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玉殒香销
2019-11-23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白瑾从怀中取出香巾,替夏侯平拭去颊上泪渍,神情自若地,嫣然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靑山何处不埋人,大哥莫要伤心,我只要趁了心愿,虽死无憾!”
  夏侯平为白瑾一诊脉象,发现果有极厉害的毒力,在她体中,蠢蠢待动,遂含泪问道:“贤妹有何心愿?”
  白瑾把一双充满柔情的绝美妙目盯着夏侯平,缓缓问道:“大哥,我若死了,你会不会像‘万灵先生’万子灵一样,也为我建造这样一座干净漂亮的坟?”
  夏侯平那里忍心答话,只是握紧了白瑾的纤纤玉手,目中充满情泪?
  白瑾笑了一笑,扬眉说道:“此时无声胜有声,看大哥的神情,一定肯为我造坟,但不知墓碑之上,是用什么称呼?”
  “贤妹,你……你想用什么称呼?……”
  说到“称呼”二字,已不禁珠泪狂流,靑衫尽湿!
  白瑾倒仍能神色镇定地,笑了一笑,目注夏侯平道:“大哥还记得我不以金兰骨肉为满足,还想和你更进一步的话么?”
  夏侯平霍然举袖拭泪,满面神光,朗声说道:“好,既承瑾妹错爱,万一五行无效,天妬红颜,夏侯平必为瑾妹亲手筑坟,并树一‘爱妻白瑾之碑’,但……”
  他是滴泪呑声而语,白瑾却在含笑静听……
  听至此处,见他语音忽顿,白瑾遂对夏侯平,投过一瞥诧然眼色?
  夏侯平略拭颊上泪痕,双眉一挑,郞声又道:“但我只能对瑾妹声称从此永作鳏夫,却不能立誓寸步不离,因为我还要海角天涯地,去追寻‘百忍阴刀’焦一真,为瑾妹和孟玉萍表妹雪恨!等到彼獠授首,大仇一雪,我再长伴瑾妹,于这‘耕云峰’麓……”
  “够了,够了……”
  白瑾脸上带着一种极端满足的微笑,摇手截断夏侯平的话头说道:“大哥,你有这番话儿,我和你虽未成夫妇,便不折鸾俦,但已比世间那些惨遭无情夫婿所遗弃的红颜,幸福多了!你的瑾妹,不会无聊得要你立誓在此烟霞泉石,伴我一生,我反而要你立誓另娶贤妻,为夏侯门中,接续香烟,并以一身所学,济救民物,卫道降魔,才使我在九泉之下,面含微笑,更见光彩……”
  夏侯平越听越觉得白瑾心胸伟大,也越发对她增添爱意!
  但这时白瑾手抚胸头,秀眉微蹙,在脸上现出了难过神色!
  夏侯平全身一颤,目注白瑾问道:“瑾妹,怎么样了,是不是毒力蠢动?”
  白瑾取出一粒丹药服下,点头答道:“若是常人,早已惨死,我仗着特殊体质,大概还有半个时辰活命?……”
  说话至此,娇躯发软,足下一个踉跄!
  夏侯平慌忙一伸猿臂,把她抱住。
  白瑾点头笑道:“对,大哥抱抱我吧,我们既已定了夫妻名份,也该趁这有限时光,亲热亲热!”
  侠女酸心语,英雄热泪流……
  夏侯平满面泪痕地,一手托腰,一手托腿,抱起白瑾,便向茅屋走去。
  白瑾诧道:“大哥你去何处?”
  夏侯平俊目中泪光盈盈地,悲声答道:“我不相信像瑾妹这样一朵武林奇葩,竟会遽尔夭折?”
  白瑾叹道:“人难与数斗,命不与天争,我已毒入膏肓,难道大哥竞会有回天之力?”
  夏侯平道:“‘万灵先生’万子灵人虽不在,但他既属神医,这‘耕云小筑’之中,或许会留有圣药?我尽我的心力,找一找看!”
  说话之时,他已走进‘耕云小筑’右侧那间“万灵先生”万子灵的起居室内。
  这是间起居室,也是药库。
  满架瓶瓶罐罐,所贮的是药草药丸,可惜神医不在,处方无人,夏侯平虽稍通岐黄,却仍无法仗恃寻找药物,袪解白瑾所中的罕世奇毒!
