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子被害后,大约过了一个月,味泽被赖子的班主任叫到学校去,并对他说:“我想跟您谈谈赖子的事。”
家长被老师叫到学校,这不是一件寻常的事,何况赖子又不是个一般的孩子,虽然上学没什么影响,但是,学校里却一直在风言风语他说赖子是个记忆不全的孩子。莫非是由于这种关系出了什么问题不成?味泽是忐忑不安地来到学校的。
“您是赖子的父亲吧?在百忙中让您跑一趟,很抱歉。”
“这孩子让老师费心了,由于工作忙,一直也没能到学校来。赖子她发生什么……”
“不。这也许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不过,由于我一个人无从判断,所以,想跟您谈谈。”
老师以一种略带困惑的表情说。
“您说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最近,赖子在家有什么变化吗?
要说变化吗。她本来就是一个古怪的孩子,不过,就像已察觉到朋子遇害似的,最近,她的神经确实变得敏锐起来。味泽谈到这里,老师果然不出所料地点点头:“最近赖子在家很用功吗?”
“您也知道,她没有母亲,我又不能整天守着她,学习吗,跟以往似乎没什么两样。”
“特别是在最近,她是否拼命地用功起来了?”
“也没见她怎么特别用功。”
“是吗”
老师点了点头,然后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叠纸片递给了味泽。
“这是什么?”
“这是赖子一年来的考试答卷。”
“赖子的考试答卷!”
“您看一下吧!最近的赖子的学习成绩特别优异。尤其这一打儿,是最新学习单元的考试答卷,在六个科目里,竟有四门是满分,其它的也都在九十分以上。同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平均分数六十二分相比,这是很大的进步。不用说,她是全班的尖子。刚转到这所学校时,她的成绩几乎最次的,所以。她的进步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尖子!”
一听说是尖子,味泽也吃了惊。赖子的直感能力虽然很敏锐。但她毕竟是一个对过去的一切已经忘却、在意识的表面宛如蒙盖着一层薄膜似的令人琢磨不透的孩子。即使在一般的情况下,从岩手县人口过稀地区的学校转到下县最大的城市一一羽代市的学校,在学习能力上也难免要落后一大截。
味泽虽然和她生活在一起,但是,赖子是怎样学习的,又怎样克服了本身的不利条件,从最次上升到尖子,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说实在的,最初看到她的答卷时,我也不相信。因为上课时,特别是在最近,并没有看到她有明显的进步。即使在讲课时,她也老是沉浸在自己虚幻的主观世界里,如果不点她名的话,她从来不主动发言和举手。”
“那么说,是不是作弊了?”
“不!不!她不会作弊的。如果作弊的话,不会各个科目都取得这样好的成绩。”
照理说。如果赖子作弊。老师是不会说出“也许是值得庆幸”那番话的。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问赖子时,她说是看见了答案。”
“看见了答案?”
“是啊,他说只要定睛仔细一看考题,在考题的下面就能看到答案,照着一抄,差不多没错。”
“大概是记住习题的解答了吧!”
“眼下只能这样认为。不过,即使是押题,也不会全部押对的。如果把出题的范围全都记住的话,那记忆力也实在太惊人了。何况算术还要出应用题,单凭记忆是答不上来的。”
“赖子的学习成绩有了进步,这是值得高兴的,不过专为这个,倒也不必特意把您请来。因为最近,还有一些令人担心的事。所以……”
“还有什么事?”
老师似乎话里有话,味泽听起来有点惴惴不安了。
“每一个月。班里要举行一次晚会,叫‘游艺会’,由学生主办。在晚会上,每五六个要好的孩子组成一个小组,演些小节目。对啦!那叫小型文艺会。每个小组的剧情在开幕前都是保密的,为的是一开幕让大家大吃一惊。现在的孩子思路开扩,连大人都想不出来的点子,他们偏能想出来。一个小学生竟能演出像讽刺洛克希德贿赂事件之类的小喜剧。不过。孩子们有点不喜欢赖子,因为赖子一在场,游艺会就变得毫无意思了。”
“那又是为什么?”
“在剧情刚一到高潮或有趣的场面时,赖子一个人又是拍于,又是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大家才鼓掌叫好。因为这样的情况一再出现,所以,其他的学生觉得扫兴透了。”
“莫非赖子早已知道节日的情节了吧?”
“大家起初似乎也都是这样想,可是,各个小组的演出计划绝对保密,决不会泄露出去的。我一问赖子,她说是在看戏的时候,一些有趣的场面,她事先就知道了。”
“事先就知道?”
“昨天,我想您也感觉到了吧,大概是在上午十一点钟的时候,发生了一次人的身体有轻微感觉的地震。”
“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是有过一次地震。”
“那时候,赖子在临震前就钻到课桌下面去了。当时。正好在讲课,所以,我就责备她为什么要钻到课桌下面,她说地震要来啦。‘什么感觉也没有,’我说,‘快出来吧!上课时。不许搞那些捉迷藏之类的小动作。’正说着。地震发生了。
“是赖子预先感到地震了吗?”
