鲇川哲也《五个钟表》

第四节

作者:鲇川哲也  来源:鲇川哲也全集 
  “这么一来,第四只钟—就是内衣商店里的那只钟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小早川君证实。植田氏吃完面条,带着支票簿和印鉴离开家上橱原内衣商店去了。我们已经知道,小早川君的手表是慢了一个小时的,可见植田氏离家时的时间不是九点零五分而是十点零五分。也就是说,植田氏到达内衣商店的时间实际上是在一个小时之前—真正的九点十二分才对。那末植田氏在这人为的九点零五分的时刻离家,当然不是为了去内衣商店,他是为了去青山杀人。这么一来,就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植田氏在真正的九点钟过后上内衣商店去的时侯,小早川君究竟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晤,怎么样?对于这个疑问你没有什么看法吗?”
  “这个……难道小早川在什么酒场上喝得不省人事了?”
  “果真是这么想!你要知道,如果让小早川君醉倒,植田氏反而麻烦。什么道理呢?因为植田氏迫切需要小早川君把九点钟至九点半钟之间的情况记得特别清楚。所以在此之前绝不会让小早川君喝醉的。我曾请小早川君将那天晚上的活动一件一件地回忆出来。情况是这样的,在土耳其式澡堂冼过澡后,他俩一起到新闻片电影院〔这是一种不停反复放映短新闻记录片的电影院,观众随到随看,也可以随时离去。〕去过,由于戏院地处闹市,观众当然非常多。植田氏使提议:‘这样拥挤,没法一起看了,还是各自找空座位坐下看吧,看过后,在戏院外面汇合,你看怎么样?’小早川君当然不会反对,没一会儿,他在前排找到一个座位坐下了。上映的全是短片子,大概一个小时就看完了。小早川君由出口出来,一看,植田氏已经先在外面等着了,他俩交谈着刚刚看过的那些短片子,一起到番众町植田氏的家去了。”
  “这么说,植田是在中途偷偷地溜出新闻片电影院,到内衣商店打了个来回罗?”
  “是那么回事。植田氏会对内衣商店店主说‘家中还有客人在等着’这一类话的。为了可以与小早川君交谈,植田氏肯定已经预先看过那些新闻片子了。怎么样,植田氏做出来的事,你现在弄懂了吗?”
  “哎,听你这么一解释,是明白了。不过从关至尾联系起来一考虑,总觉得还存在些问题。”朱骛子直率地说遣。
  “这也难怪,日后我当把我写下的记录给你看。至于那第五个钟—养麦面馆的钟,它是怎么出的毛病呢?这倒是一个疑问。我不仅问过一茶面馆的店主人,连送面条的店伙计、坐在账台上的女主人都问过了。他们一致断言,给植田家送炸虾面条肯定是在晚上九点钟。面馆接到植田家的电话订货后,立即在写字台上的一本备忘簿上记了下来,簿子上确实没错。这么说来,一茶荞麦面馆的钟应该是正确的,一分钟也不差。可是我之所以能肯定植田氏的‘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是伪造的,前提无非如我刚才所说—植田氏书房里的钟慢了一个小时!所以只要一茶荞麦面馆不改变看法,那就不得不承认植田氏书房里的钟和小早川君手上的表都表示着正确的时间;那就表示我作出的推理是错误的!所以我简直不知所措了。”
  朱骛子听得入了迷,这时不禁长叹了一声。
  “与前面四个钟表布下的大小机关不同,这第五个钟的谜给侦破植田氏的‘不在犯罪现汤的证明’带来了很大的困难,我想一定得设法侦破它,所以冥思苦索起来。哟,不知不觉已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如果你愿意,今晚我请你吃荞麦面条怎么样?”鬼贯说。
  两人决定去就近的荞麦面馆,便一起乘上公共汽车,在新宿下了车。拐过伊势丹角后,有一家电影院,他俩从电影院前走过时,鬼贯告诉朱骛子,这就是植田氏和小旱川君去过的那家新闻片电影院。可是上映的片子已经换了。朱骛子想到植田曾利用这家电影院伪造下了“不在狙罪现场的证明”,不禁饶有兴趣地看上几眼。
  一走过电影院就来到一条新辟的马路前,只见在对面的十字路口拐角上有一家荞麦面馆。
  “这一带是三光呀,它与番众町相毗邻。”鬼贯说。
  灯笼式的玻璃招牌上写着“砂场街荞麦面条”,鬼贯一边穿马路一边唠叨着:
  “近来,在招脾上斯文地写上‘御荞麦面条’的面馆愈来愈多。我看还是从前那种‘生荞麦面条’的招牌更有江户时代的风韵,味道也比较好,你说是吗?现在东京也渐渐庸俗起来了。”
  两人分开门帘进入面馆。鬼贯对一个姑娘说。“来两个大碗的,”接着,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去和姑娘攀谈起来,向人家提一些奇怪的问题。
  “哎,你知道植田先生住哪里吗?”鬼贯问。
  “知道的,在后面第三个胡同。”姑娘答。
  “植田夫妇俩很爱吃养麦面条吗?”
