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回 暗使毒针施毒手 且看神剑显神威
2023-04-29   作者:梁羽生   来源:梁羽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何彩凤提了一盏灯笼,前面照路,金逐流笑道:“原来这地道里还有房间呢,你怎么找得这个好所在的?”

  李敦说道:“这是我以前布置下来的。实不相瞒,我这次重回扬州,为的也是想把史姑娘救出来,却没得到机会。好在丐帮李舵主和我是经常互通消息的,刚才他派了人来,我才知道你今晚要闯进六合帮查察虚实。我怕你失事,听得人声,就赶来接应,果然接到了你,这可真是巧极了。”

  何彩凤道:“听说史姑娘要和一个姓厉的成婚,这是怎么回事!”

  金逐流道:“这人是我的结拜兄弟,史白都想利用他,是以佯作允婚,实是一个要坑害他的骗局。”

  何彩凤道:“那么史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唉,史姑娘真是好人,要不是她以前暗中保护敦哥,我们也没有今天呢。”

  金逐流道:“史姑娘未曾逃出,不过料想史白都也不敢怎样将她难为,因为他还要利用妹妹来巴结西昌将军帅孟雄。咱们慢慢再想办法救她。”说至此处,想起何彩凤刚才的话,问道:“你们已经成亲了?”

  李敦道:“多谢你在济南拔刀相助,彩凤得免落入曹家贼子之手。在那件事情之后不到一个月,她俩父女就找着了我。可惜请不到你来喝喜酒。”

  金逐流道:“恭喜,恭喜,你的岳父大人呢?”想起当初误会李敦与史红英相好之事,不禁哑然失笑。

  李敦道:“她爹爹现在西昌,我们不久也要去的。”

  金逐流正要问他去西昌是否参加义军,李敦忽地咦了一声,说道:“金大哥,你是不是中了毒?彩凤,把灯笼拿近一些,让我看看!”

  金逐流笑道:“不用看了,我是中了一枚小小的小毒针,咱们出去再说,我还挺得住。”

  李敦“哎哟”一声,叫道:“这枚毒针你可不能小视了,这是天魔教的五毒针!赶快坐下,我替你治。若再拖延,即使以你深厚的内功可以无妨,但要拔除余毒,至少也得医上三个月。”

  金逐流听他说得如此险恶,只好盘膝坐下,一面运功,让他治疗。

  李敦拿出一块磁石,把那枚毒针吸出来。随即取出一支细长的银针,用针灸拔毒之法,刺了相应的穴道。金逐流默运玄功与他配合,一缕浓如黑墨的血液随着银针拔起流了出来,金逐流顿觉神清气爽。

  李敦吁了口气,说道:“幸亏你内功深厚才好得这样快。但你还记得在徂徕山那晚我和你说过的话吗?那时你不肯偷学天魔教的百毒真经,我说咱们虽然不想使毒害人,但学会了却是有备无患。这等于一把刀剑一样,在坏人手里拿来害人,在好人手里则可以救人。”

  金逐流笑道:“你说得有理。但你学会了也是一样。对啦,说起救人,我倒想请你帮一个忙,我有一位朋友,他的未婚妻给人下了毒,这毒是三个月之后才发作的,你能治吗?”

  李敦吃了一惊,说道:“这种可以令得定时毒发的本领,只有天魔教的高手才会使用。下毒的人敢情就是那个姓贺的妖婆。”

  金逐流道:“不错,正是厉胜男从前的那个姓贺侍女。我所中的毒针就是她射的。原来你也知道她?”

  李敦道:“我刚才还看见她呢,不过她却没有看见我。因为我知道她正要寻找我讨那百毒真经,所以避开了她。”

  金逐流心念一动,连忙问道:“你刚才在哪里见着她的?除了她可还有旁人?”

  李敦道:“就在前面那条竹西巷对着的河边,她正在和一个人交手,那个人给她迫落了水。我伏在巷中,相隔颇远,要救也来不及。我自问也不是她的对手,只好避开她了。”

  金逐流吃了一惊,说道:“那人是什么样子?他手里拿的是不是一把宝剑?”

  李敦说道:“看不清楚。但那人的长剑在黑夜中发出光芒,老远都看得见,似乎是把宝剑。”

  金逐流叫道:“苦也,苦也!”李敦吃惊道:“这人是谁?”金逐流道:“就是我的那位结拜兄弟厉南星,他手里拿的正是天下无双的玄铁宝剑。”

  李敦道:“你这位兄弟懂不懂水性?”

