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追要了一杯马蒂尼,然后点上一支烟吸起来。这座酒吧远离银座的中心区,很少有宾客满座的时候,不过单人座位和包箱十之八九都有人坐。污浊的空气中烟雾缭绕,从四处阴暗的吧桌传来了女服务生和男人们压抑着的窃窃私语。
“那么,后来怎么样了?”
补完妆的久子越发显得倩丽。将久子抱上膝头,为她轻喝童谣,似乎还只是两三年前的事。不过女孩子确实成熟得早。我这么想着,等待久子重新入席。
“也没什么其他的怪事了。到了予定时间,那个女人开门进来了。支付了五千日元后,两人约定第二天晚上再进行一次测试。然后就用车把惠美子送了回去。”
“这么说来,既不有趣,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啊。”
“还有下文呢!啊,我的肚子又有点饿了。再请我吃点东西吧,拉面也行!”
久子可怜兮兮地“哀求”我。被她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有些腹中空空了。于是我介绍久子去了附近的一家寿司店。坐定以后,最先登场的则是金枪鱼刺身和鲍鱼,一边吃着小菜我一边听久子把故事讲完。
一举扫平了六盘寿司,久子的胃袋看来终于恢复了“正常”。久子红嘟嘟的嘴唇贴着番茶杯,呼呼地吹气,心满意足地续述刚才中断的故事。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六的晚上,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惠美子接受完了测试。接着三天后,也就是第二周的星期三晚上,惠美子接到电话,通知说她已经合格了。她还想问得再详细些,对方却说什么事都等见面后再议,并让惠美子第二天上午十点到大森的织田精器工业公司的秘书科去一次,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这个人并不太关心实业界的事情,但也知道织田精器工业公司是精密机器业界的翘楚。公司的社长织田清十郎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记忆中曾在哪本随笔中读到过关于他的事。
“虽称得上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不过要是写起传记来,没准会搞出什么花边新闻来。听说这位社长是个风月老手,要是把他的经历全写下来,难保不会捅出点搂子。”
“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在约定的时间惠美子去了那,不料那里的人却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编撰个人传记的计划,测试云云更是不可能的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所以根本就不理睬惠美子他们。”
“这家公司真是岂有此理!”
“就是啊,所以林和江田岛他们也很生气,而且措辞强硬。这时秘书科的课长出现了,说他们的社长已经75岁了,所谓的七十岁大寿都已经是猴年马月的事啦!”
“这么说,织田精器这一方并没有说假话喽?”
“好像是的。本来要出传记的,忽然中途计划改变的话,如果能立个交通费或是其他什么名目补偿给惠美子他们一点钱,那么看在钱的份上他们也许就忍了。像这样的大公司,五万十万的还不是九牛一毛?应该不会吝啬到要说谎话的地步吧。”
久子说的不错。但如果是这样,那么所谓的测试又是怎么回事呢?那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的心里顷刻间涌起了好几个疑团。久子似乎敏感地察觉到了我神色的变化。啊不,她肯定从一开始就在等待这一刻呢!正想着,久子又开口了:
“喂,我说得没错吧!是不是想把这个故事构思成小说啦?”
“先等一下。那位惠美子小姐的家里有没有男仆什么的?”
“是裤子的膝部非常肮脏、破旧的男仆吧!”久子像是看破了我的心思,嘻嘻地笑起来。笑的时候,还露出了洁白可爱的犬齿,我们家的侄女可真是个美人呢!
“真不巧呢。惠美子在广岛的家里倒是有男仆的,可是在东京,她只是寄宿在当普通职员的叔叔家里。”
“哦……”
正如久子所意识到的,从这个故事,不禁会令人联想起柯南道尔的《红发会》中的那件奇妙的案子。检测耐心和注意力云云,以此为借口,让应征者去计算什么pi值、平方根、立方根;让应征者一个人留在室内做一些简单得不可思议的记录工作……所有这些不都与《红发会》极其相似吗?恐怕那个女人熟知柯南道尔的这部名篇,并且一定是从中得到了启发,从而策划了一件巧妙的罪案!
只是如此费尽心思,目的又何在呢?任凭怎么思考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事有没有向警方报告?”
“确实有欺诈的行为在里面,不过被害者也捞到了一些好处,所以也就不想惊动警方了。”
“这个女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连身为推理小说作家的叔叔也解不开的谜,问我就更是白搭啦!”久子开玩笑地说,然后忽然表情认真地继续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而已,从这件事的整体来看,不知为什么总显得非常怪异,不是吗?”
“嗯?”
“就是说,现在我们所知道的这些,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吧!”
“哦……”
“那个女人不会是计划了一件更为惊人的大罪案吧?只是没料想中途出了岔子,不得已才收了手。可以说这是一件未完成的罪案。”
“原来如此,还能从这个角度来思考啊!”这是我没有想到过的一种解释。我直直地注视着久子圆圆的脸庞,心里很佩服她。同时,我却还在思索那些人究竟在图谋些什么,正因为无法知晓,所以不禁有些兴味索然。但是,正如久子所说的那样,这件如同水中捞月的“案件”是不可能转到警察局那里的。
我决定亲自调查此事。一般而言,许多推理小说家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但同是其中一员的我则显得并不那么合群。只是对于这件奇事,我也无法做到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