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三回 雾中迷惘
2020-02-15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点击:

  这时妇人也走了过来,看看方少堃除了身体显得虚弱外一切尚好好的,不禁松口气,道:“唉!小福真亏了你的……姑娘!你感觉好吗?”敢情她也发觉方少堃醒了。
  方少堃虽然心中感激这位妇人的好心,但内心的一切都变成绝望,一切都变得漠然,以致对着这好心妇人的脸是这般冰冷。
  方少堃说到此处,辛捷突然打断话题问道:“你漂到什么地方?”
  方少堃看看辛捷脸上关切的神情,心中也觉得甜滋滋的,尤其他目光中万缕柔情不是还像往昔一般吗?
  “当时我也不知道,后来听那救我的渔妇说,才知竟是距离武汉百余里的‘杨逻’。”方少堃安慰地笑道。
  辛捷叹道:“你命运比我还好些……唉!我……”
  方少堃的泪水又涌出眼眶,数个时辰前的恨意早已被柔情所化,只见她轻轻握了握辛捷的手,故意装出笑脸,温柔地道:“捷哥,别想以前了吧!让我告诉你以后的事情——”
  辛捷点点头,轻抚着方少堃凌乱而细长的秀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唯一使他安慰的是堃妹已经有了“归宿”,不管是谁,多少对他的内疚有了补偿。
  方少堃继续说道:“自从我被那渔妇救后,渔妇怜我孤苦无依,何况她也仅有祖孙两人相依为伴的,所以就让我留居下来……
  “这样过了近半年,我对一切俱灰心了,我的感情像槁木般永远死沉过去,但一个人的命运并不如此地简单……”
  “我还记得那天下午,本是初春奔放时节,突然……突然金欹来了……”
  辛捷听得一阵紧张,身子也不自觉仰起。
  “原来清静而恬淡的小茅屋——渔妇的家,”方少堃如此述说着:“突然掀起大风波。”
  “这一日我正在陪那好心的渔妇做女红……”方少堃略带追忆的神色——
  “呼!”敲门的声音,接着一个男子口音叫着:
  “开门!堃妹出来!”
  我听见这声音脸都发白了,刺耳而嚣张的吵叫,不是“天魔金欹”还会是谁?
  逃是逃不了,我心里想着,不禁摸摸一直藏在怀中的匕首,慢慢将门打开——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褴褛而疲乏的青年,我几乎认不出他即是最令我厌憎的“金欹”。
  “堃妹……堃妹!你害得我好苦!”金欹语气仍是这么专横,一只手扶住门槛像是要跌下来——
  我冷冷说道:“金欹!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再见到你们两人——”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多日平静的心胸会突然激动起来。
  金欹嘴微张地望着我,很久没有理的乱发遮去他从前的面容,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低声下气过说道:“堃妹,得罪你的人并不是我啊!为何要连我一并恨上呢?上天可怜才让我寻得你,我这般深爱你为何你总要伤我的心呢?”
  我激动得掩面痛哭起来,口中连连呼道:“我恨……我恨你们两人……啊!金欹你!你怎么了?”
  此时金欹突然扶住胸部,脸上肌肉惨白并连续抽动数下,突然倒在我脚边——
  辛捷忖道:“对了!必是这厮中了我一掌,为了寻堃妹竟连日跋涉,没有好好休息过才会如此严重,如此看来他对堃妹可是真感情啊。”
  且不说辛捷心中起伏,方少堃继续叙述着:
  “堃妹我……我内伤发了。”金欹痛苦地呻吟着,无助地伸出右手——
  我蓦地心软了,虽然金欹天性冷漠,对我却是一片真心,于是我连忙将他扶至床上。
  经过数日的治疗,他终于好转过来——
  “堃妹!”这一日他已能坐起,诚恳地对我说:
  “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恨我的为人……但是……但是我愿意为你改过自新的,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
  我不得不装出冷漠的样子,虽然对他的恶感是少了很多,但我仍摇着头。
  “好吧!我不敢勉强你,虽然这不是我以往的作风。”金欹出奇平静地道,目光中往日凶戾的神气一丝也无,只见他继续道:“但我想知道,你为何如此讨厌我?如此恨我呢?难道仅仅为着辛捷那小子吗?”
