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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如意青钱
2023-06-04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点击:

  管宁依言坐了下来,他心中何尝没有许多话要问这公孙左足,如想知道青钱的秘密、四明山庄的秘密、白袍书生的秘密。他只觉每一件事中,都隐藏着一个秘密,而每一个秘密都是他极愿知道的。
  只见公孙左足目光凝注着林梢泻下的一丝天光,默然良久,突地问:“你是几时上山来的?几时来四明山庄?看见了一些什么人、什么事?”
  管宁微一沉吟,便将自己所遇,极快地说了出来。此事,他已说了不止一次,此次更说得格外流畅。公孙左足默然倾听,频频长叹,频频抚额,此事的真相,他自己亦无法猜测。
  丐帮历史,由来已久,但定下详规,立会君山,却还是近年间事。此次“四明红袍”飞柬相邀,他因事耽误,是以来得迟了,却再也想不到,四明山庄之中,会生此惨变,更想不到先自己一步而来,与自己情感极深的孪生兄弟,竟惨死在四明山庄里。
  他上山之际,遇着管宁,那时他还不知四明之变,只是奇怪一个看来武功极浅的弱冠书生,怎的会从四明山庄之中走出。
  等到他自己赶到四明山庄,看到偌大的山庄之中,竟无人迹,再看到诸众的尸体,新掘的坟墓,和自己兄弟片刻不离身的铁拐,他便已知道这四明山庄中,已有惨变发生。但他却又不知道在这次惨变中,竟有如此多武林高手惨死,因为此事不但匪夷所思,而且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于是他折回山路,听到管宁和木珠、四雁的对话,看到他们的动手,骤然现身,狂笑讪嘲,看来虽然不改故态,其实当时心中的悲怆,愤嫉,惊疑,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的。
  他默默地听完了管宁的话,树林里的天光更黯了,那串闪着青光的制钱,仍在地上一闪一闪地发着青光。那方轻柔的丝绢,被风一吹,吹到路旁,贴在一块山石上。他悲怆地长叹一声,手中铁拐,重重在地上一顿,发出“当”一声巨响,激得地上的沙石,四散飞扬,这一击虽重,却又怎能够发泄他心中的悲怒之气呢?
  管宁呆望着他,忍不住问道:“方才小可听得四明庄主此次聚会群豪,其中一半是为了这串青钱,老前辈可否告诉小可,这串青钱之中,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人们如此重视呢?”
  公孙左足目光一转,望在那串青钱上,突地冷哼一声,长身而起,走到青钱之侧,举拐欲击,忽又长叹一声,自语道:“你这又何苦,你这又何苦……”
  缓缓垂下铁拐,坐回山石上,长叹道:“青钱呀青钱,你知不知道,百十年来,已有多少人死在你的名下?”
  管宁心中更加茫然,只听这已因心中悲愤而失常态的武林异人长叹又道:“百余年前,武林之中出了个天纵奇才,那时你我都还没有出世,我自也没有见过他,只知道这位奇人在十年之中,击败当时天下所有的武林高手,出入少林罗汉堂,佩剑上武当剑岩,赤手会点苍谢神剑,单掌劈中条七煞,双手败连环坞凤尾帮,孤身一人,十年之中不知做下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将天下武林禁地、武林高人,都视为无物,唉——他人虽早已死去,但是他的逸事,却直到此刻还在江湖间流传着。”
  他目光空洞地凝注着远方,语声亦自沉重已极,但这种奇人奇事听到管宁耳里,却不禁心神激荡,豪气遄飞,恨不得自己也能见着此人一面,纵然要付出极大代价,也是值得的。
  却听公孙左足接道:“人间最难堪之事,莫过于‘寂寞’二字。此人纵横宇内,天下无敌,人人见着他,都要畏惧三分,谁也不敢和他亲近。他外表看来,虽极快活得意,其实心中却寂寞痛苦已极,不但没有朋友,甚至连个打架的对手都没有。”
  他语声微顿,长叹一声,自己心中,也突然涌起一阵无比寂寞的感觉。“君山双残”,一母孪生,自幼及长,从未有过太长的别离,而此刻雁行折翼,他陡然失去了最亲近的人,永远不能再见,此刻心中的感觉,又该是如何伤痛。
  管宁只见他悠悠望着远方,心里也直觉地感受到他的悲哀,但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于他,却听他又自接道:“岁月匆匆,他虽然英雄盖世,但日月侵人,他亦自念年华老去,自知死期已近,便想寻个衣钵传人。但这种绝顶奇才眼界是如何之高,世上茫茫诸生,竟没有一个被他看在眼里。于是他便将自己的一身绝世武功,制成十八页秘图,放在十八枚特制铜钱里。古老相传,这十八页秘笈,上面分别记载着拳、剑、刀、掌、鞭、腿、枪、指、暗器、轻功、内力修为、点穴秘图、奇门阵法、消息机关,以及他自己写下的一篇门规。其中剑法、掌法各占两页,合起来恰好是一十八页。但大家亦不过仅仅知道而已,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其中任何一页。”
  管宁暗叹一声,忖道:“此人当真是绝世奇才,以短短百年之生,竟能将这许多种常人难精其一的功夫,都练到绝顶地步,唉——如此说来,也难怪武林中人为着这串青钱,争斗如此之激了。”
  公孙左足又自叹道:“自从这位异人将自己遗留绝技的方法公诸武林之后,百年来,江湖中便不知有多少人为着这串青钱明争暗斗。七十年前,祁山山腰的一个洞窟之中,出现第一串‘如意青钱’,为着这串青钱,武林中竟有十七位高手在祁山山麓,直到当时的昆仑掌门白梦谷将这串青钱当众打开,发觉其中竟是十八面白绢之后,武林中才知道这‘如意青钱’一共竟有十串,而且只有一串是真的。”
  管宁不禁又为之暗叹忖道:“武林异人,行事真个难测。他既有不忍绝技失传之心,又何苦如此捉弄世人——”心中突又一动,忍不住问道:“他们又怎知道这‘如意青钱’共有十串,而且只有一串是真的呢?”
