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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误踏祸机
2025-07-10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当此时,卢鸿飞公子叫道:“不好。”要想勒缰,竟来不及,急急地俯腰低头,把身子贴在鞍上。对面群徒只道是来人闯路,铁笛子急吹,登时投石飞箭,照来骑猛打。武师黄金雄骤逢意外,心头大骇,情知要坏事,急抡刀矛打马,奋不顾身,上前驰救。敌人那边果然围攻卢公子,卢公子挥剑相应。
  黄金雄大骂:“好贼,怎么暗箭伤人?”说话时,卢公子早中了一石子,竟然负痛陷阵,探剑乱扫猛冲。这一行猎伴,见主人陷敌,喊一声,一齐跟踪往上抢。敌人那边喧成一片,骂不绝声,聚拢起来围攻猎骑。
  双方都不知隙由于一箭,都恨对方豪横。猎伴十七人,多半会两手,情急拼命,越岗进扑,一霎时刀矛乱舞。双方竟因误会,激成混战。武师黄金雄护主猛搏,连伤数敌。这林中械斗之众,猝被猎伴跨骑硬闯,抵面肉搏,所有矢石远攻之器,已不能施展。铁笛子连吹,械斗为首的人恼怒已极,骑一匹红马,领十余人,半骑半步,忽地退下去,绕从侧面掩来,先把猎伴的退路剪断。他恼恨这无故打搅的人,更是怒骂不休,猛斗不甘示弱。
  卢鸿飞公子首被敌人包围,一口长剑,到底敌不住人家三四支长枪。武师黄金雄跃马奔来相助;械斗领袖喝骂邀战,不令黄金雄上前。
  忽然敌人那边,有人藏在树后,抬手比比画画,欲放不放,似有暗器待发。黄金雄从月影中一眼瞥见,看出隐有暗器,心说槽糕,急急左手用力,把马一勒,右手矛突然斜刺。那放暗器的人早将袖箭打出来,月光下,疾似流星射到。黄金雄用矛一扫,上护头面,“当”的一声,把袖箭打飞。可是第二支,第三支袖箭眨眼又到。黄金雄一扭身,急再带马,人躲过了,马竟做了挡箭牌,马头马颈斜中了两下。这马惨叫一声,蓦地往旁边一栽。就在这马将倒未倒之际,械斗首领挺大砍刀,斜切藕式,照黄金雄肩头砍下。黄金雄甩蹬一跳,躲避大砍刀;顺手一矛,还照放箭人猛扎,如电光石火般,敌人的刀骤落马背上,“克嚓”一声血溅,扑登一响,一匹良驹倒地打滚了;放箭的人也被短矛刺伤,退逃到林中。
  那械斗首领是个赤面大汉,身高力猛,一刀取胜,急趁势抽刀横扫。武师黄金雄一个虎跳,早已离鞍落地,顺手把鞍上的腰刀拔在手中,双脚刚刚一点,骤闻金刀劈风之声,往旁一跳,忙腾空又一窜,单腕用力;“来而不往,非礼也!”照赤面大汉的坐马,挺矛就刺。赤面大汉怪叫如雷,展开大砍刀,往下三路一扫。黄金雄急收短矛。赤面大汉急转刀锋;叮当一响,火星乱迸,矛杆刀锋相碰。黄金雄吃了一惊,往旁急退;验看手中短矛,幸是通体铁杆,已被砍削了一个缺口。黄金雄一咬牙,又扑上去;矛交左手,刀归右掌,甩掉刀鞘,窜前窜后,和赤面大汉往来死战。为的是牵住劲敌,好救卢鸿飞。黄金雄且战且向卢公子喊叫,催他拍马抡剑,夺路速走。敌众我寡,来路不明,这决不可恋战。
  但是卢公子学拳未精,天生膂力尚强,马上功夫也很不劣;居然运用一口长剑,与三个敌人相打;虽感压迫,尚未失手。马鞍边,本来顺着一支钩镰枪,百忙中抬腿摘下来;一手抡枪,一手挥剑,很勇敢和敌人搏斗。他并没想,这打的太无谓了。敌人究竟是盗帮,是寇仇,还是械斗的乡村豪族;他一点也猜不透,倒拿性命替那败走之众抵挡追兵。
