场,他们恰好各据一边长墙,牧场中人全在东,商家堡的人全在西。场子很大,彼此相望,个个扼腕抱肩,跃跃欲动。那刁四福已将族弟刁五福搀进大厅去了。土太岁姚方清依然立在场心,自以主人的资格,过来向魏天佑、袁承烈客气了几句话:“他们受伤的朋友,与其在这里,不如请到敝堡客房中,去歇歇吧。”魏天佑忙道:“行行,姚当家不要客气,我们不好太打搅了。我们受伤的人,打算暂时把他们送回去,堡主以为可以么?”土太岁姚方清阴死阳活地笑了一声道:“魏场主怎的倒说出这话来?我们商家堡哪敢强留贵客?像诸位乃是快马韩韩场主那边来的人,来既自便,去也请自便,何必问我。”
  魏天佑尚不知今日结局如何,犯不上和他抬杠,遂淡淡地说道:“既然堡主这样讲,我们暂将受伤的人送回。”刚要吩咐人送,姚方清忽然冷笑道:“这时就送,不似乎早一点么?依我看,索性再过一会儿,打总的做一趟送,岂不省事?”言外的意思,还有更多的人要受伤,即在眼前呢。魏天佑哼了一声,答道:“但不知那位刁五爷的伤势如何?敝场请着一位好外科先生,莫如把刁五爷也送到敝场,还有贵堡别位,也可以同去。”
  两个人互相讥讽,袁承烈忙过来说:“姚当家的,咱们且谈正事,贵堡还有哪位,要指教弟等?”姚方清道:“我们早已预备好了人了。你们正忙着给李爷治伤,我就没有顾得说。现在我们在下有几位外邀的朋友,打算会一会诸位,尤其袁朋友,他们全要会会。”
  说着,正要点名派人比量,突然由外面跑进来一个贼党,来到姚方清面前报道:“报告当家的,现有虎林厅单掌开碑陆万川陆三爷,带着朋友到了,请当家的示下,是让到老窑客厅,还是一径请到这边来?”土太岁姚方清一闻此报,脸上顿现喜容,随向袁、魏二人抱拳道:“众位请稍待,在下有几位远道过访的朋友来到,我得去迎接迎接。他们几位也全是咱们道里的人,我还要给诸位引见引见。”说罢,不待袁、魏答言,带着身边两个党羽紧行迎了出去。
  工夫不大,土太岁姚方清从外面走进来,陪着高高矮矮十几个壮汉。跟姚方清并肩走着、且行且谈的,是一个面黑如铁、满脸乱蓬蓬胡须、十分野相的怪汉,说话声如破锣,扇子面的身影,显着十分猛勇。稍后一点的,是一个黄面瘦子,却生着很凶的一双暴眼。再后便是一群短打壮汉,一个个凶猛强捷,一望而知,绝不是寻常老百姓。看姚方清且谈且笑,对待黑面怪汉,好似非常客气,又像是十分厮熟的老朋友。满面堆欢,一行人走上月台。此时袁、魏二人全在月台上,姚方清即向魏天佑、袁承烈引见道:“二位,我给你引见几位朋友。这位是我们辽东道土的朋友,姓陆名叫万川,有击石为粉的铁掌功夫。江湖人的弟兄们送了他一个外号,叫作单掌开碑,又叫作铁掌陆。差不多我们辽东道上的朋友们,全都推重他,称他一声老大哥。”陆万川听了,桀桀大笑,手搔头皮道:“我们姚三哥不呕我,谁会呕我呢。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不过一个吃宋江的好老罢了。”
  姚方清也哈哈一笑,手指袁、魏二人道:“这一位袁承烈袁爷,这一位魏天佑魏爷,他二位全是我的近邻快马韩手下的朋友。只因近日我们有点小交涉,要在今天、在此地做个交代。陆大哥赶来了,很好,你可以瞧瞧热闹。大概我们商家堡跟快马韩韩家牧场的交扯,你陆大哥也听说了。你们几位都是道里人,回头你帮帮场。”
