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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一直继续到6点多钟。喜欢喝酒的人喝起了葡萄酒和雪利酒。由于喝得多了一些,于是餐桌上又比刚才热闹了几分。
与兵卫的情绪很好,他不停地说着打高尔夫球的情景,和今年要去海外旅行的打算,引得其他人也讲起了各自的事情。在男人中,只有道彦和钟平沉默寡言,但他们绝不是因为不把人喜欢才不加入大家聊天的行列中的。为了避免道彦的不快,淑枝一再给他夹菜,并不时地凑过脸和他低声交谈什么。从此时此刻她的表情和眼神中,似乎让人看出了她对比她年龄小的丈夫的情爱来。
吃完了晚餐,男人们又端着酒杯去了起居室,但等到与兵卫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大家也都因要洗澡和打电话而离开了起居室。收拾餐厅当然成了女人们的活儿了。由于厨房里有大型的洗碗机,因此清洗工作用不了多少时间。春生向实干、淑枝和摩子提出了也要帮忙的要求,但淑枝拦住了她,“我看你还是帮摩子尽快完成毕业论文吧。”
“是啊。”
实子也在一旁帮着腔,像是要把摩子和春生都赶走似地说道。她那圆圆的脸庞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左右对称。
于是摩子领春生去了二楼自己的房间里。这是一间上了二楼向左拐第二个房门的房间,也就是在春生的隔壁,两间屋子的构造也一样,但在靠近窗户的书桌上摩子摆满了参考书和笔记本什么的。
摩子已经写了约有80页稿纸的英语毕业论文,目前正在修改阶段,但这只不过才完成了一半。
“我只是大体上修改了一下,要不你先看一看?如果有错的地方就给我改一改吧?”
“行啊,那我就看了呀!”
春生早先教过摩子英语日常会话,指导英语的毕业论文还是第一次,因此她心中有些没底。但今天也不能推辞了。
“嗯……要是可以的话是不是在老师的房间里看,我在你面前,会打搅你的……”
摩子说着耸了耸肩膀。她要把没有修改过的后半部分自己再看一遍。
春生理解摩子的心理,便拿起了前40页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来到拉开了窗帘的窗前,前院的树也成了白色,但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停了。
春生回到椅子上,开始修改摩子的论文。摩子的英文如同她本人的身材一样纤细、娟秀,但还多少有点儿毛病。由于句子比较长,所以要看懂一段内容,春生就必须精神全部集中。
就像是为了让春生好好修改论文一样,别墅被寂静所笼罩。偶尔传来楼下的人声,和不知是哪个房间的关门声。这大概是因为这栋建筑十分坚固,有良好的隔音设备,以及铺着地毯的缘故,所以其他声音一概听不到。
大约过了两个半小时吧,春生那一直紧紧地盯着英语的双眼多少有些疲惫了,正在这时,房间被轻轻地敲了敲。
春生认为一定是摩子来了,一打开房门,原来是淑枝站在门外的走廊上。
“我在楼下冲好茶水了。你要不早点儿休息吧?”
“嗯,可摩子她呢?”
“我去叫她。”
“啊,那就有劳你了。”
春生在看完的地方作了一个记号,便离开了书桌。
她来到一楼一看,门厅和起居室之间被屏风隔开了。餐厅的拉门也全都关上了。虽然整个别墅里都通上了暖气,但是由于要充分保暖,所以将各个房间的门都关上了。
春生拉开拉门,小心翼翼地向里面张望了一下。
这是一间有力张草席大小的起居室。地上铺着一块浅葡萄色的厚厚的地毯。里面有一座大的暖炉,周围有沙发和椅子。六七个人正围坐在那里。
“请吧,请进来!”
