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已经习惯了孤独的生活。孤独并非少女所希求的,而是在不知不觉间擅自闯入,并在她心中长居久住。所以一个人的时候,少女总是对着自己的孤独说话。这种时候,少女的能言善道令人惊讶。任何笑话她都能侃侃而谈,再怎么可怕的故事也能轻松说出口。孤独对少女而言,既是一个好的说话对象,却也是互相憎恨的敌人。
“我为什么不能变的更听话呢?”
如今少女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对着孤独说话。已经停止哭泣的少女,眼皮肿胀、眼睛湿润。好像随便按她身体的哪一部分,泪水便会夺眶而出。
“自从来到这个房间,我就没有跟任何人说话。都是因为你才让我保持沉默的吗?”
“那当然。”另一个沉重的声音早就预料到少女的问题便立即回答。“你千万不能说,说了也没有人会理解。那件事就当是你自己的秘密好了。”
“不是的,那件事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痛苦的了。”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应该更痛苦才对。”
“是吗?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敞开心扉。”
“胡说!我一直都是那么想的。我想让自己痛苦,所以我都跟那个人说了。”
“是吗?所以你的痛苦也就跟着开始了。既然你那么想说,那就换我来问问那些你常被问的事吧?你会回答我吧?”
“好,你要问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露米。”
“又在说谎了。我要问的是另一个名字。”
“另一个?噢,那是樱桃还是春美呢?有时我会说是美津于,另外还有琉依子、秋于、真弓、爱美......”
“算了。哼!你果然爱说谎。到了紧要关头,你就会隐瞒那件事。不好意思,我不想跟爱说谎的人说话了。”
声音就此消失。孤独再度静静地蜷缩在少女心中。
仰躺的少女看着天花板上的几个水渍。水渍仿佛在少女眨眼时就会变换成奇妙的模样或是动物形状,然后开始重叠交错,不断旋转,最后从少女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开始远去、变小、消失。
少女张开嘴巴睡着了。
1
朝阳照在雨后的庭院。千草检察官呼吸一口饱含水分的空气,同时也吸进了泥土的气味。他坐在走廊边的藤椅上,点燃一根烟。庭院很小,从花盆移栽的杜鹃、蔷薇,杂乱地扎根生长,湿润的地面上到处都有花草的嫩芽生气盎然地挺立着。由于是随意撒种,他连什么花名都不记得了。那些与其说是庭园的树木还不如说是杂树的獾木己开始发出黄色的小芽。因为是在散步途中,从附近的河提拔来的,所以也不情楚正确的树名。连检察官自己也不好意思说这庭园的景观很美,但他已经十分满足了。都市长大的妻子希望能够好好规划这庭院,按照四季栽种不同的花草,但检察官反对。所谓山野之美,就是随风飘送的种子自然地发芽成长。检察官主张这种杂乱下的一致性就是美。三坪大的庭院,说具有山野之美是太夸张了,然而雨水洗刷过后的新绿此时却抚慰了检察官的眼睛。
“你的电话!”检察官的妻子出声大喊。
“嗯。”检察官捺熄香烟后起身。
“是大川警部打来的。”检察官妻子微笑着说。“他以为你已经上班了,便先打到办公室。”
“是我,现正准备出门呢。”检察官话拿起了话筒。
“不好意思,一早就吵你。”他的声音有些雀跃,仿佛能够看见电话一端那张光泽干练的脸。
“有什么发现吗?”
“那个命案,出现了可疑人物。”
“是女人吗?”
“很遗憾。”警部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是男的。叫西口住男,原本是光阳学园的老师,二十九岁。是个活生生的男人,不过循着这个男人的线索追踪下去,果然出现了一名女性。”
“也就是‘那个女人’吗?”
“无法断定。感觉上这个案子好像有共犯......”
“那个女人呢?”
“城崎文代,就是遭杀害的校长的太太。”
“嗯......”