  那黄脸瘦汉子,忽然口吐尖锐的声音道:“这一位叫袁什么烈?”姚方清道:“这位么!这位叫袁承烈,怎么着,二位从前有个认识么?”黄脸汉子不答,却向率领来的人一点手,叫了一声:“邓老弟,你过来看看,这位可是你念叨过的那一位姓袁的么?”立刻从那七八个短衣壮汉群中走出一人,赤脸肥躯,面有刀疤,直凑到袁承烈面前,钉了一钉,突然往后一退,到了姚方清和陆万川二人的中间,这才说:“好好好!这一位袁爷,我早就访他,今天幸会,我可遇见你了。”对黄面汉子道:“倪六爷,你猜得不错,正是这小子……我说:喂,姓袁的,我记得你从前报过万儿,叫作什么袁啸风,又叫袁振武,怎么今天又叫袁承烈了?还算不错,你还没有改姓,总算够人物。”立刻双手一拍,戟指着飞豹子,大声说:“姓袁的,邓二爷居然也有找着你的日子,咱们今天好好的清一清旧账吧,伙计!”翻身又向陆万川说:“那天跟咱们捣蛋的,就是这家伙,陆大哥,今天瞧您的了。”
  这黄面汉子,和这赤脸有疤的人,这么一闹,袁承烈不由愕然,魏天佑也是一愣。齐看此人,素不相识。袁承烈想而又想,忽然想起来了,凑上一步,注目细认,此人是在左眉靠鬓处有一块很深的刀疤,连眉毛都中断了。身子骨又肥又矮,活像油篓。穿一身短打,把一件长衣服搭在胳臂上,十足透出匪气。魏天佑望着袁承烈,目露疑问:“这是何人?”飞豹子袁承烈和这人回目对睨,已然想起这个人名叫火鹞子邓熊,哦,他正是虎林厅的一个赌棍。又一想,想起当年飞豹子只身一人,初闯关东,正是跟此人结了仇,才把自己支使得东跑西奔。袁承烈也不觉怒骂道:“好东西,原来是你呀!我也正要找你!”
  原来飞豹子只身闯荡,在虎林厅,曾经遇见过一群土匪殴打姓孙的两个皮货商。姓孙的儿子,贩货到了虎林厅,被赌棍诱入赌局,一场腥赌,输了一千多两。终被孙某看破,不禁骂了出来,说了几句威吓的话。哪知赌徒暗与地方勾结,听孙某的口气,似要归官涉讼,控告他们骗财,他们先下手为强,把孙某打了一顿。孙某的父亲赶到,也被凶殴。这件事恰被袁承烈目睹,不禁起了不忿之心。上前劝解,一言不合,飞豹子把赌棍舍命周七打了,舍命周七忙回去呼援,把这火鹞子邓熊勾来。二人合谋,竟赶追得飞豹子在店中存身不住。那孙某父子吃了大亏,也被赌徒监视,雇不着车,回不了家。飞豹子为此大闹赌局,把火鹞子邓熊擒住,当时折了他一个口服心不服。飞豹子这才救人救彻,一力担承,把孙某父子送出虎林厅。殊不知火鹞子邓熊在此地颇有势力,他本人虽差,他还有领袖,就是这单掌开碑陆万川,在当地是数一数二吃腥饭的人物。如今无端被外乡人拆了牌匾,焉肯甘休?偏偏出事时,陆万川已然出门,未在虎林厅。遂由舍命周七与火鹞子邓熊,把当地的捕头寻来,请吃酒,递钱财,三人嘀咕了一个下晚,打定主意,要把飞豹子当作匪类,抓入官厅,先打他一顿,再拘他一两日,借此出出气,并且维持赌局的威力。飞豹子是一个孤行客,平白的惹了这场麻烦,果然落了世俗那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当下颇吃眼前亏,可是话又说回来,那天赌棍打人的情形,也真令人不忍目睹。飞豹子奋不顾身,把孙家父子救了,他自己的行踪,到底被赌棍监视住,由一个姓杜的班头,带领伙计,作为查店,找到飞豹子,三言两语,认为形迹可疑,立刻由店中抓他上衙门。
  袁承烈是机警人物,登时明白自己是何处受了病,向官役放出几句外场话,竟不迟疑,跟着他们走:“你们教我上哪里我就上哪里,我决不规避。”他想,他自己没有私弊,也不怕他们,岂知一到虎林厅,过起堂来,厅上的官府偏听一面之词,又暗中受过赌局的贿赂,遂要上刑先打,袁承烈跪在堂上,一看蟒鞭,若真打在身上,便要吃大亏,恐不能生出虎林厅。他竟一怒,陡然跃起身来,把锁链一抖,照官役打去,立拔身飞上房逃走,由此被马兵追逐,才遇上了人魔焦焕。
  现在事隔数年,不想与这火鹞子邓熊遇上了。这邓熊出面一认,回手一招,那单掌陆万川哦了一声,忙指着飞豹子,问邓熊道:“这人就是那个姓袁的么?”邓熊本是飞豹子手下败将,今天有恃无恐,大声说:“就是那小子,拆了骨头拔了毛,我也认得他。”凑上一步,厉声叫阵道:“袁朋友咱们今天见面了。咱们的老账今天可要算算。”又对土太岁姚方清道:“这位袁某,我们跟他有交代。我刚才认了半天,方才认出来。相好的,咱们下场子说话。”
