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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群侠环攻铁锚帮
2025-07-08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这时房上先后出现三个人影,姜海青忙退后一步,拱手道:“原来是山阳医隐华老先生,我不知你老驾到,有失礼待,我这里道歉了。华老先生,是要找峨眉派,有点说处么?”
  华雨苍道:“正是。”
  姜舵主眉峰一皱,道:“华老先生,我先请教一句话,峨眉派若是我的朋友,我实不能丢掉江湖道的义气,把他们献给人。峨眉派若不是我的朋友,我决不会无故收留他们久住。不过华老先生乃是武林前辈,别人来要人,我可以不给;你老亲自出来登门要人,我焉敢拒绝!可是华老先生久闯江湖,也当明白外场面子,我要交出人来,我便栽了;我若不交,老先生便不好看了……”说到此,略略沉吟道:“这样办,华老先生请回,就便求你指定一个地点,一个时辰,我明日一定叫峨眉七雄,登门领教。——这一节,老先生想来不会拒绝;这一来,就算老先生给我铁锚帮留脸,也就是给峨眉派留脸了。”
  姜海青辞婉而理足,弹指神通仓促不好拒绝。明天再见的话,万一铁锚帮变了卦,或者峨眉派惧敌潜遁了,岂不是上了当?却是武林道以肝胆相许,又不能逆诈。
  弹指神通正在踌躇,不想他身旁站立的夜行人突然大声叫道:“喂,峨眉派的巴允泰,我看见你了,你还不出来?”
  同时,铁锚帮帮友眼见房上出现三四个人影,几句话便会震住了帮主,觉得帮主出辞太弱。内中便有两三个愣小子,很不服气,从人丛钻出来,溜到大厅附近;一来要登高窥看来的,众人究有几个,二来便要乘机潜施暗算。这两个愣小子,一个是铁锚帮帮友,名叫孙绍武,一个却是太湖水寇邹占川。两人从暗影中,挨到大厅旁,跃登墙头,贴房脊蛇行,掩到弹指神通的背后。立刻看出弹指神通一共不过三人,孙绍武使刀,邹占川使峨眉刺,两人渐渐溜到弹指神通身旁不过两丈远。瞥见弹指神通面向平地低望,好像不曾提防背后。孙、邹两人大喜,悄悄互打手势,突然一蹿,欺上前来,喝一声“下去吧”!抡刀背,挺刺锋,各认准一人,骤下毒手。
  哪知房上站的这三个人影,第一个是弹指神通华雨苍,乃是武林前辈,技艺精深;第二个是梁公直,第三个是谢品谦,都是成名的英雄,胆敢深入虎穴,焉能顾前不顾后。就在孙邹两人刚刚迫到身边,梁公直侧耳留神,直容得敌人合身欺入,他这才骤然一闪,只错开一二尺;突然飞起一脚,把孙绍武连人带刀,咕噔一声,踢落到大厅庭前。
  那弹指神通华雨苍,手段更厉害。太湖水寇邹占川举峨眉刺,让开要害,照华老后肩刺去;他还不想一举杀人,只打算把华老刺伤活擒。他不相信来人是华老;他这么欺敌太甚,遇上华老这个硬手,竟不躲不闪,也不回头。直等到邹占川的刺离身不足数寸,他才使一个拿法,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微微回身一捉,恰好捉住邹占川的手腕。用力一扣寸关尺,邹占川立刻半边身发麻。又被华老点了一下,竟作一堆软瘫在房上,他的峨眉刺已被华老夺下。
  弹指神通华雨苍厉声高笑道:“朋友这怎么讲,迭面说话。怎的暗中使人抄后路?”先将峨眉刺照姜海青抛去道:“朋友,这是你的伙伴的兵刃!”又将邹占川举起,叫道:“这是你的伙伴的贵体!”唰的也抛下平地来。
  邹占川本已浑身麻痹,却被华老掠起一抛,顺手拍打了一下,居然血脉活动。趁着被掷之势,邹占川急提一口气,到底气提不匀,也咕噔一声,摔在平地了,被他一滚爬起来。
  铁锚帮一阵大哗。弹指神通哈哈大笑:“朋友不要来这个,有话好说。”这越发激怒铁锚帮群豪,由各层院落奔来许多人,拿着兵刃火把。把弹指神通、梁公直、谢品谦打圈包围;怒骂连声,催他们下来动手。有的人更掏出暗器,往上攒击。另有的人跑来扶救孙绍武、邹占川。姜海青和刘子英也大怒,正要发话,可是内外乱成一片,已然听不出话声。
