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埋身在花束之中。无数的花瓣包裹着少女的全身,花香让少女难以呼吸。吹起一阵风,所有的花瓣一同翻动,犹如生物般地微微摇动。
少女从骚动的花瓣中,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轻微叫声。
咦?
少女看了一下周遭。声音来自远方。是谁在叫我呢?少女竖耳倾听,想找出声音是从哪传来的。
“怎么样,醒了吗?”
少女感到脸颊被碰,并且有一股温暖的鼻息。从无数的花瓣中,她看见一张凝视着自己的白皙脸庞。
“嗯。”
少女用力张开眼睛,疑惑地抬眼看着站在床边的女人的眼睛。
“你睡得很熟嘛。哎呀,你看,流了这么多汗!”
女人弯下身子帮少女擦汗,一股微微的香味刺激着少女的鼻子。这和梦中的情景是一样的,所以少女被花瓣包覆时,女人肯定也像刚才一样帮自己擦汗。
(这个人从刚才就一直在这里。我有没有大叫呢?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被听到的话呢?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呢——)
“我把你的饭端来了。”
女人说完,看着少女的眼睛一笑。
“可是份量只有一点点,你会讨厌牛奶吗?”
少女微微地摇头。
“那么面包呢?”
少女再次摇头。
“怎么了?为什么不吃呢?”
“......”
“起床吧。来,打起精神,不可以再哭了。你还很年轻,年轻人充满了未来。未来是你以前所经过的时间的好几十倍甚至好几百倍长。过去的事马上就会忘记的。”
“......”
“你为什么那么痛苦呢?为了钱?还是学校的事?”
“......”
“是父母说了你什么吗?还是因为年轻男朋友的关系呢?”
“......”
“哎呀,我真是多嘴,对不起。我只是帮你送饭过来而已,不过大家都很担心。你,待会儿你再慢慢起床吧。”
女人说完后,再一次轻抚少士的头发。
突然门开了,门口传来男人粗厚的声音。
“就是,这里吧。”
“是的,请进。”
女人轻声回答后,在少女的耳边低喃:
“是刑警。”
恐怖揪紧了少女的心。
脚步声逐渐靠近。
另外一个脚步声则逃跑似地离开了房顶。
少女闭上眼睛。烟臭味混和着那个人走在日晒下的味道弥漫在床的上方。
少女虽然闭着眼睛,却依然能感受到锐利的视线贯穿自己的全身。
为了忍受这种痛苦,少女咬着牙,冒汗的双手用力抓着悸动得十分厉害的乳 房。
1
那一天是星期天的早上,野本刑警进入日本桥署的侦查总部时,大川警部早已经抱着电话喋喋不休。
两人以目光致意后,刑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点燃一根烟。朝阳正好照射在大川警部的脸上,使得他原本红润的脸颊看来更红艳。不知道他在跟谁通电话,倒是反复听见他提到俊子、智子之类的名字,最后在一句“太好了,感谢你的协助”下结束了长时间的通话。
“我在等你呀。”警部一边放回话筒一边说。“一大早就有事,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去麻布一趟。”
“什么事?”
“那里住了一位叫木户早智子的女人,年纪约三十七、八。她和中风无法行动的母亲一起生活。”
“找她干什么?”
“她认识俊子。”
“你是说照片上的......”
“没错。那个留西瓜头的少女确定就是俊子。”
“另外一个女人呢?”
“大概,”警部递出一张写着地址的笔记纸。“就是木户早智子吧,我想。”
“怎么知道的昵?”
“都是检察官的功劳呀。”警部转述昨晚千草检察官来电的内容。
“也就是说,俊子的存在对这个案子有着重要的意义,同时也跟宇月悠一有所关联。如果他对父亲的死因起疑,自然会去找俊子。他从俊子那里听到的内容,是让他对城崎达也萌生杀意的关键性因素......”
“我明白你的推理,但是......”刑警一副纳闷的表情问道。“我对木户早智子还是一点都不清楚。”
“我也是。”警部笑着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警部昨晚接到千草检察官的电话之后,便以中野警署为中心,请求周边的杉并、练马、丰岛、新宿、涩谷等警署紧急调查。直到深夜才有调查结果回报,都说辖区内的收养机构并无符合此一条件者。
当然叫俊子的人并不是没有,但不是年龄不符,就是年龄相仿的“俊子”没有被收养的经历。各收养机构过去和现在都投有收养那种少女的纪录。
就在他决定放弃准备回家时,中野警署打了第二通电话。
“几年前,”电话里的声音说道。“我们辖区内有一个因失火而烧毁的收养机构,也许你要找的俊子曾被他们收养。”
“机构的名称是?”
