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
还穿着保安制服的WC先生,不宜在外面久留。我们让邬灿还是先回汇丰银行大厦等着,作为我们的内应。
在我们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的时候,冥冥之中就像有神灵相助一般,神灵化作了一名学生,他背着双肩包,骑着辆自行车来到我们身前。
“叔叔!叔叔!”学生叫我道。
叔叔?我长得很老吗?现在的孩子判断能力怎么能这么差呢?
“汪克,他叫你呢!”我把皮球一脚踢给了汪克。
“小弟弟,什么事?”汪克一见年纪比他小的人,就会变成痞子的口音。
学生告诉汪克,他只是个初中生,这几天爸爸出差去外地,他忘记带钥匙,现在身上已经是身无分文了。
学生也不胆怯,接着说道:“我现在肚子很饿,叔叔你能不能借我两百块钱,让我能找个地方住,再买点吃的东西。”
中学生主动拿出身份证给我们看,以证明他没有撒谎。
身份证的背面印刷有点模糊,字还有点斜,上面说他是89年出生的。
我有种预感,这个学生是骗子。
中学生不慌不忙,像是早就排练过一样,他又拿出一样道具,一本中学生练习簿:“叔叔,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给你写张借条,等我爸爸一回来,我就把钱还给你。”
这一刻,奇迹,我所说的那个奇迹,诞生了。
奇迹,奇迹,就是莫名其妙出现并让你记住的事情。
就在中学生再次从他的书包里拿出笔,准备给汪克写借条的时候,一张报纸从他的书包里掉了下来,在地上轻盈地转了个身,掠过坑洼的柏油马路。
中学生看了看,没去管那张废报纸。
这时,我要感谢我的父母给了我一双视力优良的眼睛,我看见报纸上有关医院奸尸案的报道标题。
我一脚踩住报纸,捡起来一看,是有人在停尸间里强xx了夏美的尸体。
关键不是别的,而是在于这事发生的时间,正是那天我从家里窗口无意看见夏美房间里,有个长得和夏美一模一样的女人的日子。
另一个重点里的重点,刚才我正推断着另一件信物在夏美身上,就有人奸尸。先不去管奸没奸成功这件事的性质问题,奸尸本身,是唯一能接触到夏美尸体的机会。
如果说,夏美把信物藏在了身上,连现场勘查的警察都没有发现的话,那么在法医验尸之前,只有奸尸人才有机会从夏美身上拿到另一个信物。
我把我的发现同程震和夏夕一说,当即决定同这个奸尸人进行一次非正式会晤。
奸尸人名字很好记,叫陆波。
我们本该没机会见这么变态的一个人,但偏偏他奸尸是因为梦游,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复杂到职能机关不开个几天大会没法作决定的程度。
我虽然不知道梦游算不算犯法,但我知道,现在谁也没法给这事下定论。
现在有了目标人物,可上哪去找目标人物呢?
程震说:“我以前有个朋友是位院长,我可以托托她的关系去找我们要找的这个人。”
没错!报纸上写着案发在区级医学院,医学界的圈子应该彼此熟悉,这跟娱乐界、体育界是一样的道理。
程震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陆波的手机号码和地址就到手了。
程震的工作可能是服务性行业中,唯一能和客户保持长久友谊的,真令人刮目相看。
我们干完了如此伟大的一件事情,汪克还在和中学生为借据的“据”字争论不休。
我像拳击裁判一样从中间把他们两个分开,拽着汪克就走。
走出百步开外,我们才发觉中学生写的借据还在汪克手上,上面还写有中学生的地址、电话。
汪克有点心虚,问道:“我这算不算打劫?”
程震说:“你别拿着借据去找学生要钱就没事了。”
夏夕建议汪克现在就把借据撕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汪克把收据一折,收进口袋,坏笑道:“先放着,以后有机会我再还给人家吧。”
汪克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肯吃亏,我便讽刺道:“你不一定能找得到人家。”
汪克说我把人都想得太坏。
2.