正在倒红茶的濒技热情地招呼春生进来。
起居室里比客厅要暖和一些,因为暖炉里的火焰鲜红耀眼;但走进了一看,里面“烧”的并不是木柴;这是一架暖炉形状的电取暖器。在大理石面的台面上,放着一只里面有…个陶制泥人转动的金钟。这时正是9点10分。
“这边坐吧。”
淑枝客气地劝春生坐下,并在她的面前放了一杯红茶。实子也取过一个盒子,在里面放了几块点心,摆在了春生的面前。大家围在这张低矮的椭圆形桌子旁。有道彦、阿繁、钟平、卓夫,以及实子和派技,这时摩子还没有下来。
‘他写的毕业论文怎么样?”坐在安乐椅上的道彦认真地问春生。
“我只看了一小部分,但我觉得还是不错的。”
“噢,那样最好。”
在道彦那柔和的目光中,流露出如同慈父般的神色来,和刚才见到春生时那大胆而直露的目光判若两人。
“每子怎么还不来?”卓夫推了推眼镜的鼻托问了一句。
“刚才还在房间里哪!”淑枝答道。
“听说今天老爷子要对她说什么事儿,也许去他那里了吧,要不我再喊她一声?”
最后给自己倒了红茶的淑枝,抬起头看了看客厅的方向。
“会长也不在。”卓夫说道。
“会长好像喝得多了一点儿。也许去睡了吧。”
实子的话音还是和金属的撞击一样,冷淡而干脆。
“叫一下他吧,也许他高兴得没有睡着呢……”
淑枝放下喝了几口的红茶说道,然后站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与兵卫的卧室在起居室对面的那栋楼里,也就是餐厅对面的建筑物中最靠东头的一间。
淑枝穿过了已经关了几盏灯的客厅朝那边的走廊走过去。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突然听到了一声剧烈的关门声,接着又传来一阵阵哭泣声。
“怎么啦,摩子,…你怎么啦?!”淑枝惊叫道。
在起居室里的人听到淑枝的大声尖叫,不禁全都向这边看过来。
其中两个女人马上跟了过来。只见摩子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发出了异样的哭泣声。淑枝连忙紧走几步,上前拍了拍女儿的后背。
“摩子,怎么啦?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时,坐在起居室里的人全都赶了过来。不知谁还打开了客厅里的大灯。
首先映入人们眼帘的是鲜红鲜红的血!伏在地上的摩子的双手和灰色的衣服袖口全都被染红了。卓夫立刻赶过来蹲在了她的身边,而且他近乎粗暴地推开了紧紧靠在摩子身边的濒校,把摩子的双手拉到了自己的眼前。
“手受伤了!快把我房间里的出诊包……”
“哪儿有急救箱……”
淑枝马上来到厨房。这时钟平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手绢,迅速放在了摩子的手腕上。
“不是大伤,别担心!”
他向着摩子、也向其他人点了点头说道。这时淑枝已经从厨房的仓库里找来了急救箱,钟平以他那熟练的外科大夫的手法,迅速地消毒了伤口,又包上了纱布。看上去左手喷出来的不是动脉出血。可磨子从抽回到胸部为什么有那么多散在的鲜血点?
钟平处理完了摩子的伤口,然后像扶一个孩子一样把地扶了起来,但摩子公然不停地哭泣着,全身僵硬而且不住地战栗着。
“摩子!”道彦冲着摩子说了一句,他单腿跪在钟平的对面,“出了什么事儿?别慌,说一下。”
摩子终于停止了哭泣,她开始说起来。
“姥爷…把姥爷…”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失声痛哭起来。而且后来她只是反复地说这几句话,并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几秒钟之后,她声音嘶哑地继续流下去:“我杀死了姥爷…”
说完,摩子又大声哭了起来。
在场的人们一下子惊讶得鸦雀无声,似乎都在等候着摩子说的话在大脑充分地反应过来一样…
春生的脑海里深深地印下了这句话。她从未见过摩子如此惊恐,连声音都变了调。她没有意识到,一场悲剧的序幕已经被拉开了!
