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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与党诱供
2025-07-10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梁恩禄被蒙头塞耳,推到一间小屋内,撤去蒙面巾,系在屋内;过来三个人,先给他水喝,容他歇过来,就反复盘诘他的姓名、来历、同伴是谁、因何探庙。更一再的问他的籍贯:“你是北方人,到南方做什么?”梁恩禄咬定牙关,抗不回答。庙中人又将少年壮士谢春雨押来对供,他依然不肯吐实。而且吐实也很难,说是保镖,说是访友,庙中人全不相信;一定追问他,还有别的阴谋没有。梁镖师勃然发怒,越发不答了。
  庙中人互相低议,又将梁恩禄单独押在白眉老僧、黑面大汉的面前,换了面孔,好言盘诘。先诱说江湖上一番勾当,次套问他何时南来,用心何在。一连两次,梁恩禄只承认自己不是绿林道,探庙是为访友;并捏了个假名,告诉他们。无论如何,誓不肯承认自己是鹰爪,本来他就不是鹰爪。黑面大汉见套问不出,摇摇头道:“朋友,你不可自误,你说了实话,我们倒有一番安排。你总这样掩饰,我们也没法子了,只好对不住你们!”说时声色一厉道:“我们要灭口!”
  梁恩禄摇头道:“我讲的本是实话,你们不信,我也不能捏造。”
  黑面长身大汉和白眉老僧,又秘商一阵。因梁镖师说话是北方口音,所以全疑他必是官府的爪牙。再三盘讯,不得底细;白眉老僧眉峰一皱,面露诡秘之容,含嗔说道:“押下去,等到十五夜间,挖心上祭用吧。”
  过来一伙人,把梁恩禄蒙面缚臂,押到别一个所在。梁恩禄低头等死,谁知撤去面幕一看,自己被捆在一间地窖黑屋中;欧氏弟兄和谢春雨都先后押来,各系在一根巨桩上。庙中人随即送饭,锁门而去。梁恩禄和少年镖客二欧、一谢在两处遭擒,不期在此相遇;彼此交谈起来,均猜不透庙中人是何路数。忽然听见暗隅发出响动,方知窖中还有两个难友。梁恩禄立刻收住话头,动问两个难友缘何被囚?谁想两个难友一开口,便互相抱怨,对骂不休。两个人争抢着将自己的身世,全盘对梁恩禄说出。这一个自称是绿林豪客,寻找盟弟;那一个自称是押镖归来的镖师。综合两人所说的话,是这镖师引领豪客寻找盟弟,中途贪财劫镖,偏遇着镖师的师侄。双方动手失着,师侄打伤豪客,豪客刺死师侄;以致双方误会,翻脸相拚,偏又赶上庙中僧人路见不平,将两人一同当贼擒住。镖客便抱怨受了豪客的罣误,豪客便埋怨镖客不该拉偏手。两人越说越忿,竟忘了身陷虎口,命在旦夕,恶狠狠的对骂起来。
  梁恩禄初向二难友通话时,尚存戒心;及至听罢,觉得二人所说颇近情理。又见两人口音相同,正与两人本是同乡的话相合;因对二人深信不疑,顺口动问二人的姓名。二人起初迟疑不说,经再三的询问,那豪客才说,自己绰号火燎鸡毛,姓谭名昭。那镖客自称名叫秦通海,一向保南路镖。秦、谭二人说完己事,就打听梁恩禄等:因何也落在庙里,这庙到底是作什么的?
  梁恩禄不觉吐露真情,先通姓名,次说也在镖局做事,和总镖头侯金朋,同伴四人押镖北上,半途打店,遇上贼人。因追贼失迷了冯天来、何光裕两个同伴。经赴赣州邀助,押镖先发,自己和总镖头侯金朋,邀得同业好友,在此秘寻失踪的同伴。事先探出这弥勒院形踪诡异,似是绿林人物寄迹于此。不幸探庙察情,被围失陷。把经过情形略说了一遍。
  秦、谭两个难友且听且问,好象忘了身陷囚笼,竟指东说西,畅谈起江湖上的结纳,会帮中的秘密,末后又讲到三点会盟。那自称火燎鸡毛谭昭的,公然自承与这秘密会帮深有渊源;并且提出许多熟人,引了许多隐语。那自称为镖客秦通海的,也跟着帮说三点会盟的人物;并且说这弥勒院的方丈和门下弟子,也许是风尘中的人物,或者比少林寺还厉害,只可惜事先没有听人讲究。带口便问梁恩禄:“可知庙中虚实么?方丈是谁?僧众多少?”
  梁恩禄等原本不知,方来窥探,自然不能强不知以为知。欧佐、欧佑弟兄说话也留分寸,多问少答,想从秦、谭二人口中,问出庙僧的来历。那少年谢春雨,就忍不住痛骂凶僧,必是作奸犯科的秘密盗帮,这庙必是他们的秘窟。不然的话,好僧人就算会武,焉敢擒拿过客?跟着把自己的姓名也说出来,把自己的师承也告诉了难友。说自己名谢春雨,师父叶金洪,自己并非镖客的同伙;和梁镖师乃是同行住店,邂逅相逢,闹贼时拔刀相助,此刻仍帮着寻人罢了。谁知也陷在庙里,做梦也没想到。他又说:“是奉师傅之命,和大师兄叶春林,帮着二师兄田春禾,千里寻父来的。”
  两个难友听了,忙问:“这田春禾是什么人物?他的父亲叫什么名字?”谢春雨道:“田师兄的父亲名叫田兆丰,字伯年。”
  二难友又问:“田伯年是做什么的?怎么失踪的?”
