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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司的尸体被发现后不久,大室警部(警部是日本员警的一种职级。日本员警分为九等:警视总监、警视监、警视长、警视正、警视、警部、警部补、巡查部长、巡查。警部是第六等。---译者注)便率领数名刑警立即赶到现场。汽车被遗弃的地方在御殿山,那里属武藏野员警署管辖。因为尸体所在地属三鹰员警署,所以警方决定以该署为主组织侦破,由武藏野警署协助调查。
一同来到现场的法医亮着手电筒仔细地检查了尸体,确认死因属于他杀。死者后脑部有被无刃凶器殴打的迹象,伤口处留有血痕。另外,在脖颈周围还有用绳索勒过的痕迹。”看来是先挨了一棒,昏倒后又被勒死的。也有可能是先被卡住了脖子,而后头部受了致命一击……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还难下结论。不过,死亡的时间可以认为是在十一日的午夜。“法医对大室警部说。
看来他杀的迹象较为分明,因为在现场找不到可以把头部撞破的岩石。另外,从脖颈周围的伤痕来看,也不像是自缢身亡。
记者们也已赶到现场,摄影机不停地”喀嚓,喀嚓“,发出拍照的闪光。乡司的尸体被送去解剖,刑警们继续在现场一带搜查。夜幕已经来临,搜查难以进展。除了发现被害者的一只鞋子以外,没有发现任何一件类似的凶器、遗留物品或其他可供参考的物证。警方考虑,犯人作案后,有可能将凶舞一类的物品抛弃到玉川水渠里,所以决定第二天再次到玉川渠认真搜查。
另一方面,他们在汽车被遗弃的地点也作了认真的搜查。
汽车内紊乱不堪,但汽车的外表并没有任何破痕。死者的钱包里装有五万元钞票原封未动。其他也未发现有行窃的征兆。”综合有关线索,这辆汽车很有可能在今天拂晓时分就停在这里了。因为周围有许多携带情妇可以住宿的旅馆,所以很少有人注意,致使很晚才被发现。“”看来作案者不是过路行窃的犯人。“刑警日高对大室警部说。
大室点头表示同意,并说:”很有可能是被害者认识的人干的,没准是为争风吃醋而引起的凶杀。“”反正一到夜里,黑灯瞎火,杀人害命的事就多……今天晚上可真冷啊!“日高说着竖起了大衣领子,瑟缩着双肩。
大室警部为了详细了解案情,邀澪子和关口厂长一起回到三鹰警署,再次向他们询问了事件发生的前后经过,看来被害者乡司昨晚的行踪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据澪子的陈述,乡司是昨天下午七点光景离开家门,而后到乌森的滨村饭庄设宴招待客人,晚上十一点左右才离开滨村饭庄的。关于此事,澪子曾亲自去滨村饭庄问过老板,已经得到证实。澪子说:”乡司出门时曾说,晚上再晚也要回家。据关口先生说,他也知道第二天厂里要开会。为他的去向我感到焦灼不安,到处奔波,曾到他常去的其他饭店、酒馆和亲戚朋友家里打听过,可人家都说未见他的影子。听滨村饭庄老板的口气,昨天晚上,乡司和柿原理事之间似乎发生过口角,因此,我又到公司里去找了柿原先生……“但柿原矢口否认他和乡司曾发生过口角,当提起此事时,他只是一笑置之。大室警部为了慎重起见,再次用电话询问了滨村饭庄的女掌柜。乡司于晚上十一点左右离开饭庄,此事确实不错,但关于乡司和柿原之间的口角一事,女掌柜却来了个一推六二五,她说:”如果柿原先生本人说没那回事,那也许是真的吧,有可能是我的误会。“不知道女掌柜说的是否是真心话,说不定是她害怕受到牵连而在藉口推辞。
总而言之,据柿原说,他在滨村饭庄门口和乡司分手时,乡司曾说他的汽车在旁边停着,说罢就向对面一条胡同独自走去。打那以后,究竟到哪里去了,不得而知。柿原曾向澪子含而不露地说过:”乡司君也有自己的秘密嘛!“"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否指的是有关乡司的风流韵事呢?”不管乡司曾绕道到哪里去,但可以肯定一点,乡司原来是计画回家过夜的。被害的现场在井头公园,正好是通往小金井的归途。犯人一定是和他一起坐在车内,要不就是埋伏在中途,拦住了他的汽车。