  室中除了药架,便是床榻,除了床榻,还有一张书桌。
  桌上砚中,墨汁未干,并有一张素笺,似乎万子灵于离去之前,正遗兴作书,笺上写的是:
  “嵩云秦树久离居,双鲤迢迢一纸书,休问梁园旧宾客,一片冰心在玉壶。”
  前二十一个字儿,颇为工整,体学北魏,但末后的“一片冰心在玉壶”七字,却显得匆促潦草,有点“孙过庭”的风昧。
  白瑾目光微注,“咦”了一声说道:“这是李商隐寄令狐郞中的七言绝句嘛,在‘休问梁园旧宾客’之后,应该是‘茂陵风雨病相如’,,万灵先生怎么写成王维‘芙蓉楼送辛渐’的‘一片冰心在玉壶’呢?”
  夏侯平苦笑道:“瑾妹真是,你奇毒在身,不设法寻找圣药,却管那万先生把一首唐诗,写对写错则甚?”
  边自说话,边自把白瑾娇躯,轻轻放在榻上,便期望有甚奇迹地,在架上那些大大小小,金玉银陶的瓶罐囊壶之间,乱翻乱找。
  白瑾躺在榻上,秀眉微蹙,似有所思?
  原来她还是不肯放过那首唐诗,蓦地失声说道:“奇怪,以万先生字体苍劲看来,分明学养甚丰,他怎会把王摩诘和玉溪的诗句弄错,何况二十九字中,前工后草……”
  话方至此,她与夏侯平的两人脸色齐变!
  因为在这“耕云小筑”之外,突然又起了步履声息。
  夏侯平认为此处不会再有不相干的人物撞来,不禁心中一喜,朗声问道:“是万先生么?请恕再下夏侯平因事急求医,擅闯仙居之罪!”
  语言了处,在茅屋门外,响起一声厉笑,有人冷然说道:“夏侯平,滚出来吧,我是你的要命凶星,追魂太岁!”  
  夏侯平听得眉头一皱,向白瑾低声说道:“瑾妹你善目珍摄,我去看看来的是什么凶人?打发掉就来陪你,并寻找袪毒药物……”
  白瑾虽已自知命在顷刻,但一缕情丝已系双心,故而始终都神色自若地,嫣然笑道:“大哥,不必心分两地,务宜专神应敌,对于这般万恶凶邪,手下不可丝毫留情,我……我不至于这样就走,总会等待大哥,彼此再见上最后一面!”
  夏侯平心如刀割,泪水又有点忍耐不住,剑眉一挑,便待举步。
  白瑾忽的想起一事,又向夏侯平叫道:“大哥,我听出屋外来的,不止一人,你‘乾坤宝笔’已失,不宜无物防身,且用我的兵刃!”
  说完,取出一枚比核桃略大的银丸递过。‘
  夏侯平从一双俊目之中,闪射出轻易不见的煞厉光芒,钢牙微咬道:“对付这般下三滥的无耻凶徒,大概还不必用甚兵刃?”
  但话虽如此,他却不忍拂逆白瑾的关切之意,仍从她手内,接过银丸,未曾细看,便揣向怀内……
  这时,屋外语声又起,十分阴森地,冷冷叫道:“夏侯平,你有‘江南第一人’之称,怎么还不出来,难道怕死?”
  夏侯平向躺在榻上的白瑾,投过深情一暼,转身走出茅屋。
  屋外石坪之上,右个黄衣书生,负手而立。
  此人年约三十四五,像貌尚称英俊,但鼻端太尖,微往下钩,眼神也极凶极冷,还充满了阴鸷意味。
  夏侯平因对此人完全陌生,遂皱眉问道:“尊驾为何找我,我们似乎素昧生平……”
  黄衣书生冷笑接道:“虽然素昧生平,但我已与你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
  夏侯平道:“尊驾怎样称谓?”
  黄衣书生道:“罗孟真……”
  夏侯平听了这个“真”字,便冷笑一声道:“大概是焦一真、常妙真、萧太真的一丘之貉?”
