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四女斗群魔
2020-03-09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欧阳实摇头笑道:“我何曾硬受一掌?沉枝入地一寸,足可卸力千斤,不然便真是一座金刚,也要被他打得四分五裂!”
  索玑闻言叫道:“欧阳叔叔,这所谓‘江湖’,真不是好东西,不但我已经学得有点滑头滑脑,连你这铁铸金刚,居然也会动起心思来了!”
  话完略顿,忽又扬着眉儿问道:“厉家两位老前辈,神功绝世,决不会一杯便醉!欧阳叔叔,你那玉杯之中,盛的真是甚么百花枸杞,和茯苓所酿的美酒么?”
  欧阳实大笑说道:“你这小鬼说憨厚,极其憨厚,说机灵,却又无比机灵,我这次带你们行道之前,曾经先往峨嵋,你父亲给了我三滴峨嵋至宝‘澄心玉露’,吩咐相机以此度人!我今日触动灵机,在酒葫芦中,替他们加上两滴,大约两个时辰过后,一切嗔念杀机,均将泯去大半,灵台之间,一片空明,便可痛切回头,修持本来所擅上乘武学,进求正果!”
  那位碧梧仙子厉凤栖,芳心之中,最担忧的就是两位义父,如何下场?此时见竟有如此圆满结果,不由深为欧阳实的仁义所感,拜倒在地,放声大哭!
  欧阳实最怕受人礼拜,赶紧避开,众人也一再相劝,厉凤栖感怀身世,犹自伏地涕泣不止,索玑急得叫道:“厉姊姊!你方才与我比赛落败,依照昔日赌约,应该服从我三句话,我现在耍你服从我第一句话是:‘站起来,不要哭’!”
  这个命令颇为生效,厉凤栖应声盈盈起立,引袖拭泪,恢复了她那菊傲梅孤的英风侠气!
  索玑忙又走到厉凤栖身边,拉着她的手笑道:“厉姊姊!离魂岛的‘观海楼’,业已被我改作‘澄心殿’,此时你两位义父所服峨嵋灵药,又叫‘澄心玉露’,岂非天缘早定,一心必澄,我们不要再以外物,扰乱两位老前辈道心,留张字帖,便自走吧!”
  说完便即裂绢代纸,烧木为书,写了:
  “观海楼已改澄心殿,二位老前辈此心既澄,大可仍回东海修真,厉凤栖姊姊,随我等江湖行道,请勿挂念!索玑敬白。”
  等几行字迹,但厉凤栖受两位义父多年抚育,怎舍遽尔分离?不由眼望盘坐柳林之内,脸上一片祥和的厉氏双老,珠泪纷披,难以举足!
  石璞正好在她身旁,遂含笑慰道:“石璞本来最敬重厉侠女这等至情至性之人,但两位老前辈此时半由仙府灵药之力,半由我欧阳世叔的仁义感召,魔念方除,道心初萌,最忌七情六欲干扰,厉侠女且偕愚兄妹小作遨游,真如怀念两位老人家,等过上周年半载,石璞与小妹,甘愿陪你走趟东海!”
  厉凤栖听人家说得情理交融,不由带泪抬头,与石璞眼光一对,觉得此人英挺拔之余,并充满一种安详朴实的男性魅力,竟自莫明其妙的飞起两颊红云,姗姗举步!
  索玑向自己大哥及碧梧仙子厉凤栖,投了一瞥神秘眼光,含笑说道:“我现在对厉姊姊,有三道将令可传,方才她不肯离开两位厉老前辈之时,正要传第二道将令,不想已被大哥劝走!厉姊姊,你的那位义兄东海玉龙厉东平呢?怎的不见同来此地?”