  铁锚帮人数虽众,弹指神通一行昂然不惧,既不下来,也不退去,依然高踞房上。铁锚帮的人连发暗器,他三人就抽出兵刃来磕打。铁锚帮的人跳上房来,要逼近来动手,弹指神通竟用他的无毒梅花针,过来一个打一个,没有一个人能够迫近华老和梁、谢二人身畔。梁、谢二人也是用兵刃打暗器,用暗器阻挡来人。当下双方支持了好久,并没把华老逼下来。
  铁锚帮的人粗汉居多,猜不透华老的阴谋秘计;只顾包围大厅,堵住出入口,聚斗遥攻。帮头姜海青却觉得华老这番留连不去的态度,实在可疑。他这里刚刚动疑,第五层院落已袭入敌人了。
  原来华雨苍在此处登高叫阵,用意乃是诱敌。当他们在这里叫嚣不已之时,那华老的师侄、陈元照的师叔多臂石振英已率领两个壮士,乘乱潜入铁锚帮腹心之地;冷不防攻进空舍,正在解救探庄被擒的陈元照。还有华老的掌珠,抟砂女侠华吟虹,也已暗暗进入庄院,只不跟石振英合手;她和大师兄段鹏年,独当一面,正在潜搜峨眉七雄的踪迹。
  多臂石振英率两个壮士,很快地跳到中层院落,很快地搜着空舍。一盏孤灯照耀之下,少年陈元照被吊在空舍房梁上;有两个铁锚帮友,各持兵刃和皮鞭,一面监视,一面逼讯口供。他们的皮鞭刚响了几下,陈元照小小吃了些眼前亏,便被多臂石振英寻来。由打窗隙门缝,认准了出入口;石振英请那两个少年壮士,一人一个对付那两个讯供的帮友。石振英自己窥准了部位,抬手一蝗石,打灭了空舍的灯光;又一声轻哨,两个壮士急袭铁锚帮友。
  两个铁锚帮友骤见灯灭,不觉扰动;幸而他俩也是行家,急喊一声:“不好,有人!”等到两个壮士袭来,两个帮友已然拢住目光,背对背互相掩护着,各舞起刀鞭,一面防暗算,一面夺路大声呼喊。两个壮士不容他叫唤,也不容他往外闯,摸黑动手,只几下,便把两个帮友刺伤倒地。多臂石振英趁这时候,早就认准部位,摸黑上前,到了陈元照悬吊处,轻轻叫了一声:“元照,别动,是我来救你来了!”一手提腰,一手带刀割绳,很快地把陈元照救下来。
  陈元照已然被捆麻木,那两个壮士立刻过来,一人把陈元照手脚松开,一人把陈元照背起。多臂石振英喝问元照:“你的兵刃呢?”陈元照的日字银花夺,已被铁锚帮夺了去;陈元照很羞惭地说:“教他们给洗去了。”多臂石振英更不再问,喝一声:“走!”当先开路,往外急闯。不料他们刚奔出空舍。峨眉七雄已然扑来,把石振英一行拦住。
  峨眉七雄此时明知华风楼追来,而且已和铁锚帮过了话,交了手;更知狮林三鸟也追来了。华风楼不过要驱逐他们,狮林三鸟却要找他们拼命。冤有头,债有主,峨眉派处此局势,理应上前,情难袖手;他们反而退下来,赶紧秘密传语,巴允泰立催虎爪唐林、海棠花韩蓉夫妻,掩护着康海,背走那只机密的药箱。悄悄切切地告诉:“看情形该留则留,不该留就快走。但必须设法把快手卢登好好救出。”巴允泰要和二乔自去出头,向华老交代话。唐林又惊又怒,点头默喻,和妻子韩蓉一扯康海,疾往后边宿舍处走。巴允泰满腔怨毒。一声狂笑,和二乔忙往前厅迎。
  他们暗中的打算,是要逃走。华风楼父女来了,该逃;狮林三鸟来了,更该逃。他们惹的祸。他们自然明白。固然这一来,倒给居停主人铁锚帮惹了纠纷;倘若抽身一走,势成嫁祸。他们却想,纠纷可用言语抵挡,而仇恨却须用刀剑。——因此他们立刻打定主意,他们要无毒不丈夫,他们要“见机而作”。因此,他们分开来,分头办事。唐林夫妻飞奔到后面,巴允泰和二乔飞奔向前面。
  巴允泰刚往前面奔,恰巧迎着了多臂石振英。巴允泰喝了一声,被石振英抖手打出一暗器。巴允泰往旁一闪,正要再问;二乔忍不住,竟抢上前,抡兵刃就剁。于是石振英和一个少年壮士,各展兵刃,并肩迎斗这峨眉三雄。另外一个壮士,背负陈元照,觅路外闯。