  那些猎伴,所有胆豪的门客,力壮的忠仆,和悍猛的猎师,都纷纷上来,或骑或步,帮卢公子索斗。内有一个猎师,名魏鼎臣,左手提虎叉,右手抡猎刀,扑到卢公子背后,大叫:“贼子休得张狂!”“唰”的又一叉,照一个骑兵的敌人叉去,敌人回刀一架,这猎师忽一矮身,钢叉照马肚戮来。骑马人慌忙招架未免吃力着慌。这时猎师大为得意,猎刀下扫,又照马腿砍来。马战竟不如步战灵便,一连数叉把个骑马的人叉了下来。猎师魏鼎臣高兴大笑,招呼同伴,跟着他学。
  立刻有一个猎师,挺虎叉,溜到械斗首领赤面大汉的背后,唰地一叉。赤面大汉正斗黄金雄,听叉环“哗啷”一响,霍地一挫身,急急将大砍刀往后一抛。“当”的一震,把虎叉格开;扭头一瞥,刀锋一送,猎师往后闪过。武师黄金雄趁空抢上前,俯腰柔进,左手矛一晃,右手照马腿一刀。赤面大汉慌忙弯腰,推刀迎住。黄金雄不砍人,专砍马,一连气七、八刀。赤面大汉俯身护马,十分吃力,要下马步战,步下功夫又不好,不觉勃然动怒,骤将马一带,跳出圈外,大砍刀高举连晃,喝道:“弟兄们,洒星子!”失口叫出江湖黑话来。
  猎伴人少,械斗的人本已四面合围,把猎队十七人阻林圈住。大汉一出令,党徒应声一散一聚,七、八枝箭又射出来。但已留出空隙,群敌撤围往后一退,猎伴登时松动。
  武师黄金雄登时看出破绽;一个箭步,窜到卢鸿飞身畔,急叫道:“公子小心箭,我们快闯!”卢公子也识出利害,未肯先走,拍马呼众,一齐穿林夺路。
  众猎伴忙往一处聚,敌人的箭立刻跟踪往一处攒射。但敌人的箭所剩无多,只有蝗石,也不能把对手打倒;丛林大木又处处可以障身避箭,猎伴同声呼道:“快闯呀!”
  卢鸿飞、黄金鸿,一骑一步,抢先夺路,冲开矢口,寻奔林口。林中敌人有几个箭手,慌忙拦路开弓搭箭。卢鸿飞公子轩眉长笑,狠狠打马,跨下马一阵风似的冲上去。余骑跟踪而上,来势凶猛,拦路的箭手抵不住铁蹄蹂躏,个个倒退;箭不及上,忙将弓梢乱打。马骤势疾,远器不能近攻,箭手全被冲散,林中闪出道来。卢鸿飞、黄金雄、猎师魏鼎臣,趁势赶杀,后边猎伴一个个紧随上来。箭手们离近的就弃弓抽刀,慌忙拒战,隔远就觅树障身,引弓还想再射。偏偏此走彼追,敌已双方又已错落相杂;月色虽明,贸然放箭,怕误伤自家。
  猎队眼看夺路成功,将出林外。械斗首领怒吼如雷,挥众急击。只觉得部下呼应不灵,怎么以多拒寡,还让他们逃出?竟忘了他的部下先经械斗,久战力乏;人家猎队仍是突围求生,夺路急走。
  械斗群徒就在林内外,窜聚二十余人,把夺路十几个猎伴一再邀住,迤逦缠斗。武师黄金雄与公子卢鸿飞,就在林中路口,双战那械斗首领,一面邀同猎伴,拍马驱逐林中敌方的埋伏。那械斗首领挥动大砍刀,当路猛斗;人高马大,力猛刀沉,把卢、黄二人一时牵掣住,不能闯过林径。那埋伏在林内的械斗徒众,还有二十来人,个个背插钩刀,手握弓箭、石子、镖枪、由一个紫面大汉率领着赶到,抽空儿潜放冷箭,要暗算猎众。他们认定卢公子等是对方邀来助战的,殊不知械斗对方早已遁入黑影。他们就挑出灯火,对这一群猎人,恶狠狠的要下毒手。
  但是,此际双方混战之局已成,敌己相对,如走马灯一般,展转攻守,倏进倏退,游走不定。而且他们利箭已经无多,黑影中,又恐误伤自己人。紫面大汉姓牛,乃是械斗的副首领;见敌己两面穿花也似的层层夹斗,不敢开弓乱射,便想变计,扑出来助战。紫面大汉先登高瞭望,看出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了;虽然人人战乏,形势仍占着上风,此次与仇家邀战,本出急袭,乘人不备;若历时过久,尚恐敌人增援重来。这副手立刻调动余众,抽刀出战,只留下六个人,漫散开,隐藏在草间树上,注目观战;以防敌援掩至,兼备官人来剿。他自己将兵刀一举,从林径半腰闯出来,大呼进搏,把猎伴截在两处。