  厉凤栖银牙紧咬,柳眉微蹙的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厉群厉岳,因防厉凤栖生心内叛,先期送往别处,等中秋大会以后,乘舟飘海之时,才又把她接回。
  厉岳因曾与索玑折箭为盟,相互约定,在第二次开封较技之前,索玑等人,不毁离魂岛一草一木,厉岳也须保证厉凤栖毫发无伤,何况厉凤栖不避猜疑的依依膝下,宛转陈辞,劝说二老检讨昔日所行,弃邪归正,虽然厉群尚未出手,厉岳败得不服,兄弟二人胸中盛气难平,未纳忠言,但已看出义女只是人较正派,并非存心有叛,所以渐渐对厉凤栖恢复了平素宠爱!
  东海玉龙厉东平,则依旧色迷心窍,以为这垂涎已久的义妹碧梧仙子,与自己朝夕同舟,还不是口边之食?
  哪知一向两位义父,微吐心意,厉群厉岳竟然异口同声的斥责他不可胡为,最低限度,也要等到开封论技以后再说。
  厉东平恶淫成性,日对佳人,哪得不心存遐想?一次乘着碧梧仙子厉凤栖小睡之时,竟想用强逼迫,义兄妹遂至反脸动手!
  厉群厉岳赶来制止,并痛责厉东平,小贼狼子野心,恼羞成怒,竟在茶水之中,暗加断肠毒药,要想毒死二老,强占义妹!
  厉岳何等经验功力?茶一沾唇,便知有异,但还未想到是平昔极为溺爱的义子所为,方一停杯寻思,并自服解药灵药之时,厉东平作贼心虚,知道不妙,纵身便往舟外窜去!
  他这一逃,厉岳恍然顿悟,气得全身发抖的,发出一记“九毒巨灵掌”力,把厉东平凌空震落鲸波骇浪之中,也不知是伤?是死?
  东方璇兄妹听完厉凤栖这番叙述,才知道厉东平枭獍成性,已遭恶报!
  扬州一鹤杜宏光,早就从东方璇索玑口中,对欧阳实钦佩无已,如今又亲见他在柳林之内,与厉氏兄弟较技的绝世神功,不由暗暗拖着东方璇,并请索玑一旁说项,苦求欧阳实加以指点!
  欧阳实慨然应允,当时便即略加传授,索玑见诸事俱了,笑向欧阳实说道:“欧阳世叔!我们下一个重大节目,便是明年二月,春暖花开之时,去往云南无量山,会会那位文中有武,武中有文,以琴棋掌剑称绝的四绝神君,但如今才不过是九九重阳,距离我们与管一修所定约会,还有不少时日,叔叔带我们行道江湖,为的就是修积功德,锄强助弱,铲除不平,扶持武林正义!我们这大一群人,倘若总是一路同行,一来所经不广,二来那些魔崽子们,吓都吓得闻风匿迹,哪里还会有事可做?”
  欧阳实早听索玑大略告知别来一切经过,此时一数男男女女,共有八人,遂点头笑道:“人数果然不少,你是不是想分途行道?”
  索玑笑道:“叔叔请看,目前正好四女四男,我与卓姊姊厉姊姊及青环一路,叔叔与大哥二哥及杜大哥一路,一路往东,一路往西,明年一二月之交,在昆明滇池的碧鸡山上相会,不是好么?”
  欧阳实虽然觉得如此分途,男的这边实力过强,但打量厉凤栖卓不群,根骨均属绝佳,知道一个是威震东南的厉氏双魔义女,一个是一音神尼及雪隐老人爱徒,再加上身怀家传绝世武学的索玑,纵然遇上一流巨寇,似也不足为虑!遂含笑点头,八人从此分手,索玑等人,经皖赣粤桂,绕向云南,欧阳实等人,则拟自鄂入川,尽揽蜀中山水之中!
  一路之间,杜宏光朝夕请益,欧阳实也悉心指点,并每隔七日,以自己所练真气,为他打通周身穴道一次,助长内力,所以流连山水的短短月余光阴,这位扬州一鹤,武功方面业已大非昔比!