倚仗程震独特渠道得到的地址,我们虽有了目标,但到达目标的路还遥遥无期。
大上海,上海大。
上海几千条复杂饶舌的路名,如果高考就单单考这些路名,绝对可以把一个正常的人搞得半身不遂。
尽管我们有四个人,但大家的方向感都跟国产导航系统似的,完全搞不清东南西北,但还都有个坏习惯——喜欢瞎指路。
越是路盲,越爱带路,大家都跟唐僧一样,没本事,却主意大。
等找到了陆波的家,我们人困马乏,腰也酸了,脚也痛了,狼狈得跟华容道上的曹操一行人有得一拼了。
不凑巧的是,我们正好还赶上了开饭时间,每家每户飘溢出可口的饭菜香。
我能忍,胃不能忍。胃能忍,汪克不能忍。
他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嘴里说:“快点找到这家伙,把东西拿了,我还要赶回去吃饭呢。”
对我们的大敲大叫,陆波房间静如止水,汪克恨不得一个猛子扎进这潭静谧的水中。
半天不见动静,作为我们四个人里年纪最大的程震,有点挺不住了。
他说:“我看大家都累了,不如明天再来找陆波,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程震摘下帽子,拔了根头顶上稍长的头发,说:“把这个绑在陆波大门的把手上,再连着门框的栏杆打个死结就行了。”
夏夕自告奋勇,女孩子到底心细手巧,这么细的活两三下就搞定了。
她拍拍手上的灰尘,说:“这样一来,他有没有回来过,我们一看就知道了。”
程震重新戴上帽子,说:“我们走吧。”
高,实在是高。
人帅又这么聪明,可惜我是男人,否则这种男人绝对会成为我喜欢的对象。
我看了看夏夕,她的双眼因为在汇丰银行大厦里大哭过的缘故,现在有一点点浮肿。
汪克的身躯阻隔了我的视线,他在我和夏夕当中一站,故作温柔地对女孩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夏夕求助般向我抛来媚眼。
我耍酷地自顾自走下楼梯,不是我欲擒故纵,只是我好面子,不想在汪克面前表现出对夏夕极大的好感。
在无精打采的下楼声中,我们分道扬镳。
回到宾馆,也没去理睬老板,直接回了我的房间,我琢磨着夏夕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家,或是有没有经受住汪克的蛊惑,在外面享用着烛光晚餐。
基于对夏夕现在的心情评估,我觉得大可放心,今天汪克是绝对不会有机会的。
自从成为通缉犯,卷入这起不知何时起头的案件以来,我就养成了没事瞎琢磨的习惯。
最让我难以置信的事情是我返回家寻找照片的那晚,在我家窗户前,真真切切看见了夏美出现在对面的房子里。
夏美出现在窗前的时间,同医学院发生奸尸案的时间完全吻合。
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下,我这个无神论者,变成了唯心主义,一度怀疑起夏美阴魂不散。变成鬼的夏美,从医学院里返回了她的家。
当确确实实的奸尸犯被我们找到时,鬼魂一说纯属我的臆想,我立刻站回唯物主义一派。
我激烈的思想斗争,比起政治老师冗长的说教,更快更有效地让我能灵活运用知识要点。估计马克思和费尔巴哈在世的话,一定能理解什么叫无间道了。
继续琢磨。
如果看见的夏美不是鬼魂,我的眼睛也不是汪克的眼睛,那么这件事就讲不通了。
如果这不是真的,会不会是我被自己的眼睛给骗了呢?
旅馆的床底下,还放着我拍的那些艳照,靠着照片上夏美留给我的密码,我追查到汇丰银行大厦门口的铜狮子,一路走来,凭的就是对美女的追求感。
翻看照片,往昔的冲动不复存在,看见夏美,只是让我有点想念夏夕了。
然而,这一点点的思念之情,还未及油然而生,我心中的一锅油就被一张照片覆灭了。
照片是我被夏美发现在偷窥的那一晚拍的,乍一看,是我偷拍夏美的照片。可就在夏美窗户玻璃上,若隐若现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玻璃反射的倒影。
在黑夜里,透明玻璃就好比是一面硕大无比的镜面。
按照这个角度来看,男人应该是在我家楼顶的水箱旁。
我又翻出几张那天拍的照片,睁大眼睛,用力分辨那个男人的身份。
没错,从体型的横截面积来看,男人正是我楼上的大汉。我拍到的是他在处理妻子尸体的景象。
最后一张照片,他极度扭曲的脸上,一双慑人心魄的眼睛,透过玻璃窗的反射,笔直射向我的镜头。
我正是在这时被他发现的。
逆向思维推理下去,既然我能通过夏美玻璃窗的反射看见藏尸的大汉,停电那晚我窗口突然亮灯也必定会被大汉看见。
之后我所遭受的一连串稀奇古怪的袭击事件,可能也是全部出自这位大汉之手。
不是夏美要灭我口,而是另有其人。
倘若事情真如我想象的这样,那么我所看见的夏美,可能只是一个反射的光影。
落地玻璃就是一个大荧幕,大汉用投影仪或者其他仪器,把以前偷拍的夏美的影像播放出来,让我错以为夏美复活了。
他没事放默片给我看,是脑子有毛病吗?还是想要把我吓跑?