  二乔这时怒焰满胸。只想把对头撂倒。巴允泰却还是惦记大厅上的华风楼;华风楼既是冲自己来的,诚恐自己避不上前,落在人眼里,将被铁锚帮看不起。他抡动手中兵刃,恨不得立刻把石振英刺倒。石振英志在救出陈元照,且斗且退,把口中呼哨吹得直响;暗中是通知同伴,救人已然得手。当下他们冲到第四层院,峨眉派也就追到第四层院。那边第二层院楼房下,铁锚帮早和华老动起手来。
  华风楼、梁公直、谢品谦,三个人居高临下,挥刃而斗,眼见铁锚帮的人越聚越多,同时听见石振英哨声。梁、华二人互打招呼,立刻施展身法,如风飘落叶,华风楼第一个跳下大厅,把手中剑“夜战八方”一挥,铁锚帮的人纷纷被逼后退,喊了一声,又围上来。梁公直和谢品谦,趁此时机,也飘身跳下来。大呼道:“铁锚帮的朋友,快快闪开,我们找的是峨眉派。你们不要拼命,你们保护的朋友,到现在全不出头,个个是懦夫,你们犯不上卫护他。”
  华风楼一行三人陆续扑下来,挥刃往四层院内闯。铁锚帮友有的恨华老登门欺人,各摆兵刃,上前拦截动手;有的人就张目四顾,果然不见峨眉派出头。他们勃然发怒,向头子姜海青大叫:“舵主,他们峨眉派全不出头,这怎么讲?”姜海青很不高兴,但不能不把事揽在自己身上,向二舵主刘子英招呼了一声,然后厉声叫道:“华老前辈,不要欺人太甚,你要找峨眉派,另有准地方;我姜海青的垛子窑,不能让任何人随便出入。华老前辈不肯留情面,我姜海青只好尽其所能,要在名人面前献拙了!”把手一张,立刻有一帮友,将兵刃递过来,是一对铁鞭。那二舵主刘子英,也把兵刃握在掌心,是一把单刀加铁拐。
  大舵主抡双鞭,奔华风楼;二舵主刘子英抡单刀铁拐,奔梁公直;另有两个帮友,运钩镰枪,和峨眉刺,双战谢品谦。双方很快地交了手,所有铁锚帮友纷纷传呼,几乎像湖水般涌出来,到各处搜战。弹指神通华风楼傲然不惧,单揉舵主姜海青,向姜海青叫道:“姜舵主,你这样替峨眉派拔闯,太以不值得。峨眉派不够朋友,你看他们全藏起来了,你犯不上!”
  姜海青已经变了脸,厉声道:“他们不够朋友,我姓姜的却不能含糊。华老前辈,你找上门来,你就赐教吧!”双鞭一错,穿花式一鞭护身,一鞭进攻,蹿上前“泰山压顶”,照华老打来。华风楼双眉一挑,把身一侧,不往后退,反而往前硬上一步;运手中剑锋,照姜海青右手腕寸关尺便点,姜海青微微一惊,赶忙退步,用左手鞭往外一封。华风楼剑锋只一闪,又奔敌人左手腕脉门点去。姜海青不禁又一退,忙用右手鞭架挡,可是华老的剑又贴鞭抹上来,硬削姜海青的左臂。姜海青膂力甚强,鞭法很精,竟抵挡不住华风楼这口剑;华风楼这口剑像毒蛇吐信般,总在他的要害处划点。姜海青空握着一对鞭,像华老这样以攻为守,整个身子硬上的斗法,倒把姜海青直逼得有招数施不开;只五六个照面,便被挤得连退回三四步。
  姜舵主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晓得弹指神通名震江湖,果然不好惹,原来他确有出奇的剑术。姜海青把牙一咬,往后猛退两步,抡动双鞭,拼命地抢攻过来。但是,华风楼并不打算战败姜海青,更不想伤害他。华老本意,只是用纯熟的招数,使姜海青知难而退。当下华老连发数剑,又猛一冲,姜海青输招往后倒退。华老这才向梁公直、谢品谦叫了一声:“搜!”三个人如蛟龙一样,挥动兵刃,很猛烈的一冲,早已冲到第三层院;再一冲,便到第四层院了。
  他们只想搭救陈元照,同时想搜寻峨眉派,把峨眉派驱走。
  这时候,巴允泰和乔健生、乔健才弟兄恰好上来。
  当下弹指神通、梁公直、谢品谦一直往前冲,攻到角门;姜海青、刘子英在后急赶。巴允泰大喝一声,从四层院扑出来。正来到角门,把华老挡住。巴允泰和二乔散开来。当门而站,厉声大叫:“华老前辈,久违了。前几天你劝我们离开鲁港,我们就谨遵台命,离开鲁港。但是我们来到白荡湖,你老人家为什么追到白荡湖?我们住在铁锚帮姜舵主这里,我们是朋友。我们到朋友家盘桓几天,须知没有犯了江湖忌禁,也没有违背了你我的约定;请问你老人家又一直赶到姜舵主这里来,这是怎么个讲究?”
