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续
早晨,玛丽莎叫人把早餐送到房间来。水果肥厚而多汁。给她削苹果的刀锋利异常。
她的怀疑显然已被证实,下一步该怎么办却难住了她。她能想象的只有去找拉尔夫的律师,说出她所推理出的假设:一小撮极右派医生把艾伯拉引进私营的医疗保健诊所,破坏公众对它们的信任。她可以交出那几件证据,让律师去考虑其余的事情。说不定律师还能提供一个安全的处所让她躲上一阵,静待事情解决。
她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伸手去抓电话。知道怎么办她心里就踏实了。她拨了拉尔夫的办公室,让她惊喜的是这一次秘书马上就让拉尔夫来接了。
“我特别叮嘱过她。”拉尔夫解释说。“怕你不知道,我再说一遍,我一直惦记着你。”
“你真好。”玛丽莎说,心中一阵感动。拉尔夫的同情引发了这些天来一直压抑着的感情,仿佛一个跌了跤的孩子,直到见了母亲才放声大哭似的。
“你今天就回家吗?”
“要看情况。”玛丽莎说,咬着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看我今天就能跟律师见面吗?”她颤声问道。
“不行。”拉尔夫说。“今天早上我给他办公室打过电话。他们说他必须出门一次,明天才能回来。”
“太不巧了。”玛丽莎的声音明显发抖了。
“玛丽莎,你怎么啦?”拉尔夫问。
“我不太舒服。”玛丽莎坦率地说。“我经历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什么样的事呢?”
“现在我不能说。”玛丽莎知道,只要一说开头,她就会忍不住放声大哭的。
“听我说。”拉尔夫说。“我要你马上回来。当初我就不赞成你去纽约。又碰上杜布切克了吗?”
“比那还要糟。”玛丽莎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拉尔夫说。“乘下一班飞机回来,我去接你。”
这个建议很诱人,她准备答应了。就在此时,响起了敲门声。玛丽莎一楞。
敲门声又响了。
“玛丽莎,你还在吗?”
“请等一等。”玛丽莎对着话筒说。“有人敲门,你别挂好吗?”她把听筒放在床头柜上,警惕地走向门口。“是谁?”
“送东西给肯德里克小姐。”玛丽莎没有解下安全链,只把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穿制服的捧着个大白纸包站在门外。
她慌慌张张地让服务员等一下,回去拿起听筒,告诉拉尔夫有人找她。她一知道今夜回亚特兰大的飞机班次就再打电话给他。
“你保证吗?”拉尔夫说。
“我保证。”玛丽莎说。
回到门边,她先朝走廊里觑了一眼。服务员靠在对面墙上,仍然手捧纸包。谁会叫人送花给“肯德里克小姐”呢?据她所知,她的这位朋友正幸福地生活在西岸呢。
她又一次回到电话前,问服务台是不是有人送花给自己。他们说是的,已经在途中了。
玛丽莎这才放心了一点,不过还是没敢放下安全链,只是从门缝里对那人说:“真抱歉,请把花留在门口好不好?我过几分钟再来取。”
“好的,小姐。”服务员放下纸包,举手碰了一下帽檐,消失在走廊尽头。
玛丽莎这才放下安全链,飞快地捧起纸包,又锁上门。她撕开包装纸,露出一大篮精心搭配了的色彩缤纷的春花。插在篮底的绿签上系着一封信,信封上写道:丽莎-肯德里克收。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贺卡,写的是:玛丽莎-布卢门撒尔收。她念着贺卡,心头一阵一阵发紧。
亲爱的布卢门撒尔医生:
祝贺你!你早上的表现太出色,令我们钦佩不已。当然了,我们将
不得不再次登门拜访,除非你愿意理智行事。显而易见,我们时时刻刻
知道你在何处。不过,只要你还回借去的那件医疗器械,我们就不打扰
了。
玛丽莎吓得魂不附体,呆在花篮前,不相信地看着它。然后她又似乎恍然大悟,手忙脚乱地整理起东西来。她打开柜子的抽屉,取出不多的几件东西。蓦地她又住了手。东西不是准确地在原来的地方。他们一定来过,搜查了她的东西。噢,上帝!她非得离开这里不可了!
