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那场大地震过后,郡总医院琼-琴住的那个房间的墙至今未修补过。我不知道当她抬头看着墙上的千疮百孔时,心里还有没有一点安全感。现在她的右手做过牵引手术,看起来就像她被那些器械给绑住了一样。
“你没有看清那个攻击你的人吗?”麦克又一次问到。
“没有。”琼的嘴唇又裂又肿,很难说出话来。她脸上大片紫红色的伤口被线交错地缝着,两只眼圈是黑的,鼻子被纱布包着。据说,琼很善于利用自己的美色。但现在她的脸伤成这样,使她极度懊悔,甚至远远超过了她的痛苦与恐惧。
麦克检查着她的伤口,似乎把她当成了法庭上的证物:“你一定对那个人有印象。例如,个头、年龄、肤色?”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身上有什么味道?”我问。
“好像是一种刮胡子后用的香水的味道。”
我转向麦克说:“似乎是一个很爱打扮的刺客。”
麦克皱了皱眉,推了我一下。实际上,正常情况下我是不准在那里的,因为这是警局的第一次探访。麦克瞥了一眼记录,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将我的名字也写在“出席探访的人员”的一栏中。
麦克又反复琢磨这件事的经过,问道:“今天凌晨一点半左右,你将车停在车库里。你下车后,被人从身后抓住。你拿起放在车里备用的轮胎进行抵抗,却被那家伙夺了去,反过来又用它攻击你,是不是?”
“是的。”眼泪从琼的脸上流下来,像小溪一样沿着她那被缝的伤口流淌,洗掉了碘酒留下的颜色。
“那你是怎么逃脱的呢?”麦克问。
“踢他的要害部位、要害部位。”她重复了两遍,我们才明白。
“在搏斗过程中,你竟没看他一眼?”
“我用胳臂挡住了我的脸。”
“如果你的脸被挡住了,怎么还会伤成这个样子?”
她伸出那只受伤的手,说:“他打我的胳膊,我无法再遮住我的脸。我流了很多血,不能睁开眼看。”她又开始抽泣,所以很难听清她在说什么。她咕噜的大概意思是她很担心自己的脸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也很害怕那个人再回来杀她。我握紧她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但仍不能使她平静下来。
我认为麦克很难对付她,他们好像曾是朋友。在琼与罗伊-弗兰迪约会,甚至在她与伯瑞-洛治威约会以前,麦克就认识她了。二十年后,她不可能认出麦克,因为他的头发已经变白,而且早就刮掉了他过去留的八字胡。但麦克却一眼就认出了她,麦克没有提起他们的老朋友,也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
拉里-拉斯孔进来把麦克叫到走廊商量。琼仍紧抓我的手。我问她:“想喝水吗?”
我递给她一杯水,她啜了一口后,就无力地靠在椅子上。镇定剂慢慢奏效了。麦克进来看了一眼,冲我挤下眼睛,又出去继续与拉斯孔谈话。琼看见麦克朝我眨眼,对我说:“他是在讨好你,离这个混蛋远一些,否则,你会受到伤害。”混蛋是我听她说到的最清楚的一个词。
“麦克是个好人。”我说。
“他很危险,他会引诱你,使你爱上他。他会随时与你做 愛,但他决不会与他妻子离婚。”她的眼皮搭拉下来,打了个哈欠,“他不会分养老金给你,也决不会与她离婚。”
“你好像是在说罗伊-弗兰迪。”
“是的。”她合上眼睛,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说,“不能再照相了。”她放下我的手,慢慢地睡着了。
我走出房间去找麦克和拉斯孔。
“她睡了。”我说。
麦克问:“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警告我离你远一些。”
麦克抓住我的手:“好主意。”
“但是太晚了。”我靠在他身上,“告诉我,弗兰迪和玛丽-海伦已经分居很久了,为什么两个人谁都不提出离婚?”
“离婚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当记者采访琼时,她说她和弗兰迪曾计划结婚。弗兰迪一定跟你谈过他的计划。是她在骗记者,还是弗兰迪骗了她?”