  弹指神通立刻止步,命梁、谢二人站在后面,堵御追兵,他自己提剑向巴允泰喝道:“哦,巴朋友,果然是你!巴朋友,你休要瞒我,你三人在此地看朋友,我管不着。可是你峨眉七雄大批地住在这里,不断派人窥探谈家门的动静。又派人刺探我的行止,又把我的徒孙活擒,你当我一点都不知道么?你不要花说柳说,你本来答应我,不管同党唐林、韩蓉如何。你和二乔一定离开江南,回归四川。可是你们所谓峨眉七雄竟说谎话,一个人也没走,你把我当作瞎子!现在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我华某断不容许你们峨眉派在江南逗留,我要你们给我立刻返回四川去!如不听话,你们可以上来动手!”
  巴允泰心中十分恼恨,虽然惹不起,却也耐不住了。强笑道:“华老前辈,你也不要欺人过甚。这里不是鲁港,乃是白荡湖,铁锚帮安柜的地方。我是很留面子了,你不要连我的朋友也找寻。你不要挤得我喘不出气来。”
  弹指神通哼道:“不用说了,你我还是手底下见分晓罢。”立刻挺剑一指,巴允泰挥刀一架,退后两步,喊道:“华老前辈,我可没有法子了!”把左手一举,二乔往两旁分抄,三人齐上,冲华风楼做出围攻的形势。
  巴允泰此刻心中别有阴谋,暗想你华风楼尽管本领大,也挡不住人多。况且这里是铁锚帮的下处,铁锚帮是当地地主。他断不容你猖獗。当下,巴允泰和二乔尽力阻斗华风楼;姜海青、刘子英率门徒追梁公直、谢品谦。地主势众,华风楼三人眼看落在包围圈中。却不料弹指神通剑术实在高超,巴允泰和二乔三个人竟挡不住弹指神通的一口剑,反被弹指神通的一口剑,逼得乱转。倒是断后的梁公直、谢品谦,二人竟拦不住铁锚帮师徒。铁锚帮由大舵主姜海青、刘子英,率同二十多个精悍门徒,如潮涌上来。梁公直年岁较大,把功夫搁下已久,谢品谦又太年轻,没有经过大敌;既在敌窠,又当夜间,两人并肩拒敌,渐渐不支了。
  当这时,弹指神通华风楼所布置的埋伏,早已赶到。他的爱女抟砂女侠华吟虹、爱徒夺命神针段鹏年,陡然在三层院厢房现身。两个人一声不响,往下一望,顿时望见梁、谢情形危急。二人忙取出暗器来,暗打招呼,双发梅花针。头一手便分冲大舵主姜海青、二舵主刘子英,连发三针。跟着又用甩箭,照铁锚帮那些门徒打去。姜、刘二舵主俱是久经大敌之人,纵然围攻梁、谢,都已提防着暗器。不过梅花针破空之声太小,及至听清。已到身旁;姜海青、刘子英急忙退闪,已然各个挨了一下。二人忙喊道:“小心暗器!”可惜喊晚了,他的门徒已然有三四个负伤,喧叫着撤退下来。
  抟砂女侠华吟虹和师兄段鹏年,伏在房脊后。仍是探身连发暗器。姜海青、刘子英退下来,扰出梅花针,抬头寻看,立刻发现施暗算之人,不禁勃然震怒。喝命门徒,快看房顶上,房顶上有奸细。又命门徒:“快把我们的暗器拿出来。”
