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付强心里惦记着苏京家那张相片的事情,所以本来上午要去罡县找白凤的事就推迟了。苏京是八点钟出的家门,小三八点半就取到了相片并送到了公安局,他们都知道,只要是付队说了铁任务三个字的事情最好一刻也不要耽误,否则只有等挨训的份,被付强训话事小,要是被他踢出专案组可就事大了,那意味着他永远也进不了付强的小组了,而能进入付强的小组是局里刑侦队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付强整个上午就呆在检验科里,虽然专家们很不习惯他在旁边,也一再向他保证,下午四点以前准保交货,可是付强走来走去还是神差鬼使地走回到检验科来。后来一个老专家实在忍不住了,干脆把大门一锁,就不让他进来。付强没辙,只好闷坐办公室。
小章也呆在办公室,不过他却没闲着,在聚精会神啃资料。刘勇已经移交给另一个组了,因为强*案已经是另一个组的事情,他这个专案组只是专白小小的案子。付强有点沮丧,本来他抱着最大希望的三个突破口如今一个个走进了死胡同,酒店女人证明与本案无关,刘文生牵出来的刘勇现在也有了不在场证明,苏京呢?那家伙根本就啃不进去,他倒底在那晚有没有离开过酒店也不知道,虽然没人证明他留在酒店里,但也没人见过他出去。莫非凶手果真另有其人?还是象小章所推理的,凶手是白凤?或者白小小是殉情?
对于白凤,付强虽然也不能完全否定,但他却是很难把她和凶手联在一起,不过现在付强倒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昨晚李小兰作假证的事让他回到家后想起时不禁打了个冷颤,女人要是恨起一个人来是非常可怕的,要不是赵东觉悟高,要不是她报复心过强急着向老公吹嘘,那么,刘勇有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了她手里。
至于白小小殉情之事,付强现在倒是有点倾向于这个推理了,不过就算她是殉情,那也得有个人帮她啊,谁会帮她呢?那一定是她最信任的人,这个人无疑就是苏京。这也正是他今天急着要等苏京在换完真发相片后的反应的原因。如今看来,凶手也许只会在这两人之间产生了,如果另有其人的话,那么彻底查清这两人也肯定能牵出真凶来,这最关键的人物就是苏京,但愿丹增的方法有效,否则,那他就真的走进了死胡同,哪一天才走出来都不得而知了。
如果苏京真的清醒过来,他记起了所有事情,他会说出来吗?付强心里也没底,不过他的直觉又告诉他,苏京也许会的,因为什么呢?他说不上来,总之,在苏京带猪猪去公园那天以后,付强感觉自己好象能感觉和体会到真正的苏京了。
就在付强满脑子乱麻梳理不清的时候,艾玛突然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你怎么来了?”付强奇怪地问。
“那的手机怎么关机了?”艾玛也奇怪地反问他。
付强赶紧掏出一看,“哦,早上起来到现在忘了开机,唉,我这脑子一上午就没有闲过,对不起啊,找我有事吗?”
艾玛和办公室其它人打了招呼后就坐了过来,看了一眼付强乱糟糟的头发说:“你看你,昨晚没洗头吧,都成鸡窝了。”
付强赶紧用手随便梳了一下,笑着说:“你可别乱说,这儿是公安局,要是让人听见我头上有鸡窝,那隔壁扫黄组就要找我麻烦了。”
艾玛扑哧一笑,找出梳子递给他,“去洗手间弄一下。”
付强接过来梳了一下就还给她,“不用,洗手间也没镜子。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也用不着再整天修整了,要不让别的女孩看上,你还不得吃醋啊。”
“我才不吃醋呢,就你这样还想有别人看上你?也就我爸还能马虎欣赏一下你。”
“那是你爸有眼光,慧眼识珠啊,看来姜还是老的辣。”付强在艾玛面前自吹自擂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对了,我来是想问你件事的,”艾玛调转话题说。
“是不是看上结婚戒指了?”付强笑着问。
“你正经点,我是问苏京的事。”艾玛说。
“苏京什么事啊?”
“昨晚我爸说的你忘了?告诉我,你准备几时换了那相片?”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换?”
