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用了命令的口吻,朱勇平甚至感觉到了杀气。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从猫眼里观察着门外,奇怪的是猫眼外居然一片漆黑……现在可是大白天啊!
1.八部电影
燕子已把手中的软皮本翻得烂熟,她甚至能倒背并描述“死神的右手”作案的所有细节和特点的内容了。
不过她在其中发现了一个有可能只有她知道的秘密。燕子的阿姨被杀害时,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这个细节是“死神的右手”袭击目标的特征。
但燕子的阿姨最讨厌的颜色就是红色,她不可能会选择红色的高跟鞋来穿,这不是她的性格,因为她对自己讨厌的事物往往会有很强的排斥性。燕子还小的时候,阿姨因为讨厌她养的兔子,便将兔子都扔到了马路上,结果兔子被汽车轧死了。
燕子关于阿姨的记忆本来就很模糊,在看资料的时候才联想到了这么一点。
这双鞋子或许根本就不是阿姨的,不过尺码却正好,否则警方一定会对这个提出质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或许把这个消息告诉左庶会对他有些帮助。燕子认为有必要和左庶再见个面,因为她没有他的电话号码,不能直接通话。
可燕子又不知道他的事务所的具体所在,所以只得给石磊打去了电话。石磊听见小学妹的来电显得很兴奋,正常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他骑车只用了一刻钟就赶到了wωw奇Qìsuu书còm网。到了燕子家门口,他气喘得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大鼻孔有节奏地扩张着。
“你要去左庶的事务所?”
“是的。麻烦你带我去吧!”燕子先表达了谢意。
石磊看得出燕子藏着心事,出于好奇和关心便问道:“你去那里是有什么事情要拜托那个侦探吗?”
燕子点点头,可她却看见石磊皱起了眉头。
“怎么啦?”燕子问。
“恐怕你找不到那个侦探了。”石磊无奈地耸耸肩膀。
“为什么?”燕子想到了那个连环杀手,不安地追问道,“难道他被……”
“不、不,别误会,”石磊知道燕子误解了他的意思,忙解释道,“他只是去了外地,现在不在上海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呀?”
“今天上午刚走,临行前,他特意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好好照看你,等他回来。”石磊自认为被委以了重任,而刚才学妹燕子的召唤就如同公主传旨要大将军进宫保驾一般,让他感到无比的光荣。
燕子垂头丧气起来,她本想为侦破自己母亲和阿姨的被杀案贡献一点绵薄之力,可现在只能无奈地在家里等了。
“对了,”石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冷不防叫道,“昨天警察来你家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警察一直在翻你家的东西,感觉偷偷摸摸的。”
“他在翻什么?”燕子也担心警方的搜查工作会让家里的财物受到损失。
“你父亲的电影光碟。”石磊指着电视柜的方向答道。
燕子边走向那些电影光碟,边说:“这些光碟里会有什么和案件有关系的东西呢?”燕子还记得,昨天早上她就是在父亲的这些电影光碟中找到了那张剪报。
父亲最喜欢整理这些电影光碟了,记得自己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常常陪着父亲一起整理这些塑料碟片。燕子总喜欢拿着光滑的一面当镜子照自己稚嫩的脸,然后和父亲一起开怀大笑,可惜这样的好时光已不复存在了。
那些被翻动过的光碟无规则地堆放着,如果让父亲知道有人这样乱动他的东西,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燕子发现有好几张光碟是从最底下抽出来的,她对父亲摆放光碟次序的习惯非常熟悉。父亲喜欢按电影出品的年份来进行排列,细心的燕子根据电影光碟包装盒上标注的年份可以得知,昨天那个警察翻出来的电影是哪几部。
石磊看到燕子专注地整理起电影光碟,也走过来帮忙。
“你还记得那张‘死神的右手’给我们的诗歌吗?”燕子问石磊。
“记是记不起来了。”看到燕子嘟起的小嘴,石磊会心一笑,“但是我抄了一份备用。”
“真的?”燕子差点从地上蹦了起来,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感激石磊。
两个人在客厅的地板上,头挨着头解读石磊那怪兽般的笔迹。
“每一句话好像都和电影有关系。”燕子指出,其中的几句都是电影的名称或电影中的人物名字。
“我只知道《辛德勒的名单》,可惜没看过。”石磊对电影没有深究。
“也许这些诗歌是谜面,而谜底就在它暗示的电影里。”燕子突发奇想。
“但那个凶手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个?有什么事直接说不就行了,搞得那么复杂干吗?”石磊粗犷的性格使他最讨厌扭扭捏捏的人。
“你看过《人骨拼图》吗?”
