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屋隆夫《盲目的乌鸦》

第七章 诉说死亡的诗

作者:土屋隆夫  来源:土屋隆夫全集 

  1
  昨夜开始下起小雨,到了拂晓,雨势转大,气温陡然降低,阵阵冷风带来了浓浓秋意。
  野本刑事竖起风衣衣领,缩着颈,走出樱丘小学的校门。打在伞上的雨势似乎又比方才强烈多了,虽然还是上午,云层却很厚,看起来有如黄昏一般。
  从一早开始,他已去过两家公司,樱丘小学是他上午预定拜访的最后一站,这几个地方,都有水户大助的X大同学在此任职。
  所到之处,野本询问的内容皆相同。他只拘泥于:打电话至“荷马”咖啡屋的人是女性!而且,知道是对方的电话时,水户非常高兴的接听。
  由此可知,水户是在“荷马”等候和对方见面。单身,又热衷于戏剧的青年,会有一、两位女性朋友也非不可思议,可是,不论是其就职的出版社,或是所住的公寓住户,都说未见到水户和女性 交往,可见,他们之间一定是很小心翼翼的秘密往来!
  但,野本确信那女人一定存在着。他暗暗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灰心。幸好,在水户大助的遗物中,找到X大学的毕业同学录,而且,书桌抽屉内有三十张左右的贺年卡,野本在互相对照之后,选出重复的人物,总共十一位。另外,再依据贺年卡上的文字内容,选出交往特别亲密的七位,其中,目前居住东京都内的有五位。
  野本认为,如果他们是水户的要好朋友,至少会了解一点有关水户大助的“女人”之事!
  一大早,野本刑事就冒雨奔波着,包括此刻樱丘小学的教师在内,他已见过五人中的三位。
  “对于水户大助的女性关系,你有什么了解吗?”
  刑事的问题,三个人的答复完全相同。
  “不知道,他从未提过女人之事。”
  “至少他有女朋友吧?”
  “也没有。”
  “会不会去玩女人?”
  “不会。”
  这样一来,话就谈不下去了。难道是自己的判断错误?但是,千草检察官已经下指示至专案小组总部:借用“日高志乃”之名的女性,存在水户大助身边,务必找出。
  这是昨天傍晚,书记官打电话通知的。
  “务必找出?”边走,野本边喃喃自语。
  整个东京有无数女人,记都记不清楚,但是,“日高志乃”只有一位,如何才能够找出呢?
  检察官从一张独照窥出凶手的行凶动机。虽然同样见过照片,却未能注意到,是很没面子的事,但,那纯属千草式推理!我们也有自己的行动方式。如果说检察官用脑,那么,自己只要用这两条腿就行,至少,直到现在,它们已持续支持自己的生活好长的一段岁月!
  雨滴打在柏油路面上,像黑色的镜面一样闪闪反光。车辆溅起水花,疾驰而过。每当刮起阵风时,冰冷的雨就溅湿脸颊,连烟都点不着了!
  “这真麻烦。”刑事又再次自语着。
  如果是平常,总会有其他刑事陪着,一旦走累了,就找个地方歇息。但,这回不行,专案小组总部负责承办两件命案,根本腾不出人手来,查访案情,都必须单独行动了。
  在小诸发现的真木英介之小指,被鉴定是“死亡后切断”,因为伤口并无生命体特有的“生活反应”。这就成了没有尸体的命案,甚至连行凶现场和杀害方法都一无所知,这么一来,要进行调查就很困难了。
  诱骗真木英介前往小诸的女人!引诱水户大助至“荷马”的女人!这位“日高志乃”何在?
  阵风带来烹煮食物的香味,刑事抽动着鼻子。从清早至现在,连一口茶都未入口。
  “肚子一饿,连斗志都没有了。”刑事又自语着,走进前面一家小饭馆。
  “咖哩饭!”
  女店员以不逊于刑事的声音,隔着柜台大声叫着:“咖哩饭一客!”