  罗孟真狰狞笑道:“对了,焦一真是‘勾魂冷魄’、常妙真是‘荡魂妙魄’、萧太真是‘催魂飞魄’,我罗孟真的‘夺魂狂魄’……”
  话方至此,手中已多了一具黑色铁筒,目注夏侯平,厉声喝道:“夏侯平,你还我爱妻常妙真的命来!”,
  夏侯平一见黑色圆筒,便以五行大挪移法的绝顶轻功,避开茅屋正门,右闪两丈以外。
  他不是惧怯对方的手中之物,是深恐这具黑色圆筒,内贮烈火暗器,一经施展,烧了全系茅草所建的“耕云小筑”,则白瑾行动不便,安危岂不太以可虑?
  罗孟真见状叱道丨“夏侯平,你竟想溜?……”
  夏侯平远离茅屋之后,止步回身,面含冷笑说道:“罗孟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夏侯平,岂会惧怯你们这些下三滥的货色?……”
  说至此处,想起罗孟真为妻报仇之语,遂蓄意激怒对方,嘴角一披,哂然又道:“我告诉你,你妻子常妙真在‘白鬼庵’中,不守妇道,至少已请你戴了十三顶绿色头巾,我夏侯平替你去了帷簿之羞……”
  话犹未了,“格登”一声,崩簧响处,一股烈火,已向夏侯平的面门,电疾喷来!
  夏侯平见自己并未料错,对方所用,果然是极为歹恶的“五云喷火筒”,遂一式“妙踩七星”,不单避过烈火,并抢步提身,对罗孟真发出一掌!
  那“五云喷火筒”虽极歹毒,但一喷未中,再装药物不易,业已等于失去灵效!
  故而,罗孟真见夏侯平身法太快,抢进如风,遂把喷空黑色铁筒,也当作暗器,脱手掷出,并双掌猛翻,一式“拒虎当门”丝毫未肯退让的,与夏侯平硬接一记!
  双掌未合,劲气先排,黑色铁筒被内家无形罡烈,震得变形斜飞丈外,跟着便是“吧”的一声脆响!
  夏侯平满腹情仇,一腔怒火,这一掌怎肯容情,所凝内力足达九成以上!
  “夺魂狂魄”罗孟真在“金棺”组织的三尸七魄之中,向以掌力称雄,他既痛于常妙真惨死,前来寻仇,自然也把所擅“三阴绝尸掌”全力发出!
  硬接硬打,无法取巧,功行深浅,一击便现!
  两只手掌一合,脆响起处,夏侯平岸立如山,一动不动!
  罗孟真却拿桩不住,“腾腾腾”地,连退三步。
  夏侯平面含哂笑,嘴皮一披,挑眉说道:“罗孟真,就凭你这点能耐,也敢妄向夏侯平狂傲张致?看来所谓‘金棺’组织,不过……”
  话犹未了,罗孟真已双目血红地,发出一声厉啸!
  夏侯平“哦”了一声,冷笑说道:“原来你还有同党?赶快叫他们出来,我好好打发你们,一同上路。”
  小林之中,冷笑起处,果然又走出两名黄衣人来,其中一个身材瘦长如竹,高颧鹰目的中年汉子,发出狼嘷似的语声,狞笑说道:“夏侯平,你不要狂,常言道:‘双掌不敌四手,好汉还怕人多’,我不相信你在‘一魄两条狼’的联手之下,仍能张牙舞爪?”
  夏侯平听了“两条狼”一语,冷然喝道:“你们是秦中剧寇,两手血腥的‘终南双狼’?”
  另一个脸颊上有条长长刀疤的黄衣汉了,“哼”了一声道:“不错,我是‘疤面狼’郞魁,那是我兄弟‘麻杆狼’郞斗,‘终南双狼’的‘天狼爪’下,至少也背过两三百条案,当得起你所说的‘两手血腥’四字!”
  说至此处,侧顾“麻杆狼”郎斗,厉声喝道:“老二,亮‘天狼爪’,与罗香主连手剁了这所谓‘江南大侠’,替遭他毒手的两位香主报仇,然后再搜搜这厮的另一党羽,是否躲在万子灵老儿的‘耕山小筑’之内?”