“不可能……摩子怎么会把会长……”
卓夫根本不相信似地一边笑着一边说道。但他一下子又止住了笑声。
钟平立即站起身来。他把摩子放到了淑枝的手臂里。
淑枝慌忙抱住了摩子。
男人们也跟着钟平走向东侧的走廊。客厅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扇门,从刚才淑枝和摩子进去之后就没有关上。大家穿过餐厅,进了位于东侧的房间里。实子也跟在大家的身后,从说过那句话后她就再没有讲话。春生则跟在她的身后,她下意识她想,万一这个老太太经不住这个打击而倒下的时候,自己好能扶她一把。
落地灯的灯光把这间有10张草席大小的房间照得通亮。房间里有一张床,在床边,倒着身穿长袍、外套和短和服的与兵卫,他的脸冲着门口。在打开的长袍的里面,可以看到刚才他穿的丝绸的衬衫,而从胸口里流出的血已经把绿色的地毯染上一块块的血污。从他的胸口到房门口的正中间,扔着一把细长的水果刀。
顿时,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钟平再次蹲了下来。
“请你坚持一下!”
他一边大声呼唤着一边抱起了与兵卫的上半身,但与兵卫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钟子摸了摸他的脉搏,然后又看了看他的瞳孔,并且不顾血污,把自己的耳朵贴在与兵卫的胸口上听心跳。
然后钟平立即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拽下台灯,取下灯罩。一不小心,立在他脚边的一架立式银制水果托盘被碰倒了,盘中的水果滚落在地毯上。
他急忙把台灯放在与兵卫的脸边进行仔细的观察。与兵卫的嘴微微张开,面色已经呈现出黑紫色了。
“不行了!”钟平低声说道,“没有脉搏,瞳孔也散大了;已经来不及抢救了……”
2
大家从钟平的语气中得知与兵卫已经回天无术了。如果他还有一线希望,也许人们倒会马上大乱,去拨打“119”报警急救的。
但是,此时此刻与兵卫胸前已经不出血了,身上的血液已凝集成块。身体其他的部位也没有出血处。在他左胸部的乳头上方,有一个直径2一3厘米大小的洞,任何人一看都会知道那是那把水果刀的刀口。他的双手上还有刀伤伤痕,掉在房间里的那把水果刀的刀刃上沾有血迹,刀柄也有血染的指痕。
与兵卫的尸体,被钟平和卓夫平放在了床上。然后又将他的长袍系好,再给他盖好了毛毯。
大家都返回了起居室。已经没有必要报警和叫救护车了。被害者已经停止了呼吸,而杀人者被她的母亲紧紧地搂在怀中,大家如同看一本倒叙手法的侦探小说一样,事件的大致情况已经展示在了人们的面前,而剩下的疑问就是“为什么”。
在暖炉前,摩子开始讲述事件的经过,此时已经是夜里10点钟了。
“后来我就要回自己的房间。当我出了餐厅时,姥爷叫住了我,说有事要对我讲……”
摩子坐在沙发上,但她是疲惫地靠在淑枝的身上,用哭得嘶哑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我要先看一下毕业论文……于是答应8点15或20分去他的房间。但姥爷看上去喝得有些醉了,他不由分说就把我拉到他的房间,然后……”
摩子说到这里,紧紧地咬着嘴唇再也说不下去了。道彦则用平静的语调催促着她:“姥爷对你说什么了?”
道彦一副书生气的样子,他用一种安慰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义女,春生则从没有见过他有这样的眼神。
“……开始他对我说,我今年要毕业了,那就必须考虑一下婚姻问题了……”
与兵卫让摩子坐在了椅子上,他自己也靠近了摩子,坦率地对她讲了起来——
可我还没有我看得上的人哪……真的没有吗?对姥爷可不要撒谎呀,我不会害你的。……真的没有嘛!要是有的话……还没有?这么说摩子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谈过恋爱?不可思议嘛!那你可是地地道道的处女了嘛!
摩子断断续续地讲道。好像她面对的就是与兵卫。而在那时,她就发现与兵卫的眼神有了异样,而且与兵卫一再寻问摩子是不是真的没有过性的经验——
那么,摩子喜欢什么样的人哪?你姥爷是不是很理想的人呀?说着……他就往我身上凑。我想知道摩子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与兵卫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然后把摩子按倒在床上,又起身去插房门的插销。但这时摩子还不明白与兵卫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姥爷插好门回来时,突然按住了我的肩膀,口中不停地说道:摩子喜欢姥爷吧?喜欢吧?那就……那就……”
说到这里,摩子不禁又痉挛起来,然后放声痛哭,一头扎进了淑枝的怀里。
摩子的眼睛只是没有哭肿。淑枝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从自己那红肿了的眼睛里流出了大颗颗的泪珠。
“好了,即使你不说,妈妈也会对大家讲明白的!”