  一声传呼,铁锚帮的弓弩手纷纷出动。铁锚帮动手的人急往后撤,弓弩手急往前攻,华风楼一行眼看要被乱箭攒击。——忽然间,铁锚帮瞭台上,发出警报,钟声连敲。同时后面院内,突发烟火。铁锚帮大众又惊又怒,一齐大骂华风楼;既不该登门寻隙,更不该纵火烧宅。所有的人一面救火,一面大举来攻打华老一行。却不知这火并不是华老师徒所放,放火的竟是狮林观的群鸟。狮林三鸟之一,黄鹤谢秋野,竟率狮林观群侠大举袭来,如狂风骤雨一般,在北面放火,在东西南三面纷纷跳下人来,寻人而斗。
  狮林群鸟专为找峨眉派寻仇而来;可是他们愤怒已极,并不像华风楼那样,先向地主客客气气地讲交情。
  狮林群鸟为报师仇,是要找峨眉派拼命,同时也要找收留峨眉派的人拼命。他们并不分别谁是峨眉派,谁是铁锚帮。他们已经访实峨眉派的落脚地点,就在铁锚帮的垛子窑内。而且他们更知道一粟道人前来勘访,失期未归。一定是吃了铁锚帮和峨眉派的亏。他们狮林观的人,此刻几乎是来了一半多,著名的三鸟掌门大师兄新观主黄鹤谢秋野、三师兄白雁耿秋原,均已赶来;只有二师兄尹鸿图入川未得赶回。其余的胡山巢、顾山桐、戴山松,以及师叔一航道人、一清道人、一凡道人,也都从云南本观赶到。
  华风楼只是要驱逐峨眉派,并不一定要杀人。这狮林群鸟却红了眼,不管是谁,凡是窝藏峨眉派的,包庇峨眉派的,帮助峨眉派的,全都算是跟狮林观有不共戴天之仇。
  谢黄鹤率领狮林群鸟,一面纵火,三面扑攻,逢人便砍,遇人便斗;不分男女,不分首从,而且一句话也不说。
  于是他们才下手,便碰上铁锚帮二舵主刘子英。刘子英厉声喝问:“道里朋友,你们不打招呼,就闯进来动手,到底你们是什么人?冲谁来的?”黄鹤谢秋野不肯回答,抗声反问:“我先问你,你是什么人?”刘子英傲然答道:“朋友你太难了,不打听明白就来?告诉你,我乃是铁锚帮……”
  二舵主刘子英自以为铁锚帮的威名远震。任人不敢惹。哪知铁锚帮三个字刚出口,谢黄鹤哼了一声道:“铁锚帮!好!”唰的一剑,照刘子英刺去。刘子英大惊,挥鞭急架;只听嚓的一声,钢鞭被削折。原来谢黄鹤使的正是狮林传观之宝,那柄青镝寒光剑。刘子英骤出不意,不觉慌神,被谢黄鹤紧跟着第二剑又削来。刘子英再躲不开,惨呼一声,仰面栽倒。谢黄鹤赶上一步,顿足腾空,从刘子英身上直跳过去;抡剑前进,恰碰上梁公直。
  黑影中混战,敌友不分。谢黄鹤和一航道人挥剑扑上来。恰见梁公直、谢品谦两人和铁锚帮大舵主姜海青师徒搏斗。谢黄鹤默不一语,照准正当他侧面的梁公直,就是一剑。梁公直和谢品谦,正是背对背互相掩护;忽听背后剑刃劈风之声,急往外一跳,便躲开了。谢品谦一手抡刀,一手持铁拐,赶紧迎敌。大声诘问:“我们是弹指神通华家门,单找峨眉派,不与别人相干,你是什么人?”
