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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旧侣成雠
2025-07-10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那牛头大王牛寿朋遇刺之后,在私第养伤,因为刺客没有捉着,他心中竟尔胡猜乱想,阎摩王盛排仪仗,亲去慰问。不知怎的,两人屏人私语,突然争吵起来,拟护从人说,牛寿朋大恼大叫,从被底抽出一把匕首来,要跟大帅拼命;军门大师阎摩王也掣出宝剑,瞪眼大嚷。幸被阎摩王的从人跪阻、牛寿朋的姬妾哭求,才没闹出乱子。后来王军门投剑在地,忿忿出来,只隔过两天,牛参将竟不顾养伤,弃职携眷在逃;连那个不甚得宠的二姨太太都不要了。王军门闻报大惊,立刻骑上马率领护从将校,奔到牛参将公馆。来晚了一步,那姨太太也跑了,公馆乱做一团,只剩下奴仆,屋中细软也都空了。王军门顿足大骂,发出严厉的命令来,可是没有一点用。
  而且,就在牛参将逃走的第六、七天,阎摩王麾下的绿林旧部,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拿着一封没头帖子,啧啧叹,窃窃私议。过了几天,这些人凡没有家累的,都逃伍而去;只剩下官位高的,年纪大的,家口重的,还犹豫没走;可也各有离志,都不打算好好混了。阎摩王率领旧部,来受招安的,也有六、七百人,此刻差不多走去一半。同时阎摩王也接着一封没头帖子,内中措词非常激烈,署名的就是他的当年患难至交、生死弟兄,那上面无非是说:“长颈啄鸟可共患难,不可共安乐,不意鸟尽弓藏被见于今日;区区性命,几死于刺客之手。自今以后,沐恩有生之年,俱是报德之日,愿大帅今后睡安枕、食甘味。阎摩王看了勃然震怒,把门军小校传上来,铁青着面孔,严诘这帖子怎么投进来的?怎么就不盘查,门军小校吓得说不出话来。阎王越发恼怒,问不上几句话,竟将门军推出去砍了;立刻划签押房,把总文案请到,告知此事。
  总文案耸然说道,“这还了得,晚生常说,大师持法虽严,待部下过厚子。常言说,法严然后知恩,军令如山,岂容讪上,太师总得严办一下才好。”阎王依计,传令各营将佐,到辕门听令;然后他穿上官服,排衙升座,把这些部下严厉中饬了一顿,嗣后再有讪上逃伍的情弊发生,惟该管参游都守是问。话风中,部下倘有私与叛将牛寿朋通气,查出必以叛逆治罪论;跟着又派中军亲兵,四出查缉逃叛,营规军纪,居然为之一肃。
  只是这样雷厉风行的一闹,那几个留而未去的旧伙伴越发惴惴疑惧,人人自危。偏偏牛头大王牛寿朋想尽了阴损歹毒的法子,不时给阎王添烦恼,匿名帖子一件一件投来,极尽挑拨恐吓的能事。阎摩王越发对部下不放心了,部下也不放心自己的前程
  阎摩王的部下确乎有跟牛寿朋通气的,阎王在徐州一举一动,牛寿朋隔不几天便晓得;既晓得,匿名帖子就给指摘出来。譬如他在后堂赵筑瞭望台,刚刚完工,匿名贴子就说:“那也不行,要行刺,先袭瞭望兵!”阎王派人查娼窑,匿帖就说:“江湖上的小人物才会在娼门露迹,共事十多年,你难道不知咱家的手段么?查娼窑,查客店,查古庙废宅,查酒楼茶寮,那没有一点用。”
