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胭脂劫》

第四章 九环三绝倒,双剑万里追

作者:黄鹰  点击:  版权:武侠世界

  镖局的正门大开,两个镖师守候在两旁。听到车马声,他们便已经探头外望,见是沈胜衣,一人忙回身入内通报,一人即迎前。
  沈胜衣才走上石阶,那个镖师已迎上来,一叠声:“请!”将沈胜衣请进练武厅。
  尚未坐下,萧半湖陶一山已闻报奔马一样奔出来。
  萧半湖年逾四旬,五绺长须,腰间一柄无鞘剑,剑脊中一字嵌着七个金铃,行走间,金铃叮叮当当的作响。
  陶一山比较年轻,却亦已年过三旬,一副文士装束,领后斜插着一柄特长的铁骨扇。
  萧半湖老远便高呼道:“沈兄你回来了?”
  陶一山接问道:“可曾遇见金杰。”
  这句话出口,他们就看见沈胜衣怀中的金杰,萧半湖失声惊问道:“金杰怎样了?”
  沈胜衣一声微喟,道:“昨天黄昏他在路上遇着我,孙杏雨白松风杜飞云亦在那个时候追至,孙杏雨突放冷箭,他首当其冲,我抢救不及,就连中三箭!”
  萧半湖握拳道:“这厮好歹也是江湖上一个名人,竟然用这种下流的手段!”
  陶一山冷笑道:“你莫忘了他本来就是一个下流的杀手!”
  萧半湖道:“我们兄弟少不得要跟他好好的一算这笔账!”
  陶一山道:“非算不可!”
  萧半湖回问沈胜衣道:“他们四……人……”
  沈胜衣道:“三人!”
  萧半湖说道:“郭长溪没有跟他们一起?”
  沈胜衣道:“东平镇一战,郭长溪已死在我的剑下!”
  萧半湖目光一亮,抚掌笑道:“杀得好!”
  陶一山接道:“这是说,中州四绝现在已只剩三绝?”
  沈胜衣道:“不错!”
  陶一山说道:“他们都追着沈兄到来了?”
  沈胜衣道:“昨夜摆脱了他们的追击之后,一路上都不见他们再出现,不过,以他们消息的灵通,相信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陶一山道:“正好藉此机会,将他们一举歼灭!”
  沈胜衣道:“殊不容易。”
  陶一山好奇问道:“以沈兄判断,中州五绝的武功如何?”
  沈胜衣沉吟道:“柳孤月我不知,其他四人,相信以杜飞云武功最弱,白松风一柄鬼斧施展开来,威力显然并不在郭长溪神拳之下,但比起孙杏雨,他们两人却又逊了一筹。”
  陶一山道:“莫非他们五人是以武功高低排名?”
  沈胜衣道:“相信就是。”
  萧半湖插口问道:“孙杏雨的武功到底高到甚么程度?”
  沈胜衣道:“此人以暗器成名,出手非独快、准、狠,而且腕力之强劲,实在是罕见。”
  说着他缓缓反转金杰的尸体,道:“你们看。”
  三支羽箭仍然留在金杰的腰背之上!
  萧半湖仔细看了一会,道:“这种羽箭并没有什么特别。”
  沈胜衣道:“他用的虽然是强弓,看来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萧半湖道:“连发三箭,竟然没有一箭落空。”
  沈胜衣说道:“这三支羽箭是同时射来!”
  萧半湖耸然动容,道:“一发就是三箭?”
  沈胜衣颔首,道:“而且他当时是远在十多丈之外。”
  听到这里,就连陶一山也变了面色。
  沈胜衣接道:“三箭射出了十多丈竟然还能够保持这个距离,别的不说,单就是这一点已经够吓人了。”
  萧半湖陶一山连连点头。
  沈胜衣又道:“孙杏雨无论与白松风抑或杜飞云联手,一身暗器必然就更加厉害,我实在想不出有谁能够应付得来。”
  萧半湖道:“就是沈兄……”
  沈胜衣道:“也不例外。”
  萧半湖浓眉一皱但随即开展,笑道:“幸好我们这边的实力也不弱!”
  沈胜衣接口问道:“龙兄已来了。”
  萧半湖道:“还有武女侠,再加我们兄弟两个,应该已可以与他们一战!”
  陶一山道:“看来我们这方面似乎还稍占优势。”
  沈胜衣轻叹一声,道:“这一战无论是胜是败,可以肯定都必须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萧半湖仰天大笑,说道:“只要能够击杀这三个恶徒,就是拚了这条命又有何妨。”
  沈胜衣笑笑点头,道:“不错,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韩方只听得热血沸腾,插口道:“莫忘了我这一份。”
  萧半湖目光一转,道:“阁下莫非就是皖西双义的韩方?”
  韩方应声:“正是!”
  萧半湖立即上前,一把搂住韩方的肩膀,大笑道:“好汉子,萧某人交你这个朋友!”
  韩方真有些受宠若惊感觉,道:“韩某人残缺之身,又如何高攀得起……”
  萧半湖截道:“你虽然只得一条手臂,比我们两条手臂的却是英雄得多。”
  陶一山接道:“敢胆与中州五绝作对的人实在少有,这种朋友不交,交哪种朋友?”
  三人相顾大笑。
  萧半湖连随摆手道:“请坐。”
  陶一山跟着高声呼道:“来人呀,还不快奉上香茶!”
  语声未落,仆人已经将茶点奉上。
  一个雄劲的声音闻时划空传来:“小沈可是在练武厅内。”
  沈胜衣回首道:“正是!”
  应声未已,一人已大踏步跨进来,熊腰虎背,腰间一柄长剑,九枚飞环,不是龙飞是谁?
  在龙飞的后面不远,跟着一个青衣少女,貌美如花,天真而活泼,也就是胭脂。
  一个蓝衣中年美妇紧伴着胭脂,腰悬一对鸳鸯刀,不是别人,正是武三娘。
  武三娘虽然没有龙飞那么有名,一对鸳鸯刀绝不在“鸳鸯双绝”河西六娘子之下。
  她本来是龙飞的表妹,在龙飞丧妻之后,一直照顾着龙飞,视胭脂有如自己女儿一样。
  龙飞对于她却一直就只有感激,从没有动过其他念头。
  不过现在却已经不止感激,龙飞已有了续弦之念,对象也正就是她。
  这亦是胭脂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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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飞大踏步走到沈胜衣的身旁,伸手用力的一拍沈胜衣肩膀,道:“见到你,我的心才放下来。”
  沈胜衣笑道:“你担心甚么?”
  龙飞道:“难道你完全没有将孙杏雨他们放在心上?”
  沈胜衣道:“怎会没有。”
  龙飞大笑道:“你拦途截下柳孤月的棺材,留名在棺材之上,果然能够引开他们的注意。”
  沈胜衣笑道:“他们虽然也知道杀柳孤月的可能不是我,但我这一闹,为了他们中州五绝的威望,却又非找我不可。”
  龙飞道:“听说这中州五绝消息相当灵通,这几天他们难道仍然找你不着?”
  沈胜衣道:“我与他们四人已经会过三次。”
  龙飞上上下下打量沈胜衣一眼,道:“你看来没有什么不妥。”
  沈胜衣道:“因为一见他们人多势众我就赶快开溜。”
  龙飞大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聪明?”
  沈胜衣亦在笑道:“我本来就是个聪明人。”
  龙飞目光倏地一落,道:“这不是金杰?”
  沈胜衣笑容一敛,道:“昨天黄昏他遇到我之际孙杏雨一伙亦追到来,突施冷箭,将他射杀箭下。”
  龙飞摸摸胡子,道:“他们折了一个柳孤月,我们也失了一个金杰,两方面倒是扯平了。”
  萧半湖大笑插口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龙飞一怔道:“哦?”
  萧半湖说道:“郭长溪已伏尸沈兄剑下!”
  龙飞放声大笑,道:“小沈果然本领高强。”
  沈胜衣正色道:“剩下来的三人却也并不容易应付,尤其是孙杏雨!”
  龙飞道:“这小子听说有一个绰号叫做‘暗器无敌’,我就不相信他的暗器,真的有那么厉害!”
  沈胜衣将金杰的尸体在桌上放下,道:“暗器方面你比我高明,这是他从十多丈外射来的三箭,你看看如何?”