“没有。”
“或许你该看看,这样你能了解一些凶手的想法。”
“我可不想知道那些变态们的想法,否则看多了哪天我也要变态了。”
燕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学长的性格和他的外表一点儿也不匹配,他是个孩子气的小伙子。
燕子理出了被那个警察翻动过的八张电影光碟,她将其他的光碟都按照父亲的习惯放回了影碟柜里,然后把窗帘拉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石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这回轮到他误解燕子了。
“如果你有兴趣,我们一起看电影吧!我想看完电影,这张纸上的诗歌真正的含义就能揭晓了。”
“没问题。”石磊跳上了沙发。
燕子家里播放光碟的设备堪称一流,超大荧屏配上昂贵的音响,使人如同置身于偌大的电影院中。
石磊忽然觉得有种恋爱的感觉。他瞄了一眼身旁娇小的学妹,燕子如此可爱动人,让石磊想要一直保护她。
荧屏上,电影的主题曲响起,燕子再次看了看诗歌的第一句话,随即聚精会神地看起了电影。
能读懂凶手的语言,就能抓到凶手,在燕子看过的这种类型的电影中,结局皆是如此。
电影的名字显示在了荧屏上——《勇敢的心》。
2.意外邂逅
牌照开头为“沪O”的黑色桑塔纳轿车在西羽岛当地警局的门口刹住了车。
“老朱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他家里的电话又没人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诸葛警官边吃力地钻出车边说道。
“放心吧!他是资深的老警察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左庶对朱勇平好像很有信心。
“这次来西羽岛调查,我也觉得没他在更好一些。”林琦最后一个下了车,快步赶上他们,三人并肩跨上了西羽岛警局大门前的台阶。
和当地局长会面的地点定在了会客室,在当地警局一位热情的警员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会客室里等候正在审案的局长。
会客室里,靠墙挨着一排单人沙发,米黄色的沙发上摆有本地特色的绣花靠垫,茶几玻璃下垫着同样花纹的台布,洁白的墙面挂着一张张画有西羽鱼的餐碟。整个屋子布置得十分素雅,保持着警局里少有的整洁和安静。
趁此间隙,左庶拿出燕子交给他的那张剪报,给林琦和诸葛警官两个人传阅。
“这是小女孩燕子在她父亲的电影光碟中找到的东西,看起来这上面的内容她父亲十分关注。”左庶说道。
“她父亲关心的肯定不是副食品涨价这码事。”诸葛警官把剪报翻了个身,读着背面报道的标题,“警方当场击毙银行劫匪,一百六十万元巨款下落不明。”
“这是二十年前发生在西羽岛上的特大银行抢劫案,我们的几名死者都是来自于这个地方,而‘二十年’这个特殊的数字,让我把死者和银行抢劫案联想到了一起。”左庶玩着响指,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是说,劫匪误以为银行抢劫案追究刑事责任的二十年年限已到,这些人为了得到这不义之财互相残杀起来?”林琦在左庶的引导下,慢慢将散乱的案件串联了起来。
“或许他们不只是淘金者,而很可能就是当年抢劫银行的那帮匪徒。”左庶一语惊人。
诸葛警官将剪报递给了林琦,然后说:“报道上说两名劫匪都被冲入的警察所击毙,怎么还有劫匪活着呢?”