  阎王又好笑,又生气,中军小校误接匿名帖,被他治罪的,已有数人;但是匿名帖仍会在想不到的地方出现。曾有一时,颇见减少,细一察访,乃是手下人不敢呈给他看、都给烧了。他一想,这样办不对,这才放宽了司阍和承启吏。阎王本来胆大,偏生他手下那个总文案,是个很小胆的绍兴师爷,替他出主意,每以“防患未然”为言,有时倒闹成活见鬼,庸人自扰。不久突然闹起刺客来,总文案越发劝大师小心。
  阎王和这师爷筹划了一回,便命最亲信的门弟子、干儿子,甄别亲兵,重加考校,挑选出一队健壮力强的汉子,责令各具妥保,厚给饷银,出重金聘请来若干拳师,和会夜行术的人物,先试探忠诚,再优加礼貌,教他们护衙护宅,教练亲兵;又雇来有名捕快,也编在亲兵营内。渐渐的旧人歼裁,全换上新人;出入戒备,值夜守岗,比前严上加严。一面派兵清乡,缉盗氛以清乱本。经过一番安排,牛寿朋似乎无计可施,匿名帖子不见了,阎摩王也放了心。总文案也说:“东翁,这计策奏效了。”
  虽然如此,阎摩王王军门在本年之内,到底遭了两次的狙击,拿获了几个嫌疑人犯,内中第一次最险,乃是猝击不意,阎摩王差点被伏弩射杀。这支冷箭是在夜间,在官廨内,从签押房穿窗射入屋内的,直钉在公事桌旁边板壁上,震得板扇扎扎作响。阎王闻声扑灭灯火,探身拔剑,大喊一声,窜出户外。他的胆量是很可以的,立在檐下,凝眸寻找,瞥见对面房顶,黑影一晃。阎摩王大叫:“有贼,快拿住他。”值夜的卫士闻声奔来,大家只留神房上,不防侧面南门暗隅,还埋伏着一个刺客。登的发出一箭,阎摩王急急伏身,幸得脱过;一个卫士刚刚奔来,横身护主,竟被续发的箭射倒。噪噪声中,灯火大明,卫卒刀矛弓箭攒攻;那刺客竟会越房逃走,那原伏在对面房顶的刺客,站起来跑了,还有一个蜷伏不动,被拳师窜上去擒拿,才知不是真人,乃是个皮制的替身。真的刺客地上一个,房上两个,全没有捉住。
  当下帅府大乱,卫士亲兵内外搜查,直闹了一通晓;到了白天,立命捕快能手,登房攀墙,踏勘盗迹,一直查到帅府外面,结果仍无头绪,阎摩王根究责任。把值夜的部属大,骂了一顿,又痛责了几个人,城里城外,严加搜缉,终归无济于事,没把刺客拿获。
  半个月以后,阎摩王因公出城,到日暮回转帅府,仪仗行至帅府前街,忽见西小巷内,有两个人影贴墙一闪,缩了回去。被阎摩王一眼觑见,怦然动疑,急饬亲兵上前搜捕,把小巷两面一齐堵;二、三十个亲兵挨家搜查,当场捉住四个人,有三个是当地闲汉在巷内站着,像是看天帅出门的排场的;看来许是误撞误拿。那第四个人似很可疑,官兵追捕,眼见他逃奔一家民宅,正要推门进去;忽然门扇一闭,里面上了闩,把这个人关在门外。亲兵一拥上前,这人竟然抽刀拒捕,砍伤好几个兵,到底寡不敌众,被挠钩搭住;敲去凶器,将他擒获,押入帅府。
  阎摩王命将附近民宅住户,挨门搜查一遍;各住户无分男女,也都拘来审讯。出于意外,然而也在意中,在一家空无人住的民宅内,竟搜出一些利刃、毒弩、飞爪和铁锹、抬筐、绳索等物,还有一筒火药。
  又从屋内板床下,发现一个大地洞,直挖下去,深达两丈,又横掘下去,做成地道,迤逐穿行,通过了街心,足有六、七丈远,测那地道的线路,正直指着帅府内堂。不问可知,这又是一桩阴谋;更不问可知,这必是从前的死党,今日的仇人,牛头大王一流所干的毒计了。他们必是要挖到阎王的内宅寝舍,栽埋地雷火药,要把他轰炸了。
  部下查出秘密,吓了一大跳,这所空宅只见地道,宅中人不知何时,已经逃走;一所三合房十多间屋,只有两份铺盖,明明灶中有热灰,缸中有清水,厨中也有食物,人却没有了。亲兵忙将宅子左右邻人,不问男妇,全数逮捕;又急急禀告阎王知道。阎摩王愕然大骇,忙亲去察勘,一看见这样深的隧道,这样厉害的地雷,不禁咋舌,吓得毛骨悚然,刺客若得手,岂但没有自己的命在,连帅府也震塌一半。