  龙飞目光一落,面色激变,道:“这三支羽箭不成是他一次射出来的?”
  沈胜衣道:“正是!”
  说话间,武三娘和胭脂已然来到,胭脂老远就叫了一声:“沈大哥!”
  沈胜衣侧首一望,道:“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不好!”胭脂抿抿樱唇:“整天足不出户,再下去准要闷死了。”
  沈胜衣一笑道:“若非如此,如何瞒得过中州五绝那些探子的耳目。”
  胭脂撒娇道:“我不管,这件事了结之后,你最少要使我到外面玩三个月。”
  龙飞即时一声轻叱道:“胭脂不要胡闹。”
  沈胜衣心头一动,道:“龙兄莫非有什么发现?”
  龙飞道:“孙杏雨能够将这三支羽箭射到十多丈外,可见他的膂力是如何惊人,三箭射到那么远仍然能够保持这个距离,这种技巧已可谓登峰造极,只惜在力道方面并不均匀。”
  沈胜衣道:“何以见得?”
  龙飞道:“这三箭虽然一齐射至,射在金杰后背上之时,深浅便不一,有一支深了约莫半寸,有一支甚至深过了一寸之多!”
  沈胜衣细看一眼,果然是一如龙飞所说,道:“也许是我们在路上一时不小心所致。”
  龙飞道:“若非如此,这三箭便大有问题了,照道理三箭同一时同一弓射出,射到那么远仍然能够保持这个距离,力道方面便是不均匀,也不应该有如此之大的差异。”
  沈胜衣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龙飞道:“若不是其中一箭深入了那一寸之多……”
  “如何?”
  “金杰绝不会死!”
  沈胜衣心头突然一凛。
  也就在这下子,胭脂已走到韩方身旁,轻声问道:“韩大哥,你怎样了?”
  韩方似乎很疲倦,在胭脂进来之后,一直垂着头。
  胭脂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庞,但那袭衣服,那条断臂,在胭脂来说并不陌生。
  她本来还有很多话跟沈胜衣说,可是沈胜衣却与她的父亲龙飞讨论起来,讨论的又是她不感兴趣的事情,所以她只有东张西望。
  一见韩方就坐在一旁,自然走过去问候。
  她是一个本性善良的女孩子,更绝不会忘恩负义。
  虽然当日结果还是她一剑从后面刺杀柳孤月,救了韩方的性命,但若不是为了她,韩方当日根本就绝不会惹上柳孤月,绝不会被柳孤月斩下一条右臂。
  贾奉也绝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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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方应声抬头。
  胭脂一见韩方那张脸,猛一怔,脱口道:“你——”
  一个“你”字才出口,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然抵在她的咽喉之上! 
  韩方就在胭脂那一怔之际,离椅窜出,左手已同时从靴筒中抽出那把匕首。
  胭脂的武功本来不错,临敌的经验可惜实在太少,那刹那竟然就呆站在那里,不懂得闪避!
  匕首抵住胭脂的时候同时,韩方人亦已站在胭脂身前,神色在这眨眼间已变得恶毒之极。
  众人这时候亦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推椅站起来!
  沈胜衣左手已握住剑柄,龙飞右手按剑,左手拇指已捏住一枚金环。
  萧半湖的右手亦落在剑柄之上,陶一山也伸手握住了后颈衣领插着的那柄大折扇。
  武三娘双刀在握,甚至已一步跨前。
  韩方即时以匕首挑起了胭脂的下颔,冷顾众人道:“你们若是再上前半步,我这把匕首就刺进胭脂的咽喉。”
  所有的动作立时完全停顿。
  韩方冷笑接道:“以我现在这个残缺之身,绝对打不过你们之中任何的一人,但我却可以肯定说一句,在我倒下之前,一定可以将这柄匕首刺进去一寸!”
  一顿又道:“一寸相信已经足够!”
  武三娘面色一变,脱口一声:“手下留情。”
  韩方道:“这完全视在你们对我的表现。”
  龙飞厉声道:“你若敢伤害胭脂,我将你碎尸万段。”
  韩方笑笑道:“没有必要我是绝对不会伤害胭脂的,因为我也是一个非常爱惜生命的人。”
  龙飞道:“你最好记稳我的说话。”
  韩方道:“我有一句说话你最好也放在心上。”
  龙飞断喝道:“说!”
  韩方道:“我这柄匕首若是被迫得非刺出去不可,你就是将我碎尸万段,也不能得回一个活的胭脂!”
  龙飞盯着韩方,闷哼。
  沈胜衣亦自冷冷的盯着韩方,忽然道:“你绝对不是韩方。”
  韩方道:“我事实不是。”
  沈胜衣道:“那么你到底是谁?”
  韩方道:“何冲!”
  萧半湖插口问道:“勾魂四鬼中的何冲?”
  “正是那一个何冲!”
  沈胜衣道:“真的韩方何在?”
  何冲道:“已死在孙大爷手下,尸体连随被抛入后院的化骨池之内!”
  沈胜衣切齿道:“孙杏雨果然是心狠手辣!”
  何冲道:“孙大爷原是打算以他来牵制你的行动,半途倾全力一击!”
  沈胜衣道:“这其实是一个对付我很好的办法。”
  “办法虽好,可惜因为韩方杀了我们一个兄弟,在押解途中,马方平老是拿他出气,一个不小心,击断了他的右腿筋骨,令他连站也站不起来。”
  “这不是更好?”
  “但好像韩方那种硬汉,到时候一定宁死也不肯拖累你,他虽然断了一手一脚,要死的话仍然有很多办法寻死!”
  “所以孙杏雨索性就杀掉他,叫你来冒充。”
  “而且他索性让你将我带走,借以找出杀柳四爷的真正凶手!”
  “难怪当日他们分三面迫来,原来是有意让我带你离开。”
  “只恨那韩方天生一副骡子脾气,虽然知道孙大爷的推测一些也没有错,宁死也否认,否则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听到这里,胭脂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龙飞亦不禁顿足长叹,说道:“好一条铁汉,只恨他在生之日,我与他无缘一面!”
  沈胜衣亦有同感。
  萧半湖也叹息道:“比起来,金杰幸运得多了。”
  陶一山颔首接道:“他与韩方早已是朋友。”
  沈胜衣目注何冲,道:“相信就是因为金杰那一声高呼,传入孙杏雨耳中,惟恐你被他认出,不得不现身将他射杀!”
  何冲道:“金杰的嗓门实在惊人!”
  沈胜衣面色一寒,道:“孙杏雨那三箭却虽然远达十多丈那么远,射入金杰的背后之时力道实在经已所余无几,并不足以将金杰射杀!”
  何冲道:“再加上我的一按之力就足够有余了!”
  沈胜衣面色一寒,道:“好!”
  何冲道:“金杰当时只是痛极昏迷,不久必会苏醒,其时必会揭露我的冒充韩方,功败垂成尚是其次,我的生命亦成问题,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别无选择!”
  沈胜衣道:“我当时亦看出金杰的表情是有些奇怪,却意料不到问题是出在你的身上!”
  何冲淡笑道:“主要是你根本不认识韩方!”
  沈胜衣道:“在悦来客栈那里我已经发觉马方平他们未尽全力,不过你解释得很有道理,而且看样子,亦分明饱受了折磨。”
  何冲耸耸肩膊,道:“孙大爷的确给了我一顿拳脚。”
  沈胜衣冷笑一声,道:“孙杏雨凭什么来肯定我不认识韩方?”
  “谁说他肯定了。”
  “你好大的胆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孙杏雨给了你什么好处?”
  “万两黄金!”
  沈胜衣一呆,万两黄金并非一个小数目。
  何冲笑笑,接道:“若非如此,我又怎肯将右臂砍下来?”
  沈胜衣又是一呆。