“圣光爱育院,那是一位叫木户保代的寡妇在战后所创设的。当然也获得一些捐助,不过大部分是保代夫人自费经营。”
“她是社会慈善家吗?”
“她是虔诚的基督徒。先生曾经是外交官,战争结束那年过世了。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圣光爱育院有很多美军的高级将校、夫人等捐款赞助。”
“地点是?”
“中野医桃园町。她将宽阔的屋子做了部分改建,收养大约三十名战争孤儿。”
“结果被火烧光了!起火原因是?”
“漏电。”
“那些孩子后来怎么了?”
“这点我也做了调查,”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含糊。“可是找不到清楚的纪录。有的孩子逃离火场却没有回来,有的则送到其他收容机构。因为当时报纸大幅报导,也有人前来申请领养小朋友。”
“如果去请教保代夫人她会知道吗?”
“也许吧,不过她现在不住中野医。听说她将土地卖掉后,曾寄住在亲戚
家......”
“我想知道她的住址。”
“我想明天早上之前,”电话里的声音说。“可以回复你。”
“谢谢,我等你电话。”
挂上电话,警部的手表指针指在午夜十二点十一分。刚刚在电话里说明早之前,其实说错了,是今天早上才对。警部兀自苦笑了起来。
“所以,”刑警问。“是刚刚的来电罗?”
“没错。木户保代目前住麻布。火灾之后,收容她的亲戚在麻布有两三间房子出租,她请对方卖给她。”
“那么早智子是?”
“她女儿。当时也和母亲一起照顾孤儿。当年发生火灾的时候,她被木头压住,有严重的烧伤。听说她到现在右手手指还是不听使唤,也因此一直没嫁人。从两、三年前开始她必须照顾中风卧病的母亲,一直过着简朴的生活。”
“没有工作吗?”
“应该是吧,因为身边还有卖掉土地的一笔钱。不过我们想知道的是俊子的下落耶!”
刑警抓着笔记本站起来时,大川警部也伸手去抓电话。
“请转地检署的千草检察官,如果还没上班就请转接他家。”
刑警一边听着警部的说话声一边推开了房门。他脑海中猛然浮现有关尾木名片的调查,但立刻就甩开了这个想法。看来因为不同的方法让刑警眼前出现了一条可以接近宇月悠一的新路。
2
木户早智子的家位于麻布的高台。虽然四周是高级住宅区,但这户人家却是在一条小巷子里,外面有低矮的围墙。这是一栋不很醒目的两层楼建筑,房子固然有些老旧,却没有破损,感觉这里的人家生活简朴。
刑警走进玄关处叫门,一名中年妇女走出来跪着应门。刑警眼前看到了照片中的女人。看来大川警部的推测没错。
“请问是木户早智子女士吗?”
“是的。”
“我是警视厅来的。”
刑警递上名片,并郑重地说明来意。当他拿出照片时,早智子“啊”地惊叫一声,接着嘴里透露出:“这是我母亲拍的,在那孩子给人领养的早上,说是为了留念。”
“是去城崎达也家的早上吗?”
“是的。因为这孩子跟我特别亲近......背景的建筑物是爱育院的办公室。”
她非常怀念地拿着照片端详。刑警看见她的右手戴着白色手套。
“请进来说话吧,家里很乱就是了。”
早智子起身邀请刑警。刑警被带到八个榻榻米大的客厅,和脸上未施脂粉却依然秀丽的早智子面对面坐下时,竟不知该如何提问。
“是城崎先生指定收养俊子的吗?”刑警首先如此询问。
“不是的。他表示是从报上知道圣光爱育院,因为自己也有心从事教育,所以想收养孤儿。而他的希望是乖巧老实的小孩,我和母亲便推荐俊子。”
“俊子是在哪里遭逢战祸的呢?”
“不知道耶。那天早上,突然来了一个留西瓜头的小女孩抱着布包走进爱育院的庭院,穿着白色毛衣的小女孩看见我跟我问好后说这是给阿姨的信,便递给我一张信纸,上面只写着:麻烦照顾这孩子,木律俊子(四岁)。”
“是被遗弃的小孩吗?”
“是呀,当时常有这种事。我母亲开始这个事业是在昭和二十二年。因为先父的朋友在联合国最高司令官总司令部服务,所以常有人捐款和捐物资,报纸也曾大幅报导。有一次还有人送来一个混血婴儿,附了一封信说麻烦只要照顾一年就好。当时我母亲还苦笑着说出了名也是困扰!”