不管怎样,最后看到乡司的是柿原。大室警部对这一点颇为重视。因为关口厂长说过,乡司和柿原的关系,可以说是处于两雄并立的局面,但总的来看,是乡司居位于上。按照关口的说法,有可能两人在争权夺利,激烈的争夺发展成为火拼凶杀。这样的事,在当今不乏其例。大室警部暗自思忖,看来需要认真调查一下柿原。
2
中央线的电车涂着美丽的金桔色彩,驰骋于阿佐谷和荻洼之间。线路旁边正在加修复线,因为东京市区不停地向西边膨胀,上下班的职工越来越多,中央线的运输能力已经达到饱和状态。过去这一带是广阔的农村,而今面貌巨变,来宫警部对此深有感触。过了西荻洼,再越过吉祥寺,突然出现了大片的田野。树木增多,枝繁叶茂,这不禁使人想起了昔日武藏野的风姿不一会儿,电车到达了三鹰车站。站北路口竖有一个诗碑,上面刻有国木田独步的诗文。来宫警部记不清了,好似前来过这里,也是为侦破某桩案件,因此对酷爱武藏野自然景色的诗人记忆犹新。来宫在想,如果这一次也能如愿以偿顺利破案,一定要再一次来拜读碑文。
来宫从电车上下来,顿时感到寒气袭人。不光是因为电车里通有暖气,今年的严寒也确实不同于往年。背荫处的蓄水池表面已经结上一层薄冰。来官警部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通过天桥出了南面的检票口。
三鹰员警署位于车站南面,大约有六百米远。来宫决定步行前往。街道两旁的商店门口已经挂上了横额垂幕,呈现了一年一度岁暮迎新的热闹景象。过了商业闹市区,道路骤然变得开阔起来,左前方有个电话局,电话局的前面就是三鹰员警署。
在三鹰警署的门日,来宫警部遇到了一位元认识的刑警。
“一大清早就来啦,您辛苦了。侦查总部设在里面。”“谢谢。”来宫顺着走廊向右边拐去。在廊子最里边的一个房间入口处,贴着一张纸,上面用黑色墨汁写着:“联合侦查总部。”大室警部正在听取有关的案情汇报。汇报完毕以后,来宫和大室互致问候,寒暄一番。来宫说:“我是警视厅搜捕一课的来宫,以后请多加关照。”“我是大室。承蒙您前来指教,非常感谢。”大室警部言语毕恭毕敬,使来官觉得他的话里有一种同行冤家的味道夹在其中。
侦查总部设在三鹰警署,因为尸体是在该署管辖区内发现的。破案的关键是查清十一日夜里被害者乡司的行踪:乡司从乌森的滨村饭庄出来以后,是怎么到井头公园去的,他走的是哪条路。汽车遗弃地点和发现尸体的地点只关系到三鹰和武藏野二署,但整个案件有可能涉及到更多的警署,因此警视厅才派来宫警部到三鹰侦查总部进行联合侦破。但大室警部有他自己的一套想法,再说大室要比来宫年长得多,因此他瞧不起来宫。大室警部是从一个普通刑警一步一步升上来的。来官对于类似的睛况,已有多次领略,虽然内心感到不是滋味儿,但毕竟自己是初来乍到,心想还是少说为佳。
大室警部例行公事地把案情梗概向来宫说了一遍,来宫也只是一声不吭地侧耳细听。
“……看来那辆汽车,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是一直停在那里的。检查的结果,除了被害者以外,没有发现有其他人的指纹。不过象这样的寒天,犯人也会带上手套的。”大室说。
“汽车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吧?”来宫问。
“没有。”
“那就不可能是交通事故了。”
“我认为这是一件有预谋的凶杀案,现在正在进行尸体解剖,我想不久就可以证实。等有了结果,将再次彻底搜查现场。昨晚找到尸体时,天己黑下来了,四周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已经派人和东京自来水管理局取得了联系,对玉川水渠也要进行搜查。”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尸体解剖结果出来了。正如大室警部所言,致死原因确属他杀;推定死亡时间是在发现尸体前一天夜里的晚上零点到两点之间。经过法医鉴定,犯人是用螺丝扳子或其他无刃凶器,先将被害者头部一击,而后用绳子或者是细皮带之类勒住脖颈绞死的。
大室警部一行再次奔赴井头公园现场,来宫警部也默默地跟随前往。这时,派出去搜查玉川水渠的先遣队已经搜查完毕。