  各人亦甚感意外,龙飞冷嘲道:“为了钱,命也不要了。”
  何冲道:“万两黄金已可以让一个人舒舒服服的渡过下半世,我平日那么拚命,岂非就为了下半世过得舒服些?”
  龙飞道:“你难道就不怕沈胜衣与韩方是相识?”
  何冲道:“怎么不怕?我当时的心情相信与已经置身法场,等候斩首的犯人并无不同!”
  沈胜衣冷笑。
  何冲笑接道:“不过赌注既然已押下,就只好一搏自己的运气了。”
  沈胜衣转声问道:“现在你到底想怎样?”
  何冲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
  龙飞怒道:“简直岂有此理!”
  何冲笑笑道:“你们就是答应不杀我,由得我离开,以我现在这种情形,就是有一匹马来代步,以你们的本领,要抓我回来易如反掌。”
  龙飞道:“难道你就这样与我们僵持下去?”
  何冲笑道:“这样下去,于我并无好处,老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何况我并不是老虎,乃是虎视眈眈之下的一条弱小的伤狼?”
  龙飞不耐烦的道:“你小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干脆说出来。”
  何冲道:“我实在全无主意,所以……所以……”
  龙飞喝道:“所以怎样?”
  何冲道:“那只好等大爷他们到来再说了。”
  龙飞心头一凛,沈胜衣接口道:“孙杏雨到底怎样吩咐你?”
  何冲道:“他早已料到,一与杀柳孤月的真正凶手碰头,我的身份就会被揭露,是以吩咐我看准机会,如果能够就制服那个凶手!”
  沈胜衣道:“否则如何?”
  何冲笑道:“束手就擒,等候他们到来。”
  沈胜衣道:“他有没有考虑到我们一抓住你就杀掉?”
  何冲说道:“这个倒没有,却说过我即使落在你们的手中,你们也一定不会杀我!”
  沈胜衣冷冷的道:“他当自己是什么,敢这样肯定。”
  何冲道:“大爷的推测很少出错。”
  沈胜衣道:“是么?”
  何冲道:“我也相信即使事败,只要我束手就擒,你们也不会下手杀我,因为你们是侠客,一定不肯杀一个束手就擒的人。”
  萧半湖突然一声冷笑,道:“你只管试试,看我们会不会杀你?”
  何冲大笑道:“现在为什么我要冒这个险?”
  萧半湖忤视着他,一时间也不知该怎样说话。
  沈胜衣接口道:“你相信孙杏雨一定会很快就到来?”
  何冲道:“到这个地步,不相信也得相信的了。”
  胭脂这时候忽然笑道:“你却也莫要得意。”
  每说一个字,那把匕首就在她的颔下动一下,沈胜衣龙飞只瞧得心惊胆跳,武三娘那张脸亦不由得时白时青。
  何冲笑问道:“为什么?”
  胭脂道:“孙杏雨到来必然杀我,反正我都是死,现在死也是一样!”
  何冲淡然道:“有姑娘这样的美人携手一齐下地狱,未尝不是何冲的福气。”
  一顿忽一笑,道:“不过姑娘就这样死去,令尊一定很伤心,很伤心!”
  胭脂道:“迟早都是要伤心的,还是现在就伤心的好!”
  她看似便要有所动作,沈胜衣急忙喝道:“胭脂你不要胡来。”
  胭脂凄然笑道:“孙杏雨到来的时候,若是以我的生命继续威胁你们,你们不能放手一战,结果必然就伤亡惨重……”
  沈胜衣截口道:“孙杏雨现在仍未到来!”
  胭脂道:“沈大哥是说……”
  沈胜衣道:“等他到来再行定夺!”
  他的目光转落在何冲面上,道:“由现在开始你小心了!”
  目光剑一样锐利,何冲不禁由心底寒了出来。
  沈胜衣接道:“只要你稍为疏忽,我的剑就会刺进你的咽喉!”
  何冲道:“你只要一动……”
  沈胜衣道:“没有把握我绝不会妄动,一动就要你命丧当场,郭长溪也闪不开我的一剑,你能够!”
  何冲的额上不觉冒出汗珠。
  沈胜衣瞋目迫视着他,握剑的左手青筋怒突!
  剑并未出鞘,剑气却已经迫人眉睫!
  何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倏的一摆头,道:“这位姑娘,我们还是到厅门外等候的好。”
  胭脂只当没有听到。
  何冲断喝道:“走!”匕首一托胭脂的下颔。
  武三娘只看得心惊肉跳,忙道:“胭脂,听他吩咐!”
  沈胜衣亦点头道:“跟他走!”
  胭脂无奈举起脚步。
  何冲连随吩咐道:“一步一步慢慢的走!”
  胭脂冷笑。
  沈胜衣那边脚步亦自举起,尚未跨出,何冲就喝道:“其他人留在原处!”
  沈胜衣举起的脚步只有放下。
  何冲目光乱闪,左一瞟胭脂,右一瞟众人,一步一步缓缓向堂外移去。
  他只有两只眼睛,这两只眼睛并没有空闲,往后瞟一瞟,即使有,目光也不能转弯。
  方才给沈胜衣引路的那个镖师正贴身躲在堂口一条柱子后侍机发动!
  沈胜衣已经发现这个镖师,所以才蓄势待发。
  龙飞亦经已发现,缓缓松开握着剑柄的右手,却移向腰间。
  在他的腰间,一共有九枚金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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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步,八步,九步!
  何冲已来至那条柱子之前。
  那个镖师的手心不觉冷汗湿透,他已经作好准备,只要何冲再退出两步就从柱后扑出,将何冲撞倒!
  他甚至已经准备挨何冲的一刀。
  何冲只得一条左臂,伤痛尚未完全痊愈,一给撞倒,能否及时给对方一刀相信也都成问题。
  况且沈胜衣龙飞一定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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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步,十一步!
  那个镖师身形骤起!
  飕飕飕即时三下破空声响,三支羽箭闪电一般射至!
  那个镖师的身形才扑出一半,三支箭就射在他身上!
  一声惨叫,三股血雨!
  那个镖师的身形半空中突然停顿!
  三支羽箭竟然尽皆穿透那个镖师的身子,将他钉在那条柱子之上!
  好快的三箭!好狠的三箭!好劲的三箭!
  能够射出这样的三箭的相信就只有一个人——
  孙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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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空声惨叫声来得实在太突然,沈胜衣龙飞全都吓了一跳,何冲更大惊失色!
  他手中匕首几乎刺出,幸好在那刹那之间他已经明白是什么回事!
  ——来得好!
  何冲忍不住打了一个哈哈。
  他一惊之下,手中匕首已不觉移开一寸,再来这一个哈哈,匕首又移开了寸二三!
  呜一声一枚金环即时飞至,叮的正击在那支匕首的中央!
  龙飞看准机会,立即出手!
  那份准确,劲强,同样惊人!
  何冲冷不提防,左手五指一阵麻痹,匕首立时脱手飞出!
  他的反应并不慢,身一长,手一探,便又将那柄匕首抓回手中,一引,刺向胭脂!
  匕首才刺出一半,他所有的动作就突然停顿!
  一支长剑正从他的左颈刺入,右颈穿出!
  他“呃”的一声,嘶声吼道:“沈胜衣?”
  “正是!”沈胜衣冷然拔剑!
  他同样把握机会出手,只一剑,就刺杀何冲!
  血怒激,何冲枯木般倒下!
  也就在那刹那,又是三支羽箭闪电射来,射向胭脂!
  胭脂惊魂未定。
  三枚金环及时飞至,每一枚金环都正好击在一支羽箭上!
  环飞箭断!
  孙杏雨膂力惊人,龙飞的腕力一样非同小可!