“难道你不会吗?少跟我来这套,你知道我也同意你这么做的,告诉我吧,我担心苏京在感觉到白小小离开他后会想不开。”
“你还这么关心他啊,”付强酸溜溜地说。
“付强,”艾玛很认真地看着他说:“这时候你就别开玩笑了,你知道苏京其实也很可怜的,我不想他再有什么事。”
付强收起笑脸,正色地说:“好吧,真发照片的复制工作现在正在紧张进行中,我坐在这儿就是等消息的,下午我带你一起去监视室,我们看看苏京有什么反应,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也会帮助他的。”
“你是说真心话?”艾玛疑惑地问。
“当然,”付强严肃地说:“我首先是个警察,其次才是他的情敌,所以,我会有职业道德的,你不信任我吗?”
艾玛笑了,伸出手去拍拍付强的手背,“谢谢你,付强。”
付强不乐意了,“干嘛谢我?为了他你就对我这么客气?”
“你看你,又来了。”
“好好,我不来了,你在这儿坐坐吧,我去检验室走走,对了,你要喝什么?我给你带回来。”付强问。
“随便了,可乐吧。”
付强转到检验室门口,轻轻推了一下,门还是从里面锁着,他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今天自己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到底自己在担心什么呢?苏京吗?还是白小小的案子?似乎都不是,似乎又都是。付强无奈,只好走到门口的小卖部买了几瓶可乐回办公室。到了办公室他把可乐分给了大家和艾玛,一人一瓶,没想到接到可乐的人没有一个谢谢他,竟然同时说:“谢谢艾玛嫂子。”然后就肆无惮忌地哈哈大笑起来,让他又恼又窘。
艾玛只是大方地微微一笑,这时候她正在专心地看着付强桌上的资料,上面有几张白小小遇害的照片,上次她没有仔细看,这次来到这儿看到了,她禁不住细细看了起来。
“怎么?除了苏京,你还对破案感兴趣了?”付强总忘不了用醋意来表达他对艾玛的爱意,部队的时候,他看过一本书,上面有一句“从不吃醋的爱人并不是真正爱你的人”,他当时就奉为金玉良言,并时时铭记在心,虽然很多时候他对艾玛说的醋意话并非是他真的在吃醋,只是这个成了他的一种表达方式罢了。
艾玛并没有在意付强的话,这个时候她被一张白小小脸部的特写照片吸引住了。
“付强,”艾玛头也不抬地叫了他一声。
“到。”
“你过来看看,我好象发现了什么?”艾玛神色凝重地说。
“发现什么?”付强好奇地伸个脑袋过去。
“我想你们都在走了弯路,凶手其实在这张照片里就已经告诉了我们。”艾玛说出令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话。大家惊讶地围了上来。
艾玛看到所有人围着她,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红了一下,付强鼓励她说:“你说说看,为什么?”
艾玛指了指照片上白小小的脸说:“你们看,白小小脸上不是有三条指甲划痕吗?这不是三次划上去的,而是只划了一次,因为它们划出来的力量基本一样,还有,这三条划痕很整齐,因为它们是平行的,但是其中两条*得比较近,另一条距离较远的和它最近的那条刚好相差了一个手指的距离,这是为什么呢?”艾玛说完看看大家。
每个人面面相觑,答不出来。
付强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他好象在脑子里闪过了答案的影子,突然他看着艾玛说:“凶手是少了一根指头。”
艾玛笑着点点头,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两个字:“白凤”!
付强兴奋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兜了那么多圈子,证据就在我们面前一直等着我们。”
办公室其它人还在传阅着照片,嘴里不禁啧啧称奇,这种事情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一年前的案子,怎么查也查不出来,竟然被一个完全没有侦破经验的外行人一眼看破,证据竟然就一直摆在眼前。
艾玛被大家奉献的赞扬声弄了个大红脸。只是傻傻地笑着。
付强果断地对小章说:“你和小毕马上去一趟罡县,把白凤带回来,同时搜查一下她的房间,如果有什么可疑物品一并带回来,小毕,你现在就去开一张搜查令,然后马上出发。”
小三在一旁问:“付队,那苏京那边的事还做吗?”
付强看了一眼艾玛,果断地说:“按原计划进行吧。”
然后又转向艾玛,“艾玛,谢谢你,你真了不起,走,我们出去吃午饭,你说,你要吃什么?”