  四人个个身怀绝高武学,哪肯照常人行踪?所走路程,是由东方璇建议,不乘舟船,徒步游山,逆上三峡!
  三峡风光,本来称绝宇内,四人身无急事,自然尽兴流连,西陵烟水,十二巫山,那些说不出的清幽雄奇,把初步江湖的石璞兄弟,和生平足迹,多在江南的杜宏光,爱得恨不能令这三峡,长上几十百倍,无穷无尽才好!
  这日走到巫山县属的一个小镇,四人找了一处幽静酒家,临江小酌,欧阳实最爱芦州大曲,吩咐店伙,来上十斤,持杯在手,眺览足下奔腾东去的滚滚江流,与半空飘渺云烟的奇峰绝壁!
  东方璇眼望夹江百丈峭壁的半腰,横着一大条如带白云,自远方看来,石壁上下两端,因云带时作流动,几乎觉得不相衔接,遂向杜宏光笑道:“少时读杜工部的‘江云飘素练,石壁断空青’,总是认为下句有点难解,此刻身临其境,才知上下十字,原是一景,可见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话犹未了,云烟迷漫的绝壁以上,突然传来“笃笃”木鱼之声,但木鱼似是铁制,一声一声的传入耳中,行家一听便知,来的决非寻常僧侣!
  展眼间,白云以内走出一个身裁瘦小的灰衣僧人,欧阳实倏地一惊,饮尽杯中之酒,自语说道:“不是冤家不聚头,想不到这样荒僻之处,遇上此人,真叫做天涯虽大,何处不可相逢了!”
  石璞早就从那种特别深沉的铁木鱼声中,听出此僧不凡,欧阳实竟然为之动容,不由越发诧异,欧阳实见他嘴皮微动,含笑问道:“璞贤侄是不是想问这僧人来历?”
  不但石璞,东方璇杜宏光还不是一样好奇,均催着欧阳实快讲!
  欧阳实又向那绝壁走下的灰衣瘦小僧人看了一眼,知道绝壁到此,正是自己等来路,当中还要绕越不少途径,遂向石璞东方璇问道:“两位贤侄,可知道在你父母当年,黑道之中,有十位出类拔萃人物?”
  石璞应声答道:“是不是一僧二道三煞四神魔?”
  欧阳实点头继续问道:“这十人的收场结局,你可知道?”
  石璞想了一想答道:“四神魔之中的伏虎神魔尤刚,是在侵扰万柳山庄之时,丧命我祖母剑下,烈火神魔褚大通是在终南玉柱峰头,谈笑书生上官老前辈的掌下飞魂,其余千臂神魔柳青,及一僧降龙罗汉法尘,双道勾魂羽士常独,玉面无常董妙清,罗浮三煞仙人掌吴立,生死笔吴昭,阴阳判吴涛等人,全数为我父母艺成报仇诛杀,只剩下一个大力神魔焦振远,似乎……”
  欧阳实打断他话头笑道:“璞侄对这些往事,到记得颇为清楚,你讲得一点不错,当年威震江湖的黑道十杰之中,只有大力神魔焦振远一人,得逃劫数!想不到事隔二十多年,居然在此重逢,到要看看他别后修为,如何精进?”
  焦振远既有“大力神魔”外号,外号在想像之中,定然是高八尺,腰大围十的山精海怪一流人物,万料不到竟是这样一个又瘦又矮的灰衣老僧,东方璇微带诧意的问道:“欧阳世叔!大力神魔焦振违,似是俗家,怎么会作了和尚?”
  欧阳实笑道:“昔年我随巧手鲁班老前辈,与你父母,西上滇南,拜会白骨神君之际,这位大力神魔焦振远,自夸神力,口出狂言,说是无论任何人只要能硬接得住他那重达一百二十八斤的铁杵三挥,便从此跳出江湖恩怨!我当时年轻气盛,就以独脚铜刘硬接三招,但第二招接罢,即感不支,幸亏暗中援手的谈笑书生上官老前辈,从我足下枯枝传力相助,才不仅接住三招,并把对方的一支大力金刚杵,震得脱手腾空三尺,焦振远羞惭无地,果然离开哀牢,投入佛门,皈依三宝,而你父母因此人生平恶迹尚轻,既肯回头,也未赶尽杀绝!”