×      ×      ×

  “龙飞?”狼嗥也似的声音在天外飞来。
  “正是龙飞!”语声未落,龙飞人已落在胭脂身旁。
  武三娘萧半湖陶一山同时一齐抢前,武三娘一把搂住胭脂,半边身子横挡在胭脂身前。
  无论再多少箭飞来,即使龙飞挡不住,现在也要先将武三娘射倒,才能够射杀胭脂!
  要过龙飞那一关已经不易,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沈胜衣?
  “金环果然不错,再接我三箭如何!”狼嗥声又响起。
  龙飞尚未置答,三箭已然射来。
  他金环正待出手,闪电般一道剑光已挡在他身前!
  羽箭在剑光中两断落下!
  沈胜衣横剑在龙飞身前。
  狼嗥声怒道:“我要见识的是他龙飞的金环,不是你沈胜衣的三尺青锋!”
  沈胜衣大笑,道:“如此你得先将我射倒!”
  “出来!”
  沈胜衣应声窜出堂外!
  龙飞吩咐武三娘一声:“小心胭脂!”身形亦掠了出去。
  萧半湖陶一山岂甘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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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满院,纤雨烟飞。
  双英镖局对着练武厅那边大门滴水飞檐之上悍然立着五个人,风吹起了他们的衣袂,雨已经湿透衣裳,他们都没理会。因为这种风雨绝不会伤人,更不会杀人。
  孙杏雨背负箭壶,手握大弓,无论怎样看,都已不像一个读书人。
  白松风本来就不像,开山巨斧已握在手,悍如豹,威如虎。
  杜飞云仙剑亦已出鞘。
  董尚霸王盾左护心胸,右横肩胁,马方平日月轮齐腰,两人都瞪着沈胜衣,既怒又惊!
  他们目睹何冲倒在沈胜衣剑下!
  何冲是他们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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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箭壶中仍然有箭六支。
  孙杏雨右手如飞,拔箭,射三箭,再拔最后三箭,尽射最后三箭!
  六箭分射萧半湖陶一山!
  箭急如流星,破空声慑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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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半湖长剑一抖,“铃铃铃”铃声急响!
  铃声中剑光飞射,居然一剑击下了射来三箭!
  剑脊上的七枚金铃却已只剩下四枚!
  羽箭落地,金铃落地!
  萧半湖面露惊骇之色,他虽然一剑击下那三支羽箭,一只右手已震得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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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一山没有硬挡,偏身一闪,快捷如飞鸟,而箭从他的左侧射过,“夺夺”的整个箭镞,竟然没入石阶之内。
  还有一箭!
  这一箭同时射到,却非挡不可!
  陶一山那柄铁骨折扇及时刷的打开!
  “笃”的一声,箭射在其中一支扇骨之上,箭镞裂开,那支扇骨亦断成两截!
  陶一山折扇一阖,箭叮的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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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杏雨看在眼内,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夺魂剑绝命扇不外如是。”
  白松风亦是不屑一顾的表情。
  杜飞云没有笑,眉心微微一攒。
  董尚马方平却大皱眉头。
  这一战孙杏雨早就已拟好计划,乃是他与杜飞云合击沈胜衣,白松风独斗龙飞,董尚马方平则配合何冲暂时将其他人截下来。
  现在何冲已死亡。
  萧半湖的夺魂剑、陶一山的绝命扇显然都绝非庸手可比,甚至比他们似乎犹胜一筹。
  何况除了萧半湖陶一山之外,还有武三娘与胭脂二人?
  武三娘一对鸳鸯刀据说绝不在“鸳鸯双绝”河西六娘子之下。
  胭脂的一支剑更曾杀柳孤月!
  纵使她当时从背后出手,但柳孤月乃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要同时截下这四个人,董尚马方平实在连一分把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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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声甫落,孙杏雨就卸下背负箭壶。
  箭壶落下瓦面,长弓亦落下,孙杏雨一拍双手,目注萧半湖陶一山,接道:“这件事与你们无关,立即退出,饶你们一命!”
  萧半湖大笑,忽问道:“金杰江云是死在何人箭下!”
  江云就是方才被杀射那个镖师。
  孙杏雨笑道:“这不过两条性命,双英镖局上下大小却还有一百二十七人!”
  白松风接道:“你们若不乖乖的退下,一会就莫怪我们心狠手辣,杀你们这儿一个鸡犬不留!”
  萧半湖仰天大笑,道:“若非沈大侠,双英镖局三年前已经被强敌夷为平地,不留鸡犬!”
  陶一山亦自笑道:“想你孙杏雨平日据说要杀就杀,从未多说半句话,现在何以竟变得如此噜囌,莫不是多了我们,你们便自知不敌!”
  孙杏雨一捋胡子,道:“你们既执迷不悟,我们亦只好大开杀戒!”
  中州五绝居然也有杀戒,萧半湖陶一山不由得又失笑。
  孙杏雨没有理会,目注沈胜衣,道:“杀柳孤月的并不是你。”
  沈胜衣道:“杀郭长溪的却是我。”
  孙杏雨道:“此人误我大事,自寻死路,死不足惜!”
  一顿转话问道:“杀柳孤月的到底是谁?”
  龙飞应声说道:“是我的女儿——胭脂!”
  “此名甚美!”孙杏雨断喝道:“此人何在?”
  胭脂那边已移前半步,道:“我在这里。”
  孙杏雨早已知道站在那边的女孩子必然是胭脂,却闻言目光才转落,道:“人比名更美,怪不得柳孤月死在你剑下!”
  “下”字甫出口,右手轻轻忽一动,两点寒芒“嗤嗤”的从他的衣袖射出,飞击胭脂的胸膛!
  胭脂的剑尚未动,武三娘鸳鸯刀已挡在她的身前!
  刀光一闪,寒芒落地!
  孙杏雨目光一寒,道:“这位想必就是武三娘。”
  武三娘道:“正是!”
  孙杏雨笑道:“要杀胭脂看来得先杀你!”
  武三娘道:“不错!”
  孙杏雨道:“你就算恨嫁龙飞已恨得发疯,也不用如此卖命的。”
  武三娘娇脸一红,龙飞一旁叱道:“姓孙的,你是来斗口,还是来干什么?”
  孙杏雨目光一转,又道:“我是来杀人!”
  龙飞道:“如此哪来这许多废话!”
  孙杏雨哈哈一笑,忽然一挥手!
  五个人一齐从飞檐之上跃下。
  萧半湖即时一拍双手!
  练武厅两旁花树泥土刹那突然尽皆飞了起来。
  那些花树赫然都是绑在二十多个大汉的身上。
  二十多个大汉身上的衣服都是青绿黑褐交杂,伏在练武厅两旁的土坑中,若非已知悉在先,根本就很难瞧得出来。
  人手一支强弩,一起来就发射,嗤嗤破空声暴响!
  乱箭如飞蝗!