  燃了一支烟,野本掏出记事本。里面记满截至目前为止所搜集的情报及调查结果,他必须趁机好好整理才行。
  2
  《真木英介命案》
  一、无法自被切断的小指推断行凶时间。不过,可确定在九月十五日傍晚五时半左右,他还生存着。
  二、行凶现场不明,尸体亦未发现。
  三、已调查过发现小指和西装上衣的“水明楼”附近,却未发现行凶痕迹,草丛内也未有人进入的形迹。四、搜查真木所住的公寓,却无法发现“日高志乃”寄给他的信。
  五、关于真木英介的女性关系,目前正在调查中。他常说“我对女人有特别喜欢的类型”,但是,关于其所“喜欢的类型”,无人能够回答。大概他喜欢单独行动,也未惹生过麻烦。
  六、高中生所见到的“我也是那盲目之鸦”的纸片,始终无法找到。小诸警局已放弃寻找!
  《水户大助命案》
  一、死因是氰酸性毐物中毒,但是,不知采用何种手法下毒。
  二、究竟毒物是否掺入咖啡内?咖啡并未添加牛奶及砂糖。
  三、关于“荷马”的老板及女店员,以及当晚的两位常客,虽数度进行侦讯,仍宣称无人接近水户座位旁。
  四、命案当天(九月十八日)中午时分,有人自外打电话给工作中的水户,当时,《旅情》的编辑似都外出午餐,编辑部内只剩水户及另一位女职员。由于水户接听,无法知道电话内容,但是,电话结束时,水户脸上的表情像是非常高兴。水户讲电话之时,女职员只记得以下三句:“真的吗?”、“当然,我很乐意”、“知道了,我会尽量注意”。
  五、这通电话是否和打至“荷马”为同一人?
  六、水户在六时过后回公寓,又立即外出。管理员目击他边走边吹口哨。
  七、他携带戏剧杂志《开幕》,是否想将杂志交与某人?在其屋内,还留有四册《开幕》的四月号。
  八、关于其与女性的关系仍在继续调查中。
  正当野本全神贯注于记事本上时,女店员将咖哩饭端置桌上。“久等了。”
  野本慌忙拿起汤匙,突然,忍不住打个大喷嚏,原来情急之下,热气和咖哩气味扑进鼻中。
  女店员低笑出声。
  见到年轻女孩笑自己会感到害羞,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野本伸手拭拭鼻尖,泰然地开始吃饭。
  3
  野本再度走出大雨中时,千草检察官正好在世田谷警局的专案小组总部和大川探长面对面坐下。
  “这确实是很棘手的案子,根本不知凶手是何等模样?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必须追查什么?话虽如此,却又不能放弃!”
  “没错。”检察官颔首。
  调查似乎已陷入泥淖之中,最主要的是无法知道自称“日高志乃”之人的真正身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什么?”
  “我是说‘日高志乃’。”
  “啊,那女人吗?根本查不出来。依四季书房的吉野奈穗子所言,日高志乃这人并非虚构的,她住在小诸市附近的北御牧村,至去年八月为止,还活着。凶手是使用其姓名,而且,真木英介接到的信封上,也有正确的住址。因为,赠予本人的四季书房之原子笔确实送达。”
  “是有地缘关系了?”
  “也不能这样认定!日高志乃是百岁以上的人瑞,常出现于报章杂志的报导中,凶手不管在何处皆有机会知道她的事。”
  “是这样吗?换句话说,凶手故意让人以为有地缘关系了。”
  “我也这么觉得。凶手冒用老太婆之姓名,却不知对方已死,由此可知,凶手一定不是住在长野县。但是,至少应该对小诸附近的地理环境很熟悉。”
  “不错。”
  “还有,如你所推测的,这人也有杀害水户大助的嫌疑。水户去‘荷马’咖啡屋一定是她所指示,‘荷马’是在行人稀少的巷道内,但是,凶手却指定该处,这就有地缘关系了,她一定住在东京。”
  “嗯,或许是这样。”
  “不过,东京的女人太多了。”探长说着,脸上浮现微笑,苦涩的。
  要从东京的所有女性中找出“日高志乃”,这确实是棘手的案件!