“真糟糕,什么也没有找到。这是一条吃人渠,一旦落水就没命了。”刑警日高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爬上了土坡。
两路人马合在一起,再次在御殿山一带展开了搜查,但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他们考虑到与被害者同行的人有可能是个女的,所以到附近的各个旅馆也打听了一番,同样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事到如今,只好彻底追查乡司的行踪。从新桥到井头公园去,一般来说都要穿过赤阪、外苑和甲州火道,通过自来水公路,但是也有可能绕道从五日市大街向吉祥寺方向走去,不管怎么走法,途中都要通过闹市区。要追查乡司的行踪,在那里打听势必困难,警方决定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两个地方;一个是从乌森到井头公路,另一个是从自来水大道到井头公路。大室警部来定再次当面问一下滨村饭庄的女掌柜,来宫也表示要一同前往。
3
乌森滨村饭庄女掌柜的证词和乡司澪子说的完全一样。当然,这次是警官亲自去作调查的,女掌柜的态度与以前稍有不同,但并没获得什么新的线索。那天被宴请的是某部的一名课长和两名副课长,日东玻璃绒公司方面出席的有乡司和柿原,一共五人。当时,乡司的态度和平常没有两样。女掌柜说:“席间,客人们互相劝酒让菜,意气相投,五个人边吃边喝,谈笑风生,看不出哪位课长有什么使乡司过不去的事……”宴会结束以后,关于乡司和柿原之间发生的口角一事,女掌柜和她先前在电话里说的一样,说可能是她自己的误会,并说关于他们平素的关系,她自己是一无所知的。不消说,女掌柜为了独善其身,也要藉口推脱,但实际上恐怕她也并没有掌握什么过硬的线索。
大室警部离开滨村饭庄以后,用公用电话和日东玻璃绒公司取得了联系,他想找柿原理事,但柿原为准备乡司的葬礼外出了。大室只好留了个话,告诉公司的人说,等柿原理事回来以后,请他给三鹰员警署的侦查总部去个电话。而后,大室对来宫说:“乡司停放汽车的地方,大概是那条胡同吧。”说罢,二人一起向一条胡同里走去。
那是一条十分狭窄的小胡同,中型轿车难以通过。但大街上是不允许停车的。如此来看,停汽车的地方只能是道路两边种有树木的那条街道。在那条冷冷清清的街道里,停有五、六辆汽车,其中一辆是计程车,还有一辆是轻型客货两用汽车。
如果再靠新桥车站那边一点,也许会遇到擦皮鞋的或卖报的,但在这一带看来难以打听到当晚的目击者。这里有几所有围墙的院子,都是些买卖不大的饭店,外边冷冷清清地挂着写有店号的灯笼,斜对面有一家海味馆面朝大街。大室到那家饭馆去,打听当天晚上的情况。
“你说的是前天晚上的事吗?我也不是专门在这里看守汽车的,每晚上这里都停放了不少私人汽车。”“汽车的号码是一七五二,乘车的人曾和别人发生过争吵,你有印象吗?”“没有。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先生!”那个饭馆的厨师一边磨着菜刀,一边倒饶有兴趣地反向起大室警部来了。
已经到中午十二点了,来宫邀大室到新桥那边,二人进了一家中国餐馆。俩人买了热腾腾、香喷喷的中国面条,来宫吃得津津有味。
“一碗才五十元,不算贵。不管怎么说,味道不错,而且营养丰富,冬天吃这个是最好不过啦!”来宫警部对中国面条赞不绝口,但大室警部却心不在焉,把它当成了耳旁风,吃完后一撂下饭碗便拿出了钱包。
二人从东京车站乘上国营电车,到达三鹰员警署时,已经将近下午两点了。刑警日高等围绕着自来水公路进行了搜查,从他们那里也没有得到有力的线索。
总而言之,乡司是十二月十一日夜里十一点离开滨村饭庄,次日零点到两点之闻被人杀害的,尸体被扔到了御殿山。在发现尸体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乡司的行动不明。如果乡司从滨村饭庄出来以后是直接回家的,那么有两种可能性:一是犯人就在车内,等到汽车开到现场时作的案,二是犯人不在车内,而是埋伏在现场,伺机拦车行凶杀死乡司的。警方认为有必要调查一下柿原的行踪。