  公孙左足缓缓道:“当时白梦谷惊怒之下,直折回那青钱原在的洞窟,才发现那洞中的石案之下,整整齐齐地刻着十六个隶书大字:‘如意青钱,九伪一真,真真伪伪,智者自择。’只是那得宝之人兴奋之下,根本没有看到这行字迹而已。”
  管宁恍然颔首,公孙左足又道:“这似诗非诗,似偈非偈的十六个字,不出半月,便已传遍武林,但等到第二串青钱在峨嵋金顶,被峨嵋剑派中的‘凌虚双剑’发现的时候,本来情如手足的凌虚双剑,竟等不及分辨真伪,便自相残杀起来,直落到两败齐伤,俱都奄奄一息,才挣扎着将这串青钱拆开——”
  管宁脱口道:“难道这串又是假的?”
  公孙左足长叹颔首道:“这串青钱又是假的。只可惜凌虚双剑已经知道得太迟了。这本来在武林中有后起第一高手之誉的凌虚双剑,竟为着一串一文不值的青铜制钱,双双死在峨嵋金顶之上。”
  公孙左足将这一段段的武林秘闻娓娓道来,只听得管宁心情沉重无比,心胸之间,仿佛堵塞着一方巨石似的。
  他缓缓透了口长气,只听公孙左足亦沉声一叹,缓缓又道:“凌虚双剑双双垂死之际,将自己的这段经过,以血写在自己衣襟上。他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望自己的这段遭遇,能使武林中人有所警惕,哪知——唉!”
  语声微顿,又自叹道:“此后数十年间,又出现了三串‘如意青钱’,这三串青钱出现的时候,仍然有着不知多少武林高手为此丧生,因为大家俱都生怕自己所发现的一串青钱是真的,因此谁也不肯放手,那凌虚剑客虽有前车之鉴,但大家却是视若无睹。”
  风吹林木,管宁只觉自己身上,泛起阵阵寒气,伸手一掩衣襟,暗暗忖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武林高手的死,罪过又该算到谁的身上?”
  却见公孙左足双眉微皱,又接道:“怪就怪在每串‘如意青钱’发现的肘候,俱非只有一人在场,是以便次次都有流血之事发生,直到——”
  他语声竟又突地一顿,面上竟泛起一阵惊疑之色,愣了半晌,喃喃自语道:“还是死了一个,还是死了一个……”
  双掌自握,越握越紧,直握得他自己一双枯瘦的手掌,发出一阵“咯咯”的声响。
  管宁转目望到他的神态,心中不禁惊恐交集,脱口唤道:“老前辈,你这是干什么?”
  公孙左足目光一抬,像是突然自噩梦中惊醒似的,茫然回顾一眼,方自缓缓接道:“半年以前,我和公孙老二到塞外去了却一公案,回来的时候,路经长白山,竟然迷路深山,在乱山中闯了半日,方自叹息倒楣,哪知却在一个虎穴中,发现一串十八枚青钱。我弟兄二人自然不会为了这串青钱生出争斗,便一齐拍开一枚,果然不是真的。我弟兄二人虽然也有些失望,但却在暗中侥幸,得着这串伪钱的幸亏是我们,若是换了别人,至少又得死上一个,哪知——唉!还是……”
  他声音越说越低,语气之中,也就越多悲哀之意,默然半晌,哀声又道:“想不到这‘如意青钱’无论真伪,竟都是不祥之物。老二呀老二,若不是为了这串青钱,你又怎会不及等我,就匆匆赶到这四明山庄来,又怎会不明不白地死去!”