麦克探头看了一眼琼,然后把我从门口拉开。拉斯孔像一个好刑警,尾随我们一起走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麦克说,“弗兰迪没有自己的房子。和玛丽-海伦分居后,他只好搬去和父母住,但这不是解决的办法。而琼有一间房子,所以弗兰迪时不时会搬去和她一块住。相信我,琼并不是弗兰迪要娶的那种类型的女孩。”
我说:“她既漂亮又聪明,弗兰迪为什么不愿娶她?”
“因为她几乎与警局里一半的警察睡过觉,并且对他们每个人都了如指掌。就是从她嘴里,我们才知道洛治威在床上像棵-如树,弗兰迪接吻时舌头功夫很好,琼不是那种可以让男人带回家给母亲看,能温顺地待在家里看小孩的那种女人,你懂了吗?”
“他在利用她,难怪她现在还那么痛苦。”我说。
“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有一种感觉,弗兰迪并不是最后一个利用琼的男人。”
“麦克,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说,“如果再把海克特算进去,我的影片中就会有三个被害者了。我害怕继续下去,因为我不想任何人再受到伤害。”
“你认为这有联系吗?”
“我希望只是巧合。”我把手放在麦克别在腰间的枪上。
拉斯孔清了一下嗓子以使我们意识到他的存在:“麦克警官,你会把这个案子带回中心吗?”
“可能,这看上去是一系列的犯罪事件,而且这些案子曾在几个警局中发生过。琴女士住在高地公园,请把她安置好,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她应该在你管的霍伦伯克地区。我必须与圣莫尼卡警察局联系一下。”
拉斯孔好像很不高兴被人家提醒:“琴离东北部有四分之一里。”
“边界并不是决定因素。”麦克说,“被接收只因为一个很简单的原因:我需要这个案子,这正是我工作的所在。”
拉斯孔没有再说什么。他是一个年轻而且很有热情的警察。他以前曾经告诉过我这是他曾处理过的案子中比较感兴趣的一个,这要比开飞车、打架、探讨国内争端问题有趣得多。
“你是一个优秀的警察,拉斯孔。你已经出色地完成了第一次实地演习。我们应尽快与霍伦伯克警局联系一下。如果我告诉你的副队长和我的区队长把你借调到总部工作一段时间,你认为如何?”
拉斯孔的笑容慢慢地爬上脸来,但就在笑脸绽开的那一刻又凝滞了。他控制住了内心的激动:“没问题。”
当时我想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安东尼-刘易斯带回市中心,然后办一张搜查他家的搜查今。麦克从兜里掏出记录本,说:“我给你地址,你现在就可以着手干这件事。”
拉斯孔伸手制止了他:“我已经知道了,我可以办这件事。”
“我们请示一下,获得批准后,带着搜查今去,叫警察在后面支援我们。如果你认识安东尼,你该知道他是个不可捉摸的混蛋。我需要一支待命的医疗队,以免有人受到伤害,我想把每一个角落都搜查一遍。”麦克说。
我们朝着电梯走去,麦克开始发号施令:“玛吉,我希望在我们处理这件事或安排保护之前,你不要采访任何人。我们需要一份你的联系人的名单。”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名单,但我不知道海克特单独与谁谈过话。我会听一下我从他公寓偷来的磁带与光盘,但我不知道上面会是些什么。”
“仔细看一看。”他说。
我问:“得到搜查格罗莉亚的搜查证会有困难吗?”
“是因为她拿了海克特的东西吗?我们很难顺利拿到搜查证。因为那房子毕竟是以她的名义租的。”麦克做了记录,又问:“你认为她那里还有什么?”
“吉多的摄像机,磁带也有可能在那。”
麦克一笑,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喜欢你思考问题的方式,你的一切,但我最欣赏的是你的邪恶想法。格罗莉亚的新男朋友今天穿了一件海克特的皮茄克上班。这还是他妈妈送他的圣诞礼物,我整天都在试图打出一条进入她家的路。我怀疑我们很难弄到搜查今,但我们必须进去。”
“你们撞门时,可别伤了她。”
拉斯孔——这个聪明的孩子说:“格罗莉亚-马库斯?我听说过那件茄克,但我并不觉得很奇怪。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和——”他朝我眨眨眼,“和她讲清楚。”
我领他们进了电梯,说:“你们两个就好像天作之合。但我警告你,拉斯孔警官,和麦克警官在一起要小心,那将是一个你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