我还记起一件事,当我看见夏美的影像时,有人跑下楼梯把我照相机丢了进来。再加之,我藏照片的地方,就是大汉藏他老婆尸体的地方。我珍藏的所有照片可能都被人看过了。大汉后来不再对我下毒手,没准是得知我并不知晓他杀人的秘密。而我对他更大的价值,是本人乃开启宝藏唯一的人选。
我不知道大汉为什么要杀他的老婆,可能因为婚姻生活不幸福吧。
但我知道他杀夏美和程震的朋友,一定是为了宝藏,他出现在汇丰银行大厦门口,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看来他要是得不到宝藏,十足的疯子,指不定再会多弄出几条人命来?
照目前的形式,大汉除了在找我们手上的信物,还在找陆波手上的信物。
所以陆波现在的处境等同于躲在山里的拉登,相当的危险。
不过一个能做出奸尸这种事的人,大汉去杀他,危险程度也不亚于去搜山抓捕拉登。
只要大汉和陆波的僵局能一直持续下去,最先找到宝藏的人,肯定是我。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两只野兽在互相撕咬,一只豹子,一只藏獒。
藏獒穷凶极恶地对着豹子狂吠,豹子发出低沉地咆哮,藏獒毫无畏惧地逼近体型矫健的豹子。
我在梦里还不忘琢磨:看来这藏獒真的是神犬,这次有望改写藏獒秒杀大型猫科动物的历史。
电光火石之间,豹子挥起利爪,只一下,藏獒滚出几丈之外,一侧身体已是血肉 模糊。它仍不后退,死死盯着眼前的豹子。
这下我觉得这狗猛是猛,可惜没智商。
结果两三个回合下来,豹子完爆了藏獒。
不仅替广大爱狗人士憎恶那些狗贩,一条傻狗楞是被炒成了神犬,高价买卖获取暴利。
不过最后,我以一只狮子的外形亮相,完爆了豹子,尽收渔翁之利。
不管这个梦的寓意是什么,我觉得如果没有一只硕大无比的梅花鹿在跟前,藏獒、豹子、狮子拼个你死我活,绝对属于自然界脑残的产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绝对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3.
这一次,陈骏来找陆波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逮捕他。
所以,这次他没有拉警笛。
上楼的时候,陈骏遭遇顽强的阻截,上次“自首”的老大爷热情地冲出家门,一把握住他的手。太热烈的警民鱼水情让陈骏有点吃不消,老不容易从老大爷粗糙的手掌里挣脱出来,陈骏问老大爷发生了什么事?
老大爷说:“警察先生,我们一幢楼的人都要感谢你。自从上次你走了以后,我们楼里再也没有闹过鬼。到底一个月收入过万的人,就是镇得住呐。”
陈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知什么时候避邪开始和月薪挂钩了。社会进步了,不单单是人,连鬼都见钱眼开了。
陈骏边招架老大爷,边往陆波家的方向撤去。
见陈骏急着冲向陆波的家,老大爷纳闷道:“奇怪了,今天怎么找这小伙子的人这么多?”
这句话,让陈骏回来掺起了老大爷的手,问:“在我之前,还有人来找过你楼上的年轻人?”
被陈骏这么一问,老大爷顿感责任重大,俨然已是重要的目击证人,神秘兮兮地把陈骏拽到角落。
一个下班回家的女人经过,望见他们俩,打了个冷战,快速通过这层楼道。
待女人离开老半天后,老大爷才把声音压低到几乎和蚊子叫一个调,开始对陈骏说:“就在你来之前,有四个年轻人来过,不过没一会儿就走了。后来,又有一个大块头来过。”
“大块头?”陈骏不由为之一振,问,“有没有看见他离开?”