  欧阳实把昔年往事,方说到此间,门外灰衣一飘,那位手执铁木鱼的矮瘦僧人,也已走进店内!
  这位昔日的大力神魔,并未认出欧阳实,只吩咐店家,要了五斤大曲,一盘腊肉!
  欧阳实冷眼旁观,见他已入佛门,依然不忘荤酒,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灰衣僧人持杯在手,目光偶然一瞬四人,因为欧阳实身躯魁梧,虽然坐在椅上,也要比常人高出不少,神情倏地一惊,狠狠紧盯几眼,口中轻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站起身形,走到四人桌边,向欧阳实单掌一打问讯,丝毫不带喜怒之色的问道:“这位施主,敢是复姓欧阳?还认识贫僧是你二十多年以前的哀牢旧识么?”
  欧阳实见被对方认出,知道一场麻烦,又自无法避免,只得起立抱拳还礼笑道:“大师明辨是非,潜心般若,令人钦佩无已,哀牢旧事,过眼云烟,欧阳实忘之已久,大师五浊皆清,六欲尽去,还记这些真如之障则甚?”
  灰衣僧人微微一笑答道:“贫僧剃度以来,法号‘不空’,就是表示万缘俱了,但仍有这一事‘不空’之意!欧阳实施主,你那只横扫苗疆,独毙九怪的独脚铜刘,怎未随身?弄到哪里去了?”
  欧阳实虽听这不空和尚词锋,渐渐逼人,仍自和祥微笑道:“欧阳实自当年随墨剑双英,苗疆事了,就未再涉江湖,与人争胜,随身携带那种凶器则甚,至于当年哀牢较神力,铁杵斗铜刘之事,欧阳实本非大师敌手,若不是谈笑书生上官大侠,从我足下所踩枯枝,传力暗助,早在大力金刚杵下,碎骨飞魂!大师既对此事,尚未忘怀,欧阳实当面谢罪!”
  说完离座恭身,一揖到地!
  不空和尚僧衣微飘,闪身不肯受礼,口中微诧说道:“想不到当年还有上官子彤隐身弄鬼,但无论如何,焦振远总算是被你铜刘一震,茹恨廿年,如今因缘巧合,巫峡相逢,贫僧别无他求,我们随便较量几桩小技!”
  欧阳实微微含笑,尚未答言,东方璇却觉欧阳世叔一再礼让容忍,这大力神魔焦振远化身的不空和尚,仍然如此缠绕不休,委实过份不知进退!遂把剑眉双挑,也不称呼法号,索性叫他当年俗家姓氏说道:“焦当家的,常言道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并不是怕事之流,不过遵守能忍一分,便让一分的江湖美德,二十多年的贝叶参经,香花礼佛,仍然未能化除你的名心嗔念,纵有些微成就,也就可想而知?你如果真想比划,何必还故示大方,要较量甚么‘小技’?干脆拿出你大力神魔的看家神力,让我们瞻仰瞻仰,不过俗语有云:‘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你好不容易,跳出三界以外,当上了这种又喝酒又吃肉的快活和尚,何必放不下一口已成过去的闷气,硬要自寻烦恼呢?”
  东方璇这一番话,道理十足,但字眼用得可尖酸刻薄已极!
  不空和尚听话之时,眼中不住暴射凶芒!等东方璇话完,又是一声“阿弥陀佛”!冷冷问道:“小施主怎么称呼?就凭你这张利口,贫僧大概就得甘拜下风,此地易于惊扰俗人,不空敬邀诸位施主,巫山朝云峰下一会!”