  黄鹤道人这时候一连三剑,恰把谢品谦的铁拐,削掉一段,谢品谦惊呼倒退。谢黄鹤却也闻言哦的一声,往后一退,注视对手,喝道:“你不是峨眉派?可是铁锚帮?”谢品谦回答说:“全不是。”又喝问:“你们到底是谁?”谢品谦忙说:“跟我们动手的就是铁锚帮。我叫谢品谦,是芜湖武林,来帮华家门!……”
  谢黄鹤更不多问,略略辨清了仇敌和非仇敌,便呼唤道:“一航师叔,这边是什么华家门,那边是铁锚帮!”这两个道人顿时奔姜海青师徒攻来。弄得姜海青莫名其妙,一面率门徒迎斗,一面喝令放箭;一面喝问来人,盘诘来意。狮林群鸟只是展开迅疾的剑术,往后层院攻打;不管是谁,谁挡道,谁拦阻,就冲谁下毒手。
  这从正面袭进来的狮林群鸟,由谢黄鹤起,很快地把铁锚帮的弓弩手扫荡了。紧跟着给了姜海青一剑,把姜海青的兵刃砍折。姜海青骤出不意,越发地丧失了抵抗力;诚恐暗袭的人从西面掩来,落得腹背受敌,他就率党羽退到第三层院。谢黄鹤挥寒光宝剑,也就率领同门,追进第三层院。
  这时候抟砂女侠华吟虹、夺命神针段鹏年,已从房上跳下来。华老一个爱女、一个爱徒,双双奔来援应弹指神通华风楼。华风楼便与一女一徒,赶紧扑入第三层院。走正厅,穿中堂,将次攻入第四层院;猛回头,不见梁公直和谢品谦跟来。华风楼恐怕人力散弱,忙又挺剑翻回来,接应梁、谢两友。
  这一来,华老恰与败退的姜海青相遇。姜海青不晓得外面杀进来多少人。骤见后院火起,又骤被寒光剑削断兵刃,自知情形不妙。他顿时想起了诱敌之计,更不肯斗,手指谢黄鹤,连声大喊,警告同伴:“这是宝剑,不可力敌,你们快跟我来!”急率门徒,斜走游廊,火速地退到别院。别院中另有埋伏。究其实,华老并不愿穷追铁锚帮,仍在寻找梁、谢二友。就在纷乱中,梁、谢两人由东角门奔来。狮林观谢黄鹤由西角门追来。谢黄鹤和一航道人,恰巧望见华风楼父女,由中堂跳出;头一个谢黄鹤大呼一声,抢先猛攻过去;施展狮林观独门天罡剑,照华风楼当心一剑。华风楼恰听见姜海青临退时的呼声,早凝眸盯定谢黄鹤手中的那把剑;果然见青光莹莹,不似寻常兵刃。便暗暗留了神,命女儿、徒弟靠后,自己挥手中剑上前迎敌,却不肯硬碰。容得谢黄鹤的剑刺到前胸,立刻吸胸纳气,身子不动。脚步不挪,竟会退回一尺。这一下,使得谢黄鹤心中一动,刚待喝问;华风楼早将掌中剑,照黄鹤右腕上一点。谢黄鹤急忙侧身收招,翻腕子扬剑一挑,往上寻削华老的剑刃;跟势子往前上了一步,满以为华老躲剑救招,势必后退。哪知华风楼是西北成名的英雄,武功实在惊人;并不管对方的宝剑来削,他却凝身不动。将自己的剑猛一收,唰的发出来,截斩黄鹤的右臂。
  这是一种以攻救攻的硬拼战法。谢黄鹤到底是经多见广的人,立刻看破敌招,心知遇见了劲敌。收宝剑往后一退,于黑影中凝眸打量来人,同时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可是峨眉派的帮手?”
  弹指神通华风楼内功绝顶,二目能够夜中见物,早看出对面的人穿一身夜行衣,却露出带发的鬓角;略一寻思,知是出家人。更猜知出家人找到这里来拼命,定是峨眉派的仇人狮林群鸟了。他也就往后微退一步,收剑抱拳道:“老朽乃是山阳弹指神通华风楼,是专诚来找峨眉七雄问话的。看阁下是出家人,莫非就是云南大侠,替师复仇的狮林群鸟么?”谢黄鹤十分诧异地答道:“哦,不错,贫道我正是狮林观的黄鹤谢秋野,你阁下真是山阳医隐华雨苍老先生么?”
  华风楼笑道:“不敢,正是老朽。我也是找峨眉派算账来的,谢道长你自己自然也是找峨眉派报仇的了?”