检察官屏气凝神地听着对方说明昨晚的状况。
巡逻警察在九段一丁目所目击的事,己于昨夜回报侦查总部。当时留守总部的两名刑警正在吃宵夜,其中一人打电话到大川警部家里,另一人不顾雨势滂沱赶往水道桥,在光阳学园的值班室里,被吵醒的值班人自将“转离职人自履历表档案”摊在刑警面前。
西田住男,二十九岁,之前任职于私立明和高中。三年前转任光阳学园,教师证书是数学和理科,今年三月三十一日离职。刑警将履历表上所登记的现在住址抄在笔记本之后,询问西田离职的原因。
“结果,”检察官对着话筒问。“对方怎么说?”
“值班人员回答不知道。总之好像是自动要求离职的。表面上看来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问了其他老师他为什么离职,也只是说他就是不想教了。”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好像无所事事。”
“调查西田了吗?还有校长夫人——”
“当时是半夜,又没有搜索令或逮捕令。不过刚刚已派人去西田和文代家了。总之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问题。”
“可是没有证据证明那个男人就是西田吧?”
“女佣的眼睛应该不会说谎吧。巡逻警察也说校长夫人很明显地是在说谎。总之就是男女关系,这么一来我们彼此的看法都算成立了。”
“但愿如此......”
“近来杀老公的老婆越来越多了。”
“彼此都得小心点呀。”检察官苦笑地挂上电话。
可是在放回话筒的时候,检察官的内心却感到有些无法释然。检察官认为那是因为在警部的说法和自己的想法之间还横梗着一张名片的关系。
那张名片是谁掉落的?从尾木精一手上接到名片一共只有五个人,而且其中的四人己确认持有该名片。剩下的一人——宇月悠一——离开亦京,坐在信越线的列车里。根据检察官昨晚调查的火车时刻表,快车“白山”在案发时间的上午十一点二十五分正行驶在离东京约一百一十公里的北高崎和群马八幡之间。检察官认为宇月在“朱实”酒吧和妈妈桑陪酒小姐的谈话应该是可信的。
如此一来情况会变成怎样昵?一个没有失主的失物,而且是在行凶现场被发现的,这一点检察官十分在意。
(说不定是宇月在别的地方掉落的“尾木名片”被其他人捡走了?)
检察官心想。
(问题是那个人在什么地方捡到“尾木名片”的呢?)
关于这一点并没有答案。
(那个人有利用“尾木名片”的必要吗?理由是什么?)
这一点,检察官也答不出来。
(那个人是谁?会是西田吗?)
这也是毫无根据的想法。不管怎么说,目前有必要先确认宇月手上还有没有那张名片,或许从那里能够找到他和西田之间的关联。
宇月——尾木名片——西口,想着这三者的关系时,检察官又有了新的联想。宇月会不会是光阳学园毕业的呢?
这个想法太过突兀了,但是昨晚的侦查会议上,一名年轻刑警说:“光阳学园自从被害人接任校长以来变得相当花俏,以前是很朴实的学校,城崎开始在学校的宣传上大大地下了一番工夫。毕业生中有许多年轻艺人,也是因为他的关系,好像是帮他们在学分上动了不少手脚。那些活跃于舞台、电视,几乎很少在学校露脸的歌手,也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毕业生名单上,当然他们也会因此大力捐款给母校。职员之中也有人对这种教育方针不满,可是又怕被反驳自己的薪水不也因此而高出很多吗,所以不敢有什么反对——”
检察官对宇月悠一是不是光阳学园毕业生的这个想法感到有些得意。即使他不是该校的毕业生,身为电视剧作家的他说不定也能透过艺人和该校建立某种关系吧。西田之前也是该校的老师,这么一来,检察官觉得似乎找到了两人之间连结的线索。“尾木名片”会不会是宇月交给西田的呢?
那么,名片是在何时到了西田手上?地点又是哪里?西田为什么需要“尾木名片”呢?名片掉落在犯罪现场,是西田故意安排的还是单纯的偶然?