因为当其他人还在与兵卫的卧室时,淑枝就从摩子那里知道了一切。
“他把自己身上的那个东西拼命朝摩子身上压下去,摩子这才大吃一惊,然后随身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把匕首,因为他在睡觉前有吃水果的习惯,平时总有一些梨和桔子放在卧室里的。虽然摩子手里拿到了那把匕首,但她还是不想伤害姥爷。……不管怎么说,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淑枝呜咽地止住了话头。
“摩子只是想吓唬一下对方,也就是说她宁肯自杀也不从。后来她真的把刀刃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但那个人丧失了理智,害怕摩子用刀杀死他,便用双手去夺,这才刺进了自己的胸口里……”
淑枝用尽全身力气讲完了之后,像瘫倒了一样,抱着女儿的肩膀把头伏在上面哭了起来。
“摩子,当真是这么回事儿?”道彦压抑着感情问道。
“嗯……我,倒在了姥爷身边昏了过去。我觉得我的一生完了……后来我听到母亲在走廊里的声音……是说沏好了茶来喊我。我认为我没脸见人了,还是死了的好,就从姥爷身上拔出了那把匕首,要割破我的手腕,但怎么也割不破。正在我万分无奈的时候,我母亲敲了敲门……我突然想在死之前再见母亲一眼,便打开了门……”
摩子在看到母亲的一刹那,不知被什么力量驱使,疯了一般冲了出去。淑枝吓了一跳,一看房间内的情景,又惊恐万分地关上了门。她拼命地去追摩子。两个人来到了客厅——淑枝又补充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可怜的摩子…如果你自杀了,我这当妈的还活什么呀!而且那个人不就……”
淑枝突然盯看半空,嘴唇不停地哆嗦起来。她是与兵卫妹妹的遗腹子,是有亲缘关系的外甥女。与兵卫也将淑枝看成是自己的女儿。在春生看来,平日里淑枝也称与兵卫为“姥爷”,但今天却一口一个“那个人”……
两个人都在抽泣着,大家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实子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默。她那金属般的声音中,这会儿还夹杂了沉重的叹息声。
“是我太麻痹了!”“
大家惊愕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她那张灰色的脸上了。
‘摩子最近越发像个大姑娘了,那个人着摩子的目光也和平日里不一样了。可是我不想这么认为,我觉得他这个人不会有什么邪念的……”
实子叹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左右摇了摇头,也许是她马上看明白了似地,把深深的悲痛和惊愕压在了心底,表情出乎意外地平静如水。她那张圆圆的脸庞上一道道的皱纹,是不是全是她心中风雨的真实记录?春生突然这么想。
“这都是会长贪色的毛病造成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嫂子才是最重要的受害者。虽然这件事今天终于有了结果,可……
阿繁唠唠叨叨地说着。他的目光又和春生的目光碰到了一起,闪过了一丝悲伤的神色来。刚才我说的对了吧?似乎他的眼神在这样表白着。
“和计家族的男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对年轻女人特别关注…我看这就是和江家不幸血缘的祸根……”
阿繁的话又提醒了春生,她又回忆起与兵卫那眼神中色迷迷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冷战。
苦重的气氛依旧。大家多少都从惊愕中恢复了理智,要意识到这个事件的严重性,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处理后事了。
道彦终于开口了。他一脸的阴郁和愁相,嘴唇也严峻地绷着。
“无论是因为什么,由于作女儿的不注意,给全家族带来了这个不幸,我感到万分的歉意。”
说罢,他深深地低下了头。虽然他和这个家族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也坚持认为他作为父亲必须承担这个责任。
“尽管发生了这样的不幸事件,我认为我们也不能茫然自失,而是应当当机立断,考虑一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男人们都点头称是。
“是不是尽快报警,是不是就如实报警……还有,怎么解释?因为如果摩子属于防卫过当还要承担法律责任呢!”