柿原于下午三时许,被传到了三鹰员警署。据柿原说,乡司是日东玻璃绒公司的创业元勳,后天日东公司将为他举行隆重的葬礼。大室警部毫不客气,一下子就切入了问题的核心。
也许是柿原已经觉察到对方在怀疑自己,明显地流露出了内心的恐惶和不安。但关于他和乡司之间发生口角一事,柿原仍然是关口否认。大室再次不厌其烦地追向说:“柿原先生确实没有乘坐乡司的汽车吗?”这时,柿原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而且提高了嗓门,反问道,“怎么,你当真怀疑我杀害了乡司君吗?”“并不是怀疑你……但也不能说恨本没有这种可能性嘛!”大室警部为了察言观色,双眼紧紧地盯着柿原的眼神,又火上加油似地说:"如果少了一个竞争的对手,公司的大权自然可以垂手而得罗!“大室的话音刚落,柿原立刻迫不及待地回敬说:”真是胡说八道!请问,我是什么时候干的?“”推定死亡时间是那天夜里零点到两点之间,在这段时间里,你到哪儿去了?“转眼之间,柿原的双颊恢复了血色。他说:”作案时间既然在零点到两点之间,那么,此案就与我毫无相关。“”怎么,你能证明你不在现场吗?“”是的。当时我正在横滨。“”你在横滨?“”是的。那天晚上,十一点我和乡司君分手,而后我去新桥车站厂乘京滨线去伊势佐木町。我不象乡司君,有自用汽车,再说我也不会驾驶汽车。“”你在那里过夜了吗?“”不,我是夜里两点半左右离开那里的,我回到东京的江古田自家时,已是三点半光景。我坐的是品川城南的计程车,请你找汽车司机打听一下好了。时间一点不会错,司机作过记录。“”你到伊势佐木町干什么去啦?“”这个吗……“说到这里时,柿原吞吞吐吐,说不下去了,好象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大室警部咬住不放,立刻又追问道:”我问你去干什么了,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吗?“”没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那么,就请你痛痛快快地说吧!“柿原沉思片刻,不得已似地抬起了头,说:”你能不能为我保密呢?“"当然可以。”“对我的内人也要保密啊!”“保证为你保密。”“那么,我就如实告诉你。我到阿多尼斯‘快乐’酒吧间(这个酒吧间不同一般,招待员都是些油头粉面的男娼---译者注)去了。”“阿多尼斯?”“是的,那里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孩子,有一个是我特别中意的。人生几何啊,象我这样的年纪,警官先生也可以理解吧。”“你在那里从十二点一直呆到两点半吗?”“是的,请您调查一下好了。当晚还有一个客人,名字我不知道。”柿原答话时,神色镇定,坦然无惧。一看这种情形,大室警部自觉希望已经落空,神情沮丧。如果柿原十二点到达横滨,那么,起码是在十一点半左右离开东京的。乡司死亡的时间是在零点到两点之间,不管怎么说,柿原去横滨之前不可能杀害乡司,更不用说再把尸体扔到井头公园了。柿原回家时,已经是三点半光景,从死亡时间来看,根本没有作案的可能,看来无论如何得承认柿原不在犯罪的现常但为了核对柿原的证词,大室警部马上派了两名刑警到阿多尼斯酒吧间和城南计程车公司。之后,大室警部仍不死心,又盘问柿原说:“为了慎重起见,还有一件事要问问你。关于前天晚上,你们在一起聚餐的三位客人,是否是为了生意上的方便而设宴款待他们的?”“在一起吃点便饭,完全是平常工作上的需耍,无论哪一家公司,这样的事并不鲜见。也许您会认为是为了贿赂他们,但从那儿位担任的职务看,您就会知道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关于在宴请他们的方法上,我和乡司君之间有点分歧,我俩在餐厅里当面交谈过。大概饭庄的女掌柜对此产生了误会,认为我们之问发生了口角。”“哦,原来如此。”大室恍然大悟。
接着,柿原把对澪子说过的话,又对大室重复了一遍。
“警官先生,乡司君也有乡司君的秘密嘛!”“你的意思是……你能提供一些线索吗?”“乡司君不象我,只是逛逛酒吧间……”柿原踌躇了一会儿,接着又说:“中野新建了一所东洋公寓,那里住着一位女子……”
