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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源于大塔山和野竹法师山的这条河流名叫安川,河口一段又叫日里川。
河流的上游有个叫安的庄子,这里是备长炭的集散地。这一带有很多人以烧炭为业,南纪一带是备长炭的产地。烧备长炭必须用栳女槠做原木,只有南纪才出产这种树。
在野竹法师山靠近山麓的深谷里,住着—个烧炭的中年人。虽然天下着雨,那人却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他虽穿着雨衣,雨水照样顺着脖子往下淌,连日的大雨把人的心都给浇透了。
他正在砍伐用于烧炭的栳女槠。伐木是很危险的。雨水锯口处溜进去,锯被夹住了。要锯锯不动,拉又拉不出来。那人直起腰来,无可奈何地看看烟雨苍茫的山谷。
这是一张十分阴郁的脸。
正是志乃夫正昭。他来到这里已近二十天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等德造的消息。他哪里也去不了,因为袋里的钱已经见了底。他来这里时就已经快要一文不剩了。得有饭资才行,至少在去追德造之前是这样。
他的师傅是中田喜作。烧炭人一般都要师徒两人合伙干。师傅提供原木和资金给徒弟,烧出的炭百分之二十归徒弟所有。一个拥有几百亩林地的师傅便可做甩手掌柜,优哉游哉地过日子。
中田有四五个徒弟,是个小老板。他自己也动手干。听完志乃夫的情况,中田雇下他,分派他去砍伐原木。中田包管吃住。志乃夫带有德造的照片,他把照片交中田看过。到炭市上来的人四面八方的都有,中田答应给他留意一下。
风卷着雨,雨夹着风。雨点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大雨从昨天一直下到现在,天空阴沉沉的象涂了墨似的,雨铺天盖地,瓢泼而下。
德造逃出小黑山之后不知去向。当时志乃夫虽借来踏雪套鞋追了上去,但风大雪猛,足迹被埋没,无法辨认。而且当时天昏地暗,一片迷朦,只好作罢。源藏也去向不明,只有狼有点儿消息。听说狼和狗在一块儿。是德造把狗放了出来,还是狼和狗跟德造在一起?抑或是德造死了——目前尚无法得出结论。
还有一点志乃夫始终不明白。源藏怎么一下子倒戈站到了德造一边,把德造和狼都放跑了。
志乃夫有很多事都弄不懂的。
一如这倾盆大雨一样,无头无绪,不知来自何方。
回到小屋里,志乃夫躺下来想休息一下。
刚躺下没多大一会儿,板门被推开了。
“是老板派我来的。”
一个矮个子中年男人进来说道。
“什么事?”
“他说让你快点儿去……”
那人把毛巾拧干,擦了擦满脸的雨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强盗,在旅馆里……”
“强盗?”
“是的。”
那人点点头。
离此二里远的稻作村,昨天夜里出了件事。
深夜,强盗闯进了一户农家。两人都蒙着脸。家里除了一个老太太和一对不满三十岁的年轻夫妇以外,还有一个四岁的小女孩。
除了那个年轻媳妇,其他人全被两个贼绑了起来。两个贼命令他们把钱交出来。年轻媳妇名叫花子。家里仅有十几元钱,把这些钱全交了出来。贼又命她拿酒给他们吃。她连忙把酒和可以下酒的菜全端了出来。两个贼命她在旁边斟酒,开始吃喝起来。他们只把眼睛、鼻子和嘴露在外面,说话恶声恶气的。看这样子,她想,自己是在劫难逃,定然要遭受污辱了。
果然,她马上便被扑翻在地,被扒个精光。两个贼把她夹在中间,一个上半身,一个下半身。……下半身的那个人伸手抚弄着她的阴毛和大腿,另一个家伙则紧紧地抓住了她的乳 房。二贼动作猥褒不堪,十分粗暴。
这一切就当着她丈夫的面。
她被折腾得差点儿没昏过去。外面大雨如注,一个贼贪婪地吸住她的舌头,然后,又让她去吸咂他的舌头。她大叉着双腿,一个家伙扑到了她的身上。另一个家伙站到一旁。那家伙先是用正常的体位,然后又从背后奸污了她。之后,另一个家伙又上来了……。