  飞豹子发怒道:“姓邓的,你少要张牙舞爪,你本是袁二爷手下的败将,你还想龇毛?你敢跟我再来来么?你不许教别人给你替死,你放出狼烟大话,我只要你本人下场。”飞豹子叫的真够板眼,火鹞子邓熊吹了一气大话,其实是在人前逞威,他还是要请他们领袖单掌开碑陆万川替他斗一斗。他却装得活灵活现,居然抄兵刃,要斗雪前仇似的。那单掌开碑陆万川立刻接了声,往前一横身,说道:“且慢,袁朋友,我听我们这位邓弟兄,久已讲究过阁下的行藏,我早要找你。你趁我没在家,到我们虎林厅宝局中胡扰了一顿。你又大闹厅衙,作奸犯法。我为了我自己的生意,更替官面上追捕要犯,久已抱定决心,要找你有一番交涉,可惜陆三爷的家务事分了心,没有工夫赶一只野猫。今天好了,你又跑到我们姚哥们这儿卖起字号来了。姚哥们想必又碍了你的事了,你倒想充好汉,到处龇毛。无奈我们辽东道上,还有一两个人物,由打我这里说起,我要打发你老兄回老家。你何必找我们邓爷,伙计……”说着一指鼻头,面横杀气道:“你趁早冲着我陆老三来来。”随一转身,甩脱长衫,讨过兵刃,催逼袁承烈跟他下场。
  当这陆万川、邓熊大声大气宣布飞豹子的罪状和前仇时,牧场群雄都留神听着。因为飞豹子袁承烈只身投效,大展身手,这些马师武师自然全很佩服他,只是对于他的来路,袁既讳言,众人也不好追问,人家是刚到牧场,便立了奇功的人,群雄只有钦仰,未便多疑,可是人人心中都怀着疑团,正不晓得袁承烈从前是哪一宗派的武师,也不知他以往做了些什么事业。据袁承烈说,只听口气,好像新到关东不久,从前是在关里混,现在,在牧场和商家堡双方决斗之时,袁承烈忽然遇上旧仇人,这仇人又是虎林厅的人物,那么袁承烈从前一定到过虎林厅了,他却不曾明说过。牧野群雄此时全想从陆、邓口中听听飞豹子当年的行为。陆、邓二人一口一声诋毁飞豹子,牧场中人自魏天佑以下,都侧耳谛听,初疑飞豹子必然做过杀人越货、戕仇避祸的事,所以才讳言身世。但等到邓熊再往深处讲,才觉得不是,飞豹子大概是扰过他们的赌局,魏天佑还在留神欲听下文,飞豹子是个心思很快的人,登时觉出这一点,向魏天佑瞥了一眼,又向敌人瞪了一眼,立刻拿话顶上去,无形中是替自己辟谣。
  飞豹子厉声叫道:“陆某人,你就是在虎林厅开宝局,施腥赌,倾害良民,纠众殴打皮货商的那位局头啊!我久仰久仰,朋友,你接娼包赌,这也是江湖上人物干的?你们可是做得稀奇,既然合伙通谋,把一个老实商人骗了。你们还不依不饶,要打折人家的腿,不教人家生还故乡,连人家的老父也几乎打死。你们这举动比合字还不好。你血口喷人,硬说我姓袁的作奸犯科,大闹官厅,你怎么不说,你们勾通恶吏,要把我诬良为盗?你们在拳脚上敌不住袁二爷,你们就借仗官势,想扣留我。姓袁的别说没犯法,我就是犯了法,也是被你们一群赌棍,买嘱了恶吏贪官,施展丢包计,故意的拖我进入你们的圈套。你们却瞎了眼,你们竟不知你袁二爷素常不吃这一套。相好的,你当着大庭广众,你诬蔑我闹官衙,你们怎的不说,你们花了多少钱,才买得贪官污吏受你支使?陆三爷你手下这姓邓的所作所为,你晓得不晓得?你若晓得,你就是下三滥,你若不晓得,你就是浑蛋。光棍汉子只凭粗胳膊,在赌场娼窑卖味,那也是活人干的。唯有你们这一伙,比这个还不好。你们挨了打,按照江湖道,应该一声不哼,躺在地上卖打,这才是叫得起字号的人。你们这位邓伙计却不然了,跟我比拳,比不过了,就跑;跑不开,挨了揍,就爷爷奶奶的叫,什么好听的话都央告出来了。等到袁二爷手下留情,放他得了活命,他若是另请高明,替他来拔闯,这也是道里朋友的常行。哪知他不然,他倒买嘱了班头捕快,要把我拉入牢狱,呸,别不要脸了,这叫什么江湖?”