4
大室和来宫从中野站前乘上了公共汽车。薄暮时分,来往车辆川流不息。公共汽车被夹在车队的洪流里,行驶十分缓慢。汽车适过的宫园大街,尘埃满地,肮脏不堪。
东洋公寓在宫园大街的南面,从二丁目停车站步行三分钟即可到达。虽说那个公寓不是富丽堂皇的第一流的时髦建筑,但推开玻璃门后便是十分整齐壮观的大厅和走廊,雅致非凡。
最近,这样的公寓突然增多,交通便利,食宿方便。来宫曾经对妻子昌子说过,等到退职以后也搬进公寓祝但昌子认为用他那点退职金恐怕住不起公寓,为了将来孩子们的出路,还是租住普通的房子为好。对此,来官也只好苦笑一番。同时他也觉得如果住公寓,上年纪以后,想摆弄点花草也有不便之处。
柿原曾暗示东洋公寓住有乡司的情妇,大室和来宫很快就弄清了那个女人的身分。在公寓办公室里,打听到这里住有三个女单身。一个叫桥本,当天外出不在。第二个叫浦田登喜枝,住在二一五号房间。此人就是乡司的相识。当时,她准备外出,正在对着穿衣镜梳妆打扮。上身穿小碎花外衣配黑色腰带,虽说衣着不算风流,但从她深露后颈的装束上,便可以知道她是个在饭馆、妓馆一类场面上混过的女人。
登喜枝已经知道乡司被人杀害,因此要证实她和乡司的关系并非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然而大室警部最后还是成功地使她承认了这一点。为此,大室曾向她暗示,如果承认了和乡司的关系,有可能领到一笔抚恤金,大概是这种诱饵引她上了钩。
随去的来宫警部对大室这一招也深感钦佩。
“不过,前天晚上乡司确实没有来这里,也没有到酒吧间去。”登喜枝说。
“哪个酒吧间?”大室问。
“在新宿。乡司把那个酒吧间完全委托给我,由我经管。”“乡司经常到这里来吗?”“不是的。”“每周要来一次吧?”大室问。
这时,登喜枝咬紧嘴唇,一言不发。但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她还说:“不过,每次来都是呆上两、三个小时,即便是深夜,他还是要回家的。这次他曾约我说十二日来这里,但在前一天,也就是发案的那天傍晚,他来电话说,明天不来了。原因是他的一个老主顾,名叫稻垣,求他给儿子介绍职业,明天要去川崎,估计回来时要晚,因此要另找机会。”“他说去川崎,到那里有什么事啊?”“那我就不知道了。”“刚才说的稻垣先生,你认识吗?”“不认识。”大室警部陷入了深思。难道是乡司改变了计画,提前一天由滨村饭庄出来后直接去川崎了吗?总而言之,既然知道有个叫稻垣的人,就得设法找着他当面询问。但为了慎重起见,还需要进一步弄清登喜枝是否与案件有牵连。大室又盘问了那天登喜枝的行动。对此,她说:“我那天照例是十二点关门下班回家的。”“回家后又干什么了?”“回来后看了深夜电视剧就睡觉了。”据说近来电视的收看率格外高,大概就是因为有那种深夜电视剧在吸引观众吧。所谓深夜电视剧,就是把各家电影公司叫座的影片通过电视播放的节目。这个时候,正好是值夜班的女子们下班回家的时间,所以有不少这样的电视迷。
登喜枝说的话,没有第三者可以证实。当然,也可以怀疑她那天晚上乘坐过乡司的汽车,但根据柿原的证词和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登喜枝不像是在撒谎。
5
大室警部从东洋公寓出来以后,给日东玻璃绒公司武藏野工厂挂了电话。接电话的人是关口厂长。
“你要问的是稻垣先生吗?他是武藏电机公司的技术部长,他和我们厂子也有联系。他们造电冰箱用的玻璃绒,是由我们厂提供原料的,那是我们的一家老主顾埃”接着,关口又告诉大室,在乡司失踪的当天下午三点左右,稻垣本人曾来到武藏野工厂,在办公室和乡司见过面,据说为的是给自己的儿子介绍职业。最后关口向大室建议:“干脆你直接找一下稻垣好了,关于乡司去川崎的事,见了稻垣后,也许会弄清楚的。”“稻垣住在什么地方啊?”“他的公司在三鹰的大泽,离天文命不选,从武藏境站前乘公共汽车就到了。现在已经到下班时间,你直接到他家去吧。”“他住在市内吧?”“不,他住在公司的附近,你到公司传达室问一下就会明白。”“多谢了。”大室警部挂断了电话。
大室和来宫又返回中野车站,乘国营电车去武藏境。当时是下午五点五分。