  阎摩王凶狠已极,用酷刑讯供,被擒的刺客果然吐实,真是阎王的旧部干的。可是主谋是牛头大王,主动人还不是他,主动人乃是谢邦贤,当年他们同在江湖,开过赌局,做过绑票案;归诚后官居记名游击,实任左营管带官,谢邦贤的妻舅被阎王整饬军纪,打了几百军棍。这家伙气性很大,挨打没多天,就气死了;因此与阎王结仇很深,谢邦贤的叛变,比牛头大王还早了一步。如今他蛊惑旧伙伴,重干旧营生,潜伏在徐州做贼。牛头大王牛寿朋和阎王决裂,一怒携眷潜逃,就被谢邦贤勾引过去;两个人合伙,要算计阎王。
  他们还有一个毒招,行刺之外,要打听朝中亲贵路过徐州,或者过往文武大员,来拜访阎王,他们要拦路劫杀,再嫁祸给阎王。这一招就是牛寿朋的主谋,他说行刺不易,因为阎王已经防备上了;可是刺杀住驿站的别的官,比较好下,手得多了。他们在地雷之计破露后,又忙着做这一手。
  他们算计得厉害,阎王防备得也加严,惩治得更加狠辣,阎王不但把活擒的刺客处死,连那吃罣误官司的房主、四邻也杀的杀,打的打,因的囚。阎摩王又将扈从亲兵加募了二百人,内有铁甲营最为精悍,每逢出门,就有铁甲营骑马开道净街,路旁只有人窥望,立刻开铁弩,抡铁蒺藜,把伸头探头的人射死打死。内宅又加派了二十四个飞虎队,全是飞檐走壁的拳师,拿着很优厚的饷银,白天一点事也不做,夜里轮班守护邸宅。还不放心,更从外地招来许多工匠,把官邸内宅重新改建。旧瞭望台有同虚设;新瞭望台看外面,好像长墙高阁。天一黑,就有人上去,埋藏在暗处,四面八方的窥望,一旦有警,立刻擘钟曳铃;在王军门寝舍左右,安置下秘密机关,入夜开动枢纽,生人一走,误触消息,里外立刻晓得。王军门自己的寝舍更不止一处,一处更不止一种机关,在签押房挖下地道,在大堂、二堂、花厅,也有各种防备;把个提镇节堂,直造成阎罗宝殿一样。总而言之,这一次地雷阴谋发觉,阎王深知仇人必欲制他死命,饶他胆大,也未免害怕了。
  三番五次布置以后,阎王稍稍放心,饶是这样,他那旧伙伴,新仇人,暂受挫折,仍不放松。这一天,阎王的如夫人生了孩子,部属同僚,纷送贺礼,中军官收到邻郡地方长吏专员送的一份厚礼,价逾千金,连礼单一同呈上去,不意打开锦匣一看,那金印长命锁已换伪物,那对玉人竟被砸去了头,锦匣中又发现投头帖子是:“地雷不劈你,天雷也必劈你,我三十六友定教你生时食不甘味,睡不安枕,死后也必教你断子绝孙,妻妾为娼。”
  这三十六友又是牛头大王新起的名号,故意来威吓阎王的,收礼人因礼物皆已损坏,不敢隐瞒,阎王得知,赫然震怒,又要加责中军,中军哭诉:“送礼的人还在辕门,下属实不知情。”阎王暴跳如雷,就把送礼的人唤入,将这些残破的礼物给他看,喝问这是怎讲,那亲信人忽又想到,干礼如此,湿礼还不知如何?急将这邻郡礼单所列的名酒,喜饼、鲜桃、珍果,都细加验看,那酒开罐起沫,那喜饼果有裂痕,剖开试验,果然有毒。
  阎王大骂起来,要打送礼的。亲信人再三劝阻,把吓呆了的来吏,过细盘诘,才知道这小吏同送礼的军健,果在半路上遇见夜行人,当时只防备偷盗,没想到会有抵盗的事;而且他们既装入恫吓书,便防碍了置毒酒的阴谋,他们这样双管齐下,自己破坏自己的计策。阎王竟一时想不出缘故来,亲信人适知仇人用意还是打扰,因为那毒酒泛起泡沫,决不会入口的。阎王冲着送礼人,瞪眼说道:“回去告诉你们老爷,我没有叫他毒死,这毒酒,毒点心我收下了,这没头的碎玉人和铜片子长命锁,你拿回去,给你们主人用吧。”到底大闹了一顿才罢,当天把汤饼会也搅了。
