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不为身谋 只留肝胆如月明 本如萍寄 好从村市识潜龙
2024-08-28  作者:百剑堂主  来源:百剑堂主作品集  点击:

  原来当时洞神道人和李红霜二人分别重入济南,暗查邹人鹤均无所获,不久之后,才知道他已到了河西,他们分别追踪,终于在半途相遇。及后风闻东昌府情势特殊,暗想群雄或也到了那边,乃亦兼程赶到。
  这时候洞神道人记起了无常道长的话,遂深夜探访何槁木,却是萧干云,见他的剑法与无常道长所说的不同,尚以为误落他人之手,等到何槁木剑招一出,才立刻认了出来,若非他及时出现,说不定洞神道人会与萧干云血战一场。
  当下何槁木、萧干云二人请洞神道人和李红霜在厅中坐下,又把此吃的喝的拿出来招待他们,大家把东昌府的情形谈了一个大概,相互斟酌衡量,谈得异常投契。
  后来黄滔回来,又报了一个消息,说是明天夜里,“庆云寺”内要做大法事,这是一年一度的大热闹,去看的人一向很多。
  这一次寺里已受命预留一边的座位,预计一定有文武大员要去看热闹,众人听后,筹商一过,决定到时也要到寺里去,当下由何槁木吩咐黄滔,要他去与在寺里挂单的弘广布置一切。
  到了第二天夜里,“庆云寺”里果然热闹异常,东昌府的男男女女,到寺里去的也果真不少。弄得那“庆云寺”前面的草坪上,简直成了个临时时城镇,卖吃的东西,卖小孩子玩东西的,卖经卷和法器的,都集到这里来,东边一摊,西边一档,人声沸扬,踵接肩摩,这里是灯光,那里是笑语,把这佛门胜地,却弄得像个灯市一般。
  何槁木扮成一个卖纸风车的,肩上托着一条粗竹杆,杆的一头缠着麦梗,麦梗上插上一百数十个小风车,迎着风沙沙乱响,颇吸引孩子们的注意。殊不知他的“摄青剑”也就藏在那粗竹杆中。
  “碎金掌夺魂剑”萧干云作了个生意人打扮,他多年来在“接云楼”学得一套本领,无论一举手一投足,全都像个商人,外人自也认不出来。
  黄滔把双钩拿隐得好好的,全身像个猪肉铺的掌柜,痕迹一丝不露。
  弘广本来就是个和尚,有寺就有僧,在人家的眼中更属平常。
  此外剩了洞神道人和李红霜两人,他们一个像刚从乡下进城的老头,既好奇又老实。身边的李红霜还了女儿面目,却是土中带俏,明眸皓齿,另有一番风致。她与洞神道人亦步亦趋,形影不离,就像一对祖孙一样。
  他们先先后后都进了“庆云寺”,虽然各走各的,暗中却互相照应。
  那时候,寺里的法事正做得热闹,僧众的诵经声,钟磐的鸣声,木鱼的敲击声,迥绕在大堂中,一位法师趺坐在莲花座上,手软如绵,面莹如玉,特别叫那些贵客看得入味。
  “碎金掌夺魂剑”萧干云一看,在大堂的左面,摆着两行特备的椅子,山东巡抚谭廷襄,山东提督李文郁,以及直隶总督所派的亲信崇保,同时都在座中。他们左右都站着武功高妙的人,个个虎视鹰瞬,各为其主。
  李红霜一下子看见了几个文武大员坐在一边不禁多看了几眼,恨不得立刻给他一人一把飞刀,全都结果了他。
  李红霜却不知道,她所注意的人对她也在注意。
  到得半夜,法事暗停,看热闹的人暂时散开,有的走到寺门外去,有的则在寺内各处游逛。
  李红霜随着洞神道人出了大堂,要到后院去看那株千年的老菩提树,从大堂到后院要通过一条阴暗漫长的甬道,他们正走到半路,不提防被一前一后的两个人一挤,身畔门扉突启,两人感到被人用劲一推,都跌进了去。
  洞神道人和李红霜想不到会被人拦袭,这时赶紧站稳,忽听一人哈哈笑道:“俏丫头!快走过来!”
  两人回头一看,见那僧房的一角,坐着一个人,这时皮笑肉不笑的,不是别人,却是崇保!