  那卢鸿飞公子为穿林夺路,苦战械斗首领;一霎时,械斗的副首领率队驰到,武师黄金雄急回身阻住。月影下,卢鸿飞细辨敌人面目,那械斗首领身形魁梧,方脸短须,鼻高眼圆,眸子深陷,闪闪发光,可说是十分凶相;年约四十岁,穿短甲,骑红马,手中大砍刀,招数灵活,耍起来如一条怪蟒。卢鸿飞却是勇力有余,武功不熟,起初还不显,厮拼稍久,破绽迭出,被敌人这口刀逼得乱转。虽有猎师健仆,奔来相帮;但敌方人数更多,猎师才到,众敌跟踪追来,还须回身拒敌,不能协助卢公子。卢公子仍凭己力,苦斗劲敌;百忙中,喝问敌人姓名。这械斗首领怒叫道:“太爷阎王爷,要你的狗命!”卢公子只道是敌人的气话,那敌人果然姓王,活阎王正是他的外号。他的那个副手恰巧姓牛,名牛寿朋,人们就管他叫做牛首阿旁。
  林间交战十数合,猛听活阎王大吼一声,大砍刀横劈过去。刀风一掠而过,卢公子猎帽竟被削落,头发披散,险遭枭首,大吃一惊,带马急闯。阎王轩眉大笑,振吭高叫:“哪里跑?”催马挺刀追上。
  这边,武师黄金雄在步下,挥刀对战,早劈杀两个暴民,夺取一把钩枪。忽见宅主失利,急托地一窜,横刀抡枪,拦住阎王。副首领牛头忙黄金雄,猎师魏鼎臣忙摆虎叉,拼命拦住牛头。黄金雄趁此机会,跳到阎王马前,挥刀挺枪,下击马腿,阎王横刀一挡,一步一马,两刀一枪,此来彼往,大斗十合,不分胜负。黄金雄连作数次突击,均被阎王的大砍刀搪开,知遇劲敌,暗呼:“风紧!”催卢公子夺路速逃。
  卢公子义不独却,拍马往外一窜,喘过一口气;忙挺长枪猛冲。早有骑马的两个暴徒斜抄过来,阻住卢公子的去路,六、七个步下的也援步飞窜,从背后急追,人未到,镖枪蝗石先劈面打出。卢鸿飞抡枪,格打出去,驱马回头再斗。林边火光闪烁,俱是敌人的伏兵;猎伴逃到哪里,火光照到哪里。卢公子凝神一看,猎伴连自己十七人,已被这械斗暴徒砍倒两三个,活捉四个。余众心怯,拍马狂呼,无心恋战,夺路乱逃。械斗群徒因自己人也有伤亡,不肯放松;七、八匹马豁刺刺赶过去,圈回来,又把去路剪断。
  当此时,双方胜负已见,卢鸿飞公子眼看杀出林径,又被逼回。猎师魏鼎臣等已经负伤尚在挣命。门客、健仆个个被暴徒迫逐,杀得七零八落,散做数堆。只剩下武师黄金雄、口角喷沫,尚与阎王对刀拼死,但进路出路,全叫暴徒远远圈住。所有猎伴均陷重围,斗场立见松动。阎王大叫部下,将远攻之器重行拿出,镖枪、蝗石,只向武师黄金雄打来。
  武师黄金雄确是武林老手,但防远斗近,双拳不敌众手,未免应付不暇。阎王的砍刀又很勇猛,自己的兵刃不敢和他的硬碰,因此越加吃亏。黄金雄奋力招架,急急偷空闪眼四望,四周情形险恶已极,再不见机,便要全数覆没。黄金雄腾身跃起来,照阎王胯下的马头,破死力的砍下去。阎王勒马侧闪,挥砍刀往外一扫。黄金雄不等还招,抽身而退,一抹地突出敌人背后,掏出暗器,且呼且打,夺路急奔。
  黄金雄且斗且叫,招呼卢鸿飞,休得恋战,快快突围归家,复仇救人,总得先留一口活气在;若一味拼死,彼此有害。这话,卢鸿飞不是不明白,不过他总觉得抛众先逃,心下不忍。当不得黄金雄厉声连喊,卢公子实觉不支;虽当寒天旷野,已经浑身欲汗;这才喊一声,突骑再闯。与黄金雄一马一步,一枪一刀,穿林夺路,掩护着八、九个猎伴,拼命冲出去。其余猎伴有的竟被隔断,有的往来路挣命逃回去。
  械斗首领活阎王策马大叫:“往前抄,不要放走了他!”与副首领挥刀牵掣住卢、黄二人;手下暴徒豁地分为两翼,包抄过去;挑灯持刃,紧紧缠斗,节节掩击。一霎时,众猎人且战且走,散做数股,各不能相顾。卢鸿飞这一拨,已迤冲出半里地,暴徒也就跟踪追出半里地。离开穿林小径,又赶至一道斜坡前。武师黄金雄怒极,回身叫道:“喂,朋友,你们已经占了上风,何苦这么究追?谁跟谁也没有杀父的冤仇,夺妻的耻恨,何必赶尽杀绝?”
