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赛华陀计留天魔府
2019-07-13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玉娇娥点头笑道:“好,这是第一件事,另一件事,又是什么?”
  玉娇娃银牙微咬,低声说道:“除了侍女不算,你们去的时候,是三个人,但回来时,却有两个已够。”
  玉娇娥向程怡超看了一眼,皱眉问道:“你是说把他……”
  玉娇娃接口说道:“多余的东西,留他只有讨厌,和更添麻烦,我适才下手,被赛华陀所阻,不好意思当面再斗,姊姊在去‘仙霞岭’的长途之中,总有机会,把他悄悄除掉。”
  玉娇娥一面点头,一面微笑说道:“妹子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可以做到。”
  这两个“天魔妖女”窃窃私语之间,司徒玉与萧弄玉也作了一番密计。
  司徒玉生恐自己这位玉姊姊误会吃醋,遂首先悄声说道:“玉姊,你懂不懂我邀请玉娇娥同行之意?”
  萧弄玉白他一眼,低声答道:“放心,我不会误会吃酯,并懂得你把玉娇娥诱开,使我单独对付玉娇娃,比较容易的一番心意。”
  司徒玉心中大慰,含笑问道:“玉姊,快告诉我,真有位‘地灵神医’太叔前辈,住在‘仙霞岭’么?”
  萧弄玉答道:“当然有,你非跑这趟路儿不可,否则你那位好朋友程怡超,就活不成了。”
  司徒玉想了一想,又复问道:“我不认识这位‘地灵神医’太叔前辈,请他施医,他会肯么?”
  萧弄玉大笑道:“谁说你不认识,太叔前辈,当真是我的师叔。”
  司徒玉的两只俊眼,刚刚一翻,萧弄玉又悄声笑道:“玉弟不必翻白眼,我说的决非虚语,‘地灵神医’太叔前辈,与我师门,委实大有渊源,他是你的师叔,也是我的师叔。”
  司徒玉好不惊奇地,压低语声,扬眉问道:“照姊姊说来我到了‘仙霞岭百草岩’后,只消打出师门旗号,那位太叔前辈,便准肯对程怡超超兄,施展妙手回春了么?”
  萧弄玉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打你的师门旗号,或打我的师门旗号,都是一样。”
  司徒玉对萧弄玉的师门来说,本觉有点神秘,闻言之下,遂想这位“地灵神医”太叔前辈,既与双方师门,均有深交,则自己正可乘机把萧弄玉的恩师“无情洞主”蕴空师太的身份宗派,问个清清楚楚。
  想到此处,目光斜瞥,见玉娇娥、玉娇娃姊妹,仍在另旁密语未休,便又向萧弄玉问道:“姊姊,你可不许食言,一定要在这‘天魔府’中,等……”
  “等我”的一个“我”字,尚未出口,萧弄玉便微笑说道:“等你之语,是骗骗玉娇娥、玉娇娃姊妹的,我何必象呆瓜样,在这里痴痴等你。”
  司徒玉闻言,剔眉说道:“姊姊,你不等,我便不……”
  萧弄玉不等他那“去”出口,便即嫣然微笑地,接口说道:“玉弟怎么傻法,我不是不等你,而是不在‘天魔府’中等你,因为我对玉娇娃既有图谋,自应乘她势单力孤之际下手,难道还等她师父‘天魔圣母’丁娘娘回来,反弄得灰头土脸么?”
  这番话儿,理由充足,司徒玉无词可驳,只好深感双眉,苦笑问道:“姊姊打算在何处等我?”
  萧弄玉低声笑道:“那‘神州四凶’不是与‘神州四逸’,定了‘中秋之约’么,我们何必还你来找我,我去找你,干脆各自对付完玉娇娥、玉娇娃姊妹之后,去往‘括苍迷宫’废墟以外的广大石坪相见。”
  司徒玉略一思忖,觉得自己于去“仙霞岭”,替程怡超疗却奇毒后,若再返回此处,委实多余,遂点了点头,提高嗓音问道:“好,我遵从姊姊之命,但不知你对于‘天魔冰女’玉娇娃,怎样处置?”