“是不是我说什么都行啊?”艾玛调皮地问。
“当然,你是大功臣嘛。小三,你就留守办公室,我给你打包回来吃。”付强交待完就和艾玛出去了。
小章和小毕两人驱车飞快赶往罡县,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白凤,当她看到章公安一见她就把冰凉的手铐戴上她的手腕时,显得异常平静,她对小章说:“你让我和我妈交待一下吧,我不会跑的。”小章想了想答应了。
白妈妈已经被这突然其来的事情吓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抓她的女儿,只是呆呆地站在店门口,白凤和她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见,白凤只好和隔壁的一位大嫂说了一下帮我看看店子,我也许很快就回来了。
白凤要走的时候,白妈妈突然站起来,扯着白凤的衣袖,眼睛噙着泪水,嘴巴微微张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小章把脸别过了一边,尽量不去看到白***脸,这个家庭已经够不幸的了,他心里知道,却不忍心看到,好象看不见心里的同情就会少一分似的。
小毕从白凤屋子里搜了一会,没有什么特别引起他注意的东西,于是就带了几件她的衣服和桌上的一些写了字的纸回去。
小章他们回到市公安局的时候才下午三点钟,前后就用了三个小时,也许案子突然的明朗让每一个人都感到兴奋吧,做起事情来也就特别的有效率。
得知小章和小毕还没有吃午饭,付强便让他们先出去吃饭。他在办公室整理一下资料,等他们回来再一起提审白凤。然后交待小三一等到复制相片出来就马上送回苏京家里去。又询问艾玛是跟小三先到监视室还是等他一起过去,艾玛说等他,付强说那好吧,你在办公室等我。
小章和小毕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一人手里拿着一块馒头和一瓶水,边走边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塞,两个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艾玛见了奇怪地问付强:“你平时也象他们一样吗?”
付强笑着说:“你以为警察是那么好干的吗?不象你们,迟半小时下班还会有加班费。”
小章和小毕快速塞完馒头和水后就对付强说:“付队,我们饱了,提审白凤吧。”
付强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比你们还心急呢,走吧。”
白凤走进审讯室的平静表情让付强大出意外。不过他也多了一个心眼,他知道这个女人有点神经兮兮,和她说话得小心点,要讲究技巧。
“白凤,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来吗?”付强和颜悦色地问。小毕开始在旁边做笔录。
“知道,”白凤好象满不在乎,还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付强看了一眼她少了一根手指的右手,长长的指甲沾了许多污物,看起来黑乎乎的。
“那你说说是什么?”
“你们以为我杀了我妹妹呗。”白凤白了他们一眼,眼睛望向了别处。
“那你是不是杀了你妹妹啊?”付强耐着性子,和气地说,这口气连旁边记录的小毕都感到好笑,这哪象审问犯人啊,明明是哄小孩子嘛。
白凤突然怒目圆睁,眉毛倒竖,直把付强吓了一跳,“我干嘛要杀我妹妹?你们说?我干嘛要杀我妹妹,你们告诉我,我信了就是,我不信就不是。”
付强只好停了一下,等她圆睁的眼睛垂下去了才继续说:“是不是因为你看到你爱的苏京和你妹妹好了,你就嫉妒她?”
“是,”白凤答得很爽快。
“后来嫉妒又变成了恨,恨之入骨的恨,是不是?”
“是。”
“那你恨之入骨了就想杀了她解恨,是不是?”
“不是。”
“为什么不是?”
“杀人的事我想也没想过,那是别人干的。”
“是谁干的呢?”
“我不告诉你。”白凤把头一昂,看也不看他一眼。小毕赶紧咬住嘴唇忍住笑。小章和付强是早就领教过她的,所以也不觉得太意外。
付强喝了口水,平静了一下心绪,想了想继续问话:“白凤,你认识刘勇吗?”
白凤听到这话怔了一下,忽然呼吸变得急速起来,胸脯大幅起伏,脸上肌肉 跳了几下,眼睛转过来看着付强咬牙切齿地说:“他是禽兽,他抢了我的身子,这个禽兽,杀千刀的,我要是想杀人一定杀了他……”
“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白凤的眼睛象在喷火,脸色涨红,“他抢走了不该属于他的东西,我的身子是为一个人留的,他却抢走了……我恨他一辈子,是他……是他害了我一辈子。”
“是为苏京留的吗?”付强趁机又问。
“是”,白凤大声道。
“那么刘勇抢走了你为苏京留的身子后你是不是更加嫉妒你妹妹了?”
“是”。
“那么这个时候你会想杀了你妹妹吗?”
“不会。”
“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杀人的事我想也没想过。”
付强想看来非得把照片亮出来了,于是他拿出照片给白凤看,一边说:“白凤,你看你妹妹脸上的指甲印是你划的吗?”