  检察官望向窗外,乌云笼罩天空,雨不停地下着。一定有不少刑事在雨中奔波着,而且,真木英介的尸体也在某处被雨淋着。
  “凶手为何藏起尸体,而丢弃上衣和切断的手指呢?”
  “这就是问题的中心。依来自小诸的刑事所言,发现西装上衣的地点是该市的文化遗址——一幢古老的建筑物附近,周围都是茂密的杂草,位于面临千曲川的崖壁山腰。平常少有观光客,所以,凶手或许是故意将东西藏放于此,而非丢弃。”
  “藏放?这就奇怪了。照理说应该和尸体一并处理掉才对。”
  “也许凶手很想带回上衣和手指,但是,因为发生某种意外,不得已先藏放在草丛中,打算以后再拿,可是,很不幸却被高中生发现了。”
  “但,她为何想带回上衣和手指?”
  “依小诸的刑事之说法,可能是基于战场心理!”
  “战场?”
  “亦即是在战场上的军士之心理。他们捡拾战死的同伴之遗骨,带回头发或指甲交给其遗族,一方面是可让遗族供奉,另一方面也是证明同伴战死的证物!”
  “这么说,凶手必须带回上衣和手指,做为已杀死真木英介的证据?”
  “只是想像而已。不过,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可是,凶手实际上并未带回。”
  “因为发生某种意外。”
  “哦!是什么意外?”
  “那天晚上……”大川点燃香烟,深吸一口。“亦即,推定行凶当日的十五日晚上八时许,小诸市近郊的川边地区发生火警,是农家的谷仓着火了。三、四十分钟后,纵贯市内的国道第十八号公路发生两起车祸,一起是两辆卡车互撞,无人受伤,另一起是机车和私家轿车激撞,骑机车的老人重伤,被送往医院。”
  “那和这件命案有何关系?”
  “十五日晚上八时至九时之间,小诸市周围有消防车出动,也有救护车和巡逻车鸣着警笛飞驰,杀害真木的凶手见到这种情景,一定大惊失色。西装上衣里有切断的手指,她当然不可能带在身上安心的行动,所以,才先藏放在人迹罕至的草丛内。”
  “是这样吗?”
  检察官对这种说明并不满意。但是,犯罪之人所体会到的紧张和恐惧,远超乎常人所能理解,在检察官的经验中,也曾有过好几次这种案例!
  4
  “不过,化名‘日高志乃’的女人究竟长得怎么样,你能想像得出吗?”大川转变话题。
  “我也毫无头绪。但,可能不会太年轻,至少有三十多岁吧!而且富于文学教养和知识。能说服、又获得真木英介信任,还得有充分的表现力和创作力!”
  “真想娶来当老婆哩!”大川怃然轻叹。
  有人敲门,然后,穿制服的警员探头进来。
  “什么事?”大川探长问。
  “对不起。”警员向检察官点头示意,走至探长面前。“四季书房的吉野奈穗子来了,说是想见木内巡官……”
  “吉野?是负责和真木英介联络的那位编辑?”
  “是的,敝局的木内巡官前天曾去见过她。她说有事要当面说明……”
  “木内不在局里吧?没关系,带她到这里来,正好检察官也在,可一起听听她怎么说,说不定带来好消息也未可知呢!”
  5
  吉野奈穗子身上随时都散发一股青春气息,无论是那漆黑的眼眸、波浪状的秀发、迷人的酒窝、洁白的贝齿,都予人清新的印象,似乎自她体内不断有活力涌出。
  但是,此刻的奈穗子脸上却浮现疲倦已极的神情!
  “请坐。”大川说。“这位是千草检察官,我是警视厅的大川。”
  “抱歉,我是吉野。”奈穗子凝重的致意。坐下之后,望着探长。“……我看了今天的报纸,见到真木先生已被杀害的消息,那是真的吗?”