“城崎先生将俊子送回来时有说明理由吗?”
“说孩子个性阴险,他们无力管教。尽管只是调皮恶作剧,却害死了也是自己恩人的上司。因为顾虑到对上司遗族的情理,没办法再收养这个孩子了......”
“你们就这样默默地接受了吗?”
“是的,其实我们反而觉得高兴......”
刑警突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铃声从二楼传来。
“是我母亲,”早智子站起来说:“因为行动不便,所以用这种方式叫我。”
“你母亲一直卧病在床吗?”
“是的,已经两年了,而且耳朵也有些重听......”
早智子说声不好意思便离去,经过两三分钟后又回来。大概是从二楼拿来的吧,她递出一本书给刑警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写的书,纪录了当时的情况。去年在朋友的帮助下出版了。”
“是吗。”
刑警看了一下封面上的标题“一盏小灯的纪录”,但没有翻阅。因为还有许多重要的问题待问。
“对了,当时爱育院烧毁时,俊子呢?”
“孩子们暂时寄宿在附近的寺庙。有人看到火灾的报导,前来申请领养小孩。俊子是被区内冰川町一家叫大明堂的钟表店收养的。当时她是国中一年级,大明堂希望她国中毕业后在店里当店员。”
“所以俊子现在还在那里罗?”
“哎呀”早智子发出惊讶的叫声。“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只是来调查那孩子的过去而己。”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孩子,”早智子看着刑警的眼睛说道。“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
“是的。”
“什么时候的事?”
刑警突然从一个有礼貌的访客变成侦讯的刑警。这也难怪,早智子的这番话让刑警失去了冷静。
“去年的......”早智子回答。“九月吧,应该是吧。”
“你为什么知道呢?”
“我是从报纸看到的。”
“那么俊子是......”
“自杀,那孩子是自杀死的。”早智子的口吻突然变得激烈。
“地点呢?是大明堂吗?”
“是在附近的千晶院的庭院里。吃安眠药,十七岁。都内版报纸的一角刊出小小的报导。”
“原因是?”
“不知道,但是我好像能够理解。”
“理解什么?”
“那孩子一向都很悲伤,而且很痛苦。那孩子身上所背负的十字架太过沉重了,她承受不了。可怜的俊子。刑警先生,那一天我和母亲都为她祈祷,为了这个不幸的灵魂。没错,我们除了祈祷,没有其他方法能够帮她。”
早智子的脸颊突然滑落泪水。铃声从二楼又清脆地响起。早智子用白色手套拭去泪水。
“这本书,”她指着刚刚带下来的书说道。“请你带回去,我先失礼了。”
因为绝望和惊愕,刑警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当早智子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时,刑警神情茫然地抱着一本书走出木户家大门。穿过小巷,走在石板路上时,刑警感觉自己似乎又走进了迷宫。
俊子死了。
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根据千草检察官的调查,城崎达也的过去牵涉了四条人命,如今又要追加一个了。
城崎达也的周边有五具尸体。而且位居关键的城崎达也本人如今也成了尸体横倒在地。
宇月悠一——俊子——尾木名片——“那个女人”——这些线索究竟是怎么连结在一起的呢?
(去中野看看吧。)
至少一定要查出俊子自杀的动机。刑警一边蠕动着嘴唇一边迈步,一位外国妇女和他擦身而过时,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他那矮胖的模样。
3
野本刑警把从木户早智子那里得知的消息回报侦查总部,并表示自己将到中野继续调查。就在野本挂上电话的同时,千草检察官则是站在大雅庄公寓——宇月悠一的房门口。
与管理员确认宇月是否在家时,管理员的回答是:“大概又熬夜工作了吧。”
用力敲着沉重的门板后,宇月走了出来,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工作......”
检察官说完这句话时,宇月似乎还想不起他是谁。
“请问哪里找?”
“前天晚上我们在‘朱实’酒吧见过面......”
“噢......就是那个时候,”宇月点头说。“有什么事吗?”
“我是地检署的检察官,千草。”
“哦!”宇月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但又立刻转为笑脸说:“你很热心工作嘛。来,请进。”
出人意表的是他十分客气,检察官进去后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你来找我是为了那张名片吗?”
“不是。”检察官简短回答。“我要问的是别的事。”
“什么事?”
“前天,城崎达也在东都百货公司被人杀死了,之后刑警曾来找过你。对于你是否认识城崎的问题,你回答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现在你还是这么认为吗?”