  双手蒙面,缓缓垂下了头,这叱咤江湖,游戏人间的风尘异人,心胸纵然旷达,此刻却也不禁为之悄然流下两滴眼泪来。
  山风萧索,英雄落泪,此刻虽非严冬,管宁却觉得天地之间,已充满严冬的寒冷肃杀之意。想到自己亲手埋葬的那么多尸身,这公孙左足不过仅是为着其中之一而悲伤罢了。还有别的死者,他们也都会有骨肉亲人,他们的骨肉亲人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不也会像公孙左足此刻一样悲伤吗?
  随着这悲伤的意念,首先映入他脑海的,便是那“四明红袍”夫妇相偎相依,拥抱而死的景象。“他们鸳鸯同命——唉!总比一人单独死去要好得多。”他情感极为充沛,此刻忽然想起自己死时,不知有无陪伴之人,暗中唏嘘良久,脑海中,又接连地闪过每一具尸身的形状。
  突地——
  他一拍前额,口中低呼一声,倏然站了起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惊人之事一样。
  公孙左足淡然侧顾一眼,只见他双目大睁,口中翻来覆去地喃喃自语着道:“峨嵋豹囊……罗浮彩衣……峨嵋豹囊……”心中不觉大奇。
  哪知管宁低语一顿,突地拧转身来,失声道:“老前辈,你可知‘峨嵋豹囊’是谁?”
  公孙左足眉心一皱,缓缓道:“峨嵋豹囊,便是武林中代代相传,以毒药暗器名扬天下的蜀中唐门,当今门人中的最最高手。只因他两人身边所佩的暗器革囊,全用豹皮所制,彩色斑斓,是以江湖中人便称之为‘峨嵋豹囊’。但他两人却并非峨嵋派中的弟子。”
  他虽然觉得这少年的问话有些突兀奇怪,但还是将之说了出来。
  哪知他话方说完,管宁突然满面喜色地一拍手掌,道:“这就是了。”
  公孙左足为之一愣,不知这少年究竟在弄什么玄虚。只见他一捋袍角,翻身坐到自己身侧的山石上,道:“小可方才听那罗浮彩衣弟子说,曾经眼见‘峨嵋豹囊’兄弟两人连袂到了‘四明山庄’,而且并未下山。但小可记忆所及,那些尸身之中,却没有一人腰佩豹囊的。此次赴会之人全都死在四明山庄,而这‘峨嵋豹囊’兄弟两人,却单单幸免,这两人如非凶手,必定也是帮凶了。”
  他稍微喘一下气,便又接着说道:“而且小可在那四明山庄外的木桥前,有暗器袭来,似乎想杀小可灭口,那暗器又细又轻,而且黝黑无光,但是劲力十足,显见……”
  公孙左足大喝一声,突地站了起来,双目火赤,须发皆张,大声说道:“难道真是这峨嵋豹囊两人干的好事……”
  目光一转,笔直地望向管宁,道:“在那六角小亭中,将你的书僮杀死的人,是不是身躯颀长,形容古怪……”
  管宁微一沉吟,口中讷讷说道:“但那两人身边却似没有豹囊。”
  公孙左足冷哼一声,道:“那时你只怕已被吓晕,怎会看清楚?何况……他们身上的豹囊,又不是拿不下来的。”
  他虽是机智深沉,阅历奇丰,但此刻连受刺激,神智不免有些混乱,此刻骤然得到一丝线索,便自紧紧抓住,再也不肯放松。
  管宁剑眉深皱,又自说道:“还有一事,亦令小可奇怪。那罗浮弟子曾说他们罗浮剑派,一共只派了两人上山,便是‘彩衣双剑’,但小可在四明山庄之中,除了看到他们口中所说一样的锦衣矮胖的两位剑客的尸身之外,还看到一具满身彩衣的虬髯大汉的尸身。不知老前辈可知道,此人是否亦是‘罗浮彩衣’的门下呢?”
  公孙左足垂首沉思良久,伸出手掌,一把抓住自己的乱发,长叹着又坐了下来。
  此刻他心中的思绪,正也像他的头发一样,乱得化解不开。这少年说得越多,他那紊乱的思潮,便又多了一分紊乱。“峨嵋豹囊武功虽高,却又怎能将这些人全部都杀死呢!除非……除非他们暗中在食物中下了毒,但是……峨嵋豹囊与四明红袍本来不睦,自不可能混入内宅,更不可能在众目昭昭之下做出呀,那么……那么他们又是如何下的毒呢?”