×      ×      ×

  孙杏雨人在半空,一瞥见那些花树竟然藏人,心头已怦然一震,再听那破空声响,更大吃一惊。
  他暗器成名,号称无敌,在暗器方面的认识已可说无人能出其右。
  只听这破空声响,他已经知道,藏身那些人使的乃是“诸葛连环弩”!
  诸葛连环弩据说乃是创自诸葛孔明,一发十二箭,既劲又急,霸道之极。
  二十多具连环弩齐发,就是二百多支箭,在平地已经不易抵挡,何况是人在半空?
  好一个孙杏雨,非独暗器本领,轻功亦是非凡,那刹那之间,左脚尖一点右脚背,吸气提身,下落身形猛然向上拔起!
  一拔竟然有丈八,乱箭尽在他脚下射过!

×      ×      ×

  白松风同样大吃一惊,他开山巨斧在手,身形下落比谁都快,箭未到,人已经着地!
  他大惊之下仍然能够保持镇定,开山巨斧猛一抡,一出手二十八斧!
  那柄开山巨斧本来就简直盾牌一样,一开展,白松风身前就仿佛出现了一重光幕!
  乱箭射在光幕上,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尽被震飞!
  杜飞云同时一剑千锋,亦将向他射到的弩箭击落。
  向他射到的弩箭实在不多。
  他的武功在中州五绝之中虽然是最弱,但头脑之灵活,应变之迅速并不在孙杏雨之下,一瞥见花树藏人,弩声才入耳,半空中身形已然一侧,斜飘至白松风的身后!
  这等如白松风替他挡开了大半的弩箭,其余的小半他自然能够从容挡开!
  董尚马方平既没有孙杏雨白松风那种本领,即使有杜飞云那个念头,也没有杜飞云的身形那么矫活!
  射向他们的弩箭却绝不比射向孙杏雨三人的少。
  董尚还好,因为他手中那对霸王盾本来就是封挡箭弩的最佳兵器。
  他人在半空,双脚一缩,整个人已缩入那对霸王盾之内。
  叮当声中,一下闷哼,人盾落地。
  董尚连随站起来,脚步却踉跄,右腿上赫然钉着两支弩箭!
  马方平手中一双日月轮当然没有董尚那对霸王盾那么好用,护得了上身,护不了下身,才展开双脚已连中三四支弩箭!
  他痛极惊呼,身形一乱,立即被弩箭射成刺猬,变成了一个血人!
  触目惊心!

×      ×      ×

  孙杏雨身形一拔一折又落下!
  弩箭已停顿。
  孙杏雨忤视萧半湖,突喝道:“谁的主意?”
  萧半湖大笑道:“自然是我!”
  孙杏雨怒道:“你这样做算什么英雄好汉?”
  萧半湖道:“对付你们这种人本就该不择手段!”
  孙杏雨一声狼嗥,道:“好!”突然挥手,十五点寒星飞射萧半湖!
  那寒星既快又急,萧半湖连那是什么暗器也看不清楚,手中金铃剑却一些也不敢怠慢!
  铃声一响,剑光暴闪!
  萧半湖也知厉害,所以一出手就是四十七剑,可是仍然只击下十三点寒星,还有两点齐打在他的右臂上!
  有两支形状一如半截断剑,阔一指,厚一寸,长只一寸半的奇形暗器!
  萧半湖右臂一痛,金铃剑“叮当”落地!
  孙杏雨刹那再次挥手,又是十五点寒星射出!,
  陶一山铁扇刷地打开,急上前抢救,他身形未到,沈胜衣一剑已然扑飞而至,
  “叮叮叮”击落那十五点寒星!
  孙杏雨目光一寒,道:“沈胜衣!”
  沈胜衣道:“我来会你!”
  孙杏雨道:“过来这边!”身形一闪,斜退两丈!
  沈胜衣应声掠前!
  孙杏雨身形一凝,正好停在杜飞云身旁,一声:“上!”方凝的身形又展开,凌空飞扑向沈胜衣!
  身形方展开,他混身就闪起一蓬光!
  碧绿色的光!