“是。”白凤看了一眼照片就扔回了给他,还大声回答他。白凤这个回答让在场三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她竟然应得这么爽快。
“那么,白凤,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我以为你们想不到我,现在带我来了,说明你们知道了,所以我也不骗你们啦。”白凤说完狡黯地一笑。
“你为什么要在你妹妹脸上划指甲痕?”
“还不是嫉妒呗,她生前比我漂亮,死了就不能比我漂亮。”
“那头发也是你烧的吗?”
“是”白凤答得非常快,想都不用想。
“那又是为什么呢?”
“我不让苏京得到她的头发,那样苏京有办法让她回来的,我看到书上写了。”白凤说得条理清楚,虽然在小毕看来,她有点神神化化,但付强和小章可不这么看,他们知道白凤在说真话。
付强继续和气地问她:“白凤,你是说……你在你妹妹死后才划她的脸和烧她的头发的,是吗?”
“是啊?”白凤望着付强,她很奇怪付强为什么反来复去地问同一个问题,这个她已经答过了。
“可是你也说你没有杀你妹妹,是这样的吗?”
“是是是,我都说两遍了,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白凤都不耐烦了。
“好,那我就问其它的,你是什么时间看到你妹妹死了,才去划她的脸烧她的头发的?”
“在她死没多久,”白凤飞快地说。
“你怎么知道她没死多久?你看到她死的情形了吗?”
白凤听到这个问题没出声了,她狡黯地看看付强,又想了想说:“你们还要问多久?问完了我要回家了,反正我没有杀我妹妹,我是无罪的。”
付强笑了笑说:“快了,你只要回答完我所有问题,我觉得不是你杀了你妹妹,那么你就可以回家了。”
“好吧,你刚才问什么?”
“我问你怎么知道你妹妹没死多久?你看到她死的情形了吗?”
“我……我没看见。”
“真的吗?你要是骗我们,你就不能回家了,你再想想。”
白凤真的又再想了想说:“那你再问一遍。”
小毕忍不住停下笔录,赶紧用手捂住嘴巴,把笑声生生堵在了嘴唇边。
付强很有耐心,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你妹妹没死多久?你看到她死的情形了吗?”
“没看到。”这下白凤马上就回答他。
“真的没看到?”
“是真的,骗你是小狗。”白凤说完还做了个小狗的手势。
“那你看到了什么?”
“我只是走过去时看到了我妹妹的尸体躺在哪儿。”
“如果不是你杀了她,那你知道是谁杀了她吗?”
“知道……啊……不知道。”白凤突然有点慌乱起来,她的表情太明显,所以没逃过付强他们的眼光。
“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付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瞪着她恶狠狠地问。
白凤被吓到了,本能地一缩身体,呜呜呜哭了起来。
付强恼火地一拍桌子,通过音箱传出的巨大声音立刻把白凤的哭声止住了。付强突然快步走到白凤面前,死死瞪着她的眼睛大声问:“凶手是不是苏京?是不是?”
白凤惊恐地张大眼睛看着付强,拼命摇头,“不是他,不是他……”
在白凤身上没有问出什么结果来,付强气呼呼地回到办公室,这时小三的电话来了。
“付队,你赶紧过来吧。”
“怎么了?”
“我刚刚才放回那张复制的相片回到监视室,就看到苏京象知道了的样子,急冲冲地跑回家。”小三焦急地说。
“那他现在在干嘛?”
“他在满屋子疯狂地找东西呢,可能找不到就扔东西,见什么扔什么,还大喊大叫,象个疯子一样,你快过来吧。”
“好吧,我马上到。”挂了电话付强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又是一个疯子。
艾玛问他:“又怎么了?”
“苏京发疯了,我们赶紧过去吧。”艾玛一听马上站起来,跟着付强和小章匆匆跑出去。
他们到达监视室时,艾玛吃了一惊,原来付强瞒着她一直在监视着苏京,难怪那天他能在苏京楼下接她。不过此时她已经没时间想这些了,跟着他们一起从窗子向苏京家望过去。
“人呢?”艾玛看了一下没看到苏京,他的屋子已经乱得象个废品收购站,不过却很安静,没看到人影。
小三在旁边指点他们说:“你们看到了那个倒下来的大衣柜了吗?”
付强和艾玛都点点头,他也没看到苏京,只好等小三指点。
“衣柜右下角有没有看到一只脚露出来?”