  这问题使他百思不解。
  而管宁此刻却在心中思索着另一问题:“白袍书生是谁……”这问题在他心中已困惑很久,但他却始终没有机会说出。因为他说话的对象都另有关心之处,是以当他说“白袍书生”的时候,别人不但根本没有留意,而且还将话题引到自己关心的对象上去,这当然是他们谁也不会猜出管宁口中所说的“白袍书生”究竟是谁的缘故。
  此刻管宁又想将这问题问出,但眼见公孙左足垂首沉思,一时之间,也不便打扰。
  两人默然相对,心里思路虽不同,但想的却都是有关这四明山庄之事。
  此处位于深山,这条山路上达“四明山庄”的禁地,莫说武林中人,便是寻常游客,除了像管宁这样来自远方,又是特别凑巧的人之外,也都早得警告,谁也没有胆子擅入禁地,是以此地虽然风景绝佳,但却无人迹。
  空山寂寂,四野都静得很。
  静寂之中,远处突地传来一声高亢的呼喊声,虽然听不甚清,但依稀尚可辨出是:“我是谁……我是谁……”三字。
  管宁心头一凛,凝神倾听,只听得这呼喊之声,越来越近,转瞬之间,似乎划过大半片山野,来势之速,竟令人难以置信。
  呼声更近,更响,四山回应,只震得管宁耳中嗡嗡作响。转目望去,公孙左足面上也变了颜色,双目凝注着呼声来处,喃喃道:“我是谁!我是谁……”
  他是谁?管宁自然知道。他跨前一步,走到公孙左足身侧,方想说出这呼声的来历。
  但是——
  这震耳的呼声,却带着摇曳的余音,和四山的回响来到近前了。
  只听砰然一声巨响,林梢枝叶纷飞,随着这纷飞的枝叶,倏然落下一条人影。公孙左足大惊回顾,这人影白衫白履面目清癯,虽然带着二分狼狈之态,却仍不掩其丰神之俊。
  他心中不禁为之猛然一跳,脱口低呼道:“原来是你!”
  却见这白袍书生身形一落地,呼声便戛然而止,一个飘身,掠到管宁身前,满面喜容地说道:“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
  管宁无可奈何地微笑一下,这白袍书生已自一把拉着他的臂膀,连声道:“走,走,快帮我,告诉我是谁。你答应过我的,想溜走可不行。”
  公孙左足莫名其妙地望着这一切,心中倏地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这念头在他心中虽仅一闪而过,但却已使得武林之中又生出无数事端。
  管宁方觉臂膀一痛,身不由主地跟着白袍书生走了两步。
  哪知——
  公孙左足竟然大喝连声,飞身扑了上来,左掌微扬,扑面一掌,右肋微抬,肋下铁拐,电扫而出,拦腰扫来。这一连两招,俱都快得如雷击电掣,而且突兀其来地向白袍书生击来。管宁惊呼一声,眼看这一掌一拐,却已堪堪击在白袍书生身上。
  哪知白袍书生对这一掌一拐看也不看一眼,右手一带管宁,自己身形微微一闪。他闪动的幅度虽然极小,然而这一拐一掌竟堪堪从他们两人之间的空隙打过,连他们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一点。
  管宁惊魂方定,只觉自己掌心湿湿的,已然流出一身汗。
  这白袍书生身形之曼妙,使得公孙左足也为之一惊。他虽然久已知道这白袍书生的盛名,但始终没有和他交过手,此刻见他武功之高,竟犹在自己意料之外,心头一寒,同时沉肩收掌,撤拐,这一掌一拐吞吐之间又复递出。
  白袍书生衣袖微拂,带着管宁,滑开三尺。他武功虽未失,记忆却全失,茫然望了公孙左足一眼,沉声说道:“你是谁?干什么?”
  公孙左足冷笑一声。他和这白袍书生曾有数面之识,此刻见他竟是满脸不认得自己的模样,心中越发认定此人有诈,当下一提铁拐,游身进步,刷、刷,又是两招,口中喝道:“好狠的心肠,你究竟为了什么,要将那么多人都置之死地!”
  白袍书生又是一愕。这跛丐说的话,他一点也听不明白,旋身错步,避开这有如狂风骤雨般击来的铁拐,一面喝道:“你说什么!”
  管宁心中一凛,知道公孙左足必定有了误会,才待解释几句,哪知公孙左足却又怒喝道:“以前我只当你虽然心狠手辣,行事不分善恶,但总算是条敢做敢为的汉子,因之才敬你三分,哪知你却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哼哼,你既已在四明山庄染下满身血腥,此刻又何苦作出这种无耻之态来?哼哼,我公孙左足虽是技不如你,今日却也要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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