×      ×      ×

  沈胜衣一剑飞来,陶一山相应退后,因为他知道经已不用出手。
  他一把扶住萧半湖。萧半湖却嗔目道:“不用管我,先杀那厮!”戟指向董尚!
  陶一山这时已看出萧半湖伤势无碍,应声掠前,折扇一合,疾点董尚前胸!
  董尚霸王盾一合一分,将折扇封住外门,盾边月牙也似的尖刀齐切向陶一山的右臂!
  霸王盾重,董尚力雄!
  陶一山兵器吃亏,不能够硬接,但身形轻捷,一错步,已横闪七尺!
  董尚双盾追击,可是右脚两箭入骨,一动便痛彻心脾,身形不由就一慢!
  陶一山看准董尚弱点所在,轻身提纵术尽展,穿花蝴蝶般前后左右飞舞,一有空隙,铁骨折扇即攻进去!
  董尚的身形立时被封死,双盾急忙护住了全身上下!
  两人的武功本来就已经有距离,脚伤影响了身形,董尚更只有挨打。
  陶一山夺命扇着着抢攻,片刻之间,连攻九九八十一扇!
  幸好那两面霸王盾够宽大,无需怎样移动,已能够封住身上很多的地方,陶一山夺命扇虽然迅急,一时间仍然攻不了进去!
  董尚如果只守不攻,陶一山除非另有妙着,攻进霸王双盾之内,否则五百招之内,只怕也难将董尚如何。
  陶一山一时间显然并未能够想出什么妙着,所以五百招之内,董尚生命绝无问题。
  可惜董尚并没有这个耐性,他也根本就不惯挨打。
  一百招未到,他已经着恼,猛一声暴喝,霸王盾左右一分,敞开了胸膛!
  陶一山折扇正向董尚胸膛点到!
  霸王盾一分,折扇就攻入,疾削在董尚胸膛之上!
  哧一声,一道血箭从董尚胸膛飞激,董尚即时双手一拢,霸王双盾急合!
  “当”一声巨响震撼长空,陶一山身形虽快,那柄折扇仍然被双盾夹住!
  董尚开声吐气,忍痛飞步标前,右盾连随贴着扇骨滑上,盾缘月牙利刃撞削向陶一山的右臂!
  陶一山折扇被夹住在双盾之中,只有弃扇才能够闪开削来的月牙利刃!
  董尚已准备陶一山弃扇,只要陶一山一弃扇,他双手霸王盾便脱手飞斩过去!
  而这种情形之下,陶一山也实在非弃扇不可的了。
  可是陶一山偏偏没有弃扇,那刹那就握着扇柄,疾向后倒退!
  “吱”一响,两尺长的一把折扇竟变了四尺!
  扇骨之内另藏着扇骨,陶一山只是将藏在扇骨之内的扇骨抽出来!
  这扇骨之内的扇骨每一支都是百炼精钢打造,薄而尖,闪亮而锋利!
  陶一山一将这扇骨抽出就甩手飞出!
  叠在一起的扇骨那刹那竟然一一散开,一一飞射,十二支扇骨就像是十二支利箭!
  两尺实在是一个很短的距离,陶一山一切显然都是有计划的行动!
  他倒退,抽扇,甩手将扇骨飞出,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简直就无懈可击!
  董尚双手霸王盾尚未飞出,十二支扇骨已然有七支射入了他的面门,一声惨呼,仰天倒下!
  陶一山眼瞪着董尚倒地,方自吁了一口气。
  白松风却在这个时候,咽下了他最后一口气了。

×      ×      ×

  弩箭甫停下,白松风就长身扑出去,向龙飞扑去!
  开山巨斧急风烟雨中闪动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才扑前两丈,白松风的身形就突然一变,改扑向那些弩箭手。
  那些弩箭手这个时候已经将弩箭放下,拔刀出鞘,一见白松风扑来,各自吆喝一声,挥刀迎去。
  龙飞那边看见,急呼道:“快退!”连随飞射向那边。
  那些弩箭手没有退,一刀挥出,尽是有去无回之势。
  白松风迎向那些刀,霹雳猛一声暴喝,开山巨斧划起一道闪亮的弧光,疾斩向前!
  惊呼声立起,长刀乱飞,五个弩箭手迎斧拦腰断成两截!
  血雨四射,开山巨斧连斧柄也都被溅红!
  白松风再声霹雳,开山巨斧一旋,又是两个弩箭手被他斩开两截。
  鲜血甚至已溅红他的衣裳,他手起斧落,再斩一人于斧下。
  其余人几曾见过如此凶悍的人,如此厉害的巨斧,惊呼失声,怆惶倒退。
  白松风杀得性起,一声:“哪里走!”正待杀前去,飕的破空声响处,龙飞人剑已经飞虹般凌空射至。
  破空声刺耳之极,龙飞人在半空,一剑已化成十七剑,凌空飞刺白松风头颅!
  白松风身形适时一顿,斧一举一挡,龙飞十七剑尽刺在巨斧上。
  这面巨斧一近身,根本就已是一面防守最佳的盾牌,一离身,却是最霸道的兵器。
  白松风连挡十七剑,一长臂,一振斧“霍”一声,砍杀龙飞!
  龙飞即时又一剑,刺在巨斧上。
  这一剑当然挡不住白松风那柄开山巨斧!
  “叮”一声剑弹飞,龙飞犹在半空未落的身子亦向上弹起来,弹起两丈之高!
  白松风仰首上望,斧一旋,迅速头上一圈,那刹那头上仿佛就像是突然生出了一道奇大的光环。
  龙飞的身形却未落下,半空中双脚交替一划,竟然划了一个弧。
  白松风头上那道光环消失之际,龙飞才落下,正落在斧势尽处,剑夺隙刺入,刺向白松风眉心。
  剑迅得如电闪。
  白松风一瞥见剑光,身形已倒退,一退三丈。
  龙飞紧迫三丈,三丈之内,经已连刺二百七十四剑。
  他出手之迅速绝不在沈胜衣之下。
  白松风先机一失,开山巨斧竟无法施展得开,一退再退。
  再退三丈,已到了门旁高墙之前,白松风后退的身形陡然一急,开山巨斧同时从胁下倒穿!
  人未到,斧先到,撞在高墙上。
  “轰隆”一声砖石横飞,那道高墙硬硬被那柄开山巨斧撞开一个大洞,白松风连人带斧穿洞而过!
  身形未稳,斧已经回斩,势如排山倒海。
  龙飞若是穿洞追击,不难就伤在这一斧之下。
  白松风这片刻所有的动作无一不突然,出斧之迅速,更已到了人力的极限。
  可惜龙飞并没有穿过墙洞追来,白松风一从墙洞穿出,他的身形就斜里拔起了两丈,掠上墙头。
  白松风巨斧回斩之际,龙飞人已在墙头之上,手一抖,两枚金环射出,再一抖,又是两枚金环。
  后发先至,后两枚金环竟不偏不倚撞在前两枚金环之上。
  叮叮两声,四枚金环半空中四射,一射白松风面门,一射白松风心胸,还有两枚却分射白松风的握着斧柄的左右双掌。
  这一下暗器手法既狠且准,角度之诡异,更出人意料。
  白松风巨斧回斩未收,金环连射至。
  他一心出奇制胜,谁知道龙飞的追击更出奇。
  墙壁碎裂之声盖过了龙飞的衣袂破空之声,“叮叮”的两响入耳,白松风才知龙飞在墙头之上,那刹那金环经已射来。
  白松风急一偏首,嗤一声一枚金环眼前飞过,急风激得他双眼一酸。
  同时“夺”一声,一枚金环打在他的胸膛之上,一蓬血雨四面溅开。
  这枚金环打的本来是他的心房,但他一偏首之际,已就势让开心房要害。
  亦几乎同时,另外两枚金环击中他的左右双掌。
  鲜血飞溅中,左拳断二指,右拳断三指,左右双拳不由得齐松,开山巨斧呛啷的堕地!
  龙飞人剑连随凌空射落!
  白松风既惊又怒,却没有闪避,怪叫一声,身子一偏,手一合,“叭”一声双掌互击,竟恰巧将龙飞那支剑夹在双掌之中!
  鲜血从他的掌缘流下,他却仿佛完全不觉得疼痛,左掌随即前滑,右掌亦相应后带,一分一拗,“喀叮”的一响,硬将龙飞那支剑拗成两截。
  龙飞一惊,断剑一挑,急刺白松风的咽喉!
  白松风双掌同时拳握,疾打了出去!
  两人的动作全部迅速之极,几乎分不出先后,事实却是有先后。
  龙飞断剑先刺入白松风的咽喉,白松风的双掌差不多同时打在龙飞的右胸左肩之上!
  龙飞连人带剑被打得飞开。
  后面若是墙壁,一撞之下,龙飞势必重伤,后面的墙壁却已被白松风开山巨斧撞穿了一个墙洞。
  龙飞正好从墙洞飞了入去!
  鲜血这时候才从白松风的咽喉标出!
  白松风魁梧的身子一幌再幌,终于倒下。