“这个问题我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正说着,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走路时昂首挺胸的样子能让人看出他是个退役军人,挺拔的身材把警服撑得十分好看。
“欢迎各位上海来的同仁,让你们久等了,我是这里的局长高伟。”局长显得十分高兴,和他们三个人一一握手致意,好客是这个弹丸之地的传统美德。
“我们言归正传,请问你们这次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高伟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嗓子。
左庶和林琦伸手示意由诸葛警官来说,因为在横向的联系合作中,语言是门很重要学问,一言不慎,可能会导致内部出现裂痕和分歧,乃至影响破案。左庶和林琦深知诸葛警官在这个方面的造诣,才保持安静充当旁听者。
“是这样的。最近在上海发生了多起连环杀人案,我们通过调查,发现死者的籍贯都是西羽岛,我们在寻找着他们连续被杀的背后,彼此之间的共同点。在一个被害者的家里,我们还找到了一张剪报,剪报上的内容是关于二十年前西羽岛上银行劫案的报道,所以我们怀疑那些死者和当年的银行劫案有关,特来这里寻找当年银行劫案的详细资料,以供我们破案之用。”诸葛警官说话时,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高伟局长叹了口气,说道:“当年的那个案件是西羽岛警局的耻辱,那时的局长就是因为追不回六百六十万的巨款,才被迫自动离职的。”
“等等!你刚才说是多少钱?”林琦对待凡事都细致认真的习惯在这个时候来了劲。
“六百六十万啊。”高伟的嘴巴里蹦出的还是这个数字。
“可报纸上明明写的是一百六十万啊!”林琦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剪报。
“哦!那是不知情的媒体自己公布的数字,真正的数字我们从来没有正式对外公布过。数目太庞大的失踪钱款,只会让我们警方颜面无光,所以我们内部也就统一口径默认了一百六十万的说法。一百六十万是当时上面下拨的新钞,都有统一连贯的号码,这是媒体所知道的。而另外的五百万是银行原有的旧钞,没有统一连贯的号码。当年政府为了开发西羽岛,确实砸下了巨资,没想到转眼之间这六百六十万的开发资金,竟变成了两具抢劫犯的尸体。”
说起这段不堪的过去,高伟显得很难过,看年纪,他一定也参与了当年案件的侦办工作。
“我去把当年银行大劫案的资料文件给你们拿来,你们稍等。”高伟说完,端着空杯子走出了会客室。
走廊上,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被送进了拘留室,当他从会客室的门口经过时,左庶留意到了他。
“请稍等一下。”左庶拦下了走廊上正押送王杰的浓眉警员。
“左庶先生,是您呀!”王杰好像看到了救星,愁容瞬间转为笑颜。虽然两个人不是深交,可左庶踏实的行事作风让王杰觉得他是值得信赖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左庶知道一个大学生低头走在警察局的走廊上,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破解了‘死神的右手’留给我们的那张纸上的密码,于是跟着密码所指示的内容找到了这个地方。没想到他们居然说我杀了修车行里的维修工,现在我有口也说不清了。”王杰苦着脸,委屈地诉说着自己近日的悲惨经历。
“愣在这里干什么呢?”左庶的身后传来了高伟的声音。
浓眉警员向左庶努努嘴,表示有人挡住了去路。
左庶转过身来,出人意料地为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年轻人打了保票:“高局长,请你先让他跟着我,有关他的案件请交给我来处理吧,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这个……”高伟为难地用手中的文件夹一角摩擦着自己的额头。
“请你把案件交给我吧!”左庶再次请求道,他语气坚定,不起眼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举世无双的精细头脑。
此时,还蒙在鼓里的西羽岛警局上下,根本不知道“死神的右手”已经悄然来到了此地,张开了他那腥臭的魔掌!
3.会走路的皮鞋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的两点半了,朱勇平伸了个懒腰,从原先那具尸体躺过的大床上坐了起来。
看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它因为没电早已“罢工”多时,插上电源之后,短信息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其中好几条都是诸葛警官给他发来的信息,内容基本相同,都是要他一同前往西羽岛。朱勇平一边查看着短信息,一边删除它们,左手大拇指麻利地在手机键盘上跳跃。
也许自己睡得太死了,连家里的电话铃声都没有听见,错过了和专案小组一起赶赴西羽岛调查的行动。不过也好,今天可以安心在家里调整一下,凌晨的埋尸工作可不比建筑工地上工人的体力活轻松多少,此时朱勇平的手臂和腰已经开始酸痛起来了。
忽然,一条奇怪的短信息让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要以为你埋了我,就没有人知道是你杀了我!”