  并且,从这么一来,阎王又生一重戒心,凡是新从外来的,不管什么人,什么物,必先盘诘搜检,外来的食物他决不入口。并又联想到邸中的厨役,也许受了仇人的买嘱,来害自己,他再不用前面节堂的饭了。在内本有厨房,他又另设小厨,命一个侍妾和两个婢女,做茶给他吃;而且也添了尝食的人,和验毒的人,不管多么贵重的山珍海味,他总尝第二口,头一口别人吃过,再整治给他尝新。
  阎王连吃饭的方便也没了,他自然气得了不得。于是门岗和护夜的人又紧了一步,就在白天,也盘查很严,投递文书的人,禀见的,送礼的,院里文武大僚,稍比他官职小的生脸人,雇的门岗就要搜诘。帅府周围,可疑的住户,都予驱逐;当地妓馆、茶楼、客店、寺观,凡易藏污纳垢之处,日日有兵弁检查,无端被嫌,陷入纵绁的过客良民,几乎日日有人,外面人不晓得,都说王大帅严于缉盗,比刚到任更紧一步了。阎摩王出身江湖,什么鬼秘都很在行,把徐州全城,帅府内外,真个防备得风雨不透,刺客就想下手,几乎也苦于无处下脚了。
  就在这夹当,卢鸿飞和一窝蜂等,已然潜踪攒程,赶到这龙潭虎穴的徐州城外。
  灵蜂孙六符与青蜂女侠,卢鸿飞公子,还有银蜂、土蜂、黄蜂、黑蜂等人,假装绅眷,往徐州走来,距城尚远,便遇见卧底的同伴;俱说阎摩王王锦城气焰正炽,炙手可热,现在盘查外来的人正严,务须小心。孙六符一听,眉峰微蹙,他们这一行未到徐境,经沿路访问过客和店家,便已熟悉阎王的威势。人们都说,徐镇的王将军,兵权在握,兼管粮台,朝廷许他专摺上奏,苏北文武官都听他调动。他手下兵精将勇,海盗为之绝迹,地方慑其威福,真有徐淮活阎王之称。他不但善于用兵剿匪,尤善于辨案拿贼,部下颇招降许多绿林豪客,大盗小偷全有,因此查拿宵小,如同探囊取物,多么狡猾的盗贼,再逃不出他的手心,所以连破巨案,迭枭著匪,就连久据运河的水寇,也都被他剿辨,在水上立脚不住,成帮的逃到山东做旱盗去了。徐淮通境,目下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传说,固然过甚其辞,可是他惩治匪贼的刑法也太歹毒;贼人落到他手,受尽惨刑,真有求死不得之苦。
  孙六符探明虚实,把群蜂看了一眼,只看外貌,青蜂女侠和卢公子都不要紧;却是土蜂王元定、黄蜂黄君远等江湖气太重,似应小心。遂不进城,在附近小镇落店,单携卧底的同伴和青蜂女侠,先一步进城试试。卢鸿飞也要跟去,青蜂女侠也主张他不妨同去,因为越狱之事已隔三年,卢公子面貌变得很厉害,仇人决看不出来。孙六符不愿叫他冒险,说:“明天我再接你。”青蜂女侠摇头道:“不好。”问卧底的同伴道,“你们给我们预备了住处没有?”回答说,早预备了,是一个小独院,就在城内僻巷。青蜂便道:“孙六兄,你装车夫,卢公子装主人,我装家眷,正好!”那先时在徐城卧底的同伴算是家仆,这样盘算,孙六又把卢公子上下全打量了一回,说道:“倒像是绅士。”但是装绅士,不如装买卖人,不过卢公子太不像。
  商定,又嘱黄蜂等,老老实实在店中住,千万不要生事。到次晨,青蜂遂上了车,卢鸿飞在外跨辕,孙六装车夫,卧底同伴跟着车,车尾系着行囊,一直走到徐州西门。