  李红霜见他如此,正欲抽刀刺他,洞神道人赶快捉住她的手腕,并向崇保陪笑道:“不知这位大人找我们祖孙俩有什么事?”
  那崇保只道:“你孙女儿长得真标致。”却没有直接答洞神道人的话。
  李红霜听了更气,暗想道:“你一个人躲在这里,正是自投罗网,要你见识见识我的房害!”想着又要动手,只见洞神道人眼色严峻,示意她不可乱动。
  李红霜见洞神道人示意她不可乱动,只得垂手不言,洞神道人也一时没有动静,他因为还未知道崇保的真意所在,不愿鲁莽从事,打草惊蛇,更不知他在这僧房里弄的是什么玄虚,也得先摸过清楚。
  那时候,崇保向怀里一掏,掏出小袋银元,顺手洞神道人一抛,并道:“老头儿!你先出去,让你的孙女儿在这儿陪我一回。”
  洞神道人笑道:“我们祖孙俩一向形影不离,就怕他不肯。”
  那崇保道:“你们真叫不识抬举。你们晓得我是谁?只有我说肯不肯,那容你们说肯不肯!”
  洞神道人道:“我的孙女儿脾气很硬,我做爷爷的对她说话,也得顺着她才行,你一个外路人却道只有你说话,不容她说话,只怕她不依你!”
  崇保听了,哈哈笑道:“说不依也得有不依的能耐,老头儿,让我在你面前,要她做个听话的样子给你看。”说罢右手一抬,竟去摸李红霜的脸蛋。
  李红霜不慌不忙,一手搭住他的脉门,正待用力,崇保将手一甩,暗中将掌一转,一个“仙姬送子”,即向李红霜打去!
  要知崇保也是个深谙武技的人,刚才李红霜一出手,他即看出对方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赶快去了一招,试试对方的虚实。
  李红霜见崇保已经出招,也就不再掩饰,喝道:“老贼休狂!”步轻如燕,已抢到崇保的右侧,“摇风摆”,双掌借势一劈,已向对方的右肋攻到!
  崇保祗轻轻一卸,右掌一沉,以掌消掌,立刻卸开了李红霜的掌劲。
  在崇保的心中,总以为李红霜不过是些平常拳脚,而且女孩子家气力究竟有限,接他三招两式之后,她即会知难而退,他所留神的倒是洞神道人的动静,可以说是手在孙女,意在爷爷。
  洞神道人此时站在一边,却是动也不动。他只留心着崇保与李红霜的攻守进退,一力面防李红霜有所失手,一方面也看察崇保的虚实。
  看了多招,也知崇保对李红霜仍存轻慢之心,真功夫并未使出来。
  这与李红霜的出手也有关,她认为洞神道人不愿她在此时即狠命攻杀,出手时也是有意约束,所以轻举轻落,也使祟保以为她不过初出茅庐,无足重视。
  就在崇保掉以轻心之顷,洞神道人向李红霜点一点头,忽见寒光一闪,李红霜已利刀出袖,虎虎生风,左手刀上取咽喉,右手刀直攻胸口,势速招捷,立把崇保迫退数步。
  崇保精神一震,再也不敢轻慢,枭笑一声,双掌往外一分,撩开李红霜双手,解招进招,右掌一偏,挟庖丁解牛之势,当胸削到,李红霜暗叫一声“险!”立刻移步偏身,双刀一翻,转取崇保右臂。
  崇保见李红霜手捏飞刀,来势狼狈之极,或疏或密,打来都有章法,暗想:“这丫头年纪轻轻,竟能有这手功夫,她的祖父想非寻常身手。”这样一想,颇恨没有攻一两个高手进来,以致陷于这危险之境。
  这时候,李红霜不让他有喘息机会,双刀胜雪,银蛇吐焰,又已一团火似的滚到。
  崇保虽也深谙武功,但平常究竟养尊处优,嗜酒嗜色,不大着意抵砺,给李红霜这样死缠烂拼,奋不顾身,要想把她支使开,到底相当吃力,更兼空手敌白刃,吃亏之处更多。
  这时刚退数步,挨到僧房一角,蓦见一枝黑黯黯的东西,倚在这里,迅即一手夺过,竟是一枝铁禅杖,长可四五尺,重到数十斤,心中大喜,振臂一运,打得呼呼作响。
  这时际,李红霜以短敌长,以轻敌重,自然伸展不易。崇保则如虎添翼,有恃无恐,只见一室之内,棍影刀光,顿时主客易势。
  崇保愈打愈勇,骄气上涌,枭笑数声,并向李红霜喝道;“快快丢刀。饶你一命。”
  李红霜紧咬玉齿,怒竖柳眉,也傲然答道:“快抛禅棒,留你性命!”