×      ×      ×

  穿过墙洞,飞进后院,龙飞的身子风车般一转,坐倒地上。
  惊呼声立时此起彼落,几条人影疾掠了过来,先后扶起了龙飞。
  沈胜衣是第一个,武三娘胭脂陶一山也不慢。
  龙飞瞬眼一见沈胜衣,一笑道:“好厉害的白松风!”
  沈胜衣急问:“你被他打伤何处?”
  龙飞道:“一拳左肩,一拳右胸,幸好在他的拳头打上之时,我的剑已刺入了他的咽喉!”
  语声未落,一口鲜血狂喷。
  胭脂失声惊呼道:“爹!”
  沈胜衣忙道:“胭脂不用惊慌了,这口血吐出,反而没有事。”
  龙飞一舐嘴唇道:“想不到那厮死前一击,竟然也如此厉害。”
  沈胜衣笑道:“这中州五绝,本来就非同小可。”
  龙飞目光一闪,突问道:“孙杏雨怎样了?”
  沈胜衣偏头左顾,说道:“已被我刺杀了!”
  孙杏雨的尸体正躺在那边地上,一双眼仍然圆睁,仍然充满了愤怒!
  事实他死难瞑目!

×      ×      ×

  任何人的身体都不会射出碧绿色的光芒。
  孙杏雨只是一个人,当然也不会例外,那道从他的身体内闪出的碧绿光芒,只是暗器的光芒!
  暗器从他衣领,头巾,胁下,袖中,腕上,指缝,掌心,靴底射出!
  九种一百四十四枚暗器!
  他混身上下前后左右简直就无处不藏有暗器,无处不能够射出暗器。
  所以他才能够混身都闪光。
  暗器练到他这个地步的人相信绝无仅有。
  “暗器无敌”实在名不虚传!
  沈胜衣从未见过有人能够这样施放暗器!
  孙杏雨一生临阵无数,也是第一次对敌人施展这种“满天花雨”的暗器手法!
  除了沈胜衣外,到现在为止,事实上也没有人迫得他非施展这式“满天花雨”不可。
  这一式“满天花雨”一出,他全副精神,混身气力都已集中在其中。
  一击不中,不堪设想!
  但有谁能够封挡得住这满天花雨?
  ——沈胜衣?
  孙杏雨肯定沈胜衣必可以化解,必可以封挡,因为他已经看过沈胜衣的出手,知道沈胜衣剑有多快!
  因为他知道,这一式“满天花雨”并非无懈可击,其中事实有一个漏洞。
  他相信沈胜衣必然能够发现这个漏洞的所在!
  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判断很少有错误,就是他,对自己判断也一向充满了信心。
  一个对自己也没有信心的人根本就难以得到别人的信心。
  是以他预先计划妥当,约好了杜飞云到时候全力堵住那个漏洞。
  他肯定只要杜飞云将那个漏洞堵住,这一式“满天花雨”必能够击杀沈胜衣。
  现在也就是时候,他已经全力出击!
  “满天花雨!”
  在他这方面,一切都依照原定计划进行,杜飞云那方面又如何?
  听到那声“上”,杜飞云应该就同时冲上,仙剑追魂七七四十九剑全力施展,堵住“满天花雨”那个漏洞,谁知道杜飞云非独不上,反而向后倒退!
  一退两丈,一拔三丈,竟然掠返门上滴水飞檐!
  孙杏雨这时已经发觉杜飞云没有依照原定计划,大惊失色!
  “满天花雨”却已经出手,已经是有去无回之势!
×      ×      ×

  漏洞在左方!
  孙杏雨自恃有杜飞云仙剑堵住,这漏洞此际更加明显!
  沈胜衣立即察觉。
  临敌经验他本就丰富之极,应变之迅速更是惊人,身形鬼魅般一闪,已欺入左方,左手剑同时撒出一道剑网!
  剑光暴闪,四十五枚暗器被剑网击落,还有九十九枚尽皆射空。
  沈胜衣剑再刺出!
  孙杏雨立时狼嗥一声,一个身子冲天一拔三丈!
  沈胜衣没有追击,剑低垂,剑尖在滴血!
  孙杏雨的血!
  血继续从孙杏雨的咽喉射出,半空中描了一道血虹,洒落地上!
  孙杏雨的身子旋即摔下,当场气绝,一双眼却仍然瞪大。
  眼中充满了愤怒!

×      ×      ×

  看见孙杏雨的尸体,龙飞才放心,四顾一眼,连随又问:“杜飞云又如何?”
  沈胜衣道:“孙杏雨扑向我之际,就掠上飞檐逃去了。”
  龙飞大笑道:“这个人真可谓胆小如鼠。”
  沈胜衣道:“他的胆并不小,只是贪生怕死。”
  龙飞道:“斩草不除根,只怕春风吹又生!”
  沈胜衣颔首,说道:“要找他却也不难。”
  龙飞道:“哦?”
  “怕死的人大都贪财。”
  “与找他有何关系?”
  “中州五绝以孙杏雨为首,一切行动据说都是由孙杏雨先行策划,负责与雇主接洽的亦是孙杏雨,是以他赚的钱自然比其他四人为多。”
  “那些钱他自然存放在家中。”
  “你以为杜飞云是否会不动那些钱的主意?”
  “应该不会。”
  “那么我们应该到何处找他?”
  “自然就是孙家庄!”
  “不过此人亦甚机警,必然会考虑到孙家庄不可以久留,要找他,必须就马不停蹄,纵使不能够抢在他之前,也得在他离开之际赶到去。”
  龙飞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是叫我留在这儿养伤?”
  沈胜衣道:“这件事我一个人相信已应付得来。”
  胭脂一旁插口道:“沈大哥,我也走一趟。”
  沈胜衣尚未回答,龙飞已说道:“这件事由她而起,只管由她来了断。”
  胭脂牵着沈胜衣的衣袖道:“爹都答应了,沈大哥,就让我走一趟好不好?”
  沈胜衣看看胭脂,终于点点头!
  那边萧半湖连随高呼道:“来人呀,备马!”
  沈胜衣目光徐徐从那几个弩箭手的尸体转到萧半湖的面上,道:“萧兄……”
  萧半湖知道沈胜衣要说什么,截口道:“这一战双英镖局虽然也有伤亡,但总算为武林正义尽了一点力,而且经过这一战,绿林朋友对于双英镖局的镖车也准得望而却步的了!”
  陶一山笑接道:“无论如何,中州五绝的老大却是死在双英镖局内!”
  保镖本来就是一种危险的职业,他们终年有如在刀锋之上打滚,对于生死早已看得很淡薄。可是他们的眼瞳之中,仍然透着深沉的哀痛。
  他们与那些弩箭手向来就兄弟一样。
  沈胜衣无言轻叹。
  陶一山一望萧半湖,又道:“我也随沈兄走一趟孙家庄如何?”
  萧半湖点头道:“也好!”
  沈胜衣一笑道:“我与胭脂已可以应付了。”
  萧半湖天生一副爽直性子,闻言道:“那么两位千万要小心,所谓赶狗入穷巷,必定会反咬一口!”
  沈胜衣道:“萧兄放心,这种事我已经甚有经验的了。”
  萧半湖大笑,道:“我们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笑语声未落,两个镖师已各自牵来一匹健马。