  “我不愿他谈到你的名字,虽然我心中时常反覆念着它。”方少堃继续对辛捷说:“何况爸妈的惨死,那一幕景象又清晰浮上我脑海,像着魔般我突然对他诅咒起来。”
  “你……你这恶魔!你连父母都能杀,我还敢喜欢你?”
  金欹的脸色变了,我从未看过他如此惭愧过,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在我血液中奔流着。爸!妈!虽然他们并不是我亲生父母,并且强迫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但他们总有养育我十余年之恩呀!
  “逆子!你这杀亲的逆子!你这不容宽恕的逆子!”我不停叫喊着。
  “你自称爱我,愿为我牺牲一切,哼,如果你将你自认为漂亮的脸上划两刀,我就嫁给你。”一时气愤我竟吐出这句话。
  金欹苍白的脸上,突然露出决然的神色,愤道:“堃妹!当年我犯了滔天大错不容宽谅,但你说的话可算数?”
  我哈哈大笑起来,蓦地从怀中抽出匕首交给他道:“划吧!划吧!我要看看能杀父母的人能不能划自己的脸?”
  金欹接过匕首,望着我失常的狂态,突然反手两下,竟真的在自己的脸上划了一个十字,他狂叫两声“堃妹”,鲜血从他脸上汩汩流下,刚病癒尚虚弱的躯体,受不住这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打击,立刻昏倒在床上——
  我被这意想不到的变化惊得呆了,看着金欹脸上深而红的两道十字伤口,一种罪恶的惩罚在我心头滋长。
  “啊!方少堃你作了什么事啊?”被惊吓着的我,丢弃了重伤的金欹,掩面飞奔而去,像避罪恶的深渊般,我再也不敢回顾一下那小茅屋——
  “于是我又开始流浪了……”方少堃说至此处,早泣得泪湿沾裳,胸部急喘地抽搐,像久经忧患的孩子,遇到亲人将心中郁愤要一吐而尽的样子。
  辛捷拍着她上下抽动的双肩,抚慰她说:
  “安静点!慢慢讲!”自从他知道方少堃已属金欹后,自然的对她只剩下纯洁的友情。
  方少堃激动一会才继续说道:“后来我在江湖上流浪,闻得七妙神君要到泰山参加大会,我早已怀疑‘七妙神君’必是你,所以我无法自主地向山东方向行去……”
  “等我达到泰山脚下时,大会已经作鸟兽散,但我突然发现了金欹,他又是伤得这般重,从岩石边爬上来,殷红的刀痕仍醒目地交叉着……”
  他也看见了,竟努力挣扎向我爬来,口中尚喃喃念道:“堃妹,宽恕我!堃妹,再别离开我!”
  “至此我感情完全崩溃了,怜惜他的心情使我变成爱他的痴心,于是我带着他来了此处,这荒凉无人的岩区,永远离开人群,孤单终其一生……”

×      ×      ×

  辛捷自此才明白方少堃与金欹结合的本末,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但你怎会被‘恒河三佛’追上呢?”辛捷奇怪金欹的被打伤。
  方少堃脸一红,道:“还不是他!”她指着金欹,道:“他说在洞里呆得烦了,要出去散散心。”接着又恨声说道:“谁知竟碰着那三个老鬼,还有他们那讨厌的徒弟……”
  辛捷点点头道:“不错!那三人徒弟叫‘金鲁厄’,他对你怎样?”
  方少堃恨得牙痒痒的,哼道:“这家伙不是好东西,如果落在我手上非将他碎尸万段!”