  崇保将棒一圈,再怒道:“小丫头!莫逞嘴硬,看我打落你的门牙!”
  李红霜避杖进刀,同时也怒喝道:“老昏官!莫倚老卖老,看我取你的老命!”
  洞神道人站在一旁,听李红霜以牙还牙,话尖语利,也禁不住痛快。这时候,只要他帮上一手,很容易便可将崇保制服,但他认为让李红霜以一敌一,更可以磨练她的功夫,所以不愿动手。
  李红霜也明白洞神道人这点意思,她一方面想叫洞神道人高兴,所以打得额外卖劲!
  一方面也知道他既在旁,绝不会看着自己吃亏,又打得特别放心,打得紧张之际,只见崇保将禅杖一横一扫,向李红霜拦腰截去。
  李红霜身轻似凤,向上一飘,避过了杖风,顺势把脚尖在杖上一点,一不做,二不休,借刀使力,有如蝴蝶穿花,将身一转,一双飞脚向崇保右臂踢去。
  李红霜这连环数招,接得紧,变得快,大出崇保意料之外,他欲避已来不及,臂上终中了李红霜一脚,又是痛,又是麻,那禅杖几乎脱手而去。
  崇保一次失手,心中惭怍,暗想一误不能再误,赶紧抖擞精神,运杖如风,左圈右点,横扫竖劈,一派少林杖法,此时才认真使了出来。只见他一杖比一杖猛,一点比一点重,把李红霜封在里面。
  李红霜固然异常灵活乖巧,但此时顾得闪避,却再也找不到进攻的余隙。
  崇保愈打愈得意,临了把铁杖一圆,来了一个虚招,李红霜翻身一闪,不防他乘机又进一掌,篷的一声,竟然撞在壁上,紧接着劲风一扫,李红霜人已不见!
  原来僧房的壁上,本设有一道暗门,因为掩饰得巧妙,大家并未发觉。刚才李红霜受了崇保一掌,一个跄踉,正好撞在那暗门上,那暗门突承巨力,呼的一转,李红霜跌到里面去。
  崇保看见李红霜撞了进去,手中铁禅杖一挺,大喝一声,先声人后,迅把暗门撞开,随着冲了进去。暗门正欲复合,洞神道人左掌一递,立刻挡住,身形一偏,蹑在崇保的后边,同时冲进室内。就在这一瞬之间,洞神道人右沉腕,左出掌,一面将崇保的禅杖抢了过来,一面又在他的左肩上重重地打了一招,只见祟保滚陀螺似的,打了几个转,一跌跌在一张僧榻上。
  洞神道人利目一搜,见李红霜从地下一跃而起,安然无恙,这才放下了心,精神一松。李红霜已手捏刀,向崇保扑了过去。
  崇保见她舍命扑来,这时也顾不了性命,骂了一声“臭丫头!”立刻缩身出手,拼死将李红霜双手抓住,一边用嘴咬李红霜的脉门,一边双腿一缩,欲向李红霜要害踢去。
  洞神道人一看,知道稍为迟缓,李红霜必吃大亏,三步并作两步,向祟保的“章取穴”一捏,只听他“喔”的一声,立刻松开了手,两腿也瘫软下来。
  李红霜就势一收,已经脱离对方的掣肘,正欲举刀戮下,却被洞神道人轻轻一拨,赶快将刀收住。
  这时候,只见崇保卧在僧榻上,黄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上涌出来,同时频频喘气却说不出话来。
  李红霜对洞神道人道:“道长!我们快结束了他,早点出去。”
  洞神道长向祟保笑道:“我看你现在顶不舒服,要不要早点把痛苦了结?”
  崇保听了,一时做声不得,只是脸色发青,身子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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