检察官凝视眼前无数晃动着的问号。
“你不打算出门了吗?”检察官的妻子从正在阅读的报纸中抬起头来,看着丈夫的脸问。
“我马上就要出门。”检察官说:“书房里应该有年鉴,去拿来给我!”
手上抱着厚重书本走过来的妻子将书放在检察官面前说:“你要迟到了。”
“我知道。”
检察官赶紧翻开书本,后面附有“文化人名簿”。文化人是以什么为基准归类,这一点检察官并不情楚。有一次,检察官试着找自己的名字,当然没有找到。但是以裸体为商品的年轻女明星的名字却和艺术院的会员并列其中。女人的裸体算是文化吗?检察官翻阅“U”的部分,找到宇月悠一的名字。
宇月悠一(藤泽广夫),昭和十一年生,埼玉县人,外语大学英文系肄业。剧作家、日本剧作家俱乐部会员。代表作:《摘星的男人》、《电视剧的理论与实务》。京都中央区滨町大雅庄。电话......
记载的内容很简单,检察官反复看了两次。不知道他是什么高中毕业的。
“公事包”检察官站起来,对着妻子伸手说。“我要出门了。”
“就穿着睡衣吗?”检察官的妻子声音透着惊讶地问道。
检察官站在衣橱前面没好气地说:“我要想的事情太多了!”
2
野本刑警站在位于滨町的大雅庄公寓前。或许是因为雨后的空气清静,感觉朝阳也比平常明亮许多。从白色墙壁反射而来的亮光,让刑警眯起了眼睛。
这就是所谓的豪华公寓吧,建筑物的一隅设有车库,里头停了几辆汽车。外墙有直接通往二楼各户的楼梯。现代社会追求公寓生活,住在这里的人却好像希望孤立的生活。
刑警的妻子常常念着现在租处的邻居太吵,想搬到社医公寓。但他反对,与其住在水泥牢房里,还不如住动物园算了。只因为水泥墙变厚了,人情反而淡薄。他以这种奇妙的理由推翻妻子的提议。
(可是这种地方感觉也还不错嘛。)
刑警开始行动,他知道管理员的房间在哪里,敲门的同时,顺便瞄了一下手表。九点刚过五分。
门开了,可以窥见是管理员的脸。
“啊,是咋天的——”管理员露出黄板牙笑道。“要找宇月先生是吧?他已经回来了。”
“我想立刻见他......”
“他应该还在睡觉吧。”
“他的房间是?”
“二楼的八号,最东边。”
刑警爬上管理员告诉他的楼梯。这里究竟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呢?都已经九点了,却听不见任何声响,也感觉不到人走动,或许大家早上都还在睡觉吧。刑警坚硬的皮鞋声敲响了水泥地的长廊。
他来到八号门前时,门突然开了,走出一个头发蓬乱的年轻男人。刑警立刻出声问:
“是宇月先生吗?”
“我是......”
“你要出门吗?”
“没有,因为熬夜工作,烟都抽完了......”宇月一副睡眠不足的眼睛看着刑警问道:“找我有事吗?” “有些事想请教你。”
刑警习惯性地将警察证让对方看。宇月有些不愉快地皱着眉头。
“请进。”宇月简短说完便走进屋里。
刑警早己习惯这种不受欢迎的访问,努力装出柔和的声调说:
“真是辛苦呀,电视台的工作。”
宇月没有答腔,拉开厚重的窗帘。窗户一打开,夜晚沉甸甸的空气便四散而去,早晨一溜烟地进到房里。在明亮的光线中,宇月的表情似乎充满了疲惫。
3
“昨天我去了信州。”宇月一边抽着刑警递上来的烟一边回答问题。“我搭九点四十五分的快车到小诸,回来是搭下午四点八分的快车。我记得回到东京应该是晚上八点左右吧。”
“也就是说,你没有去东都百货公司罗?”