难道这是一条来自地狱的短信息吗?朱勇平忙查看电话号码,是个未知的号码,他随即回拨过去,不料对方手机里传来的只是鬼魅一般的号叫,以及来自地狱一般的寒风凛冽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吓得朱勇平连忙把手机丢得老远。“该死!一定是谁在搞恶作剧。”朱勇平定了定神,他相信自己在抛尸过程中,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一定是有人故意吓唬他,好借此找出他的破绽。
朱勇平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头发乱糟糟,一直鬼鬼祟祟盯着自己的那个私家侦探——左庶。
角落里的手机又响起了信息提示音,朱勇平犹豫了一下,捡起了手机阅读起来。
还是刚才那个陌生的号码,朱勇平记得那个手机号码的尾号。
“现在开门,让我进来!马上!”
短信用了命令的口吻,朱勇平甚至感觉到了杀气。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从猫眼里观察着门外,奇怪的是猫眼外居然一片漆黑……现在可是大白天啊!
朱勇平吓得寒毛倒竖,急忙操起了门旁的一根不锈钢鞋拔,鼓足勇气,猛地一下拉开了门。
外面已经雨过天晴,而他的门口空无一人。朱勇平跑到外面,大街上也只有零星的几个匆忙赶路的行人。朱勇平看见自己房门猫眼上被人贴上了一张纸,难怪从里面什么都看不见。
朱勇平揭下了纸,回到了室内。对待这样无聊的短信息,他又惊又气。作为警察,朱勇平深知作案后人的神经是何等的脆弱,这样一惊一乍,迟早会让人精神崩溃。
自己被“死神的右手”拉进东区警局的专案小组,实在是迫不得已,天天要给自己戴上一张伪装的面具,来掩饰自己和“死神的右手”一案的瓜葛。
朱勇平知晓所有的死者都来自西羽岛,但谁也不知道,除了都市公寓中的死者于辉外,其余的那些死者他也都认识。
在不大的西羽岛上当警察,由于职责所在,几乎每天都要和岛上的所有居民打交道。所以当朱勇平知道孙曼丽和于辉同一天被杀时,倍感意外。惊愕之余他还是不动声色地调查起了孙曼丽的死因,这个女人是他二十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尤物,想不到“死神的右手”却夺去了她的性命。
知道当年那起银行大劫案真相的人接二连三地被杀,他们分别是:和朱勇平一起冲入银行的警察于辉、当年的银行职员孙曼丽、孙曼丽的两个跟屁虫刘韦和庄政。四个人在最近接连被杀,目前了解劫案整个具体过程的人就只剩下了朱勇平他一个人了。
不过,其中刘韦的死是朱勇平所为。在三个人被杀之后,朱勇平知道自己一定也危在旦夕,自己和刘韦之间注定要面临一次生死决斗。于是,朱勇平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这一切血案的确如左庶所料,与二十年前的银行大劫案有必然的关系,只是这其中的实情,只有朱勇平这一个活口能说出来了,他要是也死掉,那真相将会随同那六百六十万的人民币一同石沉大海。
朱勇平认为自己现在该去做点什么,而不是任“死神的右手”随意摆布。
可就在这时,不经意间瞥见的一件摆在电视机上的东西,令他浑身如同癫痫发作一般抖动起来,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无神论者朱勇平,对科学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一直都觉得是无稽之谈,可当他自己碰上的时候,才吓得赶紧祈求神明的保佑。
一只他似曾相识的皮鞋,正像一条鳄鱼般瞪着魂飞魄散的朱勇平。
朱勇平认得出,那是被他埋在地下的刘韦的鞋子,也可能是遗失的那只。
他掐了自己一把,生疼的感觉是真实的,自己确实是醒着的。他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这只鞋子在刚才他起床的时候,肯定不在那个地方。
而自己一直没有出过门,如果有人进来,自己一定会知道。从科学的角度来阐释这件事,那么鞋子是不可能出现在电视机上面的。
难道这就是恶魔的复仇吗?难道鬼魂就在朱勇平开门的一刹那飘进了房间?对行凶者而言,轻易摆脱罪恶感是不可能的,他将会永远记得死者的脸,噩梦将缠绕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