  袁承烈也大声宣布对头的丑态,对头也大声吆喝,陆万川听着太不像话,立刻向袁承烈点手道:“朋友不必瞎吵了,我们下场子,拿拳头刀把子说话,准比口舌讲的空话响亮,来来来!走!”
  飞豹子立即甩衣束带,把一柄钢刀索过。想了一想,复又把刀递给杜兴邦,转问陆万川:“朋友,我们是过拳脚,还是过兵刃?”陆万川眼光往四面一看,两边的群雄正都钉着他们,遂厉声说:“我们邓伙计是从拳脚上输给你阁下的,我们当然还从拳脚上找。等着我请教完你老兄的拳术,我再向你讨教刀法。”袁承烈道:“好好好!”两个人立即奔到场子。
  这时牧场的武师黄震,忙从人群中闯出来,奔过去道:“且慢。”转向姚方清道:“我们袁师傅,和我们魏当家的,乃是我们一伙的领袖,说句老实话吧,他魏、袁二位得跟贵窑出头露面的人对手,才能相当。这位陆爷,跟我在下倒有点旧过节,我不量力,要陪陆爷走两趟。”这话有点侮人太甚,单掌开碑陆万川猛然一回身,把黄震上下打量了一眼,仰面大笑道:“你老兄看我不配么?我倒不知这位袁二爷是你们的领袖,他是你们的领袖,可不是我们的领袖,我总不能说是犯上作乱。你阁下要先跟我动手,你不要忙,等一会儿我一定奉陪,不过我倒要请教,你阁下从前跟我有过节,怎么我不认识你呀?”
  黄震笑道:“陆爷,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还记得当年在杀虎口胡家牧场,被你扰散营业的那位胡四爷么?他就是我在下的盟兄。我为了换帖的义气,久想找寻你老,总未得其便。今天你我也算故人相逢,你别找袁爷算旧账,你先跟我姓黄的叙叙旧情吧。”
  众人一听,这二位又是有前碴的了。飞豹子袁承烈此时已然下场,和陆万川对面而立,黄震跑过来,站在二人中间,捋胳膊,挽袖子,就要打上来。飞豹子已知黄震的用意,是要替自己先挡一阵,考一考陆某的能为。飞豹子心中十分感激,因为大敌当前,自己倒是应该最后动手才好。但是他们牧场的打算,商家堡的人已然看出来,在姚方清邀来的朋友中,也有两个人,要下场来斗黄震。那陆万川带来的人,有一个黑脸愣汉子,早一声不响,扑到黄震背后,厉声喝道:“你要斗我们陆当家的,你还差点!”嗖的一拳,照黄震一翻身,刚要招架,袁承烈早抢上一步,从斜刺里一探手,把那人手腕刁住。陆万川大怒,把身子一转,突然踢出一脚,照飞豹子肋下踹去。飞豹子忙使力一带,把那愣汉抡到一边,就势一闪,又一扑,奔了陆万川。黄震这时也奔了陆万川,那个愣汉凝身站定。猛回身就来打袁承烈,黄震看见了,急忙把他挡住。四个人一齐动了手,魏天佑、姚方清慌忙奔下月台,把两边劝住。袁承烈和陆万川,为保持身份,全都哈哈一笑的退回,场子里只留下愣汉和黄震比拳。这个愣汉名叫房纪文,也是虎林厅赌局的打手。飞豹子斗赌局的时候,他正跟陆万川出门。现在他安心要撂倒黄震,教火鹞子邓熊看着自己的能力。黄震志在斗陆万川,既已下场,把房纪文看了看,发出冷笑道:“你阁下倒会打冷拳,来吧,咱们明打打。”说一个明打,猛烈发出一拳,直击踢人面门,拳势很猛,却是假招子,虚晃一下。房纪文应招还招,把身子一侧,唰的踢出一腿。黄震立即闪开了,展开六合拳,容得房纪文收招改式,打出一拳,便微微一错身,左手把敌掌一拨,右手“恶虎掏心”,还击出去。这房纪文往左一闪,身子偏一偏,又是一腿。原来他会的是一套潭腿,黄震旋身一转,绕到敌人背后,也噔的踢出一腿,直蹴敌人后腿弯。房纪文忙翻身,探手一抄,黄震早把招收了回去。他这一收招,房纪文跟踪而上,左手掌虚往外一领,右手往上一递,唰的一手“龙探爪”,像红萝卜的二指,倏向黄武师面门两眼点下去,咬牙切齿,好像准能点上。