“后来我想起来了。”宇月笑着说。“城崎先生以前跟我父亲一起工作过。”
“而你父亲是在城崎家过世的,被一个小女孩从阳台上推了下来,那是一件不寻常的事,你会没有记忆吗?”
“我没说没有,只不过记忆很淡。”
“淡?......你是说你父亲那么不幸地去世对你而言只是个很淡的记忆?”
“那是当然的。再怎么悲惨的过去,经过时间这样的刨刀,我们的记忆总是会越来越淡薄的。千草先生,毕竟当时我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呀。”
“你母亲会常常跟你提起这件事吧?”
“我母亲也在几年前过世了。现在的我生活在大众传媒的巨浪里,根本没空回想过去。”
“你会恨那个小女孩吗?”
“一点也不。首先,怨恨这东西是必须要有具体的对象才会产生的。一个不知道长相、也不曾说过话的小女孩,对我而言是个不真实的存在。”
检察官觉得有改变问话的必要。
“前天,也就是案发当天,你说你去了信州,有什么可以证明的吗?”
“我已经跟刑警说明了。我在小诸拍了照,你们随时都可以去拿来看。”
“如果,”检察官说。“你喜欢读推理小说的话,就应该知道有关照片的一些骗局”
“比方说?”
“蒙太奇,合成照片......”
“开什么玩笑,底片是连相机一起交给照相馆处理的,不管是冲洗还是加洗,我完全没有动手脚的余地。如果你愿意的话,请拿到警视厅去冲洗吧,不过条件是不能跟我收钱......”
“可是你没有办法证明照片是前天拍的呀。”
“可以。我出发前和公寓管理员夫妇在一起,他们还在上野车站‘陆奥’快车的车厢前拍了照。我到达小诸是下午一点十一分,在怀古园拍了三张照片。回到东京是晚上八点左右,之后便到银座的光画堂,请他们冲洗照片。结果园为底片还剩两张,当场就拍了一张光画堂的老板,和一张街景。这样就知道底片拍的都是当天的画面了。”
“怀古园的照片,只有风景吗?”
“不,也有我靠在藤村碑上的照片。因为是便宜的双眼反射式相机,没有定时装置,所以我是拜托路人拍的。”
检察官边听边点头,但脑子里的思绪千回百转。
宇月说到这里,便摆出一副说明到此结束的神情,叼着烟茫然地看着窗外。
这时检察官的脑海中完成下列这张图表。
换句话说,宇月主张:
(1)案发当天上午和下午,他持有在东京拍了照的底片。
(2)这期间则有在小诸拍照的底片。
(3)所以那卷底都是当天拍的。
(4)自下午一点二十二分之后在小诸市拍照的人是不可能于案发当时在东 京的。
【表格2】
时间 地点 被拍照的主体
9点40分左右 上野 管理员夫妇
11点25分作案
下午1点22分以后 小诸 藤村碑(宇月)
下午1点22分以后 小诸 怀古园风景
下午1点22分以后 小诸 怀古园风景
晚上8点以后 银座 光画堂老板
晚上8点以后 银座 夜景
检察官就脑海中的图表陷入沉思。
(这中间有没有什么陷阱呢?)
这时装在门后的信箱发出一记轻响,宇月走过去拿出一张明信片,突然惊叫一声:“检察官,真是令人惊讶。近来警方实在太亲切了,我可是对他们完全改观了。不过真是令人惊讶。”
他递出那张明信片说:“请你看看这个,我想小诸警署可以证明我前天人在小诸。”
有关拾获失物王通知:
拾获下列所记失物,仅此通知。
物品名——赛璐珞制小型名片夹。
内容物——名片(宇月悠一)十二张,现金三百余圆,外国邮票三张。
拾获地点——小诸市怀古目外城遗迹
拾获日期——昭和三十七年四月六日下午二时左右
拾获者——市内第三国小四年纪生大羽正彦
上述物品如确定为台端所有,请携带印鉴至本属失物处领回。仅依失物法之规定通知台端。
长野县小诸警署
昭和三十七年四月七日
检察官将视线从明信片抬起来时,宇月说:“怎么样,这样你能接受了吧。”
检察官勉强从僵硬的脸上挤出微笑。
“很好!”他站起来说。“打扰你了。”
检察官心中掠过一种败北的感觉,但他没有完全屈服,反而因此挑起了他的斗志。
走到马路上时,他用公共电话打回侦查总部。
“大川,”检察官说。“立刻派刑警去小诸!”
“目的是?”
“有人在怀古园捡到宇月掉落的名片夹,是一个叫大羽正彦、就读第三小学的小孩。小诸警署寄出的拾获通知刚刚寄到。”
“拾获日期是四月六日吗?”