她浑身象散了架似的。持续的时间太长了,这么长时间地受辱,她实在是支持不住。
贼又把她丈夫拉过来,命她脱去他的衣服,她怎么恳求也没有用。丈夫浑身赤躶,在贼的威迫下,她骑到了丈夫身上。“腰扭得还不够味道!”贼在旁边高喊着,怒目而视。
三个小时后贼才离去。
如果去报告驻村警察,那他们就没有面目再在村里呆下去了。而到设有派出所的镇上去,则需要走好几个小时。
今天一早,夫妇俩来到安村,因为亲戚中田家有法事。出去到镇上独此一家的旅馆办事。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她觉得很眼熟。这人不象当地人。她想也许是来买东西的。那人也看了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只一瞬,就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要飞离屋脊的那么一刹那的时间,她的眼睛——认出了他。
这人正是昨夜的两个贼之一。
她一下子僵住了。那人走到她身边,若无其事的俯在她耳边说道:“老老实实跟我到屋里来,不然……”那人丢下这句话,走了过去。象被念了咒似的。要不听他的话,他再闯入自己的家里也说不定,而且这事极有可能被张扬出去。她和丈夫屈服于他们的婬 威,怕的就是这个。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人的背影,脸上失去了血色。到了房门口,那人又回头看了看,她犹犹豫豫,鬼使神差般地跟那人进了房间。
那人关上房门,转身扑到了她的身上。他撩起她的衣服,把手伸向她的秘处。她闭上了眼睛……。她伸出手臂,使劲搂住男人的屁股。体内有一股不可遏止的火一样的东西迅速燃烧升腾起来。她使劲咬住衣服袖子,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这两天,我一直在这儿。你可要放明白点儿。”
干完事,那人威吓她。
点点头,走了出去。
事情也真巧,丈夫就在外面。他把她拖到旅馆后面,质问她对方是谁。她只好以实相告。丈夫听完怒不可遏,一拳把她打倒在地,用脚很命踹她。她被打了个半死,丈夫丢下她跑掉了。她想丈夫肯定是跑回了家,他没有胆量去找那两个贼算账。
她满身沾满了雨水和泥巴,步履蹒跚地向中田家走去。
志乃夫到达中田家的时候,已是夜间。他被带到里间的客厅里,屋里已坐了七八个男人。
“你以前干过警察,只有你才能制伏他们。”
中田脸色大变。
“还有我们帮忙……”
“不用了。”志乃夫拦住他们,“我一个人就够了。”
“话虽如此,但对方是穷凶极恶的犯人,带上匕首……”
“不用担心。”
志乃夫说完,出了中田家。
他直奔旅馆而去,从作案手法看,这两个人极有可能是安和秋。但是,事情难道会这么巧?他想。
他走到旅馆里面,那两人的房间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旅馆里面住满了做木炭生意的商人。志乃夫出其不意地闯入了房间里面,两个男人正在喝酒。
“你干什么?混蛋!进来怎么也不先放个屁……”
“你俩就是強 奸抢劫犯吧!”
在志乃夫问话的当口,两人拔出了匕首。
“闭嘴!”
志乃夫手里攥着一根短木棒,他挥棒击中了那个扑过来的家伙的手腕。另一个家伙转身欲逃,被志乃夫一棒打中了后脑勺,一声不吭就倒在了地上。那个先挨了一棒的家伙捂着手腕,乘隙从对面的门口跑了出去,志乃夫紧随其后。那人跑上接梯,顺势跑进了一个房间,志乃夫的棒子又击了他的脑后部。
那个房间里有一个男客。他端起酒杯正要喝,发现有人闯了进来。见势不好,端起桌上的菜就打了过来。
志乃夫把酒菜打落在地的时候,那人已从窗口跳了出去。
“站住,德造!”
志乃夫也一跃从窗口跳了出去。黑暗当中,德造正冒着大雨奔逃。志乃夫越追越近,德造猛地停步转过身来。前面是断崖,德造自己跑到了绝路上。
“德造,你完蛋了!”
