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回 幽谷落花藏侠影 晓星残月证鸳盟
2023-04-29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公孙燕又是欢喜,又是惊奇,说道:“你怎么知道?”

  厉南星道:“潭里的鱼是随着瀑布冲下来的,你注意到了没有?”公孙燕道:“这又怎样?”厉南星道:“鱼在瀑布中决难存活,可以推想决不是在山上冲下来的。我这几日留心观察,随着瀑布流下的鱼,最高也不过是在离地三丈多的高处出现。在这个高度以下,水量突然加大,水流的色泽也稍微深暗,这是两股水流会合在一起之时才会发生的现象。因此我推想瀑布后面,定然另有一处活水水源,咱们只须探明这股活水的水源通向何处,就可找到出路。”

  厉南星精通水性,公孙燕是在长江边长大的,水性虽不如他,也不很弱。当下两人施展轻功,爬上三丈多的高处,以“燕子穿帘”式跃进瀑布,果然穿过了一道水帘,发现了瀑布后面别有洞天。

  那是一个山洞,有一股活水从洞中流出,好在洞中的水并不很深,仅是齐腰而已。公孙燕在厉南星帮助之下,走出了这个狭长的山洞,果然发现了一条出路,从山的另一边钻出,重见天日了!

  金逐流听到这里,笑道:“我那天到桃花谷中寻找你们,也曾发现这条瀑布,可惜我没有跳进去看,却想不到瀑布后面别有洞天。”

  厉南星接下去道:“我们脱困之后,本来想找你的。但在路上一打听,西昌的义军已经撤退,大凉山的义军基地亦已迁移。我们无法打听到义军的消息,只好暂且放弃寻找你的念头。公孙燕怕她爹爹牵挂,要我与她南归,也好请她爹爹报仇。但我们没有去红缨会,先到了此地,这却是始料不及的。你已经见过她的爹爹,内里原因,想必你是应该知道的了?”

  金逐流道:“你们在南归途中,已经知道了公孙舵主遭受暗算之事?”

  厉南星道:“不错,我们知道了有人冒充我重组天魔教,公孙燕的爹爹又受了伤,权衡缓急轻重,回去探病之事可以从缓,这个冒名行骗之徒,则非马上揭破不可,因此我们就先来这里了。我想以公孙宏老前辈的功力,阳浩的修罗阴煞功纵然能够令他受伤,也决不能致他死命,这一点伤公孙宏老前辈自己就可以医好。”金逐流道:“你料得不差,公孙前辈最多在十天半月之后,便可恢复如常。”

  厉南星道:“我离家之时,家母曾给我一幅天魔教总舵的秘密地图,本来她是要我来查探那口刻有百毒真经的大钟的下落的,顺便叫我察视一下旧址,给我这幅地图。后来我知道百毒真经已给李敦取去,铜钟亦已毁了,我一直没有来,想不到这幅地图如今却派上了用场了。”

  金逐流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有恃无恐。这么说来,公孙姑娘想必是在这地道出口之处等候你了?”

  厉南星道:“不错,我叫她在外面把风,一有危险,就躲入地道,出口之处是后山一个僻静所在,也是藏有机关,外人决不会知道的。史姑娘呢?”

  金逐流道:“她扮作守夜的更夫,如今里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她在外面,不知给人发现了没有?”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接近地道的出口,金逐流如有所觉,忽地“咦”了一声,说道:“外面似乎有兵器碰击之声!”

  且说史红英在外面打更,天上下着米粒般的细雨,寒风冷雨中,史红英却是心急如焚,迟迟不见金逐流出来,不知他在里面怎么样了?过了已是差不多相近一个更次了,仍然听不到有什么动静,史红英不敢擅自离开,只好等待。

  正自等得心焦,忽见有四个头目模样的人,两人一边,从左右两边向她走来。史红英心头一凛,想道:“巡夜的头目刚才只是一人,何以如今增到四人之多?”感到有点不妙,但又怕打草惊蛇,误了大事,一时间踌躇未决,不敢出手。

  哪知史红英不敢出手,对方已是先下手为强了!

  陡然间只听得呼呼风响,那四个人同时出手,四枚暗器一齐打来,配合得恰到好处,史红英的前后左右,都有暗器封着去路,不论躲向哪一方,都是难免受伤。

  史红英一听这暗器破空之声,就知来的都是高手。她的长剑尚未出鞘,空手只怕接它不住。

  好个史红英,剑未出鞘,身形一转,披着的斗篷已是抖开,霍的一个“凤点头”,斗篷飞舞,登时变成了一面盾牌,四枚暗器竟然给她的一张斗篷尽数荡开。

  这一下行藏顿露,那四个人纷纷喝骂道:“这小子果然就是奸细!”“什么小子,她是史家贱婢!”“我道是谁,原来是六合帮吃里扒外,谋害兄长的妖女!”“阳老前辈神机妙算,果然所料不差!”