“还没有。”
“你先进房间,帮我拨打110报警电话,记得把门锁好。”
陈骏把老大爷推进门去,独自一个人上楼去了。
老大爷让陈骏不用担心他的安全,他平时没事从不开门。
这话让陈骏感到奇怪,老大爷从不开门,怎么能把楼道里经过的人,发生的事,记得这么清楚呢?
先不管这些,陈骏到了陆波家门前,枪出鞘,拉开保险。
他刚要去开试试大门开着没有,发现在铁门把手上缠着细细的一根黄头发。
黄头发!
陈骏第一个想起的是,曾在外滩追捕过的那个程震。
恐怕刚才老大爷口中的一批年轻人里,程震就在其中。
头发既然没动,是不是意味着大块头丁曦晨没有进过房间呢?
但有种发自内心的力量,驱使陈骏踏入陆波的房间。
他用戴上手套的手取下头发,大门如预感中的一样,没有上锁。
虽然陈骏让来过一次,心理上有点准备,可房间里的脏乱,仍是他无法接受的。
窗外依稀的灯光,还不足于照亮整间屋子。
陈骏站在门口的死角一动不动,伸手能见五指的环境,也会让人心存恐惧。
他的枪口正对着屋子当中的某样东西,那东西看起来不是很规则,一人来高,一人来宽,像是一块还没雕刻成观音菩萨的大岩石。
陈骏摸到灯的开关,他用戴着手套的手小心地打开了它。
这才看清,屋子中间放着不知是什么东西,有一块很大的布盖着,看起来像是床单。
地上,一个全身黑色的男人面朝下倒着,他的壮硕的体型让陈骏想到了丁曦晨。
从身体扭曲的程度来看,地上的人不像是个活人。
活人要是能摆出这个POSE,绝对够格入选中国体操队。
陈骏除去右手的手套,探了探他的鼻息,已无生机。
死者正是丁曦晨,难怪老大爷没看见他下楼。
这是,活生生一个“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例子。
放有电脑的写字台上,并列放着一排医用的玻璃容器,高高低低放着六、七个,这种无序让陈骏十分不好受。
援军还没赶到,陈骏却耐不住性子,想要一窥屋子中央的怪物。
到底床单下面是什么呢?
他警惕地审视着房间里每一个能够藏人的地方,难以自制的手指缓缓伸向褶皱蜿蜒的被单。
霎那间,一道强电流通过陈骏的身体,被单下的东西让他连呼吸都感到恐惧。
是陆波。
确切地说,是被残杀的陆波。
陆波歪坐在椅子上,双手反绑于身后,他的上衣被撩至胸前,成了露脐装。他的腰际,有着一个令人作呕的致命伤口。红色的肉 外翻着,皮下组织中的脂油混合着鲜血,稠厚的汁水以缓慢的速度聚集、滴落,再聚集、再滴落。
定格在他脸上的表情,反倒是一种解脱时的欣慰,是他接受无尽苦难结束时的镇定。
临死前,能有这样的心态,足以看出他受尽折磨。
还来不及从陆波嘴里挖出诈尸案的真相,他就和最可能是凶手的人一起死掉。破案过程中,最可悲的事莫过于此。
为什么近期命案中的涉案者,像准备吃唐僧肉 的群魔,同聚于陆波的家中呢?命案与宝藏交叉点,为什么画在了陆波的身上呢?
接警赶来的警车已经到了楼下,陈骏立于两名死者之前,深吸一口气,凝望着写字台上的玻璃容器,难以平复的情绪泛起了波澜……
4.
第二天,我们回到陆波家的时候,我突然有种回家的感觉,这里和我家一样,被拉起了警戒线,有警察忙碌地走动着。
最近这样的场面看得太多,我有点麻木。虽然还不知道陆波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们要拿到那件剩余信物的机会,看来是微乎其微了。
夏美啊!藏钱的话,直接刨个坑,钱往里一扔,掩上土,插一根小树苗,拍拍实就搞定了。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编密码,藏信物,让找的人耗费精力和体力,又不是拍寻宝电影,费这事!我计算过,我们现在的工作量,基本等同于策划一起银行金库的抢劫案。
与我感同深受的还有夏夕,今天的她穿着一身黑色的adidas运动衫,秀发用黑色的橡皮筋扎了起来,比昨天阳光了不少,精神焕发。
她对我说:“陆波手中的信物如果是从我姐姐那里得到的话,他应该知道拿着信物等于把脑袋提在了手里。要是他聪明的话……”
“他聪明的话,就不会把信物放在家里了。”
“哟!过了一晚,你智商有进步啊!”