  “很遗憾,警方是这样判断的。”大川回答。“这是依科学根据所做的判断,再配合各种情况分析,我想,应该不会有错。所以,现在已视为命案,正开始进行调查。”
  奈穗子默默颔首,咬紧嘴唇,低着头,置于膝上的双手手指,抓紧裙子,似乎正强自忍住悲伤!
  年轻警员端茶进来,在三人面前放好。
  大川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说:“请用茶。”然后,自己也啜了一口。“关于这件命案,你有什么要说明,是吗?”
  “是的。”奈穗子抬起脸。“前天,木内先生和小诸来的一位刑事曾至公司找我,当时,提到说发现了真木先生的上衣,以及一张纸片之事。”
  “嗯。”
  “那张纸片上写着‘我也是那盲目之鸦’,所以,木内先生问我,真木先生是否曾跟我提过有关盲目之鸦的事。后来,我告诉主编,主编说,盲目之鸦可能是真木先生喜欢使用的名词,说不定在他的作品中会存在。因此,这两天我一直在读他的著作。”
  静静听着的千草检察官忍不住上身倾向前,问:“你发现了吗?”
  “是的。”奈穗子点头,从印有公司名称的信封里拿出一册书。“这是真木先生的著作《异端诗人的家谱》,其中引用的诗之一节,有盲目之鸦的名词,作者是诗人大手拓次……”
  “什么?大手拓次!”一瞬之间,检察官眼中炯炯发光。这位诗人的姓名,他记忆犹新。水户大助所拍摄的最后两张照片是拓次的文学碑,碑面上刻有“陶器之鸦”的诗。看来,两起命案背后都有大手拓次的影子存在……
  “请让我看看。”检察官说。
  “请。”奈穗子翻开以别针夹住的书页,递给检察官。“这里面有关大手拓次的文章相当长,我已将重要的部份全部划出来了。”
  “就是用红笔括弧的部份?”
  “是的。”奈穗子又从信封里拿出数张纸,置于大川探长面前。“这是同一部份内容的影印。我不知道是否有助于案情的侦查,不过,先影印了三分!”
  “嘿!这太好了,当编辑的人毕竟心思比较缜密,谢谢你。”
  “不,我只是……”奈穗子说着,咬紧下唇。
  她本来想说:我只是憎恨杀害真木先生的凶手,希望找出凶手予以报复!那句“盲目之鸦”或许只是追出凶手的微弱线索,但,我一定要亲自找出。这两天我不分昼夜的读着真木先生的著作,终于找到了,我只不过是做了这点事而已……
  突然之间,泪水夺眶而出,沿着奈穗子脸颊往下流。
  但是,千草检察官和大川探长并未注意到,他俩的视线都已被真木的文章吸引住了。
  6
  “诗人常具有病痛的灵魂,但是,大手拓次同时兼具病痛的肉 体。
  如前在《拓次——其青春》中所述,他在十七岁时罹患中耳炎,更受并发的脑病所苦,一般认为,那是结核性脑膜炎。因为,他的父亲在三十岁,母亲在三十三岁就病逝,都是死于结核!
  无论如何,折磨他的头痛之苦,以及中耳炎后遗症引发的重听(左耳几乎听不见声音),在其青春前期投下了阴影。
  他的‘病痛的肉 体’之另一创痛为左眼的暂时性失明。拓次直至四十七岁生命终结为止,从未娶妻,有人认为他是纯洁孤高的诗人,一生连女人身体都没碰触过。但是,只有一次,他和女性有了交往,对方是在他的故乡群马县矶部温泉的旅馆女服务生。
  从目前的各种资料可知,他由于此次经验,被女人传染了恶疾,招致左耳失聪。当时,他二十五岁。
  当然,他接受治疗了,失明的不安一直没有消失。其后,他仍常至眼科医院检查。对他而言,眼和耳是终生的痼疾!