  萧弄玉娇笑答道:“我怎样处置?你不必问我,我如今尚无定见,根本无法答复。”
  司徒玉道:“我呢?”
  萧弄玉看他一眼,笑吟吟地,悄声说道:“随你的便,我更管不着你,你去把玉娇娥杀掉也好,收房也好,千万要防着她的道儿。”
  这句“收房也好”,听得司徒玉俊脸通红,刚想和萧弄玉反唇相讥,耳边却已响起玉娇娥的柔腻语声道:“司徒兄,你等急了么,我们这就动身。”
  司徒玉不敢再与萧弄玉互相答话,刚刚转过脸去,萧弄玉秀眉展处,又以“蚁语传音”功力,在他耳边叮嘱说道:“玉弟,我还忘了嘱咐你一句话儿,玉娇娥在与她妹子玉娇娃互相密议之后,目光中充份流露出淫荡狠毒神色,你要谨防她在途中会对你施展无耻下流伎俩,并对程怡超施展阴阳毒辣手段。”
  司徒玉一面颔首表示自己遵从萧弄玉嘱咐之言,一面暗笑这位玉姊姊表面洒脱大方,说什么“收房也好”,但一经发现玉娇娥确有图谋,便立即嘱咐自己,更加提防。
  他想得好笑,想得发呆,遂既未回答玉娇娥之语,也未动身,只是呆在当地。
  玉娇娃笑道:“司徒兄听见我姊姊的话么?你是否还有甚事儿?要向赛兄交代?”
  司徒玉发觉失态,俊脸一红,转过身来,向萧弄玉抱拳说道:“赛兄保重,小弟暂且告别。”
  萧弄玉笑道:“我在这洞天福地之中,倒谈不上‘保重’二字,司徒兄一来跋涉长途,二来又带着那位神智不清的程大侠,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路风险多,你才要保重呢!”
  司徒玉听出玉姊姊语涉双关,等于是把适才耳边密语,化暗为明地,向自己重复嘱咐一遍。
  听完之后,司徒玉含笑说道:“赛兄放心,小弟既获机宜,必遵将令,但愿程兄此去,能仗‘地灵神医’之力,立即着手回春,我们和玉大姑娘、二姑娘姊妹,也可早早团聚的了。”
  他把末后一语,故意也涉双关,竟使玉娇娥、玉娇娃两姊妹,听得双双心神一荡,各自妙目流波地,凝注在司徒玉和萧弄玉身上,投射过柔媚情意。
  司徒玉须得应付对方的勾魂阵仗,剑眉一挑,朗声叫道:“玉大姑娘,我们走吧!”
  王娇娥点头一笑,转身命两名侍婢,抬起程怡超所坐软轿,就向萧弄玉、玉娇娃等告别。
  玉氏姊妹之间,把别离看得淡漠异常,萧弄玉也洒脱大方,只有司徒玉不时以目光偷瞥玉姊姊,心中充满了离情别绪。
  直等上得“藏云壑”,双方为百丈云雾所隔,司徒玉才暂撤情悉,打点精神,准备应付玉娇娥这一路间所预料得到的凶狠毒手和狐媚攻势。
  果然,玉娇娥上壑以后,立即凑过娇躯,与司徒玉并肩而行,向他飞波送媚地,嫣然笑道:“司徒玉,我在壑中,当着我妹子和赛华陀兄,有件事儿,不会问你。”
  司徒玉本想避得远些,使两人间有点距离,但转念间又觉对方既已有意相缠,途中这种情况,在所难免,遂听其自然地,扬眉问道:“玉大姑娘要问我什么话,司徒玉虽然‘艺有未曾经我学’,倒也‘事无不可对人言’呢!”
  玉娇娥笑道:“你的人呢?”
  司徒玉被她问得莫名其妙地,瞠目说道:“我的人?什么人?”
  玉娇娥瞟他一眼,柳眉微挑说道:“我们上次在‘括苍山玉龙谷’中相遇,你是等什么人?”