  金逐流瞿然一省,说道:“厉南星和我一样,都是在海岛长大的,想来他的水性不亚于我。我在大海的波涛中也是可以出没自如的。”

  李敦道:“这条河只有一段水流湍急,下游水势则很平坦,而且靠城的沿河两岸,经常有商贾的大船停泊。那位厉兄只要不是受了重伤,他既然是精通水性,不惧大海波涛,那么一条小河之中,自是淹他不死。咱们回到丐帮,再请李茂帮忙,派人去找他吧。”

  金逐流心想:“怕只怕他带了那柄沉重的玄铁宝剑,不易泅水逃生。不过厉大哥也绝不会那么笨,到了力难兼顾之时,自必他是会放弃那把宝剑的。”

  金逐流放了一点心,问道:“丐帮那边有什么消息,他们接应的人不知来了没有?”

  李敦道:“李茂派来联络的人告诉我,他们准备从小东门那边进来,攻六合帮的后路,三更一过,便即发难。”

  金逐流拍了拍脑袋,想了起来,笑道:“我真是打得糊涂了。不错,我是和他们约好,倘若三更不见我回来,他们就要动手的。”

  李敦道:“从这条地道出去,正是小东门。”

  金逐流一跃而起,说道:“好,那么咱们快去,免得他们挂虑。”

  此时丐帮与六合帮正在展开混战,他们还未曾攻到六合帮的总舵,在路上就碰见了赶回来的史白都。

  史白都喝道:“李茂,我让你们丐帮在扬州设立分舵,彼此相安无事,你却为何先来犯我?”

  李茂喝道:“你勾结官府,借官府之力欺压丐帮,我早就要找你算账。如今你又设下陷阱,谋害厉公子和金少侠,这两人是丐帮的好朋友,我岂能与你甘休?你若想要讲和,把这两个人先放出来再说。”

  史白都哈哈大笑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与我扳平了身份讲和?我平时不过是看在你们仲帮主的分上,给你几分面子而已。你竟敢不自量力,在太岁头上动土?好,老实告诉你吧,厉南星、金逐流都给我杀了,你到黄泉路上,陪他们去吧!”

  李茂是丐帮的八袋弟子,在帮中也算得是有数的人物,但比之史白都却还是远远不如,史白都人未到,掌先发,一记劈空掌李茂已是禁受不起,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如受锤击。可是李茂仍是顽强不退。

  史白都正要上去取他性命,忽见寒光一闪,冷气森森,陈光照的冰魄寒光剑指到了他的胸前,喝道:“你们不是要向我寻仇么,好,我现在自己来了。”

  史白都内功深湛,冰魄寒光剑伤他不得,但却也令他感到一阵奇寒。史白都又惊又喜,心里想道:“我失了玄铁宝剑,正好夺他这柄宝剑。”当下,觑个真切,中指一弹,“铮”的一声,把陈光照的冰魄寒光剑弹开。

  史白都这一弹用上了“隔物传功”的本领,陈光照只觉虎口一麻,寒热交作,便似大热天时,突然跌进冰窟里似的,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原来是他冰剑上的那股奇寒之气,给史白都以深湛的内力反迫回来。

  史白都大笑道:“冰魄寒光剑岂能奈我何哉?你不配用它,不如给了我吧!”一个跨步欺身,五指齐伸,便来硬抓陈光照的宝剑。

  史白都见面一招就迫退了陈光照,不免颇有轻敌之心,岂知陈光照的功力虽然是远不如他,却也自有看家的本领。史白都一抓抓去,陈光照喝道:“有本领你就拿去!”冰剑扬空一闪,但见一片寒光,耀眼生缬,饶是史白都这样的本领,竟也不知他的宝剑从何处袭来,陡然间,史白都只觉“章门”“玉阙”“归藏”三处穴道都有冷冰冰的感觉,史白都吃了一惊,不敢硬抓,连忙一掌把陈光照震开。