淑枝听到这话,紧紧地抱着女儿,用力地摇着头说道:“太残酷了……要把女儿交给警察…如果这样,我就…”
“能不能说摩子是正当防卫?思考着说道。
“不,我不赞成报警。”实子用威严的口吻说道。
“警方一旦进入调查,他的所作所为警方一进入调查全都会明了解的。这样会使整个家族都蒙上耻辱。绝对要防止这样的结果出现……”
她说到这里时,两个眼睛瞪得非常大,似乎下了最大的决心,但马上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可事到如今,这件事情是不是我们全力隐瞒就能解决吗?”
“是不是要向警方隐瞒事实真相?”道彦反问了一句。
“啊,是不是可以彻底隐瞒我没有把握,反正…反正要保护住摩子的声誉。而且为了整个家族还要隐瞒那个人的不名誉的事实。”
道彦默默地点了点头。仿佛他一下变得不会讲话了似地。
“能不能作为病故处理?也就是说,请问崎先生出具一份说得过去的死亡证明书,隐藏胸部伤口一事……”卓夫趁势说道。
“这样做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会长的双手都有伤啊,那是在夺匕首时留下的。明眼人一看就会看出来的……”阿繁歪着头表示了不同意见。
“还有一个问题。”钟子用阴郁的口吻说道。他在检查摩子和与兵卫的状况时,以医生的机敏显得果断、干脆;而后来他渐渐地少言寡语,像是旁观者了,“5年前会长在我的大学医院里进行了胆结石手术,当时他已经和执刀手术的教招达成了协议,他死后要向医院捐献自己的遗体。我认为这件事病理科的医生一定和他签署了正式合同呢!”
“啊,这件事我也听说过。”
实子点了点头,道彦和淑枝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这么一来,即使报警,也不能说出摩子了。……可是,现在她这个样子,保不准警察来调查时她会胡乱说出什么来的。”
卓夫看着陷入极度虚弱状态的摩子说道。摩子手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只是左手手腕上还缠着绷带。
“关于这一点,我倒有一个办法。”卓夫说道。
“什么办法?”卓夫反问道。
“让摩子远离这个别墅,马上让她回东京,如果今天发生这个事件时她不在现场,她就可以不会受到警方的调查了。”
“这样可以做得滴水不漏吗?”
道彦的反问包括了从医学的角度来考虑会不会有破绽。
“这多少也是可以的。”
“可是会不会不自然了?我是说只是她一个人先回东京?’津夫问道。
他的话语中明显地流露出与钟平的看法不同。
“这有什么不自然的?就说她写毕业论文的参考书都在东京,必须马上回去取……”
钟平的目光渐渐地移向身边的春生。由于和江家的这场风波,大家差点儿忘记了春生的存在。“毕业论文”一词才使大家突然想起了她。
春生突然感到大家盯她的目光中既有狼狈,也有冷峻,其中还有怀疑和戒备的神色,令春生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外人。
春生感到全体人员的目光都体现着这个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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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道彦又把话题引了回来,“让摩子远离别墅,避开警方的调查,这个办法……只有这样了吧?”
他尽力使自己的口气平静下来,但话语里仍然让人感到有些颤抖。他第一个看了看实子,实子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不仅仅是为了摩子一个人。无论对谁,这都是最佳的选择。”
淑枝一边哭泣着一边向实子低头行礼。
道彦又用确认的目光,盯了盯阿繁。
“我也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阿繁用手持了特胡须,似乎要用这个动作掩饰一下他心里的不肯定。
“我坚决赞成!”卓夫爽快地说道。
“不过,摩子走后,我们怎么向警方解释呢?”
“只能说是外来的强盗干的吧。”钟平说了一句。
“说从外面进来了个歹徒,对会长行凶?”