“当然。一大早我就跟这里的管理员在一起。百货公司开门营业的十点钟我人在信越线的火车上,等我回到东京应该已经打烊了吧。”
“嗯......真是奇怪!”刑警像是低哺般地说。
“怎么了?”宇月的口吻显得有些不满。“你是指我说的话奇怪吗?”
“不是的。”刑警暖昧地笑着说。“对了,你前天晚上去了‘朱实’酒吧吧?”
“去了,昨晚也去了一下——”
“你在那里和尾木精一先生有交换名片吧?”
“有啊,刚好报社的人在,介绍我们认识。”
“那张名片还在你手上吗?”
“我想应该有吧。”宇月说完突然探出身子问道:“究竟尾木先生的名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那张名片,”刑警注视着宇月的眼睛说。“掉落在东都百货公司的命案现场。”
“你说的那张名片是指我所拿到的那张吗?”
“没错。”
“怎么可能,这种推论毫无根据。”
“不,这是有根据的。总之麻烦你让我看看吧。”
宇月一脸不高兴地站起来,打开订制的衣橱,认真地掏摸上衣的口袋。看着他的背影,刑警开口说:
“我可以斩钉截铁地说吗?宇月先生,你没有那张名片了。”
“真是奇怪!”宇月背对着刑警表示。“我明明就是穿这件上衣的呀......”
宇月想了一下,然后回头露出羞涩的笑容。
“是吗?我知道了,我好像把那张名片给丢掉了。”
“丢掉了?”刑警面有愠色地说。“丢在哪里了?还有,你为什么要丢掉?”
“那是因为......”回到椅子上的宇月开始说起事情的经过。
前天晚上离开“朱实”酒吧已经过了十一点,走到并木路时,好像有砂子跑进鞋子里,剌剌的走起路来很不舒服,因为也有些醉了,便坐在路边的垃圾桶上面脱掉鞋子,好将砂子倒出来。这时手碰到鞋底弄脏了。
“那是很不舒服的感觉,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于是我掏口袋找东西擦手,刚好摸到尾木先生的名片,我记得擦过手指后便随手一扔。没错,一边跟你说明,我越是能想起来了。对给我名片的尾木先生真是很不好意思......”
宇月嘴角带着笑,但刑警却一点笑容都没有。当时刑警心中浮现的不是怀疑而是纳闷。因为掉落在现场的名片并没有沾上脏东西,也投有摺或揉的痕迹。是宇月说谎呢?还是有第六张“尾木名片”?
“对了,”刑警试图转移话题。“你到信州是事先计划好的吗?”
“没错。最近有个电视台要制作介绍文学风土的节目,其中信州篇预定报导岛崎藤村(注:岛崎藤村,诗人、小说家。长野县人【1872-1942】,诗集《嫩菜集》、《落梅集》等以新诗体建立浪漫主义诗人之名。之后创作小说《破戒》、《黎明前》等揭橥自然王义。其他著作有:小说《春》、《家》、《新生》等,散文集《千曲川素描》;童话集《给年幼的你》。);以及跟轻井泽有很大渊源的堀辰雄(注:掘辰雌,小说家。东京都人【1904-1953】著有《圣家族》、《起风了》、《菜穗子》等。)和室生犀星(注:室生犀星,诗人、小说家。石川县人【1889-1962】,著有《爱的诗集》、《抒情小曲集》,小说《兄妹》等。)。岛崎藤村的文学碑就在小诸的怀古园,犀星则
是生前就在轻井泽互立有文学碑。昨天的旅行算是事先的访查。轻井泽的部分,因为时间不够,也就没去......”
“换句话说,是趟取材的旅行罗。”刑警说完后站起来,感觉心情很不平静。总之得先回侦查总部,解开这张名片的谜才行。
“不好意思,一早就来打扰你......”