“是的,全班的同学谁都还没有感觉到,可们偏只有赖子预先感觉到了。莫非是在赖子的身上有一种能预感未来的异平寻常的能力,也就是说好像是一种特异功能。而且,我觉得,最近这种能力出人意外地亢进起来了。听说这孩子记忆有些缺陷,是不是这种缺陷与此有关呢?于是,我想也许和家长商量一下好,所以,把您给请来了。如果确实真有这种超人的能力。为了不引起社会的哄动,以致糟蹋这不可多得的罕见的能力,我想把它朝着正确的方向加以培养。”
味泽在听着班主任的话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老师。这次考试是什么时候进行的?”
“九月中旬以后。”
那是在朋子被害后的不久。那天晚上,赖子听到了味泽没有听到的朋子的呼救声。也许是从那天晚上起,赖子那特异功能有了异乎寻常的亢进。
“您想到什么线索了?”
班主任机敏地察觉到味泽的脸色起了变化。
“老师,您是不是认为赖子那孩子的特异功能与记忆力的障碍有关?”
在味泽问话的弦声深处,包含着另一种担心。
“关于这一点,我不是专家,所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假如这种功能是在记忆力丧失以后才亢进的话,也许是有某种什么关系吧!”
“老师。不会有相反的另一种可能性吧?”
“相反的可能性?”
“直感能力变得灵敏,那并不是对人去记忆的补偿,而是记忆力恢复带来的一种迹象……”
“赖子的记忆恢复了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最近,我隐隐约约地发觉有这么种迹象。”
赖子时常注视味泽的面孔。她那目光虽然冲着味泽的脸,但那眼神却像在他的脸部后面窥视另一张面孔。味泽一注视她,赖子便像还了魂似的把视线移开了。
“啊,这么说来……”
班主任露出了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神情。
“老师,您是不是也想起什么来了?”
“我倒不清楚这是不是她恢复记忆力的证据,不过,她的眼神最近倒是变了。”
“眼神?”
“以前,即使在上课时,她总是用焦点四散、朦胧无神的眼光凝观看远处。现在,眼神已经集中在一点上了,好像在努力想什么事似的。”
就是这种眼神。现在,赖子是想要从味泽的脸庞儿联想出另外一个人的面孔。
“她在学校有没有过像想起了什么事的举动?”
“如果想起来的话,她总会说些什么吧!现在,还没有看到有什么恢复记忆的迹象。”
“会不会是记忆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着,而本人却默不声张呢?”
“为什么要沉默呢?如果忘却的一切一旦重返脑际,那不正如大梦初醒吗?电影和电视不是经常出现这种场面吗?比如从悬崖掉下来。或者头部撞在什么东西上,在那一瞬间,好像睡梦方醒似地记忆突然恢复的那种场面。可是,一点一点地恢复,也许会有这种情况吧!不过,我不是专家。我也说不好。然而,味泽在想另一种可能性,即赖子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却瞒着他。”
“哦!我突然想起来了,正好有一个很合适的人。”
老师接着又说了一句。
“您说是……”
“我说的是我母校的一位教授。现在,他正在研究记忆的残缺和直觉的关系。假如向他请教一下,也许能弄清楚赖子的特异功能和记忆残缺的关系。
“有这样的专家吗?那您一定得给我介绍一下。”
味泽从赖子的班主任那里打听到了一位研究记忆和直觉关系的专家。
味泽开始用一种与往常不同的眼光来看待赖子了。她的记忆或许已经恢复。莫非已经恢复了记忆力,而又佯装记忆力的障碍在持续着?是这种功能的亢进使她做出了如此这般的举动。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那大概是因为记忆力的恢复一旦被味泽发觉。她的处境很尴尬吧!而尴尬的又是什么呢?
味泽思索到这儿,觉得脊梁骨冷飓飓的。可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果真会装得那么像吗?味泽无从知道。总而言之。她是一个从悲剧中间过来的孩子,也不知这种经历会把她那纯洁幼小的心灵变得何等的狡黠。
自从班主任跟他谈话以后,味泽开始注意到赖子在注视他。赖子的目光有时盯着自己的脊背,在夜里,或者又悄悄地俯视着熟睡的自己。等味泽意识到了。一回头或睁眼一看,原来赖子是在漫不经心地望着另一个方向,或者是在他的身边发出甜蜜的酣睡声。
一大早晨、味泽和赖子一起出门。离赖子上学时间虽然还稍微早一些。但是,那天早上。因为有位友人约定这么早要见他,所以,他俩一同出了门。
乍一看,赖子对味泽十分亲呢,味泽和她说话,赖子也乐意回答。但是,味泽却疑神疑鬼,总觉得在赖子的目光深处。隐藏着另一种冷光焰馏的眼睛,而这只眼睛又在死死地盯看他。
“赖子,近来你的成绩很好呀!”
味泽委婉地提出了个话题。因为这个孩子机灵得很。如果直撅撅地一问,会使她把心扉关上。
“嗯!老师也觉得很惊讶!”