  辛捷已猜出端倪,笑道:“谁叫你长得这么漂亮呢!”
  此时两人已回复以前般亲密和气,当然亲密得有些距离,方少堃被嘲得“啐”一声,哼道:“这家伙是蛤蟆想——”
  正在此时突然床上的金欹哼了两声,道:“堃妹!堃妹!水!水!”
  辛捷与方少堃蓦地惊醒,辛捷取笑道:“你看!雄天鹅醒了呢!”
  方少堃含羞地一笑,笑容多少含点伤感的意味,只见她连忙过去,口中还继续道:“你瞧!这就是那最高大的老头子打伤的!”
  “啊!你说的是‘伯罗各答’,哼!‘恒河三佛’竟是这样的小人!”辛捷应道。
  金欹又连连叫着要水,待方少堃灌了少许水下去他又朦胧睡去——
  “啊!”
  突然辛捷轻呼一声,说道:“堃妹,你听脚步声!是‘恒河三佛’等来了!”
  方少堃功力较辛捷浅了许多,听了一会仍是听不出什么,但她甚明了此地气候,道:“必定是雾散了,否则虽然站立那块岩石只距海岸不足八丈,他们仍是不会跳过来的。”
  辛捷跟随在方少堃身后奔跑时,正值大雾最浓,当然对附近地势一点也不明了,所以他问方少堃道:“你这岩洞地势如何,是否很容易被发现?”
  方少堃摇摇头,道:“我们刚找此洞时倒花了不少心力,但经过居住这么久四处早留了痕迹,像‘恒河三佛’这种老经验,我想很快就会被他们寻来。”方少堃显得有些忧虑。
  辛捷默默沉思一会,心知带着负伤的金欹必是逃不过“恒河三佛”的追踪,只好暗暗决定对策,道:“堃妹!随我来!咱们可得为他们准备些东西,免得这些夷族笑我中原无物……”
  此时洞外果如方少堃所说,浓雾已消散无踪,崇高起伏的山岭,峦叠重峰甚是雄奇,辛捷与方少堃正在洞内忙碌布置着——
  蓦地远远山巅上突然现出四条人影,这当然是“恒河三佛”与“金鲁厄”了。
  原来金伯胜弗等被方少堃略施小计,船破舟沉,四人只好立在那毁了他们船的礁石上,虽然这礁石距岸只不过八丈,但在浓雾中如何知晓了。
  直待雾散,四人才看清形势跳上岸来,内中当以伯罗各答恨得最牙痒,立刻催着其他三人加紧追踪,非要将辛捷置于死地不可——
  当然他们立刻发现方少堃与金欹所留下的痕迹,所以很快地跟下来,并且距这洞也不远了——
  “师父!”金鲁厄一边奔跑一面向金伯胜弗求情:
  “等下捉着那姑娘,请师父饶她一命吧!”
  金伯胜弗冷冷地点头,虽然他对金鲁厄有求必有应,但仍不得不摆出些师父的架子,当然金鲁厄也明白这点。
  四人越跑离洞口越近,突然金伯胜弗首先发现辛捷藏身的地方,蓦地指着洞叫道:“摩诘拉诃,孚罗,一阿隆黎!”
  语意大概是说“他们必定在这儿”吧!
  伯罗各答与盘灯孚尔正要抢身进去,突然洞内传出辛捷冷冷的声音道:“蛮夷的尊客此时才到,辛捷已遥候多时。”
  四人中只有金伯胜弗与金鲁厄听得懂汉语,伯罗各答只听出是辛捷的声音,一扬手即要抢攻前去——
  金伯胜弗虽是由“天竺”来的,也明白中原武林规矩,如以“恒河三佛”之名,欺压一个后生小辈,传出去面子总不好看,除非有把握将他们三人都毙了。
  所以他连忙将伯罗各答拦住,然后对洞内辛捷说道:“好小子!有种的给老子滚出来!”