“对。如果不这样解释,那就必须找出一个人来充当凶手了。”
这时,大家都静静地屏住了呼吸。
“是啊,也只好这样了。”
卓夫还故作姿态地用力做了个同意的姿势。虽然这并不是十全十美的办法,但目前看来大家除了钟平的这个提议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而且只能齐心协力去做了。
“如果大家都口径一致,那么警察来调查的话就会相信这一点了。”
“可他们是那么好骗的吗?”钟平又为难地摇了摇头。
“管辖这儿的肯定是富士五湖警察署吧。去年他们就破了一件伪装殉情的杀人案。据说他们有非常出色的刑警。’津夫轻轻地耸了耸肩说道。
道彦又看了看春生,“一条老师,你听了我们的意见,你是怎么想的,可不可以对我们说一说?”
“也就是说,你是协助我们保护摩子,对警方说是外来歹徒作案呢,还是……”
“如果你不是第一种意见,保持沉默也可以。”卓夫的话语中让人感到多少有些威胁的味道。
“是的。你可以和摩子一块儿回东京,这儿的事请你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都不知道。当然,你也可以留下来,帮助我们完成这个计划……选择什么是你的自由。”道彦依然稳重地对春生说道。
‘大家……都希望我怎么样?’春生想拖一拖时间,便反问了一句。
“那么…”道彦也在犹豫。
“你留下了也好,至少我这样希望。”卓夫答道。
“对,你是家族以外的人,作为第三方的证词,警方更会采取信任的态度的。”
这次钟平也同意了卓夫的意见,并点了点头。这样一来,看来全家族都不会有异议了。
“那么,如果你不认为是过分要求的话,就请你留下吧。”
实子紧紧地咬着嘴唇说道。但是在此之前,她与阿繁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被春生看到了。她认为,他们会这样考虑:万一她回东京了,就无法保证她不向警方报告真实情况;而把她留下来,大家都可以随时监视着她,而且还会协助全家族工作,也可以使她成为同谋。
春生把目光又转向了摩子。也许她感受到了春生的目光吧,摩子在这时抬起了她那一直低垂的头。她的双眼已经明显肿胀,苍白的脸上胡乱贴着几缕秀发,脸上一副无助的神色……
但是一一意外的是,摩子决不是哀求或赞成的表情。从她那充满了忧伤的凄凉目光中可以看出,她将完全听从于命运的安排了。
请吧,请老师随便把…
春生仿佛听到了摩子的喃喃之声。
其他人也都紧张屏息地等待着春生的回答。
像要缓解这凝重的气氛一样,春生冲大家笑了笑。
“既然大家都那么看重我,我就只好再住下来打搅几天了。”
春生实际上也和和江家族的人一样,从内心爱着摩子。
道彦抬头看了一下壁炉上的钟表,这时已经是10点40分了。
“要是大家没意见,就这样定了吧!”
“也该走了,外面的雪好像也不下了。”
淑枝像要赶走新的担子似地看了一下丈夫。
“噢,是7点钟停的。其实也没有下多大。那么,有谁的车要走?”
“我看还是要汽车吧。”卓夫说道,“摩子是几点几分离开这里回东京的,要有一个第三者证明一下。”
“对,要弄确实了。”道彦看了一下全体人员肯定了卓夫的意见。
“我打电话吧!”淑枝立即站起来说道。
“那也好。冬季的新年假期期间,旭日丘的饭店一直营业到深夜呢!”
“这么晚去还行吗?”钟平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餐厅和酒吧还在营业吗?”
“是营业的。”
“在夏季的旅游旺季和新年期间,他们都一直营业到11点!什么时候去吃夜宵都有呢!”
“嗯……可是饭店不送饭菜吧!”
“外卖?”卓夫反问的声音有些走调,其他人也不解地看着道彦。
“说真的,饭店嘛……旭日丘的西式糕点店和寿司店我们倒是要过。”
“送过吗?”
“啊,送是送过,不过这会儿”淑枝看了看表有些犹豫。
“是不是一会儿你还要吃夜宵?’车夫惊奇的样子问道。
但钟子着急地说道:“那就马上打个电话吧!”
“让他们送一下9陵。”
“如果这会儿的话…有西式糕点店的菜单吗?”
‘烹炖、炸肉 饼,奶计烤莱,比萨饼什么的。”
“啊,那就要八份奶汁烤菜吧!”
