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静静地睡着了。短促的鼻息时而变成不规则的呼吸声,紧闭的眼睑轻微地跳动着。
少女的皮肤就像剥下皮肤制成的标本一样缺乏光泽。她的嘴唇干裂。那张已经忘记如何谄媚、如何撒娇、如何装模做样的脸,只剩一脸明显的倦容。睡着的少女看起来就像个老人一样,和年龄无关的老丑已一点一滴侵蚀着少女的身体。
房间外面是一道长廊。远远传来皮鞋、拖鞋的脚步声,进而消失在远方。在仿佛砂一般粗而浅的睡眠中,少女有时会听见那些声音。或许在意识的一隅,自己还有一点清醒的地方。
门开了,鞋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悄悄地来到少女的床边停住了。轻薄的棉被被掀开了,某人的手轻轻地将少女叠在一起的手分开。
“流了好多汗呀。”
“好像睡得根沉嘛!”
“谁叫她做了傻事呢。”
“还不到二十岁一吧,好像才十八岁。”
“所以她比你还年轻几岁罗!”
“不知道。”
“不过是简单的减法嘛......”
“我已经是老女人了。”
“手。”
有东西碰撞的声音,少女感觉到东西刺进皮肤里的痛楚。少女皱起了眉头,想要移动身体。少士想让自己更清醒。
“不要乱动。”
少女微微地张开眼睛。
“好了,睡吧。”
那声音听起来就在少女的头部上方,接着是修长的手指轻轻停在少女的额头上,帮她将汗湿黏附在一起的头发拨开。手指轻柔抚摸少女的脸颊、小小的耳垂,再将棉被盖至少女的胸前。
“好好再多睡一会儿吧。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睡吧。”
那声音离开了床边,门被关上,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远方。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少女和圆形挂钟。少女朝上的眼睛里竟然突然滴落泪水。泪水在长长的睫毛前端泛着白光。
1
野本刑警推开位于麻布的雅丝达化妆品总店的玻璃门。沉重的玻璃门慢慢地开启,装在上头的喷霉器挤压出雅丝达的香水。刑警一身香味地走到柜台。
“我要找宣传经理尾木先生......”
“经理正在开会。”
“我只需要四、五分钟就够了——”
“嗯......经理一早就进会议室开会,交代访客一律不见......”
“换句话说他整个上午都在公司罗?”
“是的,嗯——请问您是?”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他。当然跟经理本人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的......”刑警一边出示警察证,并尽可能以明朗的声音说道。
柜台小姐的表情立刻僵住了,一手伸向桌上的电话,同时站起来说:
“麻烦请这边稍待一下。”
她以眼示意后,便走了出去。隔着一条宽阔的走廊,对面有好几间办公室。刑警的皮鞋走在洗刷得发亮的地板上,发出冷冷的声响。
“这边请”柜台小姐停在挂着“第三会客室”门牌的门前说:“请进,我立刻请经理过来。”
她说完后,迅速地将“第三会客室”的门牌翻成“使用中”。(原来如此。)刑警不禁感到十分佩服,顺手把门给带上。明亮的房间中央摆放待客用的沙发组,他坐在椅子上时,吊然又闻到了淡淡的香味。也许这就等于是这幢大楼的体味吧。
刑警取出新生牌香烟点燃,当烟味和室内芳香剂的味道融成一体时,房门打开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士走了进来。
“我是尾木......”
当男人站在刑警面前时又再自我介绍:“我是宣传部的尾木。”
“不好意思让你百忙之中 ”刑警赶紧将烟捺熄,好好地面对着红润圆脸的经理。
“请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子的,”刑警说到一半开始掏口袋找名片。“这么问可能有点奇怪你今天去了东都百货公司吗?”
“没有。”尾木回答得很肯定。“我今天九点半上班,十点开始到现在都在开会。因为是有关新商品上市的重要会议,总经理以下的所有经理课长都出席了,就连午餐也是一起在会议室里吃的......”
“原来如此。”刑警点头说。“那么你认识一位叫城崎达也的人吗?”
