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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山九仞 功亏一篑
2023-12-13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点击:

(一)

  凌晨,有雾。
  浓雾。
  丁鹏推开他那间斗室的窗子,乳白色的浓雾就像柳絮般飘了进来,拂在他脸上。
  他的脸清秀,健康,总是显得活力充沛,生气蓬勃,笑起来的时候,常常会露出种很天真的孩子气,就像是一个你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大男孩。
  但是丁鹏已经不是孩子了。
  这三个月里,他已连续击败了三位在江湖中极负盛名的剑客。
  阳光和水份使花草树木生长茁壮,胜利和成功也同样可以使一个男孩成熟长大。
  现在他不但已经是个真正的男人,而且沉着,稳定,对自己充满信心。
  他是三月生的,今年已整整二十,就在他过生日那一天,他以一招“天外流星”击败了保定府的名剑客史定。
  史定是北派青萍剑的高手,他以这次胜利作为自己对自己生日的贺礼。
  在四月,他又以同样一着“天外流星”击败了“追风剑”葛奇。
  葛奇是华山剑派的大弟子,剑法迅急奇诡,出手一向辛辣,是个很骄傲的人。
  但是那一战他却败得心服口服,居然当众承认:“就算我再练十年,也绝对挡不住他那一剑。”
  五月里,铁剑门的掌门人,“嵩阳剑客”郭正平也败在他那一着“天外流星”下。
  郭正平对他这一剑和他这个人的评语是:“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一年之内,这年轻人必将名满江湖,出人头地。”

×      ×      ×

  铁剑门在江湖中虽然并不是个显赫的门派,但是历史悠久,作风正派。
  郭正平以一派掌门的身份,说出来的话,份量自然不轻。
  直到现在,丁鹏想起那句话,还是会觉得说不出的兴奋激动。
  “名满江湖,出人头地!”
  他苦练十三年,每天练七个时辰,练得掌心和脚底都被磨穿。
  尤其是在那些严冬酷寒的晚上,为了使自己精神振奋,他常常会准备一团冰雪,只要一发觉自己有偷懒的意思,就把这团冰雪塞进自己的裤子里,那种滋味绝不是别人能想像到的。
  他这么折磨自己,只因为他决心要出人头地,为他那终生一事无成的父亲争口气。

×      ×      ×

  他父亲是个无名的镖师,在无意间得到一页残缺的剑谱。
  是一页,不是一册。
  那页剑谱上,就是这一着天外流星。
  ——从天外飞来的流星,忽然而来,忽然而去,那一瞬间的光芒和速度,没有任何事能比拟,也没有任何人能抵挡。
  但是那时他父亲已经老了,智力已衰退,反应已迟钝,已无法再练这种剑法,就把这一页剑谱,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他临死的时候,留下来的遗言就是:“你一定要练成这一剑,一定要替我争口气,让别人知道我丁某人也有个出人头地的儿子。”

×      ×      ×

  只要一想起这些事,丁鹏就会觉得热血沸腾,连眼泪都几乎忍不住要流出来。
  现在他绝不再流泪。
  眼泪是让那些弱者流的,男子汉要流就流血!
  他深深吸了口清冷潮湿的空气,从枕下拔出了他的剑!
  今天他又要用这柄剑去为自己争取另一次胜利。
  今天他若能胜,才是真正的成功。
  史定、葛奇、郭正平虽然也都是江湖中的名侠,不过和今天这一战相比,那三次胜利就不算什么了。
  因为他今天的对手是柳若松。
  名满天下的“岁寒三友”中的“青松剑客”柳若松。
  “万松山庄”的主人柳若松!
  武当山、立真观,天一真人门下,唯一的俗家弟子柳若松。
  多年前他就已听过这名字。
  那时候对他来说,这名字就像是泰山北斗一样,高高在上,不可撼动。
  可是现在已不同了。
  现在他已有把握能击败这个人。
  他以最正统的方式去向这位前辈名家求教剑法,使柳若松不能拒绝。
  因为他一定要击败这个人,才能更进一步,进入江湖中真正的名家高手之林。
  决战的时间和地点,都是柳若松决定的。
  “六月十五日,午时,万松山庄。”
  今天就是六月十五。
  今天这一战,就要决定他一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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