  辛捷哈哈笑道:“好一个蛮子,原来你到中国就只学会这几句骂人的话!”
  金伯胜弗一听辛捷这不正是明明瞧不起自己,但敌暗我明,除非将他们一并诱出,否则冒失进去吃亏让他们走脱一个,便事关“恒河三佛”面子。
  金鲁厄在旁倚仗师威,加上只有他汉语流利,所以叫道:“姓辛的出来,咱们再战三百回合。”
  辛捷隐身洞内,仍冷冷说道:“要我出来不难,不过你们‘恒河三佛’说话算不算数?”
  金伯胜弗不知辛捷为何会出此言,谨慎答道:“咱们‘恒河三佛’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小子耍弄什么花样?”
  辛捷不答,金伯胜弗继续问道:“金鲁厄,你呢?”
  金鲁厄一怔,脱口道:“我当然也一样!”
  辛捷冷哼一声道:“好!说得冠冕堂皇,如果你们被我辛某指出失信的地方,你们可得听我辛某一句话!”
  金鲁厄已觉出辛捷必是持着什么计策,正要警告师父,金伯胜弗已脱出口道:“哼!假如真个如此,莫说一句,咱们十句也听。”他自以为这“十句”用得很好。
  辛捷一听三佛果然入了圈套,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道:“真不愧‘恒河三佛’之名,金鲁厄!你自己说,你在泰山‘无为厅’对我许了什么话?哈!哈!”
  金鲁厄一怔,讷道:“我……我……哦!”突然他记起原来他曾答应辛捷,如果败给辛捷的话,将不再踏入中原——
  辛捷知道这批天竺怪客,俱是不太守信的,只好要利用他们顾全面子的关系来诓他们,于是接着道:“现在你们得听我一言,咱们中国武技上虽胜不了你们蛮子许多,但‘归元古阵’你们总拜领过吧!”
  辛捷故意在言辞上将他们折损一番,道:“我辛某虽然武艺没学好,但师父还教了我一些阵法,足可耍耍你们。现在我坐在洞穴当中,任你们选一人,只要不毁去或推倒任何东西而能摸着我,咱们三人即任凭处置……”
  金伯胜弗不禁犹疑不决,“归元古阵”他们是领教过了,辛小子的“阵”虽然不会强过它,但却有条件不许摧毁任何东西,而自己凭着“恒河三佛”的名头,势不能在这小子面前低头。
  且不说金伯胜弗在那举棋不定,金鲁厄一见辛捷揭他疮疤早已愤怒,不待师父决定,突然呼道:“师父让我将这小子抓出来,谅他有多大能耐困住我!”说着即向洞内步进。
  金伯胜弗三人较辛捷算来高了一辈,当不好意思亲自出马,只好让金鲁厄去尝试了——
  且说金鲁厄一步入洞内,只见洞中石堆林立——正是辛捷与方少堃的成果——而辛捷声音正从当中传出。
  要知辛捷受“七妙神君”教导,神君除了“色”之一妙未授他外,其余辛捷俱已有青出于蓝之势,“归元古阵”这难的阵法他都大部分懂得,随便摆个阵法当不成问题。
  就这样金鲁厄在阵中转了数周,因不能摧毁任何东西,所以不一会儿即转入歧道——
  前面曾提过此山洞穴径多而复杂交错,如走错路途非叫你绕个十天半月不能出来,金鲁厄被辛捷略使手法,即走入岔途。
  辛捷故意在阵中冷笑着。“恒河三佛”等了二个时辰不见金鲁厄出来,早急得暴跳如雷。
  辛捷见时机成熟哈哈一笑,道:“三个老糊涂,你们的乖徒儿别想出来了!”
  金伯胜弗所有弟子中,最宠爱这最幼又最聪明的金鲁厄,看他进去如此久还未出来,以为遭了不测,急得大惊道:“姓辛的小子滚出来!我的金鲁厄伤了一根汗毛,看我金伯胜弗一掌要你的命!”