  他们两个人互相审视,互相问答,刚刚把仇友分辨清楚了,却把真正的对头峨眉七雄放松了一步。峨眉七雄乘这机会,彻底晓得了仇家云集。头一个巴允泰,趁着华老与谢黄鹤动手盘诘的时候,忙冲二乔打一暗号,火速地趁乱一溜,三个人同时顿足窜入黑影中。
  待到华风楼和谢黄鹤化敌为友,回身索敌,峨眉七雄已然纷纷夺路潜逃。铁锚帮群徒也已由姜海青率领着,走秘密甬道,退至别院。登上高台,开弓发箭;一面抵抗袭来的夜行人物,不教他攻入别院;一面布置援兵,预备死斗。只是这些夜行人物,并不是剿办他们来的,因此也就不曾穷追他们铁锚帮。这些人只纠集群力,穷搜那已经潜逃的巴允泰和乔健生、乔健才和峨眉派的别人。巴允泰异常狠辣,并不管嫁祸给居停主人,未免有负铁锚帮,他反而借着铁锚帮的抵抗,作为自己避仇的挡箭牌。他和二乔一路狂奔,要去招呼虎爪唐林和海棠花韩蓉和师侄康海,赶紧地见机而作;甚至甘心叫铁锚帮顶缸,连陷入水牢的快手卢登,也不暇顾及了。
  他们的打算尽管阴险,时间上却已摆布不开。巴允泰和二乔正在奔寻唐林夫妇,唐林夫妇与康海已然不见了。寻找呼唤,不觉来到水牢前边,竟劈头遇上狮林观的一航道人和胡山巢、戴山松,以及刚从水牢救出来的一粟道人。
  当黄鹤谢秋野,率众从正面攻入;那一航道人,率众从旁边袭入,恰好扑到大厅,恰好碰见铁锚帮一个帮友,奔到水牢送信。被一航从背后掩过去,抡剑一拍,几乎跌倒。铁锚帮友躲过了险招,还想迎敌,却非对手。一航赶上前,一踢倒,持剑加项,喝问:“一粟道人何在?”这帮友不知道一粟的名字,只说有一个老道落在水牢,临掉下去,还抓了一个峨眉派的快手卢登,跟他陪绑。一航道人问明水牢所在,胡山巢顺手一剑,把人杀死。一航拦阻不及,只得和胡山巢急搜水牢;仓促未能立刻发现,胡山巢这才后悔起来。
  一航终于找到水牢的天窗,恰有两个铁锚帮友,在那里看守。一航、胡山巢各发一袖箭,把两人打跑;立即奔到天窗前,往下面窥看。下面漆黑,一无所见;一航急扶窗口,喊出狮林观的暗号。一粟道人果在其中,发出回报。胡山巢忙点火折,戴山松忙投飞抓。一粟道人更不客气,浮在水面上,竟挥利剑,把半死的快手卢登刺死;又割下首级,然后援引飞抓绳,攀上天窗。
  窗口太小,人不能出,一粟只能伸出一只手,攀着窗柱,窗柱又是铁的。戴山松急寻水牢门,胡山巢忙发暗号,催大师兄谢黄鹤快来相帮。
  谢黄鹤寻声找来,这才挺青镝寒光剑。削断窗上铁柱。一粟道人这才水淋淋地钻出来,手提卢登的人头。不禁仰面长叹,又觉惭愧。
  狮林群鸟两拨人合成一拨,问了问一粟道人。一粟道人匆匆说了几句话,便抢先引路,火速地搜拿峨眉七雄。峨眉七雄的面目,只有一粟道人一一认准,于是一粟道人做了狮林观的眼线。
  这时候,铁锚帮的人正在别院纠众设防,登高窥敌。峨眉派的虎爪唐林、海棠花韩蓉,保护着师侄康海,正在观望成败。忽听得警报频传,华风楼动手了,还不可怕;狮林群鸟大举寻来,却是不妙得很。不等巴允泰、二乔奔来报讯;他三人立刻互相关照,要暂避锋芒。虎爪唐林、海棠花韩蓉,各摆兵刃,一个开路,一个断后,把康海夹在当中。康海便身背着那个极贵重的木匣,三人跳窗户跑出来,飞奔围墙西北隅。却不料他们越墙才遁出,劈头遇见了前来访狮林观,索讨寒光剑的铁莲子柳兆鸿和玉幡杆杨华、女侠柳叶青,这翁婿夫妻三人。
  这翁婿夫妻三人,首先寻访骆翔麟,得知骆老已被狮林群鸟邀去,到白荡湖,相助狮林群鸟,搜查峨眉派去了。铁莲子就率一婿一女,紧追到白荡湖。来到铁锚帮的锅伙附近,顿时望见火光烛天,有三条人影翻过长墙:沿湖边奔来。