“啊——看到了,他在那儿,”艾玛大声说。
付强也看到了,小章也都看到了,只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好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小三。
小三告诉他们说:“他可能是累了,疯狂了这么久,全屋子都是他一人弄的,一个人能把屋子弄到这个程度也不容易了,我就没看到还有一件东西在原来的位置的。”
“那张相片呢?”付强问。
“刚刚给他烧了,哦对了,在你们到达的两分钟之前,也就是他刚刚烧完那张相片以后,他接了一个电话。”小三说到这儿竟然停了下来,好象故意要卖个关子。
付强瞪了他一眼,他赶紧继续说:“我看到他拿出电话,连忙打开窃听接收器,电话是罡县打来的,不知道是谁,应该是白凤的邻居吧,我录下了,一会你们可以听听,不过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他白凤被我们带走了,叫他去看看她。”
“那他说什么了?”
“苏京啊,他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收了线。”
“后来呢?”
“后来他就坐到衣柜后面,再后来你们就来了。”
“他疯狂的时候说了什么吗?”艾玛突然问小三。
“说了啊,他大声喊白小小,满屋子也象是在找白小小,好玩的是他找人竟然连抽屉也会拉开来找的。”小三说着笑了起来,看到大家并不笑,还很严肃,马上就收住了笑容。
艾玛望望付强,叹了口气说:“付强,看来你成功了,那个方法真的有效。”
付强没有回答她,这种情况应该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因为那个是苏京,让他和艾玛心里都有点说不出来的沉重。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苏京从衣柜后面伸出的腿,由于看不到他的脸,这给了他很多疑问,此时的苏京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他在想什么?在看什么?
同样,艾玛也带着这些疑问,她把此刻苏京的脸上表情作了无数假设,却又一一否定,最后她在问自己,我们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我们倒底是帮了苏京还是害了他呢?他为什么要把自己藏在衣柜后面,他在想什么?艾玛宁愿再看到苏京疯狂地摔东西,因为那样他可以发泄自己,只要他能发泄出来,也许自己会好受一些。
这时候,衣柜后面的脚动了一下,苏京突然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得吓人,头发被扯得乱糟糟的,身上也衣衫不整,象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由于苏京有了动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只见他慢慢走到电话座机旁,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按着名片上的号码在电话上按着。
“赶快打开接收器,”付强命令道。几乎同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不耐烦地掏出来看了一眼屏幕显示的号码,马上又命令小三:“把接收器关了,是苏京打来的。”
大家听到付强这句话都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付强,这可是大大出乎意料的事情。
“喂——”付强看到大家都在屏住呼吸看着他,他也莫明其妙地紧张起来,接通后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
“我要马上见你,”苏京在电话那头冷冷地说。
付强犹豫了一下说:“那好,你到公安局来,我等你。”
“好的,我马上去。”说完苏京挂了电话。
付强关上电话后还愣了一下,大家也都看着他的脸,等他说话。
付强突然反应过来,急急说:“我们马上回去,苏京要去局里找我。”
付强等人前脚刚到局里,苏京后脚就到了,值班室的老头打来电话时,付强决定亲自出去接他。
付强见到站在门口一身狼狈的苏京时,先友好地伸出手,苏京好象没看到他要握手的意思,只是用硬硬的口气对他说:“找个安静的地方,我要和你谈谈。”
付强缩回伸出去的手,点了点头说:“好吧,那你跟我来。”
付强把苏京带到了一间较小的审讯室,这里只有国徽,没有音箱和小凳子,只是一张长方型桌子和两边摆放的一模一样的*背椅。
“随便坐吧,”付强尽量装出平静的样子来掩饰他内心的紧张和好奇,他至今想不到苏京会突然找他有什么事情,他会是来自首的吗?好象不太象。不过,一会就知道了。
看到苏京坐了下来,他先开口问:“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们把白凤抓起来了?”苏京木无表情地问。
“是的,因为她有很大嫌疑,并且她也刚刚承认了白小小脸上的伤痕及烧掉的头发都是她做的。”
“你们放了她,小小不是她杀的。”
“那是谁杀的?”付强挤出一点笑容问。
苏京没有回答他,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你能把审问白凤的记录让我看看吗?”
“为什么?要知道这个可不能随便给不相关的人看的。”
“因为我也象你一样想找出答案,只要让我看到白凤的口供,我也许能找出凶手来,你必须信任我,我已经醒过来了,也记起了所有事情,而且只有我才能找出凶手。”苏京的眼睛直逼着付强。
付强考虑了一下,抓起桌上的分机,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小毕,把白凤的口供笔录送到二号审讯室来。”
“谢谢你,”苏京说。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相信你这一次,希望你没有骗我。”
苏京没说话。很快小毕把笔录送来了,付强接过后交给苏京,并且示意小毕离开。
苏京仔仔细细地看完笔录后,仍然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看到什么了吗?”付强问他。
“白凤说的大部分是真的,只有一样她没说真话。”
“是什么?”