  辛捷听后大怒,蓦地从洞内飞出,落在“恒河三佛”之前,冷笑道:“好狂妄的口气,我辛某不才,尚还不在乎大师一掌呢!”
  金伯胜弗也是急怒攻心,呼道:“我一掌毙不了你,咱们‘恒河三佛’有你在一天,决不再重履中原。”
  辛捷哈哈狂笑,道:“此话当真?”
  金伯胜弗气得用力点点头——
  辛捷突向洞内大喊道:“堃妹!将那人带出来!”
  果然不一刻金鲁厄随着方少堃步出,大概走了不少冤枉路,满面愤怒的神色——
  “大师请准备吧!如果一掌击不倒在下,可就得请前辈回转天竺,永不再履咱们中原。”
  “恒河三佛”、金鲁厄俱虎视着辛捷,方少堃在旁也替他紧张,突然辛捷转身向方少堃说道:“堃妹!快快趁机带金欹逃吧!再不走当心他们出尔反尔就来不及了!”
  方少堃从辛捷口气中、目光中得到了她渴望而没有得到过的柔情,为了辛捷她应该留下,为了金欹她应当逃走,她要作何取舍呢?
  辛捷此时抱着不只为了方少堃,便为着中原武林而牺牲的精神,面上显出凛然不惧的威武,但当他看见方少堃娇小无助的神情,不禁软化了,只好柔声道:“堃妹!快走吧!别令我有牵挂!这蛮子的一掌我还受得了,只恐他不守信,则你们要逃也来不及了!”
  方少堃茫然点点头,眼眶中充满泪水,缓缓步入洞内,虽然她极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带着尚未完全清醒的金欹走了,当然这不全是因为“恒河三佛”的原因——
  辛捷待方少堃去后,神情为之一松,长吁一口气静静立在金伯胜弗前——
  渐渐金伯胜弗的手扬起了,长长的黄毛因功力的运行,竟无风自动,只见他两眼牢注视着辛捷,使得辛捷任何一个动作也逃不过他眼睛——
  辛捷将平生功力早已聚集在双掌,此时他心中什么也没有想,唯一的念头只是要苦撑这一掌——
  蓦然金伯胜弗“嘿”一声,双掌一前一后夹着风雷声排山倒海般夹击过来,劲力的雄厚足可开山裂石——
  “碰!”
  辛捷毫不迟疑,竟全力迎上去,立刻漫天黄沙弥漫,再也看不见什么——
  慢慢黄沙跌落了,辛捷、金伯胜弗都从迷糊中显现出来,辛捷脸色古怪地苍白,摇摇幌幌地,但是,他一步也未曾移动。
  金伯胜弗惊异地叹息一声,突然一挥手,立刻四人向海岸方向飞驰而去——
  辛捷呢,只见他两手低垂着,而十指掌心却微微扬起,作出似欲反击的模样——
  黑夜已降临,大地上恢复到原始的沉静,天上第一颗星,射出它黯淡的光明——
  突然远远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使辛捷拼鼓着余力,蓦地振作,朦胧山势中什么也看不见,辛捷一口泄了的真气又勉强提了起来,暗忖道:“什么人?是‘恒河三佛’?还是堃妹回转来?”
  蓦地,山回处转出只硕大山熊,他漠然地瞥了辛捷一眼,微微张了张大鼻孔,嗅了两嗅,又掉头去了。
  辛捷心中顿时放松,他自嘲自己的多疑,但是他受金伯胜弗的那一掌实在太重了,经过这一阵拼力振作,再也支援不住,哇哇一连吐出三口鲜血,“噗”地跌倒下去——
  月光之下,万星齐放,辛捷静静躺着,肉体的痛苦却远不及他精神上的愉快——毕竟,他完成了他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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