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
他把笔记本和时刻表在桌子上摊开,目光投向在作笔记的岛村年轻的脸,岛村点了点头,于是他再次开口:
“我坐了十六日的夜行列车去仙台。乘的是二十一点五十五分开往仙台的一三三号列车。到仙台是……等等,啊,是第二天早上的七点十五分。到了那边之后我马上到住宅街,找了间安静的旅馆。泡澡之后吃了早饭就休息了。因为是第一次到仙台,就悠闲地出去逛了逛。十七号是星期日,例会是十八号星期一开始开。”
岛村认真地记录了医生的话,因为医生说得简明扼要,所以记录起来很方便。
“桑原先生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他说是比我迟两小时离开的上野,所以我想是乘二十三点四十分开往青森去的列车吧。也就是十点十三分到仙台的一一七号列车。”
在岛村舔铅笔时,医生微笑着把头转向丹那。
“不知为什么,现在东北地区的列车被当成晚娘的小孩一样。我本来是想坐快车的卧铺车厢去的,但下午两点后到仙台那边去的快车一辆也没有,就算夜行列车也没有一辆是有卧铺的,这真糟糕。这都是萨长军阀在取得天下时,对我们敌对一方的东北人民采取的彻底冷淡待遇吧。现在都还在继承这样的传统。”
岛村抬起圆圆的脸,百齐木医生才注意到,马上转入正题。
“十一点过我一出旅馆,桑原就来了。我简直没想到在仙台能遇见他,还一边想着是不是和他长得像的男人呢:结果才刚走过去,他就对我大喊‘医生’,叫住了我。我很吃惊,问他上哪儿去,他说是追着我来的。他说他给会场打了电话,知道我住在北一号旅馆。”
医生卷起白衣的袖子看了看表,受他影响,丹那也看了下表,时间是一点十分。
“不好意思。”
“没关系。既然来了,就把话说完吧。这时,桑原那像被煤染黑一样的肮脏脸上就露出暧昧的微笑说,他瞒着老婆,和在新桥的小吃店认识的女人在涩谷的公寓同居了。我说:‘很好啊,真是有身份的人。’我露出讽刺和厌烦的表情,但又立即压抑下去了。结果他说:‘一点都不好,这个女人在别的地方又交了个小白脸,那个小白脸不知是哪里来的流氓,他恐吓我,说要把这件事情让我老婆知道。’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自己在敲诈别人,却遇到这样倒霉的事。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的脸色应该已经难看到发青了吧。他面向电车大道走着,说要我给他二十万。如果不给对方二十万息事宁人的话,他的生命就有危险。能救他的想来想去只有我了,他是这样说的。”
为了重新点支烟,他沉默了一会儿。打火机卡地一响,红色的火焰冒出来。岛村不知为何叹息了一声。
“当然,我拒绝他了。这不关我的事。”
“就是啊。”
“于是桑原一下就变了态度,翻着白眼要挟我说,‘你忘了那件事吗?我把那件事暴露出来的话,你可就无法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席例会了吧。不管怎样,你杀了一位正要结婚的小姐’;他尽说这些难听话。忘了告诉您,例会是每年秋季举行,全国主要的整形外科医生聚在一堂,发表研究论文。去年是在广岛开的。”
“这样啊。那么,最后你给了他钱没有?”
“没有,因为是在出差,没带这么多钱。没办法,只好当场给他开了价值二十万圆的支票。”
两位刑警又对视了一下。桑原的尸体上没发现支票。难道桑原一到东京第二天就把支票兑换成现金了吗?或者是犯人从桑原的尸体上把这一笔金额庞大的支票偷走了?
“桑原马上回去了吗?”
“是啊。他带了本时刻表,说赶快点可以坐上十二点七分的上行列车,然后就急急忙忙地走了。他整个人的打扮很轻便,身上只背了个背包;他就像往常地,把包包背在左肩然后走了,这是我见到他最后的样子。”
“然后你就打了电报吧?”
“是的。怎么说呢,觉得好像被人割去身上一块突出的肉 ,这太过分了,我觉得自己被耍了,很生气,总觉得非得追上去大骂他一顿才能出气,但是我已经没时间了。当我赶到车站时车已经走了,所以我回去,让服务员打了电报。”
“那是几点钟的事呢?”
“十二点十分还是十二、三分吧。”
丹那看了一下膝盖上的笔记本。尸体口袋中电报的时间是午后o点十五分,这首先可以判断医生的话是正确的。
“然后您做了什么呢?”
“我到了青叶城遗址。我觉得把《荒城之月》的诗碑除去比较好,还不如换成《天地有情》或是其他的作品。”
很不巧,丹那对诗没有兴趣。
“直到傍晚我都在街上玩,从东一号街开始,沿着芭蕉十字路一带的繁华地区走着。真是文化之都啊,那里有很多书店。”
“那您什么时候回旅馆的呢?”
“七点钟左右吧。我记得晚饭很好吃。其实也就是很饿了……”
“例会开到几号呢?”
“二十二号闭会。我坐当天的夜行列车回去的。”
丹那在心中数着日子。
“十七号到仙台二十二号回去就是待了六天,在这之间您离开过仙台吗?”
“没有。”
“没有吗?”
“是的,一直在仙台。”
这是百齐木院长第三次看表了。丹那止住话,为自己打扰这么久而弯腰道歉。
走出去一看表,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如果在这时间中给一个患者的胸部注入硅胶的话,医生又会得到三万五千圆。丹那他们这样计算着给百齐木带来的损失。
“一个月的薪水呢。”
比较着自己的薪水,丹那一边走在人行道上一边小声说。岛村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丹那,但最后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