“哪里,辛苦你了。”宇月客气地表示。
走到门口,刑警突然回头问道:
“你认识城崎达也吗'”
“嗯——”宇月一副陷入思考的眼神说。“没听过这个名字耶。我的记性本来就不可靠,有时候会把作品中的人物和真实生活搞混,甚至闹过寄出贺年片的笑话”
“是吗......”刑警神情失望地表示。“我也曾将过去逮捕的凶手当作亲戚般地想起他们的名字......”
结束这段奇妙对话后,刑警矮胖的身躯消失在门后。
4
侦查犯罪就跟解方程式一样。首先在侦查相关人员的面前会出现几个未知数,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发现正确的“数值”来解开这些未知数。然而重要的不是“数值”本身,而是一开始如何运用未知数X,Y写出正确的等式,是又加Y成为等式呢?还是X喊Y等式才会成立?有时在迷宫般的事件里找不到任何未知数,有时一开始写的等式就是错的也不在少数。
千草检察官一回到侦查总部便坐在办公桌前拄着腮,发呆般地想着这些。
(这个案子的最大未知数就是被害人看到的“那个女人”。)
检察官心想。但假设“那个女人”是未知数X,现在能写出什么方程式呢?其中最困难的一点是,没有人能找到X就是凶手的证据。检察官看着桌上的笔记,上面将目前侦查的结果以条列式整理出来,换句话说,那是这个方程式中的己知数。
一、被害人城崎达也接到的那通电话,推测是男性拨打的。根据女职员的证词,城崎称呼对方的口吻、用词平常是不会对女性那么说的。
二、一开始大部分人认为城崎的死对学校有负面影响,但随着侦查的展开,周遭对他的风评越来越好。
三、其日常生活颇符合教育家的身分,好像有不少存款。因为死亡所领到的退职金,推估将近两百万。来自外界的捐款,都记载于账簿上,用途一目了然。
四、昨晚企图进入城崎家的男人几乎可以确定是原先的教员西田住男。虽然本人否认,但他的风衣是湿的,在刑警的追日下,他才说是散步回来时遇到下雨,进一步问他散步的时间、地点,他便一副抗拒的态度说:“我哪里什么都记得呀!”
五、城崎家的女佣松江事后推翻了前一晚的说辞,说是摘错了。在追问之下才哭着承认:“会被夫人责骂。”
六、城崎文代宁可斥责女佣也要否认对方是西田的动机不明。
七、案发当天西田的不在场证明不够充分,他说在看电影,但没有人证或其他证据。
八、西田在一月底之前以身为城崎家长女澄子的家庭教师为由经常出入这个家,他在两个月之后却从光阳学园离职,离职理由是“就是不想自老师了”。目前尚未找到新工作。
九、被害人身上的“照片人物”的身份还未知。上面所写的“一九四九年俊子”确定是被害人的笔迹。
十、“尾木名片”掉落在现场的原因不明。确定宇月悠一不是光阳学园的毕业生。
(野本调查)
桌上的电话响起。检察官合上笔记,话筒里传来大川警部粗厚的声音。
“真糟糕!”警部说。“城崎文代的不在场证明已经确定了。”
“这样也没什么好糟糕的呀!”
“当然糟糕,这么一来西田和文代共犯的说法就不保了。案发当时,文代确实在家;在蔬果店查问时,站在旁边的老板娘说她亲眼看到的。”
“那么西田单独做案而且文代知道这件事的说法呢?”
“不行。文代必定得出现在现场才行,不然就不能说明‘那个女人’......”
“可是被害人会称呼自己的太太‘那个女人’吗?”
“又是用语的问题吗?要是我得罪了家里的老婆,她有时还会骂我是畜生呢!”警部说完后自己也觉得好笑。
“总之,”警部边笑边说。“西田这条线索不能放弃。我打算这阵子都盯着他。”
“名片的事查得怎样了?”
“也是没有答案。野本很尽力在查,说要再去一次印刷厂问问看。那是张幽灵名片,虽然没有脚却到处乱飞。整个案子有太多疑点了。”
警部自顾自地说完后便挂上电话。
走进房间等待电话结束的山岸事务官站在一旁问道:“怎么样?”