“不,”尾木摇头说。“我不认识,这名字我也没听过。”
因为不情楚对方问话的用意,尾木的表情始终显得很紧张。刑警从口袋掏出了名片说:
“这张名片掉落在东都百货公司的电梯里。”
“这是我的名片。”尾木一脸惊讶地看着名片说。“我的名片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子的,城崎达也在电梯里被杀害了,你的名片掉落在尸体旁边。”
尾木吞了一下口水。刑警继续说道:
“电梯从早上开始就很拥挤,但是这张名片却没有被踩过的痕迹,换句话说,被害人和掉落这张名片的人当时是搭乘同一部电梯,而且名片掉落的时间应该是在案发前后不久才对。”
“也就是说掉落这张名片的人就是凶手罗?”
“现在还无法断定。但既然搭乘同一部电梯,也许会注意到什么也说不一定。”
“没有其他目击者吗?”
“没有。发现是杀人命案时,已经太迟了。所以我们试图寻找当时搭乘电梯的人,就算只找到一个也好。”
“这可真是麻烦了。”尾木抽出一根烟后,将整包烟递给刑警说:“请用。”
如今他脸上己不见紧张的表情,只剩下好奇心。
“毕竟,”尾木一边吐着白烟一边说。“我一天见过的人也算不少。”
“我想也是。”
刑警一脸失望地抽着烟。看来这次的调查,从一开始就投有什么意义。掉落的名片上面没有记号,顶多只是尾木宣传经理过去进出去的几百张中的一张而己,要他回想,就算他还记得,也几乎不可能技出这不特定的“某人”。假设能找到那个人,也没有断定对方就是凶手的证据,当然也无法期待和保证能从对方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沉默地看着放在桌上的那张名片。尾木是因为产生某种兴趣而看着名片,刑警眼中有的只是失望的眼神。难道这单纯只因他们两人一个是旁观者另一个是调查警员的关系吗?
“刑警先生......”尾木突然抬起头说。“真是奇妙。哎呀,真是太令人惊讶了。嗯,居然有这种事——”圆脸的宣传经理自说自话地赞叹着。
“怎么了?”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显得很兴奋。“我知道掉落这张名片的人是谁了。”
“你说什么?”刑警睁大了眼睛。
“刚才我看着这张名片时,”尾木解释说。“突然想起来了。你看这个印刷的字体,这是叫宋朝体的活字。”
“哦!”刑警并不情楚关于活字的知识。
尾木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也就是像这样比较细、右边有点向上扬的字体。过去我的名片都是用明体印刷,那是一般杂志常用的活字。我是这次才换新字体。”
“所以你是最近才使用新名片罗'”
“不,关于这一点,还可以说得更准确。”尾木回答。“这盒名片是印刷厂在昨天进来的,而且是快下班的时候,我立刻就将新名片装进名片夹。所以说得更准确一点的话,我使用新名片是在昨天下午六点以后。”
“尾木先生,”刑警咳了一下。“请你想想看,到今天上午十一点半为止,你见过了哪些人?”
“这一点,”尾木一副正在数的眼神。“我正在想。”
刑警迅速地在脑海中计算时间。从昨天下午六点到今天上午十一点半为止,一共是十七小时三十分,这对记忆来说应该还不算太久。
“慢着,请等一下。我的确是跟五个人交换过名片,我应该有他们的名片,我去拿过来。”尾木站起来说道。
“麻烦你了。”
刑警低头致意,表情变得轻松许多。他忽然想到家里是否有用雅丝达的化妆品,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了起来。长年的夫妻生活,他不记得曾对妻子的化妆品表示过关心。但是当尾木回来时将五张名片并列在桌上说:“就是这些,错不了的。”
野本刑警心里就化妆品一事下了决心。
(我一定要让老婆使用雅丝达的产品!)
2
千草检察官一回到办公室,相迎的山岸事务官便对他说:“常言道:难得出门的小孩容易伤风。”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出去看个书法展却碰上热闹的。”
“这倒是真的。”检察官苦笑。
“次席柱察官在等你。”
“我想也是。”检察官边走出房间边说:“要开始作战了。”
“先别那么悲观嘛!”事务官在背后笑着说。
从次席检察官房间回来后,千草泰辅便坐在自己的桌前。这意思是他已经坐镇指挥这个杀人案了。
检察官透过电话做完必要的指示后,衔着一根烟,一脸严肃的表情。在侦查的第一阶段,一点小小的错误就足以招致重大的过失。踏错一步,随着事情的进展,就可能离真相百步之远
侦查行动已经展开了。警方的所有机能像触角般朝着任何值得探索的方向伸展了出去。检察官目前正等着监识结果和搜集回来的资料。
电话响了。
“我是野本。”话筒传来雀跃的声音。“我刚刚跟本厅联络了,找不到主任,所以打给你......”