  “好象不太喜欢。不过,一茶面馆靠他们家近,也许是和一茶打交道吧。”
  鬼贯不知与姑娘耳语了什么,姑娘突然神色严肃起来了。
  “最近,植田家没有来叫过面条?”鬼贯问。
  “是的。”
  姑娘歪着头沉思了一下,朝朱骛子那儿瞥了一眠,她大概是不理解鬼贯为什么提这种问题,有点迷惑不解。可是朱骛子对于鬼贯想探问什么是有所领悟的,尽管不十分清晰。
  “喔,来叫过的,不久前的一天晚上……”
  姑娘总算回忆起什么来了。由于面馆比较小,大概厨房里也可听见鬼贯和姑娘的谈话吧,这时一个青年的脸从厨房里探出来,插嘴道。
  “顾客先生,那是三十日夜晚的事,是十点钟左右。”
  鬼贯压低了声音,和那个青年交头接耳谈了一阵后,他深深地点了点头向青年遣别,然后一个转身回到了座位上。鬼贯的表情既没有特别开朗,也没有出现什么高兴的神态,然而他的说话声毕竟显出了满意的腔调。
  “我估计大致上会是这么回事的。植田氏请小早川君吃的炸虾荞麦面条其实是这家面馆送去的。”
  “啊!?”
  朱鸳子感到很意外,叫出声来了,她的思路一下子有点跟不上来。两人吃完面条从砂场出来后,鬼贯便解释给朱骛子听。
  “一茶面馆接到植田氏的订货,确如一茶面馆的人所说,是在九点钟。九点钟这个时候,小早川君正在看新闻电影片子,也应该是植田氏偷偷溜出电影院的时侯。所以一茶面馆送炸虾面条到植田家里时,当时只有植田氏的妻子一个人在家。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植田氏带着小早川君到了家中。于是一切按照预定的计划行事—植田氏叫唤肚子饿,让妻子叫面馆送荞麦面条来,植田氏的妻子伪装向一茶面馆订货,实际上是在给砂场打电话。”
  “……”
  “不一会儿,从砂场送来了荞麦面条,植田氏的妻子把送来的面条倒入一茶面馆的大碗里,端给植田氏和小早川君吃。当然,盘子、木筷子〔一种用时一掰为两根的筷子。〕、调味等,全都用一茶面馆的。小早川君会把这砂场的荞麦面条错认为是一茶面馆送来的,当然是极其自然的事。”
  “我总算弄明白了……”
  朱骛子没有露出感激的声音,她忍住了,她倒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做。原来,朱骛子曾向神作过祈祷,盼望神能立证隆吉的无辜。现在一旦成了现实,朱骛子的情感上仿佛出现了一个大的裂口,使猝然来临的喜悦升不上来了。
  鬼贯仿佛对拥挤的新宿退避三舍似的,他邀朱骛子进入一家兼卖水果的茶室,要来了饮料。唱片送过来的气氛音乐〔指渲染悲、喜、哀。乐的情绪音乐。〕的弦乐器奏着迷人的旋律,这与他俩的谈话内容一点不谐调。
  “说实话,这第五个钟的问题真是棘手。我是在给你打电话之前才明白过来的。可是我没有时间实际证实一下我的推测是否正确。由于昨天我让你受惊吓了,所以今天想尽早把情况告诉你,好让你高兴高兴。有鉴于此,我决定当着你的面进行实地侦查。如果没有在刚才那家面馆得出个结果来,我打算把附近一带的荞麦面馆走遍,三家、四家都不在乎。不过每次得吃荞麦面条,我心里实在担心最后你肚子是否要撑破呢!哈哈哈……”
  鬼贯把调羹拿到手中,放声大笑了。这话虽算不上什么好的幽默,但是看到鬼贯的笑脸,就会使人深信,这个警部真是位心地善良的好人。朱骛子似乎感到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温暖气氛,也忍不住笑了。吃完东西,鬼贯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翻到其中的某一页上送到朱骛子的眼前。这一页上记着如下的一张一览表:
  正确的时间拨慢后的时间行动
  八点四十分植田和小早川进新闻片电影院。
  八点五十三分植田的妻子向一茶面馆订面条。
  九点钟一茶面馆送面条来。
  九点零五分植田溜出新闻片电影院。
  九点十二分植田去橱原内衣商店。
  九点二十二分植田离开内衣商店。
  九点三十分植田回到新闻片电影院。
  九点四十分小早川走出新同片电影院,和植田汇合。
  九点五十分八点五十分到达植田家中。
  九点五十三分八点五十三分向砂汤面馆订面条。
  十点钟九点钟砂场面馆送面条来。
  十点零五分九点零五分植田伪称去内衣商店,出外作案
  十点二十八分九点二十八分植田杀人后回家,伪称从内衣商归来
  朱鸳子一行一行看着,象在仔细玩味其中的内容。
  “当然,这张表不能象列车时刻表一样囊括一切,我只是把最容易理解的内容写上去而己。”
  “我完全明白了。”朱骛子说。接着,她又抬起头来说道。“不过,我心里还留有一个没有解开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