“今天我们净在电车,汽车里消磨时间了。”来宫开口说。
大室对此理也不理,心事重重地陷入了深思。
电车越过三鹰,到达武藏境车站时,己经暮色苍茫。虽然没有刮风,但寒气袭人。许多人在排队等公共汽车,在岁暮严寒中,不少人冻得浑身发抖。
绕道大泽开往吉祥寺去的公共汽车,通过中央线的道叉往南和小金井公路相接。这一带住家稀少,四周俏然,从几家散居的房子里发出了稀疏零落的灯光。周围是黑暗的田野,公共汽车在严寒的夜幕中行驶。不一会儿,道路的右侧便出现了一片黑乎乎一望无际的杂木丛林,那是国际基督教大学的校院。
过了国际基督教大学,居民住户渐渐增多,不久武藏电机公司的长长围墙就进入了眼帘。大室、来宫二人在电机公司前面下了汽车,他们在公司值班室里向门卫打听了稻垣的住宅。
“哦,你们要问稻垣技术部长的住所吗?往前走,向左,拐走一百米,尽头就是。那是去年才盖的新居,在这一带是屈指可数的,现在该是在家的时候。”门卫站起来用手指着前面对他俩说。
大室和来宫很快地我到了稻垣的住宅,正如门卫所说,果然是一所相当讲究的房子,上两层,十分雅观。在院子角落的草坪上,停着一辆自用汽车,上面盖有罩布。稻垣正井好在家,看来还未吃晚饭。对他们的来访,稻垣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而是十分殷勤地接待了他们。稻垣有五十出头的年纪,对客人彬彬有礼,一眼就可以看出此人圆滑周到、城府颇深。
对于乡司之死,稻垣黯然神伤地说;
“真没想到,象乡司先生这样壮实的人说死就死去了。为我孩子就业的事,乡司先生刚刚答应愿意关照,这下子我算失去了靠山。所以,噩耗传来,对我来说,筒直是晴天霹雳。这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生命运难以预卜啊!”大室警部频频点头,而后开口说;“稻垣先生,您曾请乡司为令郎介绍工作,今天我们来这虽就是想问一下,那天宴会结束以后,乡司是否是为您办这件事情去了?"”不过,乡司君说过,他要到第二天才能去。“”会不会是临时变更了呢?“”也有这种可能。我托乡司君说情的是三信重工公司的谷口先生,这个人是乡司在海军军官学校时候的同学。“”谷口先生住在川崎吗?“”怎么,你要挂电话吗?我有他的电请号码,因为考虑到孩子的就业问题,备不住有时要打电话找他。“大室连忙挂了长途。电话很快接通了,但谷口本人不在家里,接电话的是谷口的太太。”乡司先生确实说过要来,但第二天他并没有来这里。“”您是听谷口先生说乡司要去府土的吗?“”是的。听说那天乡司先生给公司里挂了电话,说是为了谈生意,还有关于为别人斡旋职业的事,说要在第二天见面。“”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听谷口说是在下午下班之前。“大室打完电话回到稻垣跟前。稻垣说:”没有去过他家吧?“乡司确实没有到谷口家里去。从其他人的怔词中,此事也得到了证实。正当大室和来宫要起身告辞时,稻垣的妻子端茶来了。”外面天气很冷,喝杯热茶再走吧!“
稻垣留住了他们二人,并向他们介绍说:”这是我的内人房子。“又对房子说;”这二位是警官先生。“房子连忙向大室和来官欠身致意,并说:"二位辛苦了。"然后退了下去。
在大室和来官喝茶时,稻垣好象慰劳他们似地说:”你们确实也够辛苦了。报上说是他杀,当真是这回事吗?“”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东奔西跑地调查。“”噢,诚然,诚然。“这时,大室忽然说:”乡司先生是个很能干的董事吧?“”是的,我也有同感。“稻垣答道。”大概也有竞争对手,你知道是谁呀?推测也好,能否给提供一点线索啊?“"他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干将,和其他公司打交道时很有办法。”“对本公司的人也狠严厉吧?”“是啊。因为他是军人出身嘛……”说到这里,稻垣突然把话停住了。对此,大室警部非常敏感,他没有放过,马上问道:“军人出身怎么样啊?”“没什么,我是说因为他是军人出身,当然对部下会要求严格。”"稻垣先生,请不要隐瞒,我们干刑警这一行的人都不是傻瓜啊!