  黄震微微一顿,身躯往外一跨,左掌忙往外一挂,右掌嗖的斫上去。房纪文疾将招收回,左掌就势也一抡,突然反砍,照黄震的右手腕狠切下去。黄震把右腕回缩,左掌猛然捣出来,身随拳进,整个身子直抵敌人怀内。房纪文吃了一惊,赶紧收招,往回撤退,仍没有忘了他的潭腿,稍稍的腾出脚步来,他又嗖的蹴起一腿,直蹬黄震的小腹。黄震大喝了一声:“呔!”快如飘风,旋转身来,竟又抹到敌人后背,“金蜂戏蕊”,直击房纪文的后心。房纪文一腿踢空,身子往前一冲,又往前一挣,刚要回身救招,立时发招。黄震哈哈一笑,唰唰唰,骤如惊雹,连发出七八拳,把个房纪文打得手忙脚乱,连自己最得意的潭腿也来不及施展。商家堡的人看得明白,不由咧嘴,这样身手,何必出来现世?单掌开碑陆万川也很挂火,恨不得奔过去,把他换回。却是时不及待,房纪文越打越没有还手的力量,竟被黄震赶得连连倒退,一面退,一面吆喊,骂骂咧咧。黄震却一声不响,愈逼愈急。忽然间,房纪文又抓着一个机会,好容易立稳脚步,把他的潭腿又施展出来,却被黄震唰一转,又扑到房纪文的后路。这一回定要把房纪文放倒,直容他一脚踢了出去,只剩了单腿立地,黄震立刻下绝情用一招“进步双推”狠狠的平出双掌,照房纪文后心一拍,喝一声:“倒下!”扑噔一声,房纪文乖乖地栽倒地上了,一个狗吃屎,背朝上,脸朝下,全场哗然,不但牧场中人喝彩,连商家堡的人也叫起好来。
  武师黄震这才停手,往旁一退,面对月台,说道:“承教,承教。我说,还是陆爷下来吧。”陆万川恨叫了一声:“老房太不像话。”正要下场,不防房纪文滚身而起突然的一摸腰,把衣襟底下缠带着的绳鞭解下来如受伤猛虎似的,照黄震扑来。扬手一鞭,直攻要害。
  房纪文负怒含愧,简直要拼命。黄震寸铁未带,连连躲闪。全场人一声吆喝:“别傻,别傻!”商家堡的人干喊没人过来拦,牧场中怒恼了武师季玉川,立刻抄起一把刀,如飞赶到,让过了赤手空拳的黄震,把房纪文挡住。房纪文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绳鞭没头没脑的就照季玉川打来。季玉川展开八卦刀法,和这条绳鞭相打,姚方清这才缓步过来,把房纪文唤住。魏天佑也走下来,向黄震大声道辛苦,向季玉川大声笑道:“季师傅,你着什么急,你教这位房爷打一顿,也好转面子啊。”姚方清哼道:“胜败乃是常事。魏师傅先别得意,你不要忘了五天前那场笑话。”飞豹子忙道:“姚当家的,我们不必多费话,咱们把比武的事应该规定一下。既要过拳,就不可动刀。咱们到底是几阵见输赢,我也要听听您的意见。只要阁下划出道来,我们牧场的人一定奉陪,不过这事情得有理有面,不能乱来。”