  东方璇索性气他到底,把腰间竹制墨剑,微掣少许,但瞬即归鞘,面带不屑之色的哂然答道:“我叫东方璇,这是我大哥石璞,这一位扬州一鹤杜宏光,你既然名列四神魔之一,是我父母当年剑下的漏网之鱼,便认不出我弟兄容貌,也该认识这两柄墨剑!你且请先行,我们酒兴未阑,少时定到朝云峰下领教!”
  不空和尚本来就觉得石璞东方璇的面貌好熟,但再也想不到会是自己闻名丧胆的“墨剑双英”之子!听东方璇一报来历,不由盯住他们兄弟腰间形式奇古的墨剑,微微出神,直等东方璇话完,才一言不发的转身留下酒钱,出店飘然而去!
  不空和尚走后,欧阳实向东方璇带笑说道:“璇侄就不如你哥哥稳重,这般淘气则甚?那不空和尚,被你挖苦得钢牙乱挫,目射凶光,朝云峰下,少不得又是一场凶狠搏斗?”
  东方璇笑道:“我就是想斗斗这位不空和尚,看昔年得号大力神魔的绿林魁首,究竟能有多大神力?”
  欧阳实看他一眼笑道:“此人武学,决不在厉氏双魔以下,尤其是神力方面,当初哀牢一战,两记大力金刚杵,就砸得我几乎把握不住独脚铜刘,如今功力当更惊人,自在意料之内!璇侄如想斗他,用你所长的剑术掌法,虽可一试,但万不可逞强与之较量真力,那样就未免讨苦吃了!”
  东方璇见自己这位向称神力无敌,巨灵神似的欧阳世叔,居然还对大力神魔焦振远化身,又瘦又小的不空和尚,如此推崇,心中未免半信半疑,含笑说道:“我们酒饭已够,再回头走趟朝云峰罢!”
  欧阳实知道他不大相信自己所云,遂唤来店家,付清酒帐,四人又从来路,直奔朝云峰下!
  但到得朝云峰下,只见一片云蓊雾郁,风啸猿啼,哪里有那大力神魔焦振远化身不空和尚的半点踪影?
  慢说欧阳实,连东方璇也知道像这类人物,既然约在此地相见,不会不到!遂四处细看,发现一片石壁之上,刻有不少字迹!
  招呼众人走过一看,果然是不空和尚留言,大意是说本来拟在此处与欧阳实等人一会,但昔年墨剑,既然仍在人寰,则再好的神功,也敌不过这种前古宝刃!自己有物可御墨剑,因未带来,所以改约诸人,一月以内,到广东十万大山的玉笔峰罗刹寨中,彼此了结旧债!
  字迹一片狂草,是用铁指神功所镌,每一笔划,入石均为半寸,而笔划之间的小块山石,毫无一块残缺散落,欧阳实不禁失声赞道:“一别廿年,这位魔头的功力,居然业已练到炉火纯青地步,委实难得!”
  东方璇不声不响地暗把先天太乙神功,贯注指尖,用了九成真力,在石壁之上一划,划痕虽也同样深达半寸,但边缘微呈锯齿形状,不像不空所划宛如利刀刻木一般的整整齐齐,毫无残缺!
  东方璇亲自试过以后,才相信欧阳实所言不谬,脸上方自略红,那位扬州一鹤杜宏光,突然眉头微皱说道:“欧阳老前辈,这不空和尚所约的十万大山玉笔峰罗刹寨,是不是岭南巨寇飞天罗刹司空铁的巢穴所在?”
  欧阳实闻言刚一点头,石璞瞿然说道:“飞天罗刹司空铁,是业经归隐多年的一位黑道中极其厉害人物,再加上这位昔日的绿林魁首大力神魔,实力确不在小!玑妹等人一行,倘若所采途径,是由粤经桂赴滇,则必走十万大山,我们还得赶紧奔趟广东,一来赴这不空和尚上留言之约,二来好与玑妹等人,打个接应,免得他们撞上这群魔头,功力不敌,有所失挫!”