  这翁婿父女三人,刚要上前拦阻,打算截住了盘问。突然见湖边树后,另蹿出五六条人影,先一步迎上去。远远听见喝问了一句话,这三条人影一声不答,拼命地冲过去,双方顿时交手。铁莲子翁婿夫妇正不知谁是逃人,谁是伏兵,依着柳叶青,便要赶过去喝问干涉。铁莲子赶忙拦住了,忙往黑隅中一避,暗叫他一女一婿,且观起落。
  这三条人影正是峨眉派虎爪唐林、海棠花韩蓉和康海。火光中,铁莲子已看出拦路的五个人,有一个幕面老者,提一支有柄兵刃,和一个持剑的人,穿灰色夜行衣;带领着三个穿黑色夜行衣的人物。把唐林等三人阻住。那幕面老者,并不上前索斗,只听他说道:“这就是,这个女的就是!”灰衣人和三个黑衣夜行人顿时怒喝道:“好你峨眉派一群狗贼,你们的报应到了!”顿时捉对儿迎过来,又顿时对斗起来。
  但峨眉派唐林诸人已无心恋战,连斗数招,忽然往旁一蹿,夺路要走。夜行人奋力疾截,相离很近,又动起手来。忽听得一声惊喊:“留神毒蒺藜!”喊声才过,海棠花韩蓉一声娇叱,扬手打出一物。幕面老者如飞地奔过去。灰衣人倏往外一跳,回手从背后取下一物,又冲海棠花韩蓉扑来。
  当此时,已有一个夜行人,被海棠花韩蓉的毒蒺藜打中。幕面老者急忙把负伤人架住,拖出圈外。大声说:“留神这女贼。留神她的毒蒺藜!”其余夜行人勃然大怒,那灰衣人骂道:“好!你峨眉派,死到临头,还敢行凶!”一手持利剑,一手持毡盾,把海棠花韩蓉拦住。韩蓉连发毒蒺藜,全被毡盾挡开。灰衣人剑法厉害,只几下,猛听韩蓉惨叫一声,往外一蹿。灰衣人一手持剑,一手持盾,不知怎的,又发出一件暗器。韩蓉摇摇欲倒,不禁又惨叫一声,再往外一跳,栽倒在地了。大叫道:“林哥救我,我挂彩了!”
  虎爪唐林见爱妻受了伤。把什么都忘了,拼命地扑来。往爱妻前面一挡;才待扶救。灰衣人抡剑劈到。虎爪唐林回身和灰衣人拼斗在一处,且打且喝问灰衣人姓名。
  灰衣人厉声道:“峨眉群贼,我就是狮林观耿白雁。恶贼快把脑袋全留下。”耿白雁是为恩师报仇,唐林是为爱妻救命,两个人拼死命苦斗起来。那负伤的海棠花韩蓉,肩中一箭,肋中一剑,咬牙跳起来,连发暗器。三个夜行人猝不及防。被毒蒺藜打伤了一个,立刻分出一个人来,也手提毡盾,上来捕捉韩蓉。韩蓉的毒蒺藜,遇上毡盾,竟尔失效。况又身受重伤,她刚刚挣扎起来,利刃已到,忙咬牙抵抗,顿时被这夜行人一剑刺通了大腿,栽倒在地,血流如注,再不能挣扎了。
  那另一个夜行人,恰和康海独斗。只听幕面老者喝道:“钉住了,别叫他跑了。”又听虎爪唐林也招呼道:“海,海,风紧,扯活,不要管我!”康海犹豫不忍独逃;当不得幕面老者把受伤人救出之后,也扑了来。那一个夜行人刺倒韩蓉,也扑了来。康海背负着那个要命的小箱,两眼都红,已看出情势危迫,若不逃走,便全数覆灭。他就怪吼一声,抡手中刀,照夜行人一砍。又抖手发出一暗器,嚷道:“看毒蒺藜!”夜行人连忙一退,举起毡盾,康海趁势抹头便跑,大骂道:“狮林群鸟,爷爷认输了,改日再见!我峨眉派但有一口气,也要找你们算账。”口中骂着,脚下如飞地逃下去了。
  这时候,狮林群鸟由耿白雁率领的这一伙,仅记得先师是死在毒蒺藜之下,因此苦苦地钉住了海棠花韩蓉和她的丈夫唐林,仓促间竟忽略了背小匣的康海。当下潜伏在暗中的铁莲子柳兆鸿,和爱女柳叶青、爱婿玉幡杆杨华,在旁观战,虽不曾听得清清楚楚,早已看得明明白白。柳老就心头一动,容得看明白康海逃跑的方向,立刻招呼婿女,抄小道迎堵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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