“稻垣难以为情地苦笑了一下。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是说,这只不过是自己的猜测而已,害怕错说了别人的名字不好。”我不想为别人添不必要的麻烦。“”请您不必担心,现在警方办事处处都注意尊重人权,请照直说吧。“这时,犹豫不决的稻垣终于开了口:”那天我去日冻武藏野工厂时,正遇到乡司君在申斥一个工人。当时,乡司君可真是声色俱厉,我真佩服他办事严肃认真……“”他申斥那位工人,是因为工作上的差错吗?“”不,是因为就业问题。“”这是咋回事呢?“”因为我是为孩子就业的事去我乡司的,所以印象很深。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工人不愿在日东工厂干下去,暗地里向另一家大公司提出了就职申请,此事被乡司发觉,所以受到了严厉的训斥。“稻垣把田代挨训的事介绍了一遍,又说:”当然,这只是乡司君的一面之词,那个工人也有他自己的理由。不过,我想总不该因为此事给乡司君招来不幸吧。“说罢,稻垣把自已杯中的茶一饮而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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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稻垣的住处回到三鹰署时,已经是下午七点半光景。
侦查总部仍是灯火辉煌。刑警日高正在等待大室回来,向他汇报在井头大街和自来水公路一带调查的情况。总之,他们没有找到什么过硬的线索,所以一个个都显得无精打彩。
到伊势佐木町的阿多尼斯酒吧间去的便衣,是为了证实柿原那天晚上的行踪,他也叹息地说:”看来柿原说的都是实话,确实他是在夜里十二点五分到达那里的,离开时大约是淩晨两点半左右。“”你调查的人是否是被柿原收买了?“大室问。”看来不象,因为我问过好几个人,他们都是那样说的。“去品川城南计程车处调查的一个便衣说:”我看过了司机的行车记录,证明柿原的证词符合事实。
确实柿原是夜里两点半在伊势佐木町上的车,三点半回到江古田自己家里的。“”喔---“大室警部听后,禁不住喟然长叹。
柿原是最后看到乡司的唯一人物。从他们两人的关系来看,有作案的可能性。据潭子和滨村饭庄女掌柜的证词,柿原被列为第一个怀疑对象。如果柿原的行动证明他与此案无涉,那么第一个怀疑对象就坷以排除在外了。
由于发案那天晚上,乡司宴请的客人是某部的干部,警方有人怀疑乡司之死可能与某桩贪污案件有关。为此,大室警部派人到有关的检察厅了解情况,但派去的便衣回来报告说,没有发现这方面的任何线索。
大室警部听完了所有的案情汇报。室内空气沉闷,鸦雀无声。但大室警部下面的一句话,划破了室内的沉闷,顿时空气变得活跃起来。大室说:”现在已经掌握了一个可靠的线索。“”哦卜是有关乡司男女关系方面的吧?“”当然,他有个情妇,名叫浦国登喜枝,如今这个女人的行动尚未得到证实。不过,现在我要说的是另一个人,此人名叫田代省吾,他的行迹可疑。“接着,大室把从稻垣那里听到的有关田代挨训的事,向大伙说了一追,而后又自言自语似地说:”这次与其找他本人当面单刀直入,不如稳扎稳打,先从侧面进攻。“对田代省吾的调查,是从第二天开始的,但并没有得到可以破案的有力凭证,只不过收集了一些与案件有关的情况。”首先引起大家注意的是,稻垣所说的发案那天下午,他亲眼看到田代受到了乡司的严厉申斥。事情的起因是田代背着公司向千代围产业提出了就职申请。因为当天下午,田代从浅见老师那里得到消息,听说千代田产业公司招收夜高毕业生,对此,田代喜出望外。这一点是不难想像的。所以,大概是放学以后,田代马上去乡司家登门求情。到学校去调查的便衣报告说:“浅见老师和田代的同班同学野末美奈子都说,田代那天离开学校时,异常兴奋。不过最后他们都再三说,象田代这样的人,决不会干那些大逆不道的事。也许他们是在袒护田代。”确实田代那天从学校出来后,直按去找乡司了。而在这一次造访时,乡司对他下了最后通牒,警告要开除他,而且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东北佬”、“滋滋腔”。