赖子受到了赞扬。心里美滋滋的。
“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没有什么秘密啊!考试前,只要仔细看一看教科书和参考书,在答卷上就能看到考题的答案。”
赖子的话,和班主任说的一模一样。
“那太好啦!爸爸怎么读书,也看不见答案呀!”
“不是读,是看!”
“是看?”
“对!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字。这样一看,那个字就印在眼睛里了。瞧!一看太阳什么的。它就会永远印在眼睛里字也是那样印在眼睛里的。”
“哦——那叫作残像,不过。字的残像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呀。”
“残像?”
“残像是停留在眼睛里的一种光。不仅仅是光,在光亮的地方一看什么东西,那个东西的形状也就印在眼睛了。”
赖子并没有注意味泽的话。父女俩在人行道上走着。突然,赖子的目光被前方吸引住了。
“赖子,你在看什么?”
味泽对赖子的视线有些放心不下。
“爸爸,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到那辆卡车那边去!”
大约在十米开外的前方,是个十字路口。正当这时,红色信号灯亮了,一辆大型卡车停在了一长串车辆的最前面。
“卡车怎么啦?”
味泽觉得这话大有跷蹊,但因脚下没停步,转眼就来到了十字路口。”
“不能到那边去!”
赖子紧紧地拉住了味泽的手。
“不过十字路口,怎么到公司呀!”
“不行!不行!”
尽管赖子年幼力单,但是,由于她死死地拽着,味泽的脚步也就放慢了。就在这一瞬间,绿色信号灯亮了。卡车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向前猛一冲:突然向左来了个急转弯。由于弯儿拐的太猛,方向盘一时转不过来,卡车一下了滑上人行道。撞在路旁的石头墙上。
假如味泽不放慢脚步,一直向前走下去,他就会夹在卡车和石墙之间,被挤成肉 饼了。
味泽近在咫尺,被卡车撞碎的石头片飞过了他的身边。他的心脏哆哆直跳.果然站立在那儿.老半天动弹不得。人们一窝峰似地跑来问:“你不要紧吧?”
“真是个十足的冒失鬼,如果再稍微靠近一点,人就被压扁了!”
“快叫辆救护车来,司机受伤啦!”
跑上前来的过路人和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乱嚷一气。最初的震惊一消失,味泽马上出了一身冷汗。
好歹没有受伤,味泽便把善后交给了那些赶来的过路人。自己匆忙赶路去了。自己本来没有任何过错,因此也根本无需再去过问违章开车造成的后果。由于自己差一点儿被辗死,莫如说,倒是很想发几句牢骚。
“赖子,方才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当走到将要与她分手的十字路口时,味泽才想到这件非常重要的事自己却忘记问了。他竟惊成了这个样子。
“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啦?”
“卡车撞在石头墙上。”
“你、你拉爸爸的手时,卡车不是还停着吗?”
“反正我是看见了。”
赖子坚持说。
“那么,你对未来……”话说了半句,味泽就没再说下去。
毫无疑问,赖子对未未的危险,在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爸爸,尽量早点回来,再见!”
赖子站在分手的道上,冲着味泽天真地笑了一笑。这时。味泽可看清楚了,在赖子的笑颜里,有一道没有一丝笑意的日光正径直地向他射来。
由于赖子的特异功能好歹捡了一条命的味泽。在当天傍晚,又一次地体会到了赖子的特异功能对自己是如何重要。
这一天各报刊的晚报,一齐报道了卡车撞墙的事故。因为受伤的只司机一个人,所以无论那,家报纸,报道的篇幅都很小,但是,味泽却被这条消息给深深地吸引住了。
撞墙的卡车是平安振兴工业公司的。平安振兴工业公司是中户家的私自转包的公司,也是站在正面,为一手包揽收买羽代河滩地而奔波的代理商。
“狗奴才,把魔掌伸到老子身边来了!”
味泽觉得一股寒气侵袭着自己的肌骨。不,魔掌早就伸出来了。前些时候,他们就威胁味泽,让他撒手停止干预,现在,他们终于赤躶裸的暴露出了干掉他的狼子野心。
幸亏赖子的特异功能,使他暂且躲过了第一道冲击波,但是,敌人是不会就此罢手的。
第一次攻击失败了,以后的攻击一定会越来越猛烈,越来越执拗。
然而,从敌人这样明目张胆地暴露他们的狼子野心看来,朋子的凶杀案,还是从大场那一条线上来的。
总而言之,大场已经公开地向味泽宣战了。在大场一手遮大的羽代市,如果遭到大场的挑战,无论如何,他是毫无取胜的把握的。
只要看一下大场一伙的第一次攻击,就可以知道手段如何高明。假如味泽丧生于那次事端中的活,在谁看来都是一件交通事故。而那些调查现场的警察,又是大场的御林军,把那次肇事鉴定为事故,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味泽正处在要作出重大选择的岔路口。越智朋子也死了。再也没有理由使他豁出命来继续留在羽代市了。调查井崎照夫图财害命的嫌疑案件,本来就是味泽提出来的,从一开始,公司就不感兴趣。这样的调查,即使中途停下来,也算不了什么。自己单枪匹马,硬逞强和社会上的邪恶与不正之风作斗争;那只不过是一种幼稚的英雄主义。
现在不逃,更待何时!怎么办?味泽扪心自问。朋子惨死的凄楚景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难道就这样让杀害朋子的罪犯消遥法外,自己却夹着尾巴悄悄地溜之大吉吗?难道调查井崎明美的死和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也就这样半途而废,而自己却怯懦地表示妥协,跑到保全性命的小天地里去避难吗?