  原来陈光照这套剑法乃是得自冰川天女的嫡传,从冰川的流动之中参悟出来的,看似笨拙,其实却是深得轻灵翔动的精髓。史白都未曾见过这套剑法,一念轻敌,几乎着了道儿。

  幸而史白都功力深湛,闭了穴道,运气三转,侵入体中的寒气已是尽都给他炼化。陈光照立足未稳,史白都又已扑了上来。

  史白都去了轻敌之心,攻守兼施,不过数招,把陈光照迫得手忙脚乱,激斗中史白都找着陈光照的一个破绽,猛地喝道:“撒剑!”一抓向他的琵琶骨抓下。这是声东击西之法,陈光照若要保全左臂,势必回剑遮拦,史白都暗藏的后着,立即就可以夺了他的宝剑。

  眼看陈光照就要中计,史白都忽见眼前色彩缤纷,好似有一条七彩斑斓的长蛇突然窜来啮他。史白都心头一凛:“这是什么怪兵器?”一时摸不着底细,不敢硬抓,只好躲避。饶是他躲闪得快,背脊已是给那条怪兵器抽了一下。

  史白都定睛一看,只见来助陈光照的竟是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史白都登时怒气冰消,笑嘻嘻的说道:“你是霞姑吗?你可知道我是谁?贺大娘,你,你来……”话未说完,忽觉背上奇痒难忍,禁不着弓起腰似生虾般地跳了几跳。陈光照忍俊不禁,笑道:“霞姑,我不知道,原来你还会耍猴儿哩!”原来石霞姑的那件怪兵器名为“金蛇索”,乃是用金属制成的蛇状兵器,蛇头中空,内贮药粉,给这药粉沾着身体,痕痒难熬,自然就会无力再战。而且若是没有对症的解药,过了三日,肌肉就要溃烂而亡。

  贺大娘叫道:“帮主别慌,我有解药。”

  史白都放下了心,心里想道:“且待我收拾了这小子,回去再向贺大娘讨解药,也还不迟。”他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不愿在人前示弱,当下运起护体神功,使得痕痒之感减轻了之后,哈哈笑道:“区区一点毒药,焉能奈得我何?好,叫你这小子知道我的厉害!”呼的一掌,荡开了冰魄寒光剑,陈光照禁不起他那排山倒海的掌力,跄跄踉踉地退出了六七步。原来以史白都本身的功力,虽然不能自行解毒,却可以抵御一时。他既知贺大娘备有解药,自是乐得吹吹牛皮了。

  石霞姑连忙与陈光照并肩御敌,但这次史白都却有了准备,一见石霞姑的“金蛇索”打来,大袖一挥就把它裹住,笑道:“这东西倒很好玩,给了我吧!”一挥一卷,石霞姑掌握不牢,金蛇索登时推开,史白都一个“左右开弓”双掌齐发,用七成力道对付陈光照,硬生生的插进他们中间,登时把陈石二人分开了。

  贺大娘快步抢上,史白都笑道:“对啦,你给我好好劝一劝你家小姐吧!她怎能和我打架呢,这不是要闹出笑话么?”

  贺大娘笑道:“俗语说得好: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打架之事那也常有的,只要往后和好就行。”

  石霞姑气得柳眉倒竖,杏脸生嗔,斥道:“你胡说什么?”

  贺大娘拦住石霞姑,笑道:“小姐,你还不知道么?我给你说的媒就是这位史帮主呀!你们将来是要做夫妻的,怎好打架?”

  石霞姑大怒道:“谁和他做夫妻?你喜欢他,你自己嫁给他!”

  贺大娘笑道:“我这一大把年纪,做他的岳母倒差不多,他怎肯要我?对啦,我一向把你当女儿看待,你就让我下半世好有个依靠吧!再说以史帮主的身份,你嫁给他也不辱没了你!”

  此时只有陈光照单独对付史白都,形势自是十分不妙。石霞姑给奶妈拦住,闯不过去,气得只好变了面说道:“大娘,你于我有养育之恩,我会报答你的。但你要迫我嫁给这个姓史的贼子,却是万万不能!话就说到这里,你再迫我,可休怪我反脸!”

  贺大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指望你的就只有这桩事情,还要你什么报答?唉,你现在翅膀硬了,不肯听你奶娘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但只怕你翅膀虽然硬了,也未必就飞得起来!你别忘了,再过七日就是你毒发之期,你还需要我的解药!。

  正是:只道奶娘恩义厚,谁知怀的毒心肠。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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