她冲进浴室,抓住化妆品扔进提包。立刻她又住了手。她终于又悟出了那张贺卡的一层含意。既然他们没找到那支接种枪,那么塔德就不是他们一伙的了。再说不管塔德还是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用第二个假名住在埃塞克斯饭店。他们所以能找到她,只能是从芝加哥机场一路跟踪而来。
越早离开埃塞克斯饭店越好。她把东西都扔进衣箱,却发现东西太零乱,盖子合不上了。她坐上去,竭尽全力去合锁。这时她的目光又扫到了花篮,灵机一动,想到他们正在赶鸟出笼,引她自动带他们去藏接种枪的地方。她差一点就要这么做了!
她坐到床上,逼着自己冷静思考。既然对方知道她没有随身带着接种枪,希望她领他们去取,那么她就还有一个回旋的余地。她决定不再费神带那只衣箱了。只要把几样必须品塞进手提包就行了。从公文包中拿出所需的文件资料,连它也可不必带了。
玛丽莎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还会被跟踪。不用说,她的对手希望她惊慌失措地离开,以便跟踪。好吧,玛丽莎心想,让他们自以为得计吧!
她又看了一眼五彩缤纷的鲜花,心想,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于是,她开始筹划一个计划,希望能借此引出解决整个事情的办法来。
玛丽莎摊开医生行动大会的官员名单,确认了大会秘书是纽约人,叫杰克-卡拉斯,住在东84街四百二十六号。她决定扮一次不速之客。也许并非所有的官员都清楚医生行动大会所进行的勾当,因为很难相信一个医生组织会有意识地散布瘟疫。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她在他家门口出现会比送一篮花引起他们更大的恐慌。
同时,她决定采取几个步骤掩护自己离开。她先给旅馆经理打了个电话,怒气冲冲地抱怨服务台把她的房问号码给了她已经分手的男友。此人已来捣乱过了。
“那怎么可能呢?”经理说。“我们不会随便给人的呀。”
“我不想跟你争辩。”玛丽莎厉声说。“事实就在眼前。我就是因为看出他生性残暴才与他分手的。现在我怕得要死。”
“你想让我们怎么办呢?”经理问,仿佛已看出玛丽莎胸有成算了。
“至少得给我换一个房间。”玛丽莎说。
“我会亲自处理的。”经理一口答应。
“另外,”玛丽莎又说。“我的前男友是金头发,体格像运动员,五官轮廓鲜明。你大概能让手下人注意提防他吧。”
“当然可以。”经理说。
贾霍-希克曼吞下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在花岗岩墙上揿灭了。这堵墙把中央公园跟人行便道分隔开来。他回头看了一眼亮着“下班”标志的计程车,隐约看见乔治蜷缩在里面,像平素一样悠然自得。等候似乎从来没叫他焦虑过。艾尔又朝马路对面的埃塞克斯饭店望去,一边祈祷上帝,保佑杰克在大厅占据了有利位置,决不会放玛丽莎溜走而不知。
艾尔本来一直很有把握那篮花会把那个女人吓得屁滚尿流地逃出饭店的。现在他疑惑起来。这女人不是聪明透顶就是愚蠢到极点。
他走回计程车,拍拍车顶,发出铜定音鼓似的响声。乔治立刻从车的另一侧探出半个头来。
艾尔笑嘻嘻地对他说:“乔治,吓一跳吧?”乔治的镇定叫艾尔更难忍受自己的焦虑。
“见你的鬼!’侨治说。
两人都进了车。
“几点了?”艾尔问,又拿出一支烟。这一下午他已经吸了差不多一整包。
“七点三十。”
艾尔把火柴梗扔出窗外。这件活真不顺手。由于那支接种枪不在那女人的房间里,上头命令他只许盯着她,等她重新取到枪再说。可是种种迹象都表明布卢门撒尔医生不打算让他们称心如意,至少现在如此。
就在此时,一群喝得醉醺醺的寻欢客出了埃塞克斯饭店,手搀着手,打打闹闹,摇摇摆摆,笑声连连。看上去显然是开什么会的人。身穿深色西装,胸前别著名片,遮阳帽上是大写的“三洋”字样。
门前的司阍向等候在街边的一列大轿车招了招手。司机们把车鱼贯开到门口上客。
艾尔拍了拍乔治的肩膀,激动地指着最大的一群刚从转门涌出的客人。其中有两个女人扶着一个醉得连路都走不了的同伴。此人头戴“三洋”遮阳帽。“刚才那伙人戴的是同样的帽子吗?”艾尔问。