  我之所以叙述他的疾病及身体的缺陷,并非故意贬低这位特异的诗人,我的着眼点是要解明这种生理因素在其心理,甚至作品上有产生何等的作用。文艺心理学或文艺生理学的名词尚未有定论,但,假定这能成为学问的一个部门,诗人大手拓次的存在,无疑是最佳研究对象。
  他是‘密室的诗人’,关闭向外界开启的窗户,封闭在自己砌成的心理暗室之中,追求怪异的幻想。既害怕现实的女人肉 体,却又持续创作‘似被女人拥抱而颤栗的诗’。
  他的诗中飘荡着的妖冶色情气息,可说是幻想中对于女性肉 体的赞仰,这点,和其生理亦有关联。他的诗中,以香料为题材者甚多,像《纳希萨斯的香料》、《铃兰的香料》、《香料之舞》、《香料的坟场》、《香料之颊》等等。对于在失明的不安威胁下,受痼疾耳病所苦恼的拓次而言,悠游于不需要光和声音的香料(嗅觉)世界,能带给他安详。也唯有在此世界里,他才能在‘自认为盲者’的心理密室中,描绘出奔放的幻想,像《我是盲者》、《盲目的珠宝商人》、《盲目之鸦》等,就是这样诞生的。
  盲目之鸦
  桃红色的玛瑙香炉中,
  升起妖眩的轻烟,
  迷惘的褐色飞蛾,
  白腹朝天、颓然而死,
  秋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
  进入我们心底。
  深秋的冷霾日子里,
  盲目之鸦哀啼于枝桠之间。
  皆眼裂眶的乌鸦!
  幻现紫阳光般云翳的乌鸦之眼!
  你那凄然悲鸣,
  让秋叶片片萎堕。
  从你的啼声里,
  跃出锥心的花朵。
  仿佛啃噬浊清磁盘上的兔肉 一般,
  你的声音,
  是丛生于尽幻地面的杂草。
  振翅、搔爪、伸喙,
  穿枚枝桠间的盲目之鸦,
  呱、呱声嘶哀啼。
  在通往无涯的黑暗宫殿中,
  像蓝白色的闪电,
  盲目之鸦呱、呱叫声回响不已!
  拓次说‘虚幻是我的真实世界’,所以,‘对于诗人而言,虚幻既然真实存在,必有形、色,香、味、重,叩之有声,与现实世界的物体无异’,因而,盲目之鸦也实际存在拓次自身的幻想之中。
  即使这样,此种幻想仍太可悲、太凄怆,让我由其中感受到投影于拓次心理上的生理之重担!他将自己转化为盲目之鸦。亦即,啼啭于枝桠之间的盲目之鸦,乃是受失明的不安威胁的拓次自身落寞的心象风景。”
  检察官抬起头的同时,大川也用力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来。
  “嗯,确实有盲目之鸦的字眼。”大川皱眉。“但是,这首诗的意义,我却……”
  “我很感激找出这段内容的吉野小姐。和真木英介的上衣一块掉落的纸片上写着‘我也是那盲目之鸦’,亦即,‘那盲目之鸦’应该是‘那首诗中的盲目之鸦’!”
  “不错。这么说,写‘我也是’之人到底是谁?是真木英介?或是凶手?这张纸片是信的一部份,究竟是他俩中的哪一位写的?”
  “以可能性而论,真木有,凶手也有。”检察官唇际浮现笑意。“但是,不能限定为他们两人。也可能是我们所不知的人物X,写给凶手的信。只是,可断定接获此信之人并非真木。”
  “为什么?”
  “他去小诸的目的是去会见化名‘日高志乃’的农家家庭主妇,想获得田中英光这位作家的资料,所以,不可能随身带着与工作无关的信。因此,我们可认定这封信原本就在凶手手上。”
  “嗯,照这么说,接到此信的人是凶手,但是,寄件人却不知是谁了。亦即,只要知道‘盲目之鸦’这首诗的人,皆能写这封信,也就是不特定多数的人物!”
  检察官默默点头。
  这时,一旁的奈穗子低声说:“我还有一些东西想让两位看看……”
  7
  奈穗子站起来,伸手按住放在检察官面前的《异端诗人之家谱》,翻开卷头的彩色专页,说:“这边有大手拓次亲笔写的诗句之照片。”
  探长也将脸靠过来看着:
  人生乃是
  坟前的烛火
  拓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