  东方璇笑道:“大哥尽管放心,十万大山虽然要去,但玑妹一行,却吃不了半点亏损,天大的祸事,在她极高智慧应付以下,都能遇难呈祥!到是这位枉负大名的不空和尚,怎的见了大哥和我的两支竹制墨剑,便吓得急忙改地改期,胆量似乎比那东海群魔,还小得多呢?”
  欧阳实哈哈大笑说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墨剑双英’,虽然名震天下,但东海群墨是只耳闻‘双英’之名,未见‘墨剑’之实,而这位不空和尚,却因你父母当年,仗一双墨剑,破君山,访哀牢,下苗疆,把降龙罗汉、铁心双道、罗浮三煞及千臂神魔柳青等十恶不赦的绿林巨寇,扫数歼除,世异时移,事犹在念,自然一见这两柄想不到是毛竹所制形势奇古的墨剑,便心怯你父母神威,不敢空手与我们相搏了!”
  众人虽经索玑提议东西分途,但西行根本就是随兴流连,毫无定计。这一遇上下空和尚,邀往十万大山,遂立即由粤经湘,往广东方面赶去!
  这位不空和尚,并非突那其来,他自哀牢战后的廿余年间,始终就在这巫朝云峰头,苦练绝艺!这次是飞天罗刹司空铁,特差专人邀他前往十万大山玉笔峰罗刹寨中,主持一项英雄大会,所以在巧遇欧阳实等人以后,一来觉得对方人手过众,二来又慑于那一双墨剑之威,遂镌石留书,邀往广东会!
  飞天罗刹司空铁,则本已归隐多年,这次是因生平至友毒手纯阳妙玄,及离魂岛东海三绝病阎罗楚泽,追魂判贾良,铁掌震东南陆灏等人,相互来归,各述所遭,怂恿司空铁召集所有旧识,开一个群雄大会,拥戴司空铁继厉氏双魔之后,领袖天南,即位绿林霸主!
  司空铁虽然知道毒手纯阳及东海三绝,是想纠合群力,对付东方璇兄妹等人,但因恃神功,又有这多一流好手,集体来归,久蛰雄心,不由勃然而动!
  遂一面遍传绿林箭,命相识的各地黑道中人,凡发现东方璇兄妹,一行踪迹以后,便请其来玉笔峰罗刹寨中一会,一面却特遣专人,远赴巫山,函邀不空和尚,加强声势!
  这种布置以下,索玑、厉凤栖、卓不群、青环四女,与欧阳实等人,分争未久,便已得讯。
  四女之中,连青环算上,全是一样胆大包天,听得毒手纯阳及东海三绝等人,要藉飞天罗刹司空铁之力,对付自己,卓不群首先不服,好在她们与欧阳实等,东西分道以后,十万大山乃是必经之途,逐互相略为计议,其他闲事少管,直接扑奔十万大山玉笔峰罗刹寨,要把这些残余巨寇,以及隐迹多年的老贼飞天罗刹司空铁,一并歼除,岂不比那些零星善举来得更具功德!
  十万大山,顾名思义便可知万壑千峰,地势极广,四女才入山区,尚不知玉笔峰何在,即已遇上岔事!
  这一段山道,虽然不算崎岖,但宽只半丈,曲折盘旋,并不好走!
  眼前更有一座高峰,峰路盘旋而上,约需十来盘,才达峰顶,四女谈笑从容,走到第八盘上,看见路旁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灰衣老人,身边放着一担甘蔗,老人手中并执着一段,在口中不住咀嚼。
  厉凤栖因见这老人虽然须发如银,但丝毫不见龙钟,精神矍铄已极!而那段甘蔗,却嚼得只剩一点老根,犹自津津有味的不舍放弃,遂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微微一笑。
  这时四女恰好走到老人身边,老人咳嗽一声,缓缓起立,身量只有四尺上下,矮得异常,口中喃喃说道:“小娃儿莫非笑我把甘蔗吃剩这点,还不丢掉,须知甘蔗老头甜,那些新鲜嫩货,才不够味呢?”