乔治眯起眼睛看了看,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可疑的女人已隐入一辆大轿车中。他回头对艾尔说:“我觉得不像。她的头发颜色不一样。不过我不敢肯定。”
“该死。”艾尔说。“我也不敢肯定。”他犹豫片刻,跳出车来。“要是她出来,别让她跑了。”然后他穿过车流,跑到对面叫了另一辆计程车。
玛丽莎从大轿车的后窗观察着饭店大门,眼角掠过一个人从停着的计程车上下来,横过马路,上了另一辆老式的契克计程车。这时她坐的车驶过一辆公共汽车,视线被挡住了。
玛丽莎回身向前。自己又被盯上了。她心中盘算了一下,最后觉得自己比那人先行了差不多一个街区,还是下车为妙。
大轿车一拐上第五大道,玛丽莎就冲司机喊着要停车,把同车的人吓了一跳。司机听从了,以为她要呕吐。玛丽莎没等众人回过神来,门一开就跳了下去,挥手让司机开走。
她看见一家书店正开晚市,便钻了进去,透过书店的橱窗看见那辆契克计程车一掠而过,隐约可见后座的一颗金色的脑袋前倾着眼巴巴地瞪着前方。
这座屋子全然不像纽约的豪华公寓,而像中世纪的城堡。狭长的铅条玻璃窗装有绞花熟铁格栅。前门由一道坚固的铁门护卫,做成城堡吊门的式样。第五层楼后错,使前方形成一平台,有如城堡的雉谍。
玛丽莎是在马路对面观察这座楼的。它一点也没有热情待客的气氛。她一时又对拜访卡拉斯医生产生了犹豫。那天下午她安全地躲在埃塞克斯饭店的新房间里打过几个电话,了解到卡拉斯是派克大街上著名的内科医生。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会亲手加害于她,尽管通过医生行动大会那样一个组织倒是可能的。
她跨过大街,登上前门台阶,又最后扫了一眼宁静的街道两端,按响了门铃。铁门后是厚重的木门,正中镶有一个浮雕族徽。
等了一分钟,她又按了一次。顿时一道强光出现。她一下子目眩起来,看不清是谁开的门。
“有什么事吗?”一个女人的声音问。
“我要见卡拉斯医生。”玛丽莎竭力作出命令式的口吻。
“有预约吗?”
“没有。”玛丽莎坦白地说。“不过,告诉他我是因医生行动大会的紧急情况而来,我想他会见我的。”
玛丽莎听到门又关上了。那束强光照得大部分街道亮如白昼。几分钟后,门重新开了。
“医生请你进来。”然后是铁门缺少润滑油的吱扭声。
玛丽莎走进去,脱离了那道强光,感到舒服了一点。那个穿着黑色仆佣服的女人关了门,向她走来。
“请跟我来。”
玛丽莎被带过一个下有大理石地面,上有校形吊灯的门厅,沿着一条短廊,来到四墙嵌板的书斋。
“请在这儿稍候。”女仆说。“医生马上就来。”
玛丽莎环顾四周,家具都是古董,排列有致。三面是齐顶的书架。
“对不起,让你久候了。”一个圆润的声音说。
玛丽莎转身,看见卡拉斯医生一张胖脸,肉 多得起了深深的折皱。他伸手示意玛丽莎入座,手掌出奇的大而方正。有如美墨边境的季节劳工。坐下之后,她看得更清楚了。他的眼睛是聪明善良之辈所有,叫她联想起她的几个内科教授。真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会跟那样的一个医生行动大会搅在一起!
“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她开口说道。
“没关系。”卡拉斯医生说。“我也还在看书。有何贵干呢?”
玛丽莎倾身向前,注意着他的表情。“我是玛丽莎-布卢门撒尔。”
片刻停顿。卡拉斯在等玛丽莎说下去,他的脸色没有变化。他如不是演技高明,便是真的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是疾病防治中心的流行病调查员。”玛丽莎接着补充说。他微微地眯起眼。
“我的仆人说你来谈医生行动大会的。”卡拉斯医生说,口气中已无好客之味了。
“是的。”玛丽莎说。“我大约先得问一句,你注意到医生行动大会做了什么叫CDC关心的事吗?”
这一次卡拉斯的双腭收紧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口,随即又改了主意。玛丽莎不动声色,一副不管等多久都不在乎的模样。
卡拉斯医生终于咳了一声,说:“医生行动大会想拯救美国医务界于试图破坏它的经济势力之中。这是其一贯宗曰。
“高尚的宗旨。”玛丽莎说。“但它是怎样贯彻此一宗旨的呢?”