  司徒玉“哦”了一声,含笑说道:“玉大姑娘是问那萧弄玉么?”
  玉娇娥道:“咦!你怎样和她生分了,上次你既夸赞她比我长得漂亮,又说她武功比我高明,一口一声,亲亲热热,叫着‘玉姊姊’呢!”
  司徒玉灵机一动,故意气虎虎地,佯怒答道:“不叫她了,玉大姑娘若不嫌弃,我以后就叫你‘玉姊姊’吧!”
  玉娇娥高兴万分地,媚笑说道:“那我当然高兴,司徒兄……不,我应该叫你‘玉弟弟’了,玉弟能否告诉我,你与你以前那位‘玉姊姊’,是怎样闹翻的呢?”
  司徒玉噘着嘴儿,装出一张不高兴的神色答道:“她食言,她背约,她……她……她根本没有信用。”
  玉娇娥恍然笑道:“哦!我明白了,大概自我走后,你在‘玉龙谷’中,等得甚苦,而毫无所获。”
  司徒玉苦笑说道:“我一直等了三天三夜,伸得脖子发酸,望得眼睛发绿,终于还是一场空,早知道……”
  玉娇娥道:“早知道什么?玉弟为甚吞吞吐吐起来,不说下去?”
  司徒玉竟以目光凝注着玉娇娥娇颜,恍若有情地,缓缓答道:“早知道她轻视我的感情,不来践约,我……我就可以留住你这位‘玉姊姊’,同揩‘括苍’之行。”
  这是一碗米汤。
  这是司徒玉福至心灵,突然开窍,知道玉娇娥一路之间,必对自己大肆纠缠而先行发动的攻势防御。
  玉娇娥听得芳心一荡,目注司徒玉,流波笑道:“玉弟后悔则甚,我那日虽然没陪你共揩‘括苍’之行,如今却陪你去揩‘仙霞’之行,不也一样的么?”
  语音至此微顿,眼波一转,又复媚笑说道:“其实,‘仙霞岭’也没什么去头,我这‘武夷山’中,还不是仙岭窟宅,少不了刘阮胡麻……”
  司徒玉不等玉娇娥话完,便自接口说道:“不行,‘仙霞岭’之行,一定要去。”
  玉娇娥笑道:“玉弟不妨说说你非去不可理由?”
  司徒玉道:“第一,要替这位‘阴阳宝扇铁书生’程怡超程大侠,求医疗毒……”
  玉娇娥截断司徒玉的话头,微摇螓首,含笑站道:“其实,这椿差事,有点‘多余’……”
  说到“多余”二字,目光中突现神秘神色,凝视着司徒玉娇笑道:“玉弟弟,你生得这样一副聪明面孔,应该懂得我所说的‘多余’之意。”
  司徒玉点了点头道:“我有点懂,但程怡超程大侠,毕竟是你妹夫。”
  玉娇娥摇头说道:“这‘妹夫’二字,是我故意加重语气而已,玉弟怎不想想,程怡超自中对方独门剧毒,便是这般半死不活的奄搭搭地情状,他……他怎会有可能做我妹夫?”
  司徒玉失笑说道:“他如今虽然没有做你‘妹夫’,但等前往‘仙霞岭百草岩’求请‘地灵神医’太叔和,把剧毒祛除以后,不就可以做你‘妹夫’了么?”
  玉娇娥妩媚万分,再向司徒玉瞟了一眼,含笑道:“玉弟,作我‘妹夫’的‘人选’,有转变性,作我‘妹夫’的‘资格’,也有时间性呢!”
  司徒玉笑道:“玉大姑娘……”
  玉娇娥皱眉叫道:“你不是业已改叫我‘玉姊姊’么?怎又突然改弹旧调,什么‘大姑娘’、‘二姑娘’的?听起来有多别扭。”
  司徒玉改口笑道:“玉姊是说程怡超大侠,纵然‘地灵神医’太叔和,施以回春妙手,疗毒复原,也没有希望再作你‘妹夫’了么?”