这样确实很安全,不会再有人威胁生命。对一个放弃了抵抗,已经逃离这个王国的懦夫,大场也不会跟踪追来。
不过,拿元条件投降换取安全,难道不是俘虏的安伞吗?倒不是大场的俘虏,而是人生的俘虏。从大场的势力范围逃出后,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是怯懦地表示妥协而得到的安全。就会被贴上怯懦的烙印,一辈子也摘不掉人生俘虏的这条锁链。
味泽正在苦于抉断的时候,有人从F市给他打来了一个电话。
“喂!你是味泽吗?上次你留下的那个茄子,又查明了一些新的情况,所以,跟你联系一下。”
耳机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温和的声音,是农业技术研究所的酒田博士。
“这点事,您还特意打电后来,太过意不去啦!”
味泽的注意力集中在赖子的问题和卡车的撞墙事件上。茄子的事,虽然是由他亲自拜托博士的,但现在却忘得一干二净了。
“后来,我仔细观察那个茄子,发现了新的附着物。”
“新的附着物?”
“是啊。是一种很小很小的蚜虫。”
“蚜虫是经常寄生在植物上吧?”
“蚜虫从各种植物摄取营养,又在各植物之间传播病毒。可是,这个茄子并没有沾染上病毒,只不过是有某些别的物质和蚜虫一起粘在这茄子上了。”
“是些什么物质?”
“是重酸钠、重碳酸钠和黑色火药。”
“那些物质是化学肥料吗?”
“不,不是化学肥料。重酞本来是属于盐类的,在植物中。它分布的极为广泛。可是,在前子上发现的重酸钠和重碳酸钠,是经过分离后粘上去的。而且,在蚜虫的身上,同样也粘着大量的重酸钠和重碳酸钠。毋宁说是沾满了似的。”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飞到田里有翅的、也就是带翅膀的蚜虫,是有一种受黄色吸引性质的。现在正在研究利用这种喜欢黄色的特性,用黄色水盘来捕捉蚜虫。不过,这不是我的专行。钠在空中经过燃烧,冒出黄色火焰后。就变成了过氧化钠。”
“那么说,蚜虫是朝着空中燃烧的钠飞来,落到这个茄子上的吧?”
“和黑色火药联系起来看,有这种可能。如果闯入火中,那它就简直成了俗话所说的飞蛾投入了。不过。这些蚜虫大概是在临飞进火焰之前,失去了继续飞翔的力气,落到茄子上了。”
“大概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钠和黑色火药才在空中燃烧?”
“这不是我的专业.所以,当时我也没有弄明白。我询问过这方面的专家,据说重酸钠和重碳酸钠是用于烟花发色的,而黑色火药则是用于烟火爆发火花的。”
“是烟火吗?”
“要说羽代河的烟火大会吗,是在每年的八月下旬举行一次。我虽然没去观赏过,但它作为这一地区规模最大的烟火大会。是遐尔闻名的。”
正如酒田博士说得那样,羽代的烟火大会,是这一地区夏季举行的首屈一指的具有传统性的活动。当天夜里,竟有多达十几万的人前来观光,不仅从邻近的县、市,而且也有打东京来的。今年的烟火大会是在八月三十日举行的。
“酒田先生,照这么说,这个茄子是长在烟火发射场附近的了?”