她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歪歪嘴,说:“少来!你说信物没放在房子里,那会放在哪里?”
夏夕神秘一笑,说:“才说了你聪明,就犯起傻来了。”
汪克和程震像网球比赛的现场球迷,站在我和夏夕之间,随着声音左右摆头。
“你该不会觉得陆波把东西藏在这片小花园里了吧?”
谁知我这句有口无心的“该不会”,让大家都发现了小花园的一隅,躺着辆废弃的踏板车。
重点不是踏板车,而是踏板车下面的泥土,看起来最近刚松过土。
陆波的想法比较聪明,知道把重要的东西埋起来,这比放银行和家里安全便捷多了,之所以他被认定为聪明的关键是,他和我想法一致。
“现在还有人这么笨?把东西埋在土里?”汪克不适时宜地说了句。
我说:“这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懂不懂?”
“最安全?”汪克又摆出要跟我争个你死我活的架势,“最安全的话,怎么我们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呢?”
程震忙赶来劝架:“我们两个人别吵了,我们先去挖挖看,说不定下面什么都没有。”
“我们有吵架吗?”我勾起汪克的肩膀问。
“没有啊!我们怎么会吵架?”汪克的配合很到位,眼神很无辜地看着程震。
汪克卷起袖管,势要把小花园翻个底朝天不可。
刨下去一个拳头的深度,汪克的指尖触摸到了一件硬物。
“找到了。”汪克冲我们喊道。
我们冲着他竖起大拇指,示意他少说话,先把东西挖出来。
汪克抡起双腕,像某种犬科动物一样往身后猛扒着土,我和程震悄悄在扬起的烟尘中握了握手。我们的通力合作,让汪克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挖掘工,而且心甘情愿分文不取。
信物终于被取出。
灰头土脸的汪克,比逃出煤矿的工人还要开心,抓着信物在半空中乱甩。
我和汪克上前夺过信物,立刻离开小花园里居民的视线范围之内。
走了一段路,看看街上没什么人,夏夕拉住我,说:“快看看,信物是什么?”
信物被一个塑胶袋包着,拿出一看,和WC先生邬灿说的差不多,样子像根擀面杖,只是在一边有凹凸起伏的弧形螺纹状造型。
程震拿出小蘑菇,两只手里捏着两个信物,捣鼓了几分钟,居然把两个东西拼接在了一起。
“你们看,这像什么?”程震把组合在一起的信物递给我。
“这看起来怎么像把榔头?”我随口答道。
我这么一说,汪克怕了,他一边用衣服擦起了信物,一边说:“这该不会是杀人凶器吧!快把我指纹都擦了。”
“不对。”今天夏夕超乎寻常的冷静,她分析说,“邬灿虽然说开启宝藏需要两件信物,但并没有说这两件信物就不能够合并在一起用。况且,汪克挖出来的这样东西,和邬灿形容的第二件信物很相近。既然能够和程震手里的信物组合,我想应该没错。”
大家脑子都有点乱,既然有人思路清晰,那就跟她走吧,管它到底对不对呢。这种随大流的心态,普遍存在于选举班干部和人大代表时的投票群众之中。
夏夕一马当先,果敢地朝着外滩的方向箭步流星而去,程震和汪克也不怠慢,随后而去。
总有一种难以估测的感觉在我心头萦绕,今天格外强烈。
楼房里,陆波公寓里的那些人还没有消停下来,在那些人之中,也没有找到我所熟悉的那个年轻警官,只能依稀而见那位胖警官脸上阴霾的五官。
陆波是被杀了?还是被捕了?年轻警官现在可能在审讯他吧!
不知从哪冒出这么多的想法,可这些想法却总给我心头平添一份堵。
汪克在不远处招呼我跟上,他做着类似国民党军官冲锋时的手势。
他天生就是一块笑料,我把沉重的心暂搁一边,向他们三人跑去,向外滩的汇丰银行大厦跑去。
5.