  郞斗答应一声,与郞魁同目取出了一件极少见的外门兵刃“天狼爪”!
  这时,“夺魂狂魄”罗孟真也因尝过夏侯平掌力厉害,不敢再复狂妄地,撤出了一对“离魂子母圈”。
  三名凶徒,身形闪处,抢占了“三才”方位,把夏侯平围在中央!
  夏侯平见状之下,不禁心中打鼓,暗叫不妙!
  两枝“天狼爪”,一对“离魂子母圏”等三件外门兵刃,并未看在夏侯平的眼中,他若有“乾坤宝笔”在手,自信可于十招左右,诛除这三个武林凶人!
  但如今若以赤手空拳,与之对敌,虽仍可胜,却非三五十个回合,所能奏效……
  白瑾身中奇毒,正在发作,必须赶紧寻药续命,如何可以躭搁?尤其对方万一分上一人,进入“耕云小筑”,立将成为糟糕透顶得不可收拾局面!
  夏侯平权衡利害,不敢再傲,伸手入怀,取出了白瑾交给他的那粒银丸。
  罗孟真目光一注,脸色大变地,失声问道:“这……这是未在江湖出现,已有数十年之久的‘冷霜丸’么?”
  夏侯平艺兼文武,学究天人,一切知识,原极渊博。
  他于伤心欲绝,接过白瑾所递银丸之际,根本不曾细想,也未细看。
  如今听了罗孟真惊喊出的“冷霜丸”之言,不由心中一震!
  他知道“冷霜丸”又名“柔丝”,是一柄用希世钢母,和西方真金,以及其他五种名贵质料,由大匠所冶,卷之成丸,展之成剑,洞穿金石,无坚不摧的盖代宝刃!……
  心中惊惧之间,内家暗劲已达顶梢!
  剑随劲展,转瞬之间,夏侯平的手中,已握着一柄寛才一指有余,长约二尺四五,银光灿烂的奇形银色短剑!
  直到此时,他才确定自己掌中确是一柄威震乾坤的武林异宝。  夏侯平目注罗孟真,面如寒冰,冷冷说道:“罗孟真,你既认识这是武林异宝‘冷霜丸’,还不乖乖领死?”
  罗孟真亮出“离魂子母圈”后,凶焰本炽,如今却心胆又慑,向后退了一步。
  郞魅郞斗兄弟,却因一向凶悍,所用“天狼爪”,又是用“紫金砂”加杂上好钢铁铸造的外门兵刃,不畏刀剑砍削,遂由郞魁冷笑一声,挑眉叫道:“罗香主,‘冷霜丸’是打年冷霜仙子的降魔至宝,已有数十年未出现江湖,多半已殉葬长埋地下,这厮手中之物,大概是以缅钢仿造,有何足惧,我郞魁先试他一试!……”
  说到“试他一试”之际,右腕抖处,“天狼爪”分心递到,在一招“奎木偷心”之中,居然颇藏了几种可虚可实的精妙变化!
  夏侯平岸立如山,横剑当胸,对于郞魁来招,根本置若罔见!
  这是极傲慢的态度,也等于是对郞魁表示极轻蔑的哂薄意味!
  郞魁被激得暗咬钢牙,真力暗加,“天狼爪”去势变疾,宛如电掣而至!
  他不快,夏侯平不动,他这一加劲递招,夏侯平也右腕一震,银芒如海浪狂涛,卷翻而起!“呛啷啷……”
  一阵极淸脆,但也极短促的金铁交鸣过后,夏侯平纹风未动,手中仍横着一泓秋水。
  “疤面狼”郞魁却手中已空,地上散落着由“天狼爪”所化的七八段碎铁,以及爪中暗藏的不少毒针毒刺等物。
  这是试剑,夏侯平要试手中之物,究竟是否无坚不摧的武林至宝“冷霜丸”?故而只守未攻。
  否则,地上的七八段碎铁之中,多半还会杂有“疤面狼”郞魁的六阳魁首!
  罕世宝刃,已试锋芒,罗孟真暨郞魁郞斗兄弟,不禁面色如土。
  但夏侯平却也照样心中狂震,面色如土。
  罗孟真等面色如土之故,是惊震于夏侯平既怀盖代绝学,又有稀世宝刀,自己等绝难抵敌,多半性命难保!