“若是发射到空中的烟火,火药的残硝会飞散到相当广泛的区域,但是,在塑料温室内的一个茄子上竟密密麻麻落了那么厚的一层,那是不可能的。要是烟火的材料一部分未经燃烧就飞散在周围一带的话,是可以集中落在附近的作物上的。不过,这种钠盐究竟是不是烟火的材料,我还不能肯定,可是,把茄子和蚜虫结合起来看,我想有这种可能性。蚜虫在夜间是不大出来活动的。也许是蚜虫产生了错觉,把烟火当成了白天、受到黄色的火光引诱,才向火光飞去的。或许是烟人从白天起就开始发射了。不管怎么说,如果找一找烟火发射场附近的塑料温室,也许能了解到茄子的出处。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告诉你一下。”
柿树村杀人大惨案的搜查本部,一直在半死不活地维持着。开始,因为是件从未有过的大惨案,县警察本部也投入了大批人马,拉开了一个热衷于搜查的架式。然而。时间白白地流逝,搜查丝毫不见进展,于是,他们只抽出少数的几个人来应付搜查。现在的搜查本部,可以说是一丝游气,徒具形骸而已。
然而,它并非是彻底的行尸走肉 ,实际上还执拗地活着。虽然没有什么生命力。
在生存部分的核心内。就有那位名叫北野的探员。搜查本部初建时,阵容庞大,后来又大幅度地缩编。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他是作为专职探员被留下的。他之所以被留下,这也是因为他在这次搜查过程中表现出卓尔不群的热情而受到了上级赏识。
北野执拗地盯着出现在嫌疑线上的味泽。
这是一场拼耐性的侦查。即使是那些犯罪行为得手的成功者,随着漫长的时光的流逝。也必然会疏忽大意。所以,尽管作案作得不漏一丝马脚,由于时过境迁,罪犯也会感到罪行与己已经无关了,从而安下心来。这时候,罪犯就会自然而然地暴露出犯罪的证据。也就是只有作案者才会有的那种言行就会被抓住。
北野设下圈套,虎视眈眈地等待着猎物上钩。这要让罪犯丝毫也觉事不出来。这种搜查要花费几年暗中监视的工夫。等罪犯坦然地认为已无人选踪自己时,抓住他犯罪的破
味泽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在被监视着。他开始了自己单独的行动。他接近朋子,好不容易刚刚得到了她的欢心,便同心协力,开始调查起羽代市区发生的交通事故来了。后来又似乎发展到对羽代河童津一带进行搜索,在此期间。朋子不知被谁杀害了。
当时,北野十分痛惜地以为这下子可糟啦。他认为罪犯一定是味泽。他虽然估计味泽所以接近朋子,也一定是和她的姐姐越智美佐子的被害有某种关系,但是,万没想到就连朋子也给杀死了。
看来味泽和朋子是彼此倾心相爱的。假若味泽是罪犯的话,那他为什么要杀死朋子呢?莫非杀害姐姐的证据被妹妹抓住了不成?可是,接近朋子是味泽采取主动的、他只要不接近她的话,朋子不会知道世上还有味泽这么一个人。自己主动亮相。暴露自己是罪犯.然后又反手把被害者的妹妹给干掉,这未免太离奇了。
北野懵然不解。朋子凶杀案发生在羽代署辖区内,所以。北野对此无法过问。假如味泽有杀朋子的嫌疑,北野也还是可以以联合搜查的方式参加搜查工作的。不过,他还是索性躲在背后,密切注视着羽代署搜查罪犯的做法。他内心对羽代署总是有一种无法摆脱的不信任感,羽代署的行径有些可疑,在他巧设圈套盯梢的时候,这种可疑迹象越来越多了。
现在,北野把羽代署也列为早晚要落网的猎物了。这决不能让他们有半点觉察。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味泽从杀害朋子的嫌疑对象中被排除了。从这件事的本身来看,他没有感到羽代署有什么失误。不过,看样子,羽代署多半是在敌视味泽,对羽代署来说,也许是想把味泽搞成罪犯。
可是,若是搜查一桩杀人案件,县警也要参加的。羽代署的恣意妄为是行不通的。从嫌疑人的行列中姑且解脱出来的味泽开始了诡异的行动,似乎他自己开始搜查起杀害朋子的凶手来了。
一个杀人案的嫌疑人,被卷进另一个杀人案中,并搜查那个杀人犯,这事确乎罕见,就连北野也没有经历过。
味泽并非在遮人耳目,他好像是在认真地追查罪犯。首先,味泽根本没有意识到北野正在追踪自己,所以,也没有必要摆这种迷魂阵。
北野毫不含糊地盯着味泽的一举一动。他拜访了《羽代新报》的浦川,了解到朋子和味泽在调查中户家的大头目为领取保险金而杀人的嫌疑案中,发现了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他还从F市农业技术研究所的酒田博士那儿了解到有一个“来自烟火基地附近的塑料温室茄子”,一个意想不到的庞然大物正在落进北野设下的圈套里。
这些人知道北野不是羽代署的探员,便好心好意地协助了他。长时间地盯梢,对监视的对象反倒产生了感情,这是一种奇妙的心理上的倒错。
他对风道屯杀人惨案罪犯的憎恨丝毫没有消失。正因为这样。他才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盯梢的嫌疑人是“自己的猎物”。在自己亲手把他牢年地抓住以前,他不希望第三者从中插手。现在。他倒想把味泽从敌视他的中户家和羽代署,也就是从大场的势力下保护起来。
也许是因为北野探员把这种心情坦率地告诉了浦川和酒田博士,所以,对味泽怀有好感的浦川和酒田二人才对北野探员给与了协助。
不管怎么说,一时销声匿迹的味泽又渐渐地活跃起来。他追查杀害朋子的罪犯和北野要搜查的案件究竟有什么关系,现时还弄不清楚,但是确有迹象表明,味泽潜伏不动时所没有的局面正在出现。
北野把在羽代的搜查经过一一报告了村长警长。虽说自己负责搜查的杀人案件牵连到其它县警管辖的情况并不希奇,但是要是和警察本身的腐败绞在一起,就不太好办了,村长也采取了慎重的态度。
现在,羽代署和中户家的勾结已是明摆的事。可以这么说,羽代暑是中户家的靠山、大场一成的雇佣军。
不过,警察内部的丑闻,即使在警察厅,也作为保密处理。发生的件数等对外也不公布。大场在下县的影响很大。F县的县警也没有警察内部监督人员——监察官。可是,监察官室长只是一时把警视提升为警视正而已,但室长升任署长一调职,警视正就又恢复成警视了。这也可以说是县警本身并不太重视监察制度的一个证据。
还有,经监察官调查,即使抓住了同僚的丑事,只要案情不那么严重,其处理也还是极为宽大的。监察本来是同僚监视同僚的”内部间谍”,所以,在警察内部也以白眼看待,如果正经八百地进行监视的话,那就更要遭到大家的厌恶了。监察室是在这种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所以,人们挖苦它是“遮羞室”。
警察内部的丑事本来牵涉到一些棘手的问题,唯其如此,外县的警察对此几乎是毫无办法。
“这可是件挠头的事啊!”