“也许是吧。”
德造急促地喘着气。
“我真恨不得把你宰了!”
“有本事你就来吧。”
德造拔出匕首。
志乃夫步步逼近。四周一团漆黑,德造的身影在雨中模模糊糊,很难分辨。如果不是打在德造身上的雨点溅起的白沫,便无法判断他所站的位置。志乃夫挺棒逼过去。
德造也在往前逼进。他决意干掉志乃夫。为了逃跑,他已别无选择。只是黑暗会帮谁的忙,实在无法卜知。稍一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眼前刀光一闪,志乃夫赶忙掣身后退。他无法确知双方之间的距离,木棒打出去,却扑了个空。
木棒从德造眼前扫地,打在他的身上。如果让他有机会再打过来,那可就糟了。德造想着飞脚去踢地上的污泥,可他一点儿没使上劲。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脚下一惜,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个嘴啃泥。他刚想站起来重新摆好架势,志乃夫的棒子又已打在了他的右肩上。
德造又扑倒在地上。
肚子上挨了几脚,他差点儿没气绝过去。
大地剧烈晃动起来,地层深处传来了可怕的呜呜声。咕咚、咕咚的声音震得耳膜嗡嗡直鸣。志乃夫毫无察觉,他已经到了忘我的境界。他背过去把德造的手绑的结结实实。这时,他才切实感到他已抓住了德造,而不是在做梦。他一把把德造拽起来。
“帮帮忙杀了我,怎么样?”
“是要杀你。但现在杀了你,也太便宜了你了。快走!我要把你带回旅馆,让大伙儿都瞧瞧。”
“那好……”
德造脑海里浮现出戈罗和希罗的身影。这影子只一闪,随即便消失了。已到了这步田地,想什么都没有用。源藏的脸也从头脑中一闪而过,戈罗终会被源藏杀死,希罗跟它在一起,容易被人发现。希罗对人没有戒心,总有一天希罗也会死的。
一场恶梦结束了——他暗想。
旅馆里面挤满了人。两个抢劫強 奸犯被捆得结结实实,赤条条地倒在水泥地上。他们身上被揍得伤痕累累。
中田指挥着这些人,意气扬扬,十分兴奋。
志乃夫把德造也推倒在水泥地上。
“他也是一伙的?”
中田问道。
“一个抢劫杀人犯。”
“揍他!”有人喊了一声。“宰了他!”
“扒光他的衣服,揍扁他!”
因为強 奸了当地人的妻子,人们群情激愤。
“别乱来!”
当两三人上来揪住德造撕扯他的衣服时,志乃夫上前制止了他们。
“不好了!”
有人惊恐地大叫起来。
“刚才不——不是地震——山、山洪——”
紧接着,一陈齐哭乱叫。尖叫声被大地的剧烈震动所吞没。咕咚、咕咚、咕咚,巨大的声音在逼近,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人们纷纷四散奔逃。
“能不能给我把绳子解开,我不想这样绑着双手去死。”
德造看看志乃夫。
志乃夫没有言语。
“跑也没有用,山洪已经冲下来了。”
德造在门槛上坐下,整个房子都在摇动。
志乃夫一声不响地给德造松了绑。
“如果能活下来,我们再较量较量。”
志乃夫说着挨着德造坐下来。
“大鹿村有个叫蓬莱寺的废寺,我就住在那里。如果你能幸存,就到哪里去找我。”
德造话音未落,山洪已袭来了。巨大的水头从黑暗和豪雨的世界里疾扑过来。透过旅馆大开着的门户,这一切可以看得很清楚。
“喂!”
志乃夫倒在了德造身上。
德造也靠住了志乃夫。
整个旅馆都在摇摆,但却没有倒塌下来。旅馆本应在一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旅馆被水冲走了!”
志乃夫颤声说道。
德造没有答话。他早觉察到了房子在疾速奔驰,却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房子浮在迅速流动的泥石流上面,不,是被推了上去。外面雨骤风狂。整个房子夹裹着风,在黑暗中疾驰。
德造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