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学者们和历史学家们是怎么描述耶稣的家庭的?”我问,尽量让我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历史学家们的看法是:耶稣有四个兄弟:雅各、约瑟夫,西门和犹大;他还有两个姐妹:玛丽和萨乐美,他们都是约瑟夫和玛利亚的亲生孩子。新教徒们则认为耶稣没有凡间的父亲,但是玛利亚和约瑟夫生下了其他的孩子。”
“这样耶稣就是几个兄弟姐妹中最大的那个了。”赖安说。
“是的。”杰克说。
“罗马教廷认为玛利亚应该永远是处女。”我说。
“不允许有孩子。”赖安补充道。
杰克点点头。“西方的天主教认为其他的孩子都是第一代堂兄妹,是约瑟夫的兄弟科洛帕斯的后代,科洛帕斯也和一位叫玛利亚的女子结了婚。东正教的说法是:神就是耶稣的父亲,玛利亚还是处女身,耶稣之兄弟姐妹是约瑟夫前一次结婚留下来的孩子,约瑟夫是一个鳏夫。”
“这样说来,耶稣就是最年轻的那个孩子了。”赖安被他们之间先后出生的顺序搞得昏头昏脑。
“是这样的。”杰克说。
我在心里进行了一个归类整理。
有两个玛利亚。西门、犹大、约瑟夫。还有某个叫做马太的人。
我心里有个东西猛然一亮。
“这些名字在当时难道不是很普遍吗?就像是现在的乔或者是汤姆?”我问。
“非常正确。”杰克说,“有人饿了吗?”
“不饿。”我说。
“我饿了。”赖安说。棒槌学堂·出品
我们走到厨房里。赖安拿出冷牛肉 、奶酪、切片面包、橘子、泡菜和橄榄肉 来。我们在做饭的时候这群猫一直在旁边看着。赖安没往里面放橄榄肉 。
我们把这些东西做成三明治以后,回到了用餐间的野餐餐桌旁。我们一边吃一边讨论着:“玛利亚在一世纪的罗马巴勒斯坦地区是最最常见的一个女性名字。”杰克说,“在男性的名字里,首先是西门,然后是约瑟夫比较常见。发现了刻有这些名字的藏尸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真正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名字在同一个坟墓里面同时出现。这简直太让人兴奋了。”
“但是,杰克……”
“我研究过公开发布的犹太藏尸罐的名字目录。在以色列境内存放着的几千口藏尸罐里面,只有四具上面刻着耶稣的名字。在那六具里面,又只有一具上面刻着‘耶稣,约瑟夫之子’。这具罐子就是我们说的雅各藏尸罐。”
杰克“嘘”地一声赶走了一只猫。
“你们曾经听说过专有名词分类或者拼写法吗?”
赖安和我摇了摇头。
“也就是名字的统计分析。”杰克拿起一颗橄榄放到嘴里一边嚼一边说,“比如,一位叫拉马尼的以色列考古学家在他已经发布的藏尸罐目录中一共找到了19个约瑟夫,10个乔舒亚,5个雅各(Jacobs或James)。”
杰克吐出橄榄核,又拿起另外一颗橄榄。
“另外一位考古学家在研究一世纪登记在案的名字目录时,发现其中有14%的人叫约瑟夫,9%的人叫耶稣,2%的人叫做雅各。在这些统计数字的基础上,一位叫安德鲁·勒马尼的古生态学家计算出只有0.14%的耶路撒冷男性有可能被称为‘雅各,约瑟夫之子。”
他吐出核,又吃了一个。
“在这种假设前提下:每个男子大约有两个兄弟,勒马尼计算出大约有18%可以被称为‘雅各,约瑟夫之子’的男人有可能会有一个兄弟叫做耶稣。所以在这两种前提下,只有0.05%的人可能被称为‘雅各,约瑟夫之子,耶稣兄弟’。”
“一世纪的耶路撒冷有多少居民?”我问。
“勒马尼统计的数字是8000。”
“在这些人当中大约有4000人是男性。”赖安说。
杰克点了点头,“勒马尼推断说,公元前70年住在耶路撒冷的两代人里面。最多不过有20个人有可能符合在雅各藏尸罐上题刻的名字。”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被放在那个藏尸罐里。”我说。
“不会的。”
“而且并不是每一个藏尸罐上面都会有题字。”
“很精明的见解,布伦南博士。但是提到兄弟的情况却很少见。有多少个约瑟夫的儿子雅各,会有一个兄弟叫耶稣,而这个兄弟又是如此的出名,以至于能够被刻在别人的藏尸罐上?”
我也找不到答案,所以我用一个问题来回答他:“其他的姓名专家是不是也同意勒马尼的估计呢?”
杰克轻蔑地用鼻子出了一口气:“当然不是了。有些人说这个数字太大了,其他人则说这个数字过小。但是这一堆名字出现在同一个坟墓里的几率有多大呢?玛利亚、约瑟夫、耶稣、犹大、萨乐美。这种可能性一定会非常非常小。”
“这个勒马尼与奥德·葛兰第一次将雅各藏尸罐的消息透露给的那个勒马尼是不是同一个人?”我问。
“是的。”
我的眼睛移到了那块被损坏的脚跟骨上。我想起多诺万·乔伊斯和他奇怪的理论:耶稣活了下来,并且死在马撒大。我想起约西·兰纳和他的奇怪理论:耶稣的骸骨存放在基督耶稣博物馆。
兰纳坚信那具骸骨就是耶稣,他从博物馆偷走那具被我们称做马克斯的骸骨。但是马克斯死亡时的年龄证明兰纳想错了。我对那具骸骨的时间测定。把他的死亡年龄界定在40到60岁之间。比起格罗赛特在耶稣羊皮卷里所描写的那位80多岁的老人来说,我的推测又表明马克斯比他要年轻得多。
现在杰克又提出了另外一个奇怪的理论:这具骸骨可能是另外一个人的。耶稣死于十字架的刑罚,但是他的尸体并没有升到天堂,而是留在了坟墓里。这座坟墓就成为耶稣家族最后安息的地方。而这座坟墓就在汲沦谷。盗墓者们发现了它,从里面偷走了雅各的藏尸罐。杰克也发现了它,并且发现了藏尸罐的残留碎片和盗墓者留下的残骸。我误打误撞地闯进那座坟墓里一个隐蔽的墓槽中,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不曾被人发现过的埋葬物,找到了耶稣被裹尸布裹起来的骨头。
我突然没有胃口了。
我放下三明治。一只公猫慢慢朝着它爬过去。
“雅各在他那个时代很有名吗?”赖安问道。
“你最好这么认为。让我们往前追溯一段。历史上有证据可以证明耶稣出生时有戴维家族的血统,而那个家族就是基督元年前10世纪的以色列国王戴维的直系后代,根据希伯来先知的论断,弥赛亚,以色列的最后一位复国救主,也都是出自这一皇族血统。戴维家族,向来具有激进的革命倾向,这一点为当时耶路撒冷的统治者希律家族所熟知,而且也被高高在上当皇帝的罗马人所熟知。这支所谓的‘皇族’当时被严密监控着,并且被四处逮捕和追杀。
“当耶稣因为他犹太人救世主的身份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以后,他的兄弟雅各,就成了耶路撒冷地区基督运动的领导者。”
“不是彼得吗?”赖安问道。
“不是彼得,也不是保罗,就是雅各。这个事实并非是路人皆知的,而且也很少被人所接受。当雅各和耶稣一样因为打着救世主旗号,在纪元前62年被石