村长警长抱着脑袋说。
“这是我的猜测,情况似乎是味泽对井崎明美的交通事故有所怀疑,在寻找她的尸体时,发现了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这事从附近的农民丰原浩三郎那里也得到了证实。这就间接地证明了井崎明美的尸体埋藏在羽代河童津附近。”
“不过,即使是找出井崎明美的尸体,可它和风道屯的案件有什么关系?”
“没有直接的关系,不过,我认为越智朋子是想在报纸上披露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而被杀害的。那么,单枪匹马追查罪犯的味泽,对大场一派来说,不正是一个十分讨厌的眼中钉吗?味泽本来就是发现不法行为的祸酋,是朋子的伙伴。”
“你是说大场对味泽想使什么坏吗?”
“嗯!现在,他们正在使着呢!”
“啊!已经动手干了?”
“中户家叫作平安振兴工业公司的转包公司的卡车,想伪造一场交能事故把味泽压死。味泽抢先一步察觉到了,才幸免于难。”
“那肯定是大场指使的吗?”
“虽然不能肯定,但和周围的情况对照起来看,即使说是大场出的坏点,我看也无妨。”
“这可不得了!”
“头一次失败了,免不了要来第二次,第三次。不能指望和大场、中户家串通一气的羽代署会把味泽保护起来。毋宁说,羽代署正在一马当先,想把味泽干掉。”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让自己负责搜查的杀人案的重点嫌疑人逍遥法外时,该嫌疑人却以一个受害者身份卷进外县警察署所负责擅查的另一桩杀人案件以及跟警察纠缠在一起的丑闻中去,而外县的警察正想把他收拾掉,像这样的案件,真是从未听说过。这时候,假如味泽遭到杀害,那么,长时间悄悄尾随到现在的意义就荡然无存。要是在通常的情况下,往往是和外县的警察署联合起来,共同搜查,但是,由于羽代香察署站在敌对一方,所以。是不能冒然行动的。
像村长那样的老手。竟也感到棘手了。
“等还是没有白等,味泽又慢慢地开始活动了。在让味泽继续活动的期间,他和越智美佐子的关系肯定会弄清楚。”
“在此期间,假如味泽被大场干掉,那我们不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吗?
“所以,我们把他保护起来怎么样?”
“保护味泽?”
“对,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从来没有听说过警察把嫌疑人从其他警察的手中保护起来呀!”
“这当然是暗中行事。我们的行动要是让味泽知道的话。那就没有尾随的意义了。当然,也不能让羽代署知道。”
“可是,能保护住吗?我们又不能多派人。”
“当然喽,如果人多的话,就让他察觉到了,我打算就由我一个人来追踪。”
“能行吗?”
“那只好试试看吧。由于警察本部也派来了警察。所以。即使是羽代署,对搜查杀害朋子的案件。大概也不会太冷淡吧。我们不妨借味泽之手,揭露羽代河滩地的不法行为。”
“请不要扯的离本案太远了。”
“不,那件事应该搞它个水落石出。”佐竹探员从一旁插后了。
大家的目光一齐落在了佐竹的身上。
“如果从羽代河的河坝掘出一具叫什么井崎明美的女尸的话,天下的耳目都会集中在这具女尸上,《羽代新报》前任社长越智派的编辑手里,也许还会保存着越智朋子交给他的新闻材料。在现阶段,这份材料虽然起不了大作用,但是,假如和发现女尸结合起来,辗转登在其它报上的话,人们肯定会抢着看,而且也有说服力。河滩地胁不法行为,一旦真相大白,杀害朋子的罪犯也一定会自我暴露。味泽将成为羽代的英雄。这就是我们奋斗的目标。”佐竹用他的那双翻白眼的眼睛,向大家环视了一周。
“这不是兜了个圈子吗?”村长心平气和地反驳说。
“北野君虽然那么说,可是,我不认为仅仅北野君一个人就能把味泽从始到终保护起来,但是在事实上,我们又不可能派出大量的保卫人员。可是,此刻,如果从羽代河的堤坝找出一具女尸来,社会上的注意力就都会集中在这具尸体上,那么敌人恐怕也就来不及去陷害味泽了。还有,他们之所以想把味泽干掉,其目的也是为了掩盖羽代河的不法行为,因此,等女尸出现以后,再去把他干掉,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这对我们的搜查工作,固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我认为眼下这样做。是保护味泽最好的办法。
“的确是呀。村长赞赏地点了点头,“女尸能那么容易地找到吗?”