“不,我那份…”
“我也不要,都什么情况了,我可什么也咽不下去!”卓夫和淑枝都表示反对。
“不,送夜宵是有必要的。”钟平沉稳地说道,“也就是说,今天夜里连会长都睡得很晚。摩子回东京之后,大家都一直在一起玩扑克牌,中途还吃了夜宵。这样的话,连会长都和我们在一起吃了夜宵。”
钟子又重复了一句“会长都’。
于是您枝马上去厨房取过一份常用电话号码本,然后朝起居室一角放的电话机走了过去。她当着大家的面,给位于旭日丘中心大街的出租汽车营业所和一家叫“湖南亭”的西式糕点店打了电话。和计家和那个营业所很熟。淑枝说请他们15分钟以内准备一辆汽车开到这里,把摩子送到东京的家里;奶汁烤菜则在三四十分钟内送到。
于是摩子便慌乱起来,淑枝也非常着急。她们一块儿去了二楼的房间,换下了染上了鲜血的衣服,重新化了化妆。然后将换下的衣服、扎死与兵卫的那把水果刀,还有与兵卫房间橱柜里的文件包、钻石戒指、带祖母绿宝石的领带夹和纯金袖扣等等,全装在了摩子的红色皮革的手提包里。文件包里除了有百万日元的现金外,还有公司的重要文件,各种证券等贵重物品。这样做的目的是使警方看起来完完全全是一次歹徒抢劫杀人的事件。
然后淑枝又给摩子穿上了大衣,戴上了手套,以便遮住她受伤的手。
10点55分,门铃响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司机,淑枝正好认识。淑枝住在别墅时,用过好几次车,都是他来的。
他对寻问公路情况的道彦说道:“公路经常除雪。这会儿顶多有10厘米的积雪,我们都有防滑轮胎。而且我们一晚上送了不少人了,不要紧的。从御殿场走东名高速路,现在算起来,两个小时后就可以到东京的家了。”身穿藏青色制服的司机和蔼地说道,“可小姐要特别当心呀!”
“是啊,毕业论文就要交了,可参考书都不够!”淑枝解释道,“啊,明天白天还要回来,让老师在这儿等你一天吧!”
摩子垂下眼点了点头。似乎她在咀嚼着母亲话中的复杂含意。也就是说,自己明天还必须回到别墅里来。这样一来,与兵卫的死就与自己毫无关系了。那么,由于案发当时自己不在现场,自己也就免去了接受警方的调查了。
“当心啊!”
“您费心了!”
大家对摩子和这名司机说了一些送行和感谢的话之后,摩子钻进了汽车。自始至终,摩子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讲。也许她担心自己一开口,抑制不住感情的迸发,不定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只是当她进到庭院之前,看了一眼春生,然后紧紧地皱了一下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告别致意。
汽车发出轧雪的声音渐渐远去,送行的人们一直立,着看汽车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中。
“啊,还是赶快回到桌子旁边去吧。”钟平用毫无感情色彩的语调对大家说道,“卖送到的时候,请大家都专心地等。”
“是啊。是一副大家轮流打牌、一直玩到天亮的样子。”道彦又补充了一句。
“到明天天亮?”
阿繁用他那已经疲倦的表情看了一下这两个人。
“是啊。这样一来,就有人会在明天早上发现被歹徒杀害的会长的遗体,然后马上报警,这就自然了。在这之前,大家必须干的事情还多着那!万一我们在哪一点上有什么疏忽,造成了什么漏洞,那我们每个人可就都成了罪犯!”
道彦用严峻的口气提醒大家。
卓夫走到立体声音响旁边,选了一张唱片。不一会儿,音响中就传出了勃拉姆斯的一曲欢快的乐曲,并调到了不影响大家打牌的背景音乐的音量,而且计算出,这音量音响足以挡住大家听到与兵卫卧室里发出异常声响的程度。
淑枝找来扑克,道彦和其他人连忙布置现场。
春生仍旧凝视着门外远方的银色世界。阿繁催促着,她只好回到了屋里。她感到一场剧落幕了,而又将要上演下一个场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