“支持负责和实际的立法。”卡拉斯医生说。他站起身来,像是躲避玛丽莎的注视。“医生行动大会提供了让更多的保守力量发挥影响的机会。目前医疗业如江河日下,该是有所行动的时候了。”他走到壁炉前,整个脸隐于阴影之中。
“不幸的是,医生行动大会所做的不仅仅是赞助立法。”玛丽莎说。“这便是疾病防治中心所关心的。”
“我看我们没有什么可讨论的了。”卡拉斯医生说。“对不起,我……”
“我认为医生行动大会对艾伯拉暴发负有责任。”玛丽莎脱口而出道,同时也站了起来。“你们错误地以为在医疗保健组织中传播疾病会有助于你们的事业。”
“荒唐透顶!”卡拉斯医生说。
“完全同意。”玛丽莎说。“但是我有文件证明你和医生行动大会的其他官员跟乔治亚州格雷森的专业实验室有关。而他们最近购置了处理那种病毒的设备。我甚至还拥有一支给索引病例注射病毒的接种枪呢!”
“你给我出去!”卡拉斯医生命令道。
“我乐意遵命。”玛丽莎说。“不过我先得告诉你,我将遍访所有医生行动大会的官员。我不相信他们都赞成这个愚蠢的阴谋。事实上,我也不相信你这样一个医生,任何医生,能够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玛丽莎故作镇静地向外走去。卡拉斯没有从火炉边移动。“很荣幸能见到你。”玛丽莎说。“如果我惹恼了你,请原谅。但是我确信,我将去见的官员中总会有人愿意帮助阻止这种恐怖行动的。比方说,充当政府的证人。我希望你就能这么做。晚安,卡拉斯医生。”
玛丽莎迫使自己慢慢地走完过道,来到门厅。万一她失算,卡拉斯追上来怎么办?幸好女仆出现了,领她出了门。一出那道强光照射的范围,她就撒腿狂奔起来。
卡拉斯医生仁立良久。真是恶梦成真!他楼上有一支手枪。是自杀呢,还是打电话给自己的律师,委托他办理自首作证以求宽大处理的事宜呢?他其实并不懂那样做的结果。
瘫痪过后恐惧又生。他奔向书桌,翻开通讯录,找出一个号码,向亚特兰大挂了长途。
电话响了十多次才有人接。乔舒亚-杰克逊柔和的声音从千里之外传来,问是谁打的电话。
“杰克-卡拉斯。”近乎疯狂的卡拉斯医生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发誓说除了洛杉矶的暴发之外,医生行动大会跟艾伯拉没有关系,以后的暴发皆是意外地由最初的病人传播的。乔舒亚,这可关系你的名誉哪。”
“冷静。”杰克逊说。“控制你自己。”
“玛丽莎-布卢门撒尔是什么人?”卡拉斯问,嗓门低了点。
“这就对了。”杰克逊说。“你怎么问起她来了?”
“因为那个女人刚刚打上门来,斥责我和医生行动大会制造了所有的艾伯拉暴发。”
“她还在吗?”
“不在,走了。”卡拉斯说。“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CDC的流行病学家。真算她福大命大。不过别担心,赫伯林正在处理她。”
“这件事变成一场恶梦了。”卡拉斯说。“你应该记得,当初我是连使用流感病毒都反对的。”
“那个布卢门撒尔要你怎么样?”杰克逊问。
“她想吓死我。”卡拉斯说。“她他妈的还真做到了。她说拿到了医生行动大会所有官员的姓名地址,将挨个登门拜访。”
“她说了下一个去谁家吗?”