“关于这个,我倒有一个好办法。佐竹捂着嘴微微笑了。
“什么办法?
村长和全体人员的目光,一下子全部落在了佐竹的身上。
“我们亲自来搜索羽代河的河堤。如果是把尸体隐藏起来了的话,那一定是在井崎明美失踪前后施工的那一段堤坝中。我们就重点挖掘这一段。
佐竹满不在乎他说。
“挖开看?!你……”
村长张开大嘴,由于惊愕,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
要是在本管辖地区,倒还可说,这是在外县警察所管辖的地区,又是为了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嫌疑案,那是不能随便挖掘的。
“要装得好像是与我们搜查的嫌疑案件有联系似的。
佐竹补充说,仿佛是在回答村长的疑问。
“不过。要是搜索,必须得拿到证件啊!
搜查和验证是搜查工作中的一种强制的手段,在采取这种手段时,必须要有法官签发的证件。
这种证件对于人权有着重大的关系,搜查罪犯时必须要有这么一个证件,因此,条文严格地规定这种证件只有在认为嫌疑人确实具有犯罪的嫌疑,或在搜查嫌疑人之外的人、物。住宅及其它场所时,充分认定在这个人和这个地方藏有应该没收的物件的情况下方可签发。此外,还规定对应该搜查、验证的对象,最好尽量具体地指出来。
可是,井崎明美的尸体隐藏在羽代河堤坝的推测,只不过是从味泽的行动中引出来的入口使在河堤里发现了尸体,这对他们的搜查也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这么说来,纵然在管辖地区,也不会发给证件。
“不需要什么证件。”
佐竹满不在乎他说。
“不需要证件?”
村长瞪圆了眼睛。
“以前,不是没有证件也搜索、验证过吗?”
“那呀,那是在深山荒野搜索。是曾有过没有证件的时候。不过……”
最近,杀人埋尸、把碎尸乱抛的“隐蔽尸体案”正在急剧增加。
“没有尸体的杀人案“是不能成立的。发现被害者的尸体,是检举罪犯最大的关键,所以。警察厅还规定“强化搜查月”,各部、道、府、县的警察,也分别组织专业搜查班,彻底搜查眼下认为被杀的嫌疑十分强烈的失踪者。
“眼下,刚好是‘强化搜查失踪者月’,咱们管区里也有几个很有可能是被杀而下落不明的人,我们要拿这个作为幌子进行搜查。记得山梨具的警察为了挖掘被暴力集团杀害的保险人员的尸体,不是把收费道路也给挖掘了吗?”
“不过,那不是在我们的管区呀!”
“我们就说嫌疑人供认把尸体埋在羽代河堤坝了,不就行了吗?”
“没有这类的嫌疑人呀!”
“没有的话,我们就编它一个。”
“编一个?!”
村长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对!有时我们上嫌疑人花言巧语的当,不是也要左一次,右一次搞些毫无收获的搜查吗?有时嫌疑人自己竟把埋藏的地点忘得一干二净。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一次一次都去领证件的话,那就没法工作了。我们要是以这样的嫌疑人为幌子前去搜查,羽代署是绝对不会说出请你们拿出证件之类的话的,羽代署根本不知道我们搜查的内容,从互相搜查这一方针来看,它也不能拒绝。假如法官在公审日进行验证,也不需要证件,而我们就扮演成验证的配角。”
“这样子,可未免有点粗暴啊!”
“要是弄好了,或许连搜查都不需要。”
“那是为什么?”
“假如羽代署和井崎坑洼一一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一一从羽代河的河堤找出一具女尸、他们是要大丢面子的。由于他们已签发了事故证据,这不但是丢面子的问题,或许被认为他们狼狈为好。总之,假如井崎明美的尸体从堤坝搞出来,这对羽代署来说,处境非常难堪。他们也许要和罪犯取得联系,在我们来搜索之前,把尸体转移走,我们要是抓住这个的话……”
“可不是吗,这种可能性大得很哪!”
村长拍了一下膝盖说。
“要是用这一天能把尸体搞出来,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呀!”
“那我们就这么干吧!”
村长终于作出了让步。
他们秘密地调查了井崎明美五月二十三日失踪前后施工的那一段羽代河堤坝工程,由于已经有了味泽曾在河童津下游转来转去的目标。所以。这次的调查纯粹是走走形式。
搜索地点已经定好了,可是,他们还是给羽代署发了一道公函,内称:在贵管区羽代河堤坝水洼区砂田附近。很有可能埋着一具被害者的尸体,拟搜查之。羽代署认为这不过是外县的警察在向他们“打招呼”,做梦也没有想到“柿树村杀人大惨案”的搜查本部竟找上门来搜查井崎明美的尸体了。
而且,羽代署一直还在相信井崎明美已随车掉进花魁潭里一命鸣呼了。
然而,此刻却有一个大惊失色的人。羽代署搜查科长竹村立即把他的部下字野探员叫到了跟前。
“喂。这下子可糟啦!”