  原来此时在堡中正是阳浩开始发现金厉二人的时候,阳浩已经在调兵遣将了,但史红英在外面尚未知道。

  阳浩是个老谋深算的人,金逐流何以能够逃得过守卫的耳目,潜入这堡垒里来呢?他一加琢磨,立即料到金逐流在外面定有党羽,至少有一个守夜兼打更的人是给金逐流的同党替换。因此他派出的这四个人,当然就不是寻常的头目,而是天魔教中第一流的高手!史红英打落暗器的功夫,乃是史家的“沾衣十八跌”的家传绝技,这四名高手,有三个人是曾经见史白都使过的,当然也就立即知道了史红英的身份了。

  这四个人喝破了史红英的行藏,立即一拥而上。一个使的是厚背斫山刀,一个使的是水磨钢鞭,一个使的是青铜锏;最后一个却是双手空空,什么兵器都没有的黄衣老者。但在四个人中,却以他的本领最为厉害。

  黄衣老者后发先至,史红英把斗篷一挥,使出“夜战八方”的招数,配合上独门的“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荡开了斫山刀和水磨钢鞭,不料却挡不住那双手空空的老者,只听得声如裂帛,那张厚厚的斗篷,竟给这黄衣老者以鹰爪功硬生生地撕成两片。

  史红英一个移步换形,唤道:“来得好!”陡然间,只见剑气森森,白刃耀眼,一柄明晃晃的利剑已在斗篷裂开之处伸了出来。

  黄衣老者想不到她出剑如此之快,慌忙一缩右手,左臂一弯,却以肘锤攻去。只见寒光一闪,黄衣老者的长袖给削去了一截,幸亏他笼手袖中,剑锋削得差了半寸,否则连他的手指也将割掉,史红英也险些给他的肘锤撞中,跄跄踉踉的斜走两步,抛开撕破的斗篷,左手解下围腰的软鞭。

  这一招双方各以凌厉的杀手攻扑,当真是险到了极点!史红英固然是心头暗暗叫苦,只怕不能在这四名高手围攻之下突围;那黄衣老者也是不由得不吃了一惊,本来他的鹰爪手是连环三招的,给史红英以凌厉的剑法,迫他缩手之后,第三招已是变为双掌护胸,不敢攻敌了。

  使青铜锏的那个汉子见史红英似乎脚步不稳,以为有机可乘,喝道:“并肩子上呀!”一招“举火撩天”,青铜锏向上磕去,准备磕开史红英的长剑,青铜锏就可以打碎她的琵琶骨;使水磨钢鞭那个汉子和他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伙伴,两人配合有素,使水磨钢鞭的汉子听他一打招呼,根本不用看他出的是什么招数,立即便是一招“铁犁耕地”,长鞭霍地扫来,打史红英的双足。

  一个是“举火撩天”,一个是“铁犁耕地”,配合得恰到好处,若是史红英应付得稍微失宜,顾得了头,顾不了脚,顾得了脚,顾不了头,那就定要重伤在这两人的鞭锏之下了。

  不料史红英的脚步看似踉跄,其实却是奇妙莫测的“醉八仙”步法!

  她轻功超妙,鞭剑双绝,这两人配合得虽然极好,也还是难奈她何。此时她已解下了软鞭,以鞭对鞭,软鞭一绕,缠上那人的水磨钢鞭;以剑敌锏,剑锋一晃,偏旁一引,使了个“卸”字诀,轻描淡写的就把青铜锏拨过一边去了。使水磨钢鞭那个汉子沉腰坐马,猛力一拉!

  史红英吃不住这股猛劲,身向前倾,脚下仍然踏着“醉八仙”步法,顺着前倾之势,唰的一剑,从那使青铜锏的汉子所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波”的一声,剑尖穿过这人的“护肩”,这人本来是想打碎她的琵琶骨的,反而几乎给史红英刺穿他的琵琶骨。幸亏他的“护肩”乃是三寸多厚的皮革所制,史红英的剑尖刺入了一寸有多,尚未穿过,那黄衣老者又已扑上来了。

  史红英陡觉劲风飒然,不用回头,已知是本领最强的那个黄衣老者在她背后攻到,当下顾不得伤这使青铜锏的汉子,立即反手一剑,化解了对方“鹰爪功”的擒拿手绝招!迅即软鞭抖开,放松了那使水磨钢鞭的汉子,身形一飘一闪,软鞭以“风飐落花”的招数扫出,恰恰又扫开了从侧面斫来的一柄厚背斫山刀。