  谢春雨因话触时忌,疑畏不说,只说是用伯年昔日宦游,在南方一去不返,十数年断绝家书;所以田春禾艺成出师,立即邀伴寻父。——这话分明有语病,如是寻常的断绝消息,何必搭伴寻找?谢春雨究竟年轻,只顾乱说,已经掩饰不住了。
  并且,凡人在患难中,最易亲近,最易见交情。身命垂危,也必忘了顾忌。因舍中这几人,不但谢春雨自诉来历;就连梁恩禄和二欧,也被这两个难友因话引话,不觉剖心吐实,各诉出处,透出许多不该说的话来。两个难友又说:自己外面有人,但能缓死一二日,或者有救。
  谢春雨不觉也脱口说道:“人家侯金朋和双斧阎六,两位总镖头武功精强,全都杀出重围,不久必然勾兵援救我们来。”梁恩禄再想拦他,业已无及了。他们这些难友都猜弥勒院必非善地;群僧架猿唆獒,装神弄鬼,也必非高僧。
  经过半夜的工夫,黑屋中的六个囚徒,由梁恩禄起,欧佐、欧佑、谢春雨,和二难友谭昭、秦通海,都将实话互诉一阵。……忽听门扇哗啦一响,梁恩禄和三个少年都不由一震;挣着铁链,一齐扭头,往门口那边张望。只见门扇透破一洞,洞闪火星,跟着门扇一推。“噌”的一声响,似铁锁被利刃削落。在这一刹那间,囚屋中四个镖客、两个难友,精神上俱各耸动。
  梁恩禄久涉江湖,料定这番举动,必不是庙中人,必然是救星;只不晓得来人是救自己,还是救那两个难友来的。便急急张大眼睛注视,低呼同伴,暂勿出声;又眼光一转,急急的再一看那两个难友。那两个难友神情陡变,张口凝眸,看看门,又看梁恩禄等,显露出乎意外的惊异模样。
  秦、谭二难友身躯是拴在木桩上的,此时却将倒剪的二臂连连扭动。再看门口,门扇轻轻推开,又忽的一合,忽的一开;未见人影,先见明晃晃刀光一闪,刀光后面是一条黑人影。谢春雨哼了一声,二欧也延颈瞠目盯着。但是,这人影并不一直的进探囚舍;火折一闪,微露半面,在门扇外低低呼道:“喂,梁二哥,是你么?”
  镖客梁恩禄、欧氏弟兄,和仗义相访的少年壮丁谢春雨,闻呼欢然大喜,齐叫:“是阎六爷么?”“是师傅么?”“是侯镖头么?”“是救我们来的么?”
  门扇外不见答声,屋内猛听见“咦”一声。那个同舍被囚、自称为火燎鸡毛谭昭的难友,一见锁落门开,猛将身躯一挣,倒剪的两手,突然脱落桩环铁索。那拦腰络脚的长绳,已如蛇脱皮一般,很不费力的退落在地上。手脚既活脱,又一扭身,也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短刀来。
  二欧、一谢全神都注意门口援兵,只有梁恩禄还能侧目旁睨,一见情形,不禁大骇。忙努力也一挣,只是不行,绳紧得很,丝毫也挣不动。万分紧急中,二欧、一谢注目门前,听察动静。外面忽然“啪”的一声,似暗器击中板墙。旋听外面远处高处,有人断喝道:“有贼!快快,进塔院去了,快拿!”
  语声未住,囚舍门扇全开,一条黑影闯进。二欧、一谢大喜,慌忙自报其名。偶一回顾,不防那同囚的难友火燎鸡毛谭昭自己挣脱桩绳后,不但不图逃命,不救难友,反一声不响,横刀当门把闯来的援兵阻住,冷然斥喊道:“呔,往哪里闯?”来人被挡住,“叮当”的响了一阵,就在这一刹那,梁恩禄也失声喊道:“呀,小心!”
  这真是万想不到的怪事,难友竟阻斗援兵!二欧、一谢到此才知上当,也不禁失声一呼。
  再看另一个“难友”,那个自称为镖客秦通海的家伙,不知怎么一来,也早在黑影里,悄没声的挣脱绳链,贴木桩拔出一把短刀。又一跳,扑到墙隅,信手一掀,灯光大亮。墙角早有一桌,桌上一灯,灯上有一黑罩;把黑罩掀起,全舍颇明。又一声长笑,跳回来,横到梁恩禄四人前面,持刀监视,以防挣脱,兼阻外救。——这两个难友,原来不是难友,原来竟是庙中人的党羽,受命伪装被困,前来卧底诱供!二欧、一谢上当了,梁恩禄也上当了;恼得他怪吼,拚命一挣,铁链哗啦啦的乱响。
  外边黑影刚冲进门内,假难友谭昭狂笑挥刀,唰地砍去。欧氏弟兄急看来援的黑影,背插双斧,手提短刀,身法迅疾无匹,分明是师傅双斧阎六阎总镖头。二欧忙叫:“师傅,我们在这里呢!”
  那两个难友一前一后,拦住了阎六。阎六挥斧猛攻。梁恩禄伸着脖头,怒骂受骗。谢春雨还存着万一之想,也许这难友认错了敌友,一叠声叫道:“喂喂,两位难友,这是我们的朋友,救我们来的!”
  两难友并不听,只嘻嘻冷笑,挥刃挡门,想把阎六逼退,谢春雨至此全悟,竟中了敌人“番火伏窝”之计,悔不该临难剖心,尽吐实情,把别人的事乱说,心中恼懊忿恨异常。无如身手全缚,干着急,挣扎不动。
  梁、谢、二欧只能倒掉双臂,引颈暂作柱上观。再看双斧阎六,竟扑进门来;斧光连闪,与火燎鸡毛谭昭对刃苦战,把谭昭砍得直往后退。这时候,总镖头侯金朋也已来到,和庙中人打得正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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