“没错,下午两点左右。这么一来宇月告诉野本刑警的事不就由小诸警署为他证明了。”
“真是讽刺。”
“但是,”检察官说。“问题就在这里。四月六日拾获的东西,不见得就是四月六日掉的呀。”
“你的意思是说......”
“在那之前,比方四月五日掉的东西,有时候也可能在四月六日被拾获。我要调查拾获当时的状况在什么样的地点、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吗?还有宇月在文具店所看到的情况是否属实,也要查证。虽然对刑警可能很不好意思,但请他务必今晚赶回来。单程花四个小时,我想这样应该来得及吧。”
“看来没什么希望。我立刻派人过去。”
“为什么会没什么希望?”检察官的语气有些粗暴。
“千草先生,”警部说。“我们的推理不知哪里出了问题,首先,那个叫俊子的少女已经死了。”
“什么!”
“野本刚刚回报了。木户早智子对俊子的事还记得十分情楚。俊子是被家人遗弃的小孩,之后被圣光爱育院收养。圣光爱育院发生火灾之后,又被中野的钟表店收养。她在去年九月死亡,而且不是病死,是自杀。”
“动机呢?”
“野本正在调查。”
“能查多少算多少了。”检察官的声音显得无力。“叫监识课派一个人到银座的光画堂。我想早点看到宇月拍的照片。”
“监识课的人去干什么?”
“去盯着他们冲洗照片,同时把照片带回来,这点已经取得本人同意了。”
“我知道了。这真是个难以理解的案子。”
“的确是。”检察官说。“追查的线索又一个个消失了。”
电话结束时,检察官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事好做了。
4
野本刑警回到侦查总部,向坐在办公室的检察官、大川警部报告“不行,查不到任何东西”的调查结果时已是中午过后了。
“俊子没有留下遗书吗?”警部询问精疲力尽的刑警。
“嗯,完全没有。”
“钟表店的老板是怎么说的?”
“他只会不断重复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是个奇怪的男人。他叫大村明,四十七八岁,一个苍白臃肿的老头子。我一开口说要问俊子的事,老头子的脸就显得更苍老,而且嘴唇立刻颤抖着抱怨说前后照顾她五年,那家伙居然一点都不懂得感恩!”
“可是,”检察官开口说。“俊子自杀的原因,他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我也问了他呀,老头子还是一样,只会说不知道。然后又抱怨说不知道那孩子是那种人,看来人家不要的小孩就是不好。”
“他太太说了什么呢?也许女人家比较会注意到这种事吧。”
“他太太不在家。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像是店员的男人跑出来告诉我一些事。”
俊子晚上会到珠算教室补习。她从国中开始珠算方面的表现就非常好,似乎也很喜欢到补习班上课。
去年八月底,有天晚上她从补习班回来,一句话也不说就进自己的房间。当时钟表店的老板娘生病住院,所以她要帮忙烧洗澡水、准备隔天早上的早餐。钟表店老板担心她的情况,便到她房间问候关心,可是她什么都不肯说。那一夜老板始终臭着一张脸,一个人喝酒喝到很晚。
隔天早上俊子便离家出走了。她没有留下信件,也没有带任何行李。店员劝老板报警,老板生气地表示那种人家不要的小孩管她那么多做什么,根本不理会店员的建议。她失踪两个礼拜之后,附近的年轻人跑来说在新宿的酒吧看过俊子。老板立刻赶到酒吧将俊子带回来。
才不过两个礼拜,俊子整个人都变了,浓妆艳抹得让店员都看傻了眼。傻子回来之后,几乎不说话,可是当天晚上仍跟大家一起看电视,老板脸上浮现安心的表情。但是隔天一早俊子的尸体就在附近的千晶院庭院被发现了。她吞了大量的安眠药。有两家药店坦承那晚深夜卖安眠药给俊子。验尸结果,确定是自杀。时间是去年九月十五日早晨。
“总之,”刑警喝着冷掉的茶说。“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刑警所知道的,恐怕反而使侦查的工作更加混乱。
房里弥漫着凝重的静默。野本刑警将书本丢在桌上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检察官看着那本书的标题和作者姓名。
“你买的书?”检察官问。
“不是,是木户早智子给的,我没什么兴趣,你要吗?”
检察官拿起来随便翻了一下又放回桌上说:“我以后再看吧。”
就结果来说,检察官拿起那本书时便意味着抓到一个机会,当他放回桌上机会也就跟着消失了。可是这种“当初如果这么做”的假设,往往都是事后诸葛。而当时检察官根本一点预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