他一副已经确定检察官就是本案负责人的口吻。
“侦查总部设在日本桥署。”
“是吗?总之,”刑警说得很快。“我知道那个掉落名片的人是五个人里的其中一个。”
“五个人,只有五个人吗?为什么会——”
“偶然呀,真的是碰上了偶然的幸运。总之,不是名片本人掉落的,他是个感觉人很不错的宣传经理,他们公司的产品很棒。”
刑警说了多余的话,惹得检察官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说说名片的事。”
对检察官而言,只有结吊才是重要的。宄竟是谁掉的名片呢?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被认为出现在犯罪现场的人。尽管没有抱着太大的期待,但至少能提供一些解答吧。
然而野本刑警的电话似乎还没提到那个部分,他说接下来要一一去找耶五个人。检察官其实投有必要知道那五个人是谁,但听完这通讲了很久的电话,他已经速记了好几张的便条纸。
(1)昭和饭店总经理
榊山浩
尾木精一为了请昭和饭店采用雅丝达化妆品作为客房必备品,和行销主任于昨晚七点过后一起拜访该饭店。当时和榊山交换了名片。
(2)C-…专属模特儿
秋月忍
尾木谈完事情之后到饭店的酒吧见老朋友都时报文艺经理。两人喝酒的时候,一名年轻女性走到他们的位置。文艺经理介绍:“这是我们公司选女来的Miss都秋月小姐。”
她目前隶属于中央时尚名模公司(C·F·M),所以文艺经理推荐:“你们公司不妨用用人家嘛。”于是两人交换名片,当时对方提到:“明天起会在东都百货公司的时装秀演出。”
(3)剧作家
宇月悠一
尾木又在文艺经理的带领下转往银座的“朱实”酒吧。晚上十点左右,来了一名年轻男子跟文艺经理打招呼。文艺经理邀请该名男子同坐,并介绍:“这是写电视剧本当红的宇月先生。”尾木和他交换名片时还拜托:“是否也能帮我们公司赞助的雅丝达家庭剧场写点东西呢?”宇月回答:“我不擅长写喜剧,不过我会考虑看看。”
(4)广宣社企划经理
仁科保雄
今天尾木九点半到公目,同一时间负责设计雅丝达产品车厢广告的广宣社因为人事异动,新任的企划经理仁科前来拜会。两人第一次见面,所以交换名片。
(5)美妆堂营业部
津村孝次
接着位于大阪的该公司总代理美妆堂的津村为了行销事宜前来开会。他先到宣传部露个脸,和尾木交换了名片。他说昨晚搭乘快车“彗星”出发,到达东京是土午九点。因为没睡好,上午想先补眠,打算住在附近的旅馆。
检察官挂上电话后重新浏览一遍他所记下的内容。
“五个人吗?”
检察官低喃了一声。当然他的低喃并非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是认为五个人中的某人掉落了别人的名片,这无法说明跟案子有什么关联。
检察官之所以低喃“五个人吗”,是因为当时他想起了帝银事件的古老记忆。
在帝银事件里,凶手所使用的“松井名片”成了展开逮捕的有力物证。而且松井蔚博士和别人交换名片时有记下对方的习惯,这对侦查人员来说是很幸运的。于是有一个警部跑遍全国追踪了一百多张的名片。那是一场孤独的追踪。但是检察官认为那种情况下的追踪有一个目的,甚至可以说是希望,因为可以断定收下松井名片却没有留在身边的人肯定就是凶手。
(这一次有五个人吗?)
单就名片这件事,检察官倒是同意野本刑警所说的“完全是偶然的幸运”。只不过这个幸运似乎也不具什么太大的意义。
检察官再次看着桌上笔记的内容,并判断掉落名片的应该就是时装模特儿秋月忍。她昨天晚上曾说会在东都百货公司的时装秀演出。时装秀是下午一点开始,所以她在案发时间的上午十一点半左右搭乘电梯到七楼,这样的推论应该没问题。不妨赌赌看,检察官心想。
可是仍有一个疑点。对秋月忍来说,化妆品公司的宣传经理应该是很重要的客产,对他的名片应该不至于如此随便。通常交换名片时,应该会在本人面前将名片收进皮包里才对。为什么到了隔天却会不小心掉在电梯里呢?