  夏侯平的面色如土之故,却太以奇怪,他是为了什么?
  原来他在挥动那柄既称“柔丝”,又号“冷霜丸”的奇形短剑,斩断郞魁“天狼爪”之际,恰好面对“耕云小筑”,瞥见那三间草屋之内,竟起了熊熊火光!
  夏侯平心中狂震,知道白瑾多半已难逃此劫,遂舌尖暴绽春雷,瞋目问道:“你们还有党羽,竟敢放火烧屋?……”
  罗孟真起初也是一怔,旋即狞笑答道:“夏侯平,本门中派来替你收尸之人,多得很呢……”
  一语未毕,全身已被笼罩,一片冷电似的银色光海之内!
  夏侯平心中明白,要救白璀,必先救火,要先救火,必须先在最短促的时间之内,杀掉罗孟真,和郞魁、郞斗兄弟。
  故而,他毫不犹疑地,立下辣手!
  人作龙吟,剑化电闪!
  夏侯平连人带剑,化作一片匹练似的银色寒芒,向罗孟真、郞魁、郞斗兄弟,电卷而出!
  这是威力最强,杀人最快,但也最耗真气内力的“驭剑术”!
  以夏侯平的目前功力修为而论,他在半个时辰之内,只要施展一次之力,幷在施展后定将感到极度疲惫!
  换句话说,这是“拚命”!用出“驭剑术”,倘若不能诛戮对方,则自己多半会反遭对方毒手!
  换在平时,对付罗孟真这等人物,夏侯平不必如此,也不屑如此!
  但如今白瑾身上有毒,屋中起火,业已千钧一发,遂逼得夏侯平只有争取时间,放手一拼!
  银芒光海的电掣狂卷之下,威力果然惊人!
  “夺魂狂魄”罗孟真首先腰斩,尸分两截,流了一地肝肠脏腑的,去追随他那不守妇道的老婆“荡魂妙魄”常妙真,再作阴世夫妻!
  郞魁郞斗兄弟,可能作恶多端,死得更惨!
  他们因功方尤弱于罗孟真,根本无法抗拒“驭剑术”的罕世威力,双双被绞成了一块块无数血肉!
  银芒剑处,现出了夏侯平的身形。
  但这位风流倜傥,英俊挺拔的“江南大俊”如今也不像人了!
  他脸色惨白,全身上下,也沾满了血污——不过这些血污,是沾上了别人的鲜血,他自己除了拿桩不稳,跄踉几步,深觉疲乏脱力以外,幷未受到别的伤害!
  但此时只要再有一人在侧,或所杀三人中,有一人未死,再向夏侯平随意略作攻击,他也将无力防御,照样难免身遭惨祸!
  这也就是少数内家绝顶高手,虽会“驭剑术”,而轻易不敢施展的最大原因!
  一击成功,夏侯平应该心神稍为宽松地,透过一口气儿了……
  不,从他那两道愁锁得业已结在一起的眉头上,已可看出他忧怀更浓,连半点都未消灭!
  原因在于“耕云小筑”完全是茅草木所建,就这片刻之间,已烧得烈焰如涛,成了一片火海!
  慢说夏侯平驳剑克敌,内力耗尽,人在半虚空,站都站不太稳的状态之中……
  就算他功力如常,丝毫未见减弱,手中幷保有他所惯用的“乾坤宝笔”,他也无法从业已烧成一片火海的无情烈焰之中,设法救援白瑾性命!
  夏侯平心碎了……
  怎不心碎?天下那有比眼望着最最亲爱之人,化为灰烬的更为凄惨之事?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但有时伤心过份,反而会滴泪全无!
  夏侯平如今便是如此,他没有哭,他把满眶的泪,化为满腔的恨!
  恨,恨极那收容无数邪恶之徒,手段卑鄙毒辣的“金棺秘密组织”。
  恨,恨得咬牙!恨得顿足,恨得紧握双拳,恨得怒火冲顶,……
  终于夏侯平支持不住了,他在疲、恨、悲三种情况,猛烈交集之下,神思一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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