陈骏死了。
死在了杀人现场,死在了一个没有凶手的杀人现场。
诸葛警官在陈骏冲出警局,一个小时后接到了这个噩耗。
陆波在下午被护送回家,到陈骏去找他为止,总共才过去三个小时。可就在这三个小时内,在同一个地点,陆波、陈骏以及一名最重要的犯罪嫌疑人全部死了。
从接到陈骏的报警,到警员赶到陆波的家,只有短短的十分钟。
就是这十分钟,陈骏离奇地死在了现场。
到底发生了什么?
诸葛警官亲临现场,督促第一时间的现场调查。
很快,初步验尸的结果也交到了他的手中。
三个死者里,最先死亡的是陆波,他被人用电击器击昏后,绑在椅子上,凶手对他腰际的伤口一次次电击,几番酷刑之后,陆波不治身亡。
第二个死亡的人是丁曦晨,他和陈骏的死因相同,都是中毒而死。
毒物应该是从嘴进入体内,毒物疑似氰化物。之所以说疑似,是因为死者口内的杏仁味还不够明显。
当接警的警员赶到时,陈骏正痛苦地在地上挣扎,没过几秒,他就不在动弹了。尸体旁有一小滩他的呕吐物。
一个是体型硕大的杀人嫌疑犯,一个是警界的希望之星,他们在看见陆波的尸体后,一定会加倍小心。
可为什么还会中毒呢?
凶手施展了何种法术,令他们乖乖服下毒药呢?
介于陈骏的特殊背景,命案发生后半个小时,诸葛警官就接到了上级的死命令——四十八小时内必须破案。
否则,诸葛警官将提前退休。
在这四十八个小时之内,诸葛警官被迫赌上三十多年来的声誉,和未来三十多年的退休金。
整整一个夜晚,他将现场的勘查工作有序安排,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线索,他都在第一线操刀把关。
天亮后,案情乱丝无头。
时间只剩下了四十个小时。
诸葛警官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在他看来无所不能的人。
他翻看着手机里重要联系人,光标停格在“左庶”这个名字上,按下通话键,打了过去。
左庶是一名私人侦探,经营着一家调查事务所,虽然他是靠接业务为生,但却不常带手机,所以诸葛警官有事找他的话,一般只打他调查事务所的电话。
而今天,很不巧,无人接听。
诸葛警官又打了一次,还是空灵的忙音,接下去是电话答录机的自动回复。
他看了看天,明晃晃的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是个好天气,可没个好心情。
诸葛警官打算步行去一趟太平街,左庶的调查事务所就在那里,他也就住在事务所里。
能让东区警局的最高指挥官,只身登门求助的人,也只有神奇侦破“死神的右手”一案的名侦探左庶了。
诸葛警官怀着沉重的心情,沉重的步子拖着沉重的身躯,路上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案件。
小巷里的夏美、水箱内的周丹、医学院的传达室老张、公寓里裸死的陈舒珍,英文名叫Jane的女人,再到诈尸案主谋陆波,系列案最大嫌疑犯丁曦晨,以及追查至今的陈骏。
这一串被谋杀的名单之间,似乎有条无形的锁链贯连着他们。
名单之外,四名行为怪异的年轻人,像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黑麂般,不时隐现于这些案件内外。
太平街上,左庶调查事务所的招牌看起来十分破旧,在推陈出新的广告牌堆里,反倒有些惹眼。
上了二楼,诸葛警官看见事务所的大门上贴着一张告示:
外出办事,可能三天后回来,有事找我请届时再来,有急事找我请在电话答录机上留下口讯。如是小偷的话,屋内没有现金首饰等值钱物品。万一你手头紧缺,信箱内有100元人民币,只需撬开信箱门即可。
左庶
如此的留言,也亏左庶想得出来,诸葛警官掏出名片,插在了告示纸上,银闪闪的国徽估计能保住左庶信箱里的100元。
干等下去也是徒劳,诸葛警官理了理案件的脉络,隔着门给左庶的电话答录机留了言。
挂完电话,诸葛警官扭扭脖子,振奋了一夜未歇的神经。
工作上的困难还需要自己去直面,别人的帮助始终起的只是辅助作用。和中国足球不同,诸葛警官是能把结果掌握在自己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