检察官闭目沉思,山岸事务官拍拍他的肩膀说:
“侦查总部的大川警部来电话。”
“我是千草。”检察官接过话筒说。“有什么消息了吗?”
“监识课有联络了,死因果然是毒药注射。”
“什么毒药?”
“生物碱的一种。目前只知道这些。”
“生物碱是什么?”
“阿托品、古柯碱、东莨菪碱、尼古丁、马钱子碱、吗啡......”
“吗啡?被害人有使用毒品的习惯吗?”
“不是,我是在解释生物碱。”
“我知道了。对了,关于那张照片......”
“对呀,真是奇怪。我拿给被害人的家属,他太太和念小学四年级的女儿指认,可是两个人都说不认识。”
“都已经过了十三年,应该会变很多吧。”
“可是大人的脸应该变化不大。像我老婆这十五六年来不都长得一样!”
“谢谢你啊。被害人的家属只有两位吗?”
“还有一名女佣,当然她也表示对照片里的人没有印象。为了慎重起见,我还问了附近两、三户人家,结果都一样。”
“该不会是被害人的小老婆吧'”
“年纪都一大把的校长大人会这么宝贝地随身携带十三年前的小老婆和小孩照片吗?”
“总之,”检察官苦笑说。“照片多洗几张,让每个刑警都带着。”
“我会的,那就......”大川警部正准备挂电话时,好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啊,野本有打电话进来,是关于名片的事。”
“我听说了,就是五个人里的其中之一吧?”
“他已经确认过两个人了,两个人都还有那张名片。他说接下来要去东都百货公司。”
“是去找秋月忍吧?应该就是她了。”
“对了,关于侦查会议......”
“就只能晚上开喽。我希望尽可能搜集更多的线索。”
“总之要彻底查出他的女性关系。问题在于‘那个女人’ ”警部说完后挂上电
检察官一边放回话筒一边低喃。
果真是女人吗?
3
霓虹灯一亮,阴暗的天空立刻染上同样的红色。夜晚的天空无声地燃烧着,而侦查总部的办公室里,案情开始陷入膝着。
房间里有千草检察官和大川警部两人。当然还有其他几位刑警匆匆地跑进房间,又匆匆地冲了出去。然而房间里的气氛则是越来越沉重了。
·没有人认识被害人身上所携带的照片中人。
·被害人并没有因为女性关系出过问题,甚至还被说成是有洁癖的柳下惠。
·光阳学园高中从他就任校长以来,治校成果不错,他被推选为理事就是因为经营学校的本事受到肯定。
·在校自的风评也很好,尤其他作为一名企业家的风评更肚于教育家。最近有合并设立国中的计划。
·没有发现任何对被害人挟怨的人。
·对被害人的行踪不是很确定。十点半左右,被害人接到一通电话,之后便悄悄离开学校。电话内容不明。
“这样的话,”警部一边抽着味道好像很差的烟一边说。“根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嘛!”
“才刚开始耶!”检察官笑着说。“要是知道电话里说些什么就好了......”
“没办法,电话是他本人接的。”
“谁看到的呢?”
“女职员。”
“应该能听见他这边说的话吧'”
“说是情绪好像很激动,还听到他说: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去的话立刻就能搞清楚。”
“去的话,意思是指去东都百货公司吗?”
“我想应该是吧。”
这时房门打开了,野本刑警走了进来。警部看他一副难掩疲态的红脸,慰劳他说:
“辛苦了。怎各洋呢?”
“不怎各洋。”刑警意兴阑珊地说。“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刑警一坐下,顺手便拿起茶壶里的茶水咕噜咕噜地猛灌。
“那张名片,”检察官眼角带着笑意地说。“是秋月忍掉的吧?”
“才不是呢。”刑警一边擦嘴一边回答。“居然投有半个人掉名片。”
“你说什么?”检察官睁大了眼睛。“可是名片明明掉在现场呀?”
“所以我才说不可思议。没有人掉落,名片却在地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警部听了大笑,检察官则是面无表情。
“他说名片给了五个人,会不会是记错了呢?”
“他没记错,剩下的名片确实是九十五张,我亲自数的。也就是说,印好的一百张新名片,只用了五张......”