“目前完全是举自旗的状态。”
“昨天出的事,今天才第一天,调查不会那么顺利的。”事务官看到检察官桌上的照片问道:“这就是那张照片吗?”
“没错,是用原版加洗的。”
“一九四九年吗?已经是十三年前了,为什么会把这么久以前的照片带在身上?”
“山岸!”检察官突然一脸严肃地说。“你倒是说到重点了呀!”
“什么?”
“被害人身上带着旧照片。但是他身上就只有带着这个吗?”
“不知道耶。”
“这一点必须立刻查情楚。”
“查什么呢?”
“查一九四九年。”检察官回答。
侦查完全锁定在被害人的“现在”。检察官手中握着的己知数里并没有被害人“古老的过去”。这正是盲点所在。
“十三年前的话,”事务官说。“应该是昭和二十四年,也就是我十八岁那年,当时流行的歌曲是:是谁害我变成这样的女人。”
“就是发生松川事件的那年。在东京有下山国铁总裁的离奇死亡、三鹰车站则是无人电车失控......那是战后最混乱的年代。”
“的确,那一年古桥也在全美水上大赛创下新纪录。”
一时之间,两人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事务官的记忆不像检察官充满了阴郁的往事,这是因为当时的事务官身处于解放的青春,这是检察官所没有的吧?被掠夺的青春,一去不复返呀!
“我要出去了。”检察官将照片放进口袋里站了起来。
“去总部吗?”
“不,去九段。”检察官边推开门边说。“去见见被害人的太太。”
检察官走出办公室,准备走进城崎达也的过去时,野本刑警回到了侦查总部。
5
“还是一样!”刑警失望地对着办公室里的大川警部大吐苦水。“再次去印刷厂调查,结果名片的确只印一百张。因为雅丝达化妆品总店是很重要的客户,所以女业务员亲自将名片交给宣传经理尾木。而刚印好的名片也是业务员一张一张检查有无印坏、弄脏之后才装盒的......”
“所以尾木手上还剩九十五张名片罗?”
“没错。掉落的名片确定是那五张中的一张,可是却找不出是谁掉的。宇月的信州行是确有其事,这么一来剩下的其他四人也有必要再确认一次。”
“再确认一次?”警部吃惊地大叫。“没有用的啦。要调查只须调查宇月就行了。其他四个人的名片不是都还在吗?”
“但是,”刑警一脸忧郁地表示。“也有可能这种情况呀,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想到的......”
假设A、B、C、D、E五人分别持有名片,其中C是掉落名片的人。C知道刑警开始在调查名片的事,也许是尾木通知C的,也可能是其他四人之中的谁跟C联络的。于是C跟已经被刑警调查过的人借名片,或者也有可能再跟尾木要一张名片,同样的情形也可能发生在A、B、D、E身上。总之包括尾木的六个人里,只要有两个人联合起来就可能互通有无。
“也就是说,”刑警说。“一张名片当成两张名片使用。”
“简直就像江湖郎中卖膏药一样嘛”
“这样很奇怪吗?”
刑警的语气显得很失望。为了安慰他,警部说:
“总之,这是一种因果报应的工作。”
“你是指?”
“我们的职业呀。如果不那么多疑就没办法干下去,没办法相信别人的想法已经根植在我们心中。我可不希望我的子孙将来从事这一行。”
“说得也是。”刑警目光低垂,看着丢在一旁的今丢的早报。一名高官因涉嫌贪污五千万被逮捕,结果证据不足不起诉。
刑警茫然地看着这篇报导,报上刊登的照片是肥胖高官的笑脸。开朗豪放的笑脸仿佛完全无视于这些侦查人员的小小愤怒与轻叹!
“的确是因果报应的工作。”刑警像是猛然想起似地低喃。他无声地笑着,之后嘴一撇地说:“搞不好当江湖郎中卖药还比较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