“不过。井崎万万不会在那里……”“不对,你去吓唬一下井崎,说眼前要搜索河童津,看一下他的反应。那家伙在那儿准是有不可告人的事情。”“要是这样的话,情况可不妙啊!”“不妙?太不妙了!试想,要是外县的警察真的挖出了井崎夫人的尸体来,签发事故证明的我们就没有立身的地方啦!”“能不能想个办法阻止他们搜索?”“那怎么成啊!他们说有一具失踪者的尸体很可能埋在那儿啦。再说,眼下又是强化搜查月。”“奇怪,为什么偏要埋在那个地方呢?以前可从来没听过两桩毫无风葛的案子的尸体。竟偏巧埋在了一个地方。”“事到如今,说也白费。”“一旦决定挖掘堤坝。那工程可浩大呀!”“只要是埋着尸体,不管是堤坝还是道路,就非挖开不可。据说对方怀疑的对象是在堤坝动工前埋进去的。”“当然是那样喽,那我们该怎么办?”“这样一来,问题就涉及到我们的饭碗了。现在,只有让井崎转移尸体这条路可走了。”“那个蠢货是不是真的把老婆埋在了那儿?”“不管怎样,我们必须得粑搜索堤坝这件事告诉那个蠢货。假如那家伙真的把尸体埋在那儿的话,在搜索之前,他会设法把它弄走。”“什么时候开始搜索?”“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是从明天就开始。”“那,不赶快的话……”他俩感到火烧眉毛,大祸临头了。井崎照夫听了竹村的话,不禁大吃一惊。“为、为什么岩手县的警察要挖羽代河的堤坝?“我不是已经对你说过了吗?那是为了搜查尸体。据说他们逮住的那个罪犯已经供认,把被害者埋在堤坝里了。“借口犯人招供,外地的警察就能跑到我们的管区来搜索?”“可以的,负责搜查案件的警察要处理案子的全部过程。而我们只不过是协助而已。”“那道堤坝是用巨额资金刚刚筑成的,难道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让他们给毁掉?”“他们说是埋着一具尸体嘛。为了找到一具尸体,有时竟要耗费一千万元以上。”“这些话,都是对方一面之词。”“井崎!”竹村的怒喝声,犹如响雷,猛击耳鼓。井崎的身子吓得缩成了一团。“你为什么那样讨厌搜索羽代河的堤坝?”井崎紧咬着吃唇。“老婆到底还是你杀的呀!”“不,我……并没有……”“事到如今,再装疯卖傻也没用了。为了不让岩手县的警察抓住尾巴,你要赶快动手。那帮家伙从明天起就要开始搜索了,快想办法吧。为了不致了让人看出痕迹,还要把挖的地方修复成原来的样子。”“竹村先生。你能放我过去吗?”“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相信你的老婆像事故证明所说的那样死于车祸。”“对不起,这个恩情我是不会忘的。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已经麻烦得够受了,赶快去,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但是可得悄悄地去搞。”竹村虽然赶走了井崎,但是,他那内心的不安。犹如笼罩天空的一片乌云,翻卷蔓延,难以抑制。他以一种动物似的直觉感到,这件事可能和无法挽救的失败已经纠结在一起了。四一个没有月色的深夜,飕飕的冷风掠过河面。迎面吹来。山国——羽代市的秋天来得较早,冰冷的寒风宛如一把凶器凛凛逼人。时针刚过凌晨两点,远处稀稀落落的灯火已经消失,在一片诎档囊鼓焕铮只有流水孱孱作响。黑暗中,有几个似乎消溶在夜色中的人影,他们从夜幕降临后就不声不响地伏在那儿.已经等待了好长时间了。他们已经习惯于暗中监视,耐寒也有过锻炼。但是。今天晚上的暗中监视,他们总觉得与往日有些不同。猎物纵然上了钩,但这对他们负责搜查的案子并没有任何关系。正因为是为了保护自己搜查的猎物,才想出这个转移敌人视线的招来,所以,探员们在埋伏期间,一时竟不知道自己等待的是什么。“那家伙真的会来吗?”黑暗深处,一个人窃窃低语,这说明有人在这儿埋伏着。“他们要是动手的话,肯定就在今天晚上,因为我们已经告诉了羽代署从明天起开始搜查。“不过,即使羽代署和中户家坑洼一气,警察也不会伙同别人去杀人吧?”“今天不来的话,明天,我们就要开始搜查啦。“话虽这样说,但是,我们是不是对另一桩案子插手插得太深了。”在探员们压低的声音里,带有一种苫蠛臀匪酢!懊挥邪旆ㄑ剑∫蛭是这样决定的。甭管怎么着,要来就来吧!一个人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