  索玑卓不群同时听出这老人话中有话,细一打量之下,只见老人眼皮下垂,好似不大睁开,但偶一顾盼之间,威棱隐隐,分明内家功力甚厚,是个武林好手!
  卓不群早就心疑,以这飞天刹司空铁的声威,又有毒手纯阳,东海三煞等人投靠,势力可谓不小,怎的已入十万大山,仍未见有人出头,明面款待,或是暗中邀劫,如今见这卖蔗老人,分明武功不弱,知道可能就是罗刹寨中人物,遂故意寻事问道:“老人家讲得不错,甘蔗老头甜,我们走得口渴,可否向老人家买点老甘蔗,尝尝甜味!”
  白须白发老人,眼皮仍自低垂,慢吞吞答道:“我这甘蔗,每根只一段老头,又未带得有刀,你们如真想买,我且用手拗断试试!”
  说完捡起一根粗加儿臂的甘蔗,未见如何用力,“咔嚓”一声,便把靠根老头拗断,笑嘻嘻的递向卓不群手内!
  卓不群瞥眼看见那甘蔗断处,宛如刀切一般,知道这老者双臂足有千斤神力,自然不肯示弱,接过甘蔗笑道:“这样拗法,要费老人家多少力气,我们共是四人,分作四份,大家尝点甜味,也就够了!”
  “了”字出口,玉手一伸,甘蔗业已裂成四份,而且裂得匀称已极!
  白须白发老人,何等识货?知道卓不群这不动声色,裂蔗为四的手法,是禅门绝学“小须弥金刚指法”,不由双目一张,炯炯寒光,注定卓不群面上,哈哈笑道:“小娃儿莫非姓索?你有这一手功力,足以上得十万大山……”
  索玑不等老人话完,便自恭身笑道:“晚辈姓索,那是我卓二哥,请问老人家,这十万大山之中,可有一座玉笔峰么?”
  老人似乎想不到会“小须弥金刚手法”的,居然还不是自己心目中的姓索之人,双目连翻,又上下打量索玑,指着西南说道:“那万峰之中,参天矗立,巍然独秀的,就是玉笔峰头!”
  索玑接口又问:“玉笔峰是否有座罗刹大寨?”
  老人此际,把那些做作全收,一阵狂笑说道:“真人面前,不必再说假话,老夫皓首苍猿庞沛,奉司空老寨主之命,前路迎宾,罗刹寨中,十一月六日,举行雄群大会,共戴司空老寨主为东南七省武林霸主!明日便是正日,四位女侠,虽然巾帼英雄,武技已见一般,但你们的旧怨新仇,寨中太多,司空老寨主不愿倚势欺人,特命老夫传言,会期虽在明日,但可等待你们人数到齐,再行彼此论武!”
  索玑见对方已把真面目揭开,遂也朗然笑道:“我欧阳世叔,及大哥二哥等人,游侠川中,行踪不定,何况这点小事,也用不着劳动他们,庞当家的上覆司空寨主,就说任凭罗刹寨中千军万马,索玑四人八手,足以承担,明日午后申牌,我等准时赴会!”
  皓首苍猿庞沛,本是陪同飞天罗刹司空铁一同归隐的一名绿林怪杰,此时真有点被这三位男装女侠,与一位垂髫少女的英风豪气所醉,点头哈哈笑道:“难怪索女侠诛山东二恶,服东海双魔,半载之间,名震天下,果然瑶池仙品,毕竟不凡,庞沛暂且告退,明日群雄会上,我要先领教领教这位会‘小须弥金刚手’卓女侠的武林绝学!”