“万一名片盒里装的是一百零一张呢?”
“这一点,”刑警很不以为然地表示。“我当然也想到了。因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所以我跑了一趟印刷厂。印这张名片的是有十五年经验的工人,他确定只印了一百张。另外,考虑将来加印的需要,他加印一张留底,也拿出来让我看了。”
刑警说他最初是去找从大阪来的美妆堂营业部职员律村孝。他住在雅丝达化妆品总店附近的旅馆,不用说,他身上当然有尾木精一的名片。
刑警接着前往广告代理公司广宣社去见企划经理仁科,在这里也确认了尾木的名片还在他身上。到了东都百货公司,时装秀正好结束,秋月忍人在后台,尾木的名片在她的名片夹里,而且秋月忍十一点半左右还在模特儿经纪公司,和同事一起到达东都百货公司恰好是正午时分。很明显地她没有搭上发生凶杀案的电梯。
昭和饭店的总经理也一样出示了尾木的名片。
刑警跟饭店借了电话,首先打给都时报的文艺经理,结果只是更加确定尾木的记忆没错而己。
剩下的只有电视剧作家宇月悠一一个人了。刑警又拨了电话,宇月住在大雅庄公寓,房里有专用电话。电话响了,但投有人接,刑警于是改拨公寓总机找管理员。
“宇月先生去信州了。”管理自回答道。
“什么去信州?”刑警被咳嗽呛了一下。“什么时候去的?”
“今天一大早。我想想......好像是搭九点四十五分的快车。”
“九点?怎么可能昵!”
“你说不可能,他就是去了嘛......你是哪位?”
“我是......”说到一半刑警改口说:“没什么,谢谢你。”便挂上电话。他也很清楚自己这时的表情木然。离开饭店后,刑警拦下迎面而来的计程车说:“日本桥滨町,一个叫大雅庄的公寓。”
系上安全带后,刑警盘着双手沉思。
(究竟邢张名片是谁掉的?)
“所以,”检察官问。“你见到了那个管理员?”
“见到了,也表明了自己的身分。”
“他怎么说?”
“他说确定宇月去了信州,因为是他亲眼看到的。”
“看到?”
“事情是这样的,”刑警说明。“管理自的老婆娘家就在福岛县原之町,明天是她小妹的婚礼,所以今天早上他老婆便回娘家去了。她搭的是上野九点五十分发车的‘陆奥’快车。管理员准备送老婆到车站,离开公寓时正好看见宇月提着行李箱下楼,管理员问他去哪里,说是去信州,于是三个人一起搭计程车到上野......”
宇月说要搭九点四十五分发车的“白山”快车,三人一起走进剪票口。宇月提议拍张纪念照,于是夫妻俩站在“陆奥”前面,摆出蜜月旅行般的笑容拍照,之后宇月说声保重,便往“白山”快车的月台走去。
“确实,”刑警说。“宇月去了信州。”
“也许他在半路上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也说不定。然后去了东都百货公
司......”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没有其他可以解释名片掉落的理由呀。除非,”检察官笑着说。“你的调查万无一失。”
“我是说假设,”刑警舔了一下厚厚的嘴唇说道。“如果宇月真的去了信州,那名片的事该怎么解释?”
“这个嘛......”
检察官无法回答这个假设。有没有人说谎呢?如果有的话,“谎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倒是说谎的“理由”就很有意思了。
“野本,”检察官问。“你对被调查的人提到那张名片掉在案发现场了吗?”
“我只跟尾木精一本人说过。”
“嗯 ”
“总之,我觉得不太对劲,有必要跟宇月见面确认一下。听说他没有过夜,当天就回来了。管理员还说只要到银座的‘朱实’酒吧,说不定就能找到他。”
“明天再去也无妨吧。”大川警部说。“毕竟又没有确定就是凶手留下的物证,跟命案也没有直接关系。”
刑警默默地拿出香烟。检察官也受影响,点起了不知是第几根的烟。野本刑警的调查似乎只带来了疲劳和焦躁。
现在整个案子就只有一张名片和一张照片。上场的人只留下一句简短的口白“那个女人在”便退场了。序曲结束了,检察官必须用自己的手拉开第一幕。
“我们开会吧。”检察官说。
刑警捺熄香烟站了起来。他身上的雅丝达香味早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