  四个人到了关厢,才进了瓮城,就见门边有一个带刀的军校,领十几个把城的军士,在那里盘查行人,辨得很蹊跷;出城的不查,进城的有的只问不搜,有的又搜又问,有时只看一眼,便挥手放过去了;有的刚走过去,忽然厉声喝命站住,从旁边转过几个穿便衣的人,把人捆住,重搜重问。那穿便衣的不时冲着军校军士递眼色,通暗号,举动似很认真。幸亏灵蜂孙六早防到这层,在临行前,已和卢鸿飞、青蜂女侠,都先把话商量好了,遂开车直往前走去。
  车到城门口,守城军校命小卒将车拦住,把卢鸿飞和孙六都叫下来,仔细盘诘;又往车厢里,看了看青蜂女侠,女侠穿裙盘腿,坐在车中,假装怯生,把头低下。军卒们把卢、孙三人分开了问,来踪去向,都问得很仔细;那个军校单盯住卢鸿飞,亲自过来问:“你不是买卖人吧!你携带家眷,投靠亲戚,可是怎的就有这么一点行李?”那边两个军卒对孙六也说:“我看你不像车夫。”灵蜂孙六请安作揖的答对道:“老爷,我是新改行,我本来是木匠手艺。”又一军人打岔道:“你是木匠,这里有点零活,给收拾收拾。”灵蜂孙六本要独自对付城门守兵,现在军卒把他真当作车夫,倒不难为了。卢鸿飞是坐车的,反被盘诘得很严。孙六暗替他捏一把汗,在店中打算得很好,把答对的话都编出来,哪知拿来到场一用,到底不尽在预料之内,军卒们问出许多节外生枝的话,有时难于置答,并且单盯住了卢公子,翻来覆去的问,不住看脸上的神色。
  孙六是晓得的,盘问只是一种手法,捕快缉讯宵小,要紧的还在察颜观色。孙六很担心卢公子的面色,卢公子镇定心神,安安静静的回答,他脸上似乎没有变色,答对的很妥当,只是话声微颤,想见心已发慌了。那几个军卒彻头彻尾,问到无可再问,过来又到车边验看,将车垫掀了掀,又将车后行李摸了一把,把青蜂女侠看了又看,由那军校发话道:“去吧。”
  孙六牵着车扯手,在步下赶着车,和卢鸿飞从人丛中,徐徐走出数十步,不禁回头,只见那个军校和一个便衣人,眼光一闪,正望着卢鸿飞的后背。卢鸿飞心中怙懒,低头急走,走出人丛。灵蜂孙六故意把鞭坠在地上,假装拾鞭,偷眼回看,那个便衣人站在城门道边上,侧睨进城的行人,那个军校正拦诘十几个脚夫打扮的江北大汉,好像出了事。风过处,听得他喊骂了一声:“把他扣起来,带到衙门问问。”仿佛有两个汉子吓得跪下了。青蜂女侠在车中催道:“喂,你们还不上车!”孙六和卢鸿飞才一齐上了车。
  灵蜂孙六对青蜂摇头道:“好险!”禁不住夸赞卢鸿飞道:“我们大哥真沉住气了,比三年前大方多了。”遂由那个装仆人的同伴,叫做胡蜂胡日礼的,将青蜂、孙、卢男女三人,引领到预觅妥的下处,人进了院,把车马也开了进去。
  一窝蜂卧底的人已在徐城,备了大小两处住所,这一处是较大的长房,小小三合房,却有大车门,大院落,已有两个同伴在内住着。阎摩王严缉宵小之后,房主往外租房,都限定房客要带女眷,才肯赁给。卧底的人是四个光棍汉,先时只在寻常的客店,包下几个房间;地面吃紧,查店加严,店客常常睡得好好的,半夜闯进官人,按店薄指名唤起睡客,彻诘一顿。卧底的人无可奈何,憋出主意来,教一个年青的同伴,外号桃花蜂薛耀的,假扮女人,与同伴乔装夫妇,费了很大事,花钱买了铺保,这才将民宅租妥了一处。原先住着的店房,仍未退租,不过只包租一间,照样留一个同伴住着,现在这三合房,就是桃花蜂赁的,便做了青蜂女侠和卢、孙二人的落脚地点,但是房子很破旧,距帅府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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