  活阎王怒吼道:“小子们,这话算你说对!我怀恨仇人,前后四年,好容易冤家路窄,把他们堵在这里。讲好了一刀一枪,凭本事,赌性命决斗;眼看我们胜了,无端被你们搅了局。叫你们躲开别管,你们偏来横插一杠子,误了我们的大事,小子,太爷就都杀了你们,还不嫌解恨,你还说爷们赶尽杀绝?看家伙吧!”叫罢,拍马进扑,那口大砍刀嗖嗖的劈来。
  武师黄金雄一听大怒,提刀叫道:“好汉子,留下姓名来,敢容我们定期再会么?”活阎王大笑,用刀尖一指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你想知道我的底细么?告诉你,太爷就叫阎王爷。”
  卢、黄听了,只疑他是夸口,哪知是实话。当下黄金雄情知停战无望,卢鸿飞暗悔出游找祸,两人各整兵刃,转身断后,催余众速逃。这群暴徒一部分骑着马的,跟着首领,豁剌剌放马跑上来,又将猎众困在土坡前。活阎王指挥马上党羽,有围攻,有拦劫;步行暴徒便分散开,搜捉溃逃各处的猎人。
  猎众仍是伺隙且战且走,往前冲杀,前面又有人拦住。卢鸿飞蓦地奔到前方开路,黄金雄在后阻敌。会武功的两个猎师分帮着卢、黄,但猎众人数分散,势愈不支,所有猎具,猎品,早都抛弃不顾了。幸而猎人骑的是卢公子厩内的良驹,跑得很快,暴徒的牲口却劣,仗这一点,得以拼命溃围,抢上土坡。土坡正面,是平阳大道,容易跑,不容易躲藏;侧面坡东,断崖起伏,月影下,见有浓影正当前路,似是林村。若得抢先奔过去,便好隐身御敌。猎师魏鼎臣首先叫了一声,拍马扑过去,余众也跟踪越坡,趋奔坡浓影。
  活阎王蹑敌应战,居然很在行;抢上土坡,只一望前途,便知猎众必然躲避正面大道,落荒趋奔黑影。立即催马当先,带部下党羽,分两翼往东赶去。此奔彼逐,又追出一段路,猎众恃有良驹,心想一入林村浓影,便可把敌人落后,遂努力加鞭,顺坡下驰。不意面前断崖阻路,高低不平;正在摸黑择路,突闻天空飕飕一声,一枝响箭冒高射出来。月影下,同时望见迎面烟尘大起,蹄声利落奔腾,骤如暴雨。众猎伴又不觉大惊,仓皇回顾道:“完了!这里过不去,前面又有敌人了!”
  正是后有追兵,前有伏敌;断崖乱草,崎岖山路。卢鸿飞仓卒无策,急领众人,弃马提刃,爬上断崖。武师黄金雄也喘呼呼跑上来,正要拨草择径,潜踪遁走,忽又听嗖嗖两声响,一枝火箭,一枝响箭,连续破空射出来。卢鸿飞初疑响箭是从东面黑影中发出的;这时凝眸注视,方才窥明,这火箭响箭,与刚才那一枝响箭来路不同。这两枝竟是由断崖丛草乱岗上,冒高射出来的,又好象这两箭正是回答刚才那一箭的。断崖之上,分明有埋伏。
  卢鸿飞等大恐,挣命狂奔,反倒跑到敌人圈内!叹一声:“不好,倒霉!”正要卒众退回。蓦听断崖树梢上,一个浊重的声音叫道:“来人不要惊慌,快快躲进来吧。”一言甫罢,后面穷追的暴徒,已然漫散搜寻过来,登时发现猎众所弃的良马,投荒乱窜,急忙派人圈住。然后举目四望,搜寻骑马之人,窥察来箭之处。但四面渺无人影,只有断崖乱草摆在旁边;活阎王立刻越众临崖,翻身下马,俯身挑灯,照看草间人迹,复又翘首望了望远处,等候手下党羽到齐,便喝命分兵四路,一齐抢崖。因逃人奔至此处,忽然不见;四野空旷,无处藏身,料定他们必在崖上。众暴徒纷纷搬鞍下马,各提兵刃,刚要往崖上窜。突然间,从崖上又射出一枝响箭,和四五枝弩箭,一下子把暴徒射伤两、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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