  以史红英的本领,若然单打独斗,这四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但在他们联手围攻之下,史红英却是有点应付不暇。情知久战下去,定要吃亏,心里想道:“不知逐流在里面怎么样了?但我如今已经给人发现了,那也无须顾忌打草惊蛇了。”当下便即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叫道:“逐流,快来!”她哪里知道,金逐流此时已是和厉南星在那地道之中,“传音入密”也传不到他的耳朵。

  这四人乃是天魔教中一流高手的身份,觉得以四人围攻一个女子,已是有失体面的事,既然胜算在握,为了保持身份,自是不愿再向堡中求援。

  那黄衣老者连使几招极为凌厉的擒拿手法,把史红英迫得东躲西闪,得意洋洋,哈哈大笑道:“你那相好的姓金的小子早已在里面束手就擒啦,你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了。你要见这姓金的小子,只有乖乖的放下兵器,跟我们进去吧!”

  话犹未了,忽听得暗器破空之声,跟着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冷笑道:“还有我在这里呢!用不着金逐流亲自动手,我和史姐姐就可以将你们这班妖人收拾。”

  使厚背斫山刀的那汉子在四人中气力最大,身法却是最笨,听得暗器破空之声,脚步尚未迈开,只觉腰间一麻,已是给一枚钱镖打中,哎哟叫道:“好丫头,你、你敢暗算……” “老子”两字未能吐出口来,已是“卜通”倒下。这枚钱镖正好打中了他的愈气穴!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黑衣女子,手持双剑,旋风般杀了到来!史红英又惊又喜,叫道:“公孙姐姐,你,你,你原来……”公孙燕笑道:“不错,我尚未报仇,还舍不得死呢!”围攻史红英的这四名高手,看见公孙燕突然来到,不由得都是大吃一惊!他们并非是害怕公孙燕,而是害怕她的父亲——在武林中声名仅次于江海天的红缨会总舵主公孙宏!

  那次公孙宏在此误遭暗算,中了毒又受了修罗阴煞功之伤后,仍然能够只凭一双肉掌,独自一人就闯出了天魔教总舵。那一仗杀得天魔教上下人等,人人都是胆战心惊!生怕他伤好之后,就要赶来报仇。

  此时他们看见公孙燕来到,心中都是不免如此想道:“公孙宏这老儿决不会让他的女儿独自来的,一定是他的伤已经好了。哎呀,说不定这老儿就躲在一旁,看咱们是怎样对付他的女儿呢!”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燕已是旋风般地扑到,双剑矫若游龙,左一招“大漠孤烟”,剑直如矢,指向那黄衣老者的咽喉,右一招“长河落日”,剑势如环,圈斩那个使厚背斫山刀的汉子。

  黄衣老者吓得连忙叫道:“我对令尊素来钦敬,不敢得罪姑娘。姑娘有话好说!”但公孙燕出剑何等之快,这黄衣老者话犹未了,只觉胁下一麻,已是给公孙燕刺中了穴道。本来以这黄衣老者的功夫,虽然不及公孙燕,但也相差不远,至少可以斗到百招开外的,只因心里一慌,斗志消失,这就冷不防的一个照面便着了公孙燕的道儿了。

  使厚背斫山刀的那个汉子,本领较弱,但却是阳浩的心腹,胆量也较那黄衣老者大些,是以当公孙燕的左手剑向他刺来之时,他立即就使出刚猛的刀法招架,心里想道:“就算公孙宏这老儿来了,我也得把她的剑打落再说,总不能平白让她伤了。”

  公孙燕一剑刺中那黄衣老者穴道,说道:“看在你钦敬我爹爹的分上,饶你不死!”跟着一声冷笑,左剑一圈,圈着了那人的厚背斫山刀,右剑抽了出来,唰的就从圈中刺进,冷笑道:“你这厮无礼,我可不能饶你了!”使厚背斫山刀的这个汉子,在天魔教中虽然算得是个高手,在武林中只不过是二三流的脚色,公孙燕的剑法已尽得乃父真传,狠辣奇诡,岂是他所能抵敌?只听得“咔嚓”一声,这人的一条手臂已给公孙燕斩掉,胸口也着了一剑,登时痛得晕了过去。

  在公孙燕收拾这两个敌手之际,史红英也是当仁不让,好像和公孙燕竞赛似的,鞭剑翻飞,一鞭打碎了那个使水磨钢鞭的汉子的琵琶骨,跟着又一剑刺伤了那个使青铜锏的汉子。这两个人也都倒在地上,要爬也爬不起来了。

  史红英欢喜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公孙燕笑道:“你想不到会在这里见着我吧?听说你做了六合帮的帮主,我还未曾向你道贺呢。”

  史红英道:“这些事慢慢再说,厉大哥呢?”公孙燕道:“有人冒他的名做天魔教的教主,他跑去找这个人算账了。”

  此时正是阳浩指挥党羽包围金厉二人的时候,香堂里面的呐喊声已是隐隐可闻。史红英道:“我和逐流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嗯,你听!里面好像已经打起来,咱们赶快进去吧!”