“当然没说。她可不蠢。”卡拉斯说。“相反还绝顶聪明呢。她玩弄我就像玩弄一架调理好了的机器人。要是她真见了所有的人,总有一个会倒戈的。记得旧金山的蒂尔门吗?他当初反对这个计划比我还坚决。”
“请放心吧。”杰克逊鼓励地说。“我理解你为何如此生气。不过让我提醒你,不存在可以指控我们的真正证据。为防万一,赫伯林已清除了实验室,只留下细菌实验设备。我还要告诉他,那个姑娘要走访其他官员。这会促他更上劲的。同时我们还会采取进一步的措施以防她接近蒂尔门。”
卡拉斯挂上电话,焦躁稍缓。但是当他起身关台灯时,还是决定第二天早上给律师挂个电话。问一声自首作证的手续总是无害的。
计程车沙沙地驶过特里博罗桥。玛丽莎被曼哈顿的夜景迷住了。远远看去,参差的城市轮廓美奂美轮。但是它很快落在后面,一会儿就消失了。来到长岛高速公路下坡的路段,玛丽莎逼自己收回目光,转到早已从手提包里取了出来的医生行动大会官员的姓名地址单上。高速公路两旁的路灯一盏盏飞快地晃过,名字很难看清。
拜访了卡拉斯之后该去见谁并无逻辑可循。住得最近的当然最容易去,但对她的追捕者来说也可能最易想到,因此也最危险。为安全起见,她决定去拜访住得最远的,旧金山的辛克莱-蒂尔门医生。
玛丽莎倾身向前,告诉司机去肯尼迪机场,不去拉瓜地亚机场了。司机问哪家航空公司候机厅,她随意选了联合航空。如果他们的夜航班机满座,她总还可以去其他公司的。
夜晚这个时分,候机厅里冷冷清清。玛丽莎很快就办完手续。她庆幸搭上方便的班机,中途只在芝加哥停一次。她用的是现钱和又一个假名。在书报摊上买了些读物,走向登机门,她决定利用起飞前的片刻给拉尔夫打个电话。不出所料,拉尔夫很生气她隔这么久才打电话。不过一听她在飞机场立刻就转怒为喜了。
“如果你正要回来,”他说。“我就再最后原谅你一次。”
玛丽莎斟酌着词句。“我也想今晚就见到你,可是……”
“别告诉我你不来。”拉尔夫说,佯装生气以掩饰失望。“我排好了你明天中午见麦奎林律师。你不是希望早点见他吗?”
“不得不推迟了。”玛丽莎说。“又有新的情况,我不得不去一次旧金山,就一两天。我只是不便现在解释详情。”
“玛丽莎,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拉尔夫绝望地说。“从你的片言只字里我也明白无误地觉得你得回来见律师。然后如果麦奎林同意,你再去加州也不迟嘛。”
“拉尔夫,我知道你在替我担忧。你的关心给了我很大安慰。但是不会再有意外了。我现在要去做的事只会使我跟麦奎林交涉更容易。相信我好了。”
“我不能。”拉尔夫说。“你现在有点不可理喻了。”
“开始登机了。”玛丽莎说。“我会尽早跟你打电话。”
放下听筒,玛丽莎叹了口气。他虽然算不上天下最浪漫的男人,但无疑是敏感而体贴的。
艾尔喝令杰克闭嘴,他忍受不了这家伙的唠叨。不是棒球就是赛马,没完没了。比乔治长久的沉默糟多了。
他跟杰克正坐在计程车里。乔治还等在埃塞克斯饭店的大厅里。艾尔本能地觉得事情又坏了。他追随那辆大轿车一直到索霍区的一家餐馆。可是他看着上了车的那个女子却没有下来。他回到埃塞克斯饭店,让杰克去查肯德里克小姐是否还住在这儿。回答说是,但艾尔走过那间房间时却看见工人正在清扫。更糟的是他被饭店的便衣警卫撞上了,硬说他是姑娘的男友,劝他最好离她远远的。就是傻瓜也该闻出味道不对来了。他的职业本能告诉他,那个姑娘已经开溜。再等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你真的不想在今天贝尔蒙马赛上的四号马身上下一点注吗?”杰克问。
艾尔正想在杰克的脑壳上凿几个爆栗,这时身上的呼叫机响了。他把手伸到夹克里关了它,咒了一句。他知道是谁在呼他。
“待在这儿。”他粗暴地说,下了车,跑到对面广场旅馆一楼,用公用电话打给赫伯林。
赫伯林毫不客气,轻蔑地说:“我的上帝,那个女的才一百磅呀!又不是叫你去干掉阮波①。医生行动大会付你们这帮家伙千把元钱一天不是太冤枉了吗?”
①阮波,美国电影《第一滴血》中的男主角,由斯泰龙扮演,体格健壮,勇猛无比。
“这女人命大。”艾尔说。他只得忍气吞声,尽管也有限度。
“我可不吃这一套。”赫伯林说。“告诉我,你知道她眼下在哪儿吗?”
“我不敢肯定。”艾尔坦白说。
“这么说她从你眼皮底下溜掉了-!”赫伯林刺了一句。“好吧,我来告诉你她去哪儿了。她去见了卡拉斯医生,吓了他半死。现在她恐怕去见其他医生行动大会的官员了。他们当中蒂尔门医生最不可靠。所以,我来负责别人,你和你的手下马上动身去旧金山,查实她是不是在那儿。不管用什么办法,千万别让她接近蒂尔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