  话音方落,双臂倏地一抖,冲天拔起一丈七八,落向悬崖峭壁以上,灰衣飘飘,真像一只苍猿般的,刹那间,拔升数丈,但攀援到一片峭壁中腰,突然手持山藤,回头叫道:“玉笔峰看来路近,其实中隔三条绝谷,离此甚远,但明日一过中午沿路均有罗刹旗迎宾,恭接四位,进入中峰大寨!”
  索玑含笑点头,等这皓首苍猿庞沛,身形杳后,向厉凤栖卓不群说道:“厉大姊卓二姊,明日这场好戏,没有我欧阳世叔及大哥二哥等,参与其间,我们可以好好地尽兴一试身手,毒手纯阳妙玄道贼,确甚厉害,上次蒙山一会,与我胜负未分,可仍然由我应付!东海三绝之中,病阎罗楚泽的一身内家武功已失,追魂判贾良只剩一臂,铁掌震东南陆灏则恐怕见了我碧梧仙子厉姊姊,即已不敢动手,无甚可虑!到是方才这位皓首苍猿庞沛,功力颇似不弱,加上那罗刹寨主飞天罗刹司空铁老贼,连毒手纯阳等人,均甘心投附,必然不是浪得虚名,总有几分实学,我们却以何人对敌?必须事先有所准备才好!”
  厉卓索三女,自结伴同行以来,早已叙齿加盟,厉凤栖最大,卓不群居次,索玑年稚,仍是小妹,厉凤栖听她说了,含笑说道:“我们四人之中,青环不算,论年龄数你最小,但论武功却得数你最高!毒手纯阳妙玄,改由我来对敌,你则仗着墨剑双英家传的绝世神功,与那枚无坚不摧,专破内家真气的天星环,应付飞天罗刹司空老贼,至于那皓首苍猿庞沛,及贾良陆灏等人,大概有我卓二妹的‘小须弥金刚手’及‘风雷剑七十二式’,便足足可以打发!如再有些不入流的毛贼们,让青环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青环闻言笑道:“还是凤姑姑看得起我,要是卓二姑、索三姑她们,都把青环看得一文不值,好像任何一个毛贼,都变成了不起的内家高手,俗语说得好,强将手下无弱兵……”
  索玑不等青环话完,便自笑道:“好好好,你必大发牢骚,自从你在蒙山能够以一手飞凤剑法,恶斗荆门大煞廿合不败,我已经知道你得了你凤姑姑不少传授!但我们身入虎穴,以寡敌众,必须尽量就各人长处施展,厉大姊!青环是你教的,她软硬轻功,及暗器剑术,以哪一样最为擅长?”
  厉凤栖笑道:“这妮子天分不弱,就是禀赋太薄,真力不够,所以软硬轻功,及剑术之上,均仅略窥门径,无法达到上乘境界!但她随我学了一桩暗器,名叫‘七巧神针’,手法到还不算太俗!”
  卓不群听厉凤栖如此说法,知道青环这手“七巧神针”,定有可观,遂含笑道:“我们既然带青环闯荡江湖,原本应该让她磨练磨练,‘七巧神针’既然来得,明日如有暗器比斗,就让她出场好了!”
  索玑自然点头,青环心中也自高兴,她生怕自己久未习练,神针手法失灵,玉手倏然腰下轻探,住外一甩,七缕金光闪处,卓不群含笑飘身,在一丈五六以外,摘下一片树叶,叶上插着七枚细如发丝,长约三寸的金针,金针不但整整齐齐地排成北斗七星形状,连每根针之间的距离,也竟完全相等!
  厉凤栖微笑不言,索玑卓不群看完均自点头赞道:“强将手下果无弱兵,这一手七飞针的准头分寸,均足够在明日一惊罗刹寨中群寇了!”
  四女一番笑语,根本就未把个隐迹多年的绿林魁首飞天罗刹司空铁看在眼内,觅处幽静树林,彼此静坐一宵,次日便即缓缓往那座高矗云霄,独秀群峦的玉笔峰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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