  公孙燕笑道:“不用进去,你跟我来,包管你见得着他们。”

  话犹未了,只听得好几个声音同时叫道:“捉奸细,快来捉奸细呀!”

  公孙燕道:“快走,快走!咱们犯不着在这里和他们厮拼。”

  史红英不知她的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跟着她跑。阳浩的得力手下,除了派出来那四个高手之外,其余的人都在里面。此际跑出来捉拿“奸细”只不过是几个巡夜头目,哪里能够追得上她们?

  公孙燕跑在前头带路,不消片刻,已是到了后山,把追兵远远甩在背后,连呼喊声音也听不见了。

  公孙燕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道:“不错,是这里了。”

  史红英诧道:“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原来她们立足之处,正是荆棘丛中。

  公孙燕道:“这里有一条地道,可以进去天魔教的内香堂的。厉大哥和我约好,里面倘若出了事情,他会从地道走出来的。”

  史红英这才明白,说道:“原来如此,但不知他们二人已经会面没有?”

  公孙燕道:“你若是心急,咱们也不妨进去看看。反正这里没有人,不怕泄漏秘密。”

  公孙燕正要教她开启地道的方法,史红英忽地“咦”了一声,道:“好像有什么声息,莫非是……”话犹未了,只听得衣襟带风之声,果然是有一个夜行人来了。

  史红英吃了一惊,心道:“此人不知道是谁,轻功可是高明之极。”公孙燕喝道:“是谁?”陡然间一条黑影出现在她们的面前,阴恻恻地冷笑道:“原来是你们这两个臭丫头,好呀,今晚你们撞着了我,正好叫你们抵偿中儿的性命!”

  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在西昌漏网的文道庄。他的儿子文胜中死在义军之手,他立誓要为儿子报仇,看见义军的人就杀。

  史红英知他本领了得,立即先发制人,唰的一剑就攻过去,刺他的左肩井穴。公孙燕斜身掠进,剑如飞凤,与史红英配合,刺他右肩。

  她们二人的剑法都是以轻灵迅捷见长,不料她们出剑虽快,依然是刺了个空。

  掌风剑影之中,只听得“蓬”的一声,一条粗如人臂的树枝应手而折。文道庄的掌力排山倒海般的涌来,史红英绕树疾走,幸而没有给他伤着,但见他如此声势,也是不由得暗暗吃惊。

  文道庄狂笑道:“知道厉害了么?”呼的一掌又向公孙燕打去。公孙燕回剑防身,但听得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剑尖竟是被掌力震荡得晃动不休!

  史红英见势不妙,连忙挥剑抢攻,说时迟,那时快,文道庄的第三掌又至,适才那两掌威猛之极,这一掌打出,却是无声无息,史红英怔了一怔,陡地心中一凛,只觉那股掌力有如暗流急湍,力可吞舟。幸亏史红英轻功超卓,一觉不妙,立即便是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纵避开。闪避得虽然巧妙,但胸口也好似受了巨锤一击似的,五脏六腑都几乎翻了转来,原来文道庄已是用上了“三象神功”。

  史红英又是吃惊,又是诧异。她不是没有见识过文道庄的“三象神功”,在西昌之时,她也曾与文道庄单独交手,当时虽是敌不过他,但在十数招之内,也还抵挡得住,远不若今晚的吃力,只不过两个照面,就几乎伤在他的掌下。史红英心想,怎的相隔还未有三个月,他的三象神功竟然精进如斯。

  史红英有所不知,原来文道庄所练的“三象神功”乃是一种介乎邪正之间的内功,可以有两种练法,走正宗内功的路子来练,功力只能渐进,但却精纯,而对身体没有妨害;倘若走邪派的霸道路子来练,见效极快,但对身体却极为有害。

  文道庄的火候距离炉火纯青的境界尚远,本来不敢用邪派的方法练功的,但在他的儿子死后,他一心只想报仇,已是陷于半疯狂的状态,竟然不择手段地走最霸道的路子来练“三象神功”。大功告成之后,方始发觉已有走火入魔的预兆,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就将成为废人。他业已走入魔道,自是不知后悔,发觉了有走火入魔的预兆,更是急于要在这一年半载之内,杀尽仇人了。这次他来徂徕山,就是想与阳浩联手,计划怎样把他心目中的强仇大敌一一除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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