  飞豹子这样说着,姚方清那边的人哗成一片,都因为连比数场,虽然互有胜负,可是算起来,终是牧场抢了上风。那坐山雕刁四福因五弟吃了亏恨不得立即跟牧场中人狠斗一下,把面子找回,那单掌开碑陆万川也因房纪文给他扫了脸,也要亲自下来找场。你争先,我先抢斗,乱成一团,又同是来宾,姚方清也不好强阻。再看人家牧场,却有条有理,一点不乱,此刻正冷笑着,看自己这边人捣乱,姚方清心中很不得劲。本来是一群马贼,焉有纪律?快马韩的人,都是拿军队纪律来约束马师,故此就显着整齐。乱了一阵,姚方清十分生气。此时商家堡邀来的宾客,也出来一人,认为太不像话。此人名叫单宏德,年约四十来岁,自然也是江湖中人,本与张开甲是同乡,二人却是谁也不服谁。当下把姚方清和几个要紧人物调到一边,私下说道:“咱们的人太显乱了。我是关里人,我们关里耍胳膊的人,要是起了械斗,总由双方推举中证,预先定规好了,是几阵见输赢,比完了,输的就得听凭赢的划道。或者让码头,或者请客赔礼,那全在当时当面讲定了,我看你们两家的事早该在事先商定,再行动手不迟。刚才有张开甲张爷,他一个人大包大揽,我也不好说什么。现在他老人家赌气走了,姚当家的,你得估量一下,料敌行事。若看出胜败准有把握,趁早和韩家牧场讲好,或是五阵见胜负,或是十阵,都可以随便,反正不能乱打一锅粥。或者是单打独斗,或者亮起阵势来来一个群殴,那都使得,姚当家的,你自己揣摩揣摩。”
  这单宏德把商家堡群豪调到一边,说了这些话,姚方清很以为然,皱眉道:“我们原先预备的也就是这样,先单打独斗,比拳之后再比兵刃,如能取胜,当然很好。若不能取胜,我这里预备好了,就要跟他们牧场决一死战来一个群殴。不意还未容我们讲出口来,张开甲张老英雄就跟姓袁的翻了脸,一点眉目没讲好,就一个挨一个的乱打起来,又都是我姚方清红书大柬请来的朋友!我能拦谁呢?”单宏德道:“那不要紧,姚大哥可以从来宾中推举出几个居间的人物来,由来宾约束来宾,就不落包涵了。”
  姚方清颇以为然,向单宏德说:“得了,我还用推举别人么?我们就烦老兄多多帮忙,给我们做个居间人好了。对付牧场,约束来宾,这全仰仗你老兄一个人了。”单宏德哈哈一笑道:“我这叫自找麻烦,咱们自己哥们,我也义不容辞,不过只我一个人不行,得再推出两位来,由两位约束到场帮拳的宾朋,由一位专对付牧场,和他们好理好面,骨子里只管较劲,表面人家来此就是客,我们不可跟他们对吵。”
  当下急急私议停当,张开甲已去,别人都肯出头了。张开甲本领只管不济,在松岭久负盛名,徒弟很多,大家都尊他为长者。他又好喜这个,事事惯抢上风。现在他栽了跟头,一怒而去,来宾中你推我我推你,又举出两个人来。一位是宁古塔的大马金刀程三娄,一位是八棵树的虎头旺子施金林,仍由单宏德陪同姚方清,向牧场提出条件。至于陆万川、刁四福,也由程、施二人劝住,请他二位稍安勿躁,我们挨着次序和牧场中人算账,不必抢先,反正轮得上。
  单宏德就陪同姚方清,向牧场定规决斗的步骤。牧场中仍由魏天佑和飞豹子袁承烈二人出头,见对方推出中间人,他们也从外请的帮手中推举出顾宪文、褚永年二位,作为居间人。说来也可笑,双方见面就吵,吵着就动手。打了一阵,这才重新讲究比武办法。中间人替双方说了一回,定规下单打独斗,先比拳,后比兵刃一共六次,然后会起来,结队的斗三次。结队比斗,并非群殴,也是双方配好了人数,再行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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