“她说她不知道谁杀了小小,其实她心里以为是我,因为那天她看到了我出现在树林,她也知道我去了树林。她不说出来可能是为了保护我,这个白凤啊,虽然有点弱智,但她对我的心我是一直知道的,可惜我却有了小小。”苏京很淡然地说这些话,跟上一次的激动形成强烈反差。
“那么说,你知道谁是凶手了?”付强紧张地问。
“我也不能确定,因为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他杀人,但我却是除了凶手之外最后一个看到小小活着的人,白凤还在我身后,所以凶手肯定不是她,白凤是无罪的。”
“要知道,光凭你一面之词我们是不能信你的,况且你现在说你是最后一个看到白小小活着的人,你现在也就成了嫌疑人了。”
“我能来找你,说明我心里还是有点底的。”苏京冷冷地看着他。
付强有点恼火,把声音提高了一半说:“苏京,我够信任你了,可是你却把我当猴耍,你口口声声说白凤无罪,你以为你这样说她就真的无罪了吗?你又以为我们很想定她的罪吗?你要知道,我去了两次白家,看到白家的两位老人的时候,我心里有多么不好受吗?老太太腰都快伸不直了,头发花白,还掉了半个头的头发,做父亲的整天只知道跑到女儿坟上去喝酒,和谁也不说话,见到我们就跑,这些你知道吗?尤其是当怀疑白凤是凶手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不是她吗?如果真是她的话,你说白家二老能受得了吗?而我们作为执法者,在不得不伸张正义的时候,却要去忍受良心和道德的折磨,我们难道不痛苦吗?我们和所有人一样,良心也是肉 长的,我们也有父母,谁愿意看到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人到头来儿女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孤烛残年呢?”付强说到后来变得非常激动,只好用手扶住桌子,把颤抖的身体稳住下来。
苏京不为所动,他冷冷地听完付强的话后说了两个字:“是吗?”
付强简直要发疯了,他恨不得揪住冷血的苏京一顿暴打,“苏京,你难道是铁石心肠吗?你就一点都不为所动吗?你……”付强说不下去了,愤愤地坐了下来喘气。
苏京真的是不为所动,等付强喘过气来了,他才淡淡地说:“我可以先告诉你,真正不幸的是小小,没有任何不幸可以比得上她的不幸,既然你那么想找到凶手,你就必须和我合作。”
“怎么合作?”付强没好气地扔过一句。
“明天是小小的祭日,我想去拜祭她,你们就跟在我后面,只是不能暴露出来,但可以在我身上装窃听器,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了。”苏京平静地说。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现在告诉我呢?我马上就可以去抓他回来,然后放了白凤。”付强简直要被这个苏京气死,他顾不上仪态地对着他咆哮。
苏京没理会他,只顾说自己的话:“我说过,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他杀小小,所以我必须去证实一件事,到时候谁是凶手自然会暴露出来,已经等了一年了,你为什么不能再等多一天呢?”
付强沉默了很久不说话。
苏京又说:“你也许在怀疑我,所以不放心,我说了,你们可以跟在我后面,如果我是凶手,我也跑不掉的。”
付强死死盯着苏京看了很久,苏京也不回避他,两人就这样长久地对视着。付强终于领会到了艾玛说的清澈如水,苏京那双眼睛里根本就是什么也没有,象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有风吹过都不会起波纹,仿佛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掉进他的那双眼睛。
付强终于认输了,他败在了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一双什么都没有的眼睛他又能找出什么来呢?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从现在开始不能离开公安局,你今晚必须呆在这里。”
“让白凤回家。”苏京突然说。
“不行!”付强怒吼了一句。
苏京动也没动,依然固执地说:“既然你相信我,选择了和我合作,那么就让白凤回家,家里的老人需要她。如果你还想抓她回来还不容易吗?”
“好吧,让她回家,让她回家,马上就让她回家,”付强不耐烦地挥挥手,他今天是彻底败在了苏京的手里。
“谢谢,今晚你可以睡个好觉,明天你就会知道结果了。”苏京终于露出了一丝笑脸。
“操——”付强狠狠地说了一句粗口,手一挥,头也不回地逃出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