一个便衣到乡司家调查当天的情况,澪子对他说:“田代来我家里时,正赶上乡司准备外出,他来的不是时候,乡司大发雷霆,连我在一旁也为他担心。当时,我也认为乡司不该当着人家的而揭短。不过,我想总不该为了这件事就惹下这场大祸吧。因此,上次警官先生来时,我没提这个事。”
田代从乡司家被赶出来以后,不知在哪家酒馆喝起了闷酒,回来时已经烂醉如泥,服务员宫永信子赛了好大劲才扶他回到宿合。当时,田代曾经发酒疯似地大喊大叫说:“乡司,你这个混蛋,我非宰了你不可!”从第二天起,田代就没有去上班。其他工人对田代的说法,大体上也郭一致。
“总而言之,他有点性情乖僻,沉默寡言,几乎从来不和我们开句玩笑,但干起活来,却是埋头苦干。他平常总是满脸不高兴的样子,看来心里一定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初来东京的时侯,每天也是那样愁眉苦脸吗?”去调查的便衣问道。
一个叫井出的工人口答说:
“不是的。当初不是那样,也说不准是从什么时侯变得不随群了……”“什么原因呢?”“也许是因为他不喜欢别人喊他的外号。田代是东北人,说话时乡音很重,致使人们都管他叫‘阿滋’。
这时,另一个工人插嘴说:”其实,我们这样称呼他,也并非出于恶意。要说嘛,我们是把它当成一种爱称来叫他的。“关于田代性情乖僻的原因,有个工人这样说:”田代脾气古怪,说不定是发愁自己找不着物件哩!“另外,据说田代多少会一点驾驶汽车的技术,但没有行车执照。他只是因为工作上的关系,经常搬运包装,虽然没有开车到市中心去过,但开车到小金井大街或是井头公园恐怕是不成问题的。
负责暗中监视、尾随田代的便衣报告说,根据他得到的印象,困代心绪不宁,总好象处于被人追赶的状态。
这样一来,所有的情况都对田代不利。对于大室警部的侦破工作,来宫一向是冷静、客观地看待的。来宫也承认情况对田代不利,但关于田代作案的动机,来宫提出了疑问:”尽管当时喝醉了,但仅仅因为不能参加千代田产业的录用考试就对乡司起下杀机吗?“对于来宫的疑问,大室是嗤之以鼻的。他说;”来宫先生,你把现在的年轻人看得太简单了!现在的青年人一阵心血来潮,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请看看最近的凶杀案例吧,有时因为一句话不投机便动起武,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现在的年轻人处于类似田代的地步,报复行凶是不足办奇的。何况那天他喝得酩酊人醉,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哟!“关于现代凶杀犯罪的特征,不消说,来宫警部也了若指掌。听了大室警部的一席话后,来宫再没有往下说什么。诚然,田代省吾值得怀疑。但从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没有一个过硬的证据足以说明是田代作的案。见来宫一言不发,大室有点急不可耐,便说:”如果再有一个证据,就可以把他拘留,然后设法让他交代了……要不,干脆现在就找他本人盘问一下。依我看,现在已有七分把握,可以说此案与他有关。“在乡司葬礼的第二天,即十六日,警方发现了一件有力的物证,这是刑警日高找到的。日高不只一次到现场搜查,虽一无所获,但他井不气馁。那天早晨,日高也没有指望会发现什么,再一次到了现常结果,这次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日高心情激动,满脸涨红地跑回了三鹰警署。”原来我想,今天也是要白跑一趟的。我从御殿山向玉川水渠漫步溜躂,结果在渠边蓬松的草丛里发现了这个东西,大约离遗弃尸体的地方有十来米远,在上游的方向。“说着,日高打开了他的手提包,里面包的是一条一米长的纸制包装带子。”不晓得这玩艺儿与案件有无关系,不过,在它的一端沾有象血迹一样的污垢。前几次,我们那样仔细地寻找也没有发现它,这次却找到了,我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