×      ×      ×

  杜飞云并不像一条被赶入穷巷的狗,他从容步出孙家庄大门,一面的笑容。
  在他的左肩,负着老大的一个包袱。
  孙杏雨珍藏的珠宝已尽在这个包袱之内,还有一叠数目巨大的银票。
  他相信即使沈胜衣他们推测得到他必会逃来这里,也一定无法及时赶至。
  因为他相信那一战孙杏雨白松风纵然都死在双英镖局之内,对方也必然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他甚至肯定沈胜衣他们现在正在双英镖局之内养伤,但为了安全设想,仍然尽快离开孙家庄。
  好像这样的一个人无疑可以说是一个聪明人,只不过还不够聪明。
  如果够聪明,根本就不会再走来孙家庄。这也许是财迷心窍。
  他忘了他并非孙杏雨。
  就是孙杏雨,也有判断错误的时候。

×      ×      ×

  已是黄昏。
  杜飞云才步下门前的石阶,就听见一阵清脆的铃声在头上响起来。
  他抬头望去,两只信鸽正从后庄院之内飞出,急飞向日落之处。
  庄院内的人对于他的行动已起疑,正以飞鸽传讯的方式通知孙杏雨。
  可是孙杏雨——
  杜飞云目送信鸽远去,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笑声未绝,笑容已经僵硬。
  突然僵硬!
  两个人正从旁边一株树后转出。
  一个是散发披肩,潇洒之极的白衣青年,一个是美丽而娇憨,天仙化人一样的青衣少女。
  对于这两个人,杜飞云都绝不陌生!

×      ×      ×

  “沈胜衣!”杜飞云脱口一声呻吟,一张脸庞已扭曲。
  沈胜衣冷冷一笑,道:“我们来得总算是时候。”
  杜飞云呻吟着道:“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
  沈胜衣道:“因为你也是中州五绝之一。”
  胭脂轻声接道:“我爹爹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杜飞云沉声道:“我发誓从今以后,退出江湖。”
  沈胜衣冷笑,道:“相信你也曾发誓与其他四人同生共死!”
  杜飞云哑口无言。
  沈胜衣接道:“我这次到来,还有一件事,想问清楚你。”
  杜飞云道:“是不是孙杏雨叫‘上’之际,我非独不上,反而开溜?”
  沈胜衣道:“你当时若是也上前,应该可以堵塞住孙杏雨左面那个漏洞。”
  杜飞云道:“他本来就与我约好,在他的暗器全力出击之际,我便以仙剑追魂七七四十九剑堵住那个漏洞,也即是迫使你非要尽将他那式‘满天花雨’的暗器接下来不可。”
  沈胜衣道:“但我未必接得下所有的暗器。”
  杜飞云道:“但是我却一定可以堵住那个漏洞,在路上,为了临阵时能够完全配合,先后我与他已经练习了十二次!”
  “既然如此,何以你临阵竟退缩?”
  “两个原因!”
  “第一——”
  “我曾经接受过你一剑,知道你的剑有多快!多狠!多准!”
  “第二个原因?”
  “在练习之时,我曾经问过孙杏雨一句话——在我们合力一击之下,沈胜衣是否必死无疑?”
  “孙杏雨怎样回答?”
  “未必!”杜飞云一顿:“但他肯定能够将你击伤!”
  沈胜衣道:“甚至重伤?”
  “纵使如此,你必然还能够发出致命的攻击。”
  “所以你不敢冒险。”
  杜飞云笑笑,道:“孙杏雨一向就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明知道没把握也做,必然已替自己想好了后路,你若是反击,死的一定不是他!”
  “可是你仍然装出一副合作模样。”
  “因为如果我不合作,未进双英镖局之前,只怕已死在他暗器之下!”
  “有人说你们情同手足。”
  “这句只说对一半,我不是,孙杏雨也未必是!”
  胭脂听到这里,颔首道:“难怪你完全不问我们孙杏雨他们现在到底怎样。”
  杜飞云道:“不问我也知道。”
  胭脂道:“你是说如果他们仍然生存,我们根本就不会出现这里?”
  杜飞云上下望了胭脂一眼,道:“你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而且很美丽,一个女孩子聪明无妨,但太过美丽,却不是一件好事。”
  胭脂奇怪道:“为什么?”
  杜飞云道:“天妒红颜。”
  胭脂沉默了下去,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一如别人所说的那么美丽,但事实很多烦恼,都是因为这点美丽降临到她头上。
  杜飞云转望沈胜衣,道:“听说你左手剑之快,无人能及!”
  沈胜衣道:“未必。”
  杜飞云冷笑,道:“你无须对我这样谦虚。”
  沈胜衣道:“那么你要怎样?”
  杜飞云缓缓卸下左肩包袱,道:“一斗你那支快剑!”到这个地步,在他也就只有这一条生路!
  沈胜衣淡然一笑,缓缓横移三步。
  杜飞云稳稳的盯着沈胜衣,忽然一声叹息道:“我仙剑追魂,可惜就只得七七四十九式!”
  沈胜衣点头道:“剑若是迅速,四十九式所花的时间实在不多!”
  杜飞云忽然笑道:“但虽然绝无生望,这七七四十九式还是要出手的!”
  因为他已经别无选择。
  “呛啷”的一响,杜飞云拔剑出鞘。
  沈胜衣同时拔剑。
  天地间霎时仿佛一暗!
  轻叱声突发,杜飞云人剑飞射,沈胜衣无言拔剑相迎!
  刹那间飞砂走石!
  杜飞云剑势急如电闪,七七四十九式一式接一式,一剑紧一剑!
  砂石方飞起,就被剑气摧成了粉碎!
  仙剑忽而迅速,七七四十九式瞬眼间尽展!
  沈胜衣见一剑破一剑,见一式破一式,猛一声暴喝:“四十九!”
  “叮”一声漫天剑气尽散,杜飞云身形如飞鸟,冲天一飞丈八,落下!
  剑先落,直入地半尺,“崩”一声突然断折,杜飞云手握断剑同时仆地!
  血从他的咽喉箭一般射出!
  沈胜衣的剑几乎同时“崩”的齐中断为两截!
  胭脂急掠至沈胜衣身旁,惊问道:“沈大哥怎样了?”
  沈胜衣回头一笑,汗落淋漓,只是道:“这支剑不能再用了。”
  说着他连随将剑抛下。
  胭脂这时候才发现沈胜衣左手的虎口已迸裂,鲜血奔流。
  沈胜衣虽然没有说,她亦已想象得到那刹那之间的凶险。她慌忙抽出腰间一方丝巾,替沈胜衣缚住了左腕的伤口。
  沈胜衣旋即又笑道:“这种剑却到处都可以买得到。”
  胭脂亦不禁展颜一笑。
  现在她已可以放心的笑了。
  漫天残霞也就在她的娇笑声中落下。

  — 全书完,原载于《武侠世界》第944期,凌妙颜OCR并校对,黄鹰武侠Q群(7649715)→孙悟空←、张探花复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