  玉娇娥点头笑道:“当然,他的‘资格’,业已丧失了‘时间性’,转到别人头上去了。”
  司徒玉笑了一笑,扬眉问道:“玉姊口中的所谓‘别人’,是否指的是我那好友赛华陀兄?”
  玉娇娥点头答道:“玉弟猜得不错,在赛华陀、程怡超两人的品貌之中,我妹子自然会选前者。”
  司徒玉故意摇头一叹说道:“错了,玉二……姊姊完全选得错了。”
  玉娇娥听得一怔,目光中闪射愕然神色,向司徒玉皱眉问道:“玉弟怎说我妹子选错了呢?难道你认为赛华陀比不上程怡超么?”
  司徒玉应声答道:“比不上,程怡超大侠是铁铮铮的男子汉……”
  玉娇娥接口叫道:“这是什么话?程怡超是铁铮铮的男子汉,难道赛华陀竟是娇滴滴的女儿家?”
  司徒玉失笑说道:“也差不许多,因为赛华陀兄幼遭孤苦,身体上发育不全,他先天不足,后天失调,根本不能人道,那里会有作你妹夫资格?”
  这番话儿,编得有点缺德,直把位‘天魔妖女’玉娇娥,听得呆在当地。
  她怔了好大一会儿,才意似不信地,摇头说道:“不……不可能吧?赛华陀兄那等风神……”
  司徒玉接口说道:“风神俊美,济得甚事?玉姊姊应该知道‘自古红颜多薄命’一语,并非专对妇人女子而言,一般有重大缺陷的才子英雄,也可包括在内。”
  玉娇娥双眉深蹙,继续说道:“如玉弟之言,难道就无法疗治?赛华陀兄的医道,不是比你更高明么?”
  司徒玉一本正经地,摇头叹道:“医术只能治病,不能治命,常言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假如囊内金丹,能疗百疾,则八洞神仙中的李铁拐,又怎会有老流脓流血的那条烂腿?”
  玉娇娥无言可答,司徒玉又复笑道:“除了要为程大侠求医疗疾以外,小弟并久慕‘仙霞’风物……”
  玉娇娥摇手叫道:“好了,玉弟不必再申述理由,我陪你走趟‘仙霞’,把这位程大侠的病儿,替他治好就是。”
  如今,玉娇娥改了主意,变了心思,她不单不在途中,设法谋害程怡超,并决意忠心竭力地,把程怡超的病儿治好。
  这不是玉娇娥起了善意,而是起了私心。
  因为,在玉娇娥想来,司徒玉与赛华陀既是好友,自然不会平白造谣扯谎。
  如他所言,赛华陀是个银样蜡枪头,程怡超再被害死,则妹子“天魔冰女”玉娇娃两头落空之下,难保不把脑筋动到比程怡超更秀美,比赛华陀更英挺的司徒玉身上。
  司徒玉已被玉娇娥视为禁脔,她自然立生戒心,不肯使利权外溢。
  她保持利权之道,不外两途,第一,是尽力治好程怡超,决不依照原计,把他害死,这样才好使玉娇娃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至于完全落空,侵分到自己头上。
  第二,是赶紧设法把生米煮成熟饭,双方名份一定,妹子即使对司徒玉有点眼红,也不得不略存顾忌。
  故而,司徒玉的这番谎话,虽生了正效用,也生了反效用。
  正效用是替程怡超减了危险,使他不至于中途受害,否则以玉娇娥手段之毒,心计之巧,司徒玉恐怕在一路间防不胜防,终将不事。
  反效用是替自己增了危机,逼得玉娇娥要不顾一切地,向他裸裎献身,图合巫襄之梦。
  他们是踏月夜行,第一夜玉娇娥因恐司徒玉存在戒心,居然大大方方地,毫无过份举措。
  但到了第二夜间,便有动作。
  这是一片松林,清泉淙淙,明月皎皎。
  情景绝美,正是王维诗中“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境界。
  玉娇娥对那肩负程怡超所乘软轿的两名侍女说道:“你们把软轿抬到十里之前的林口等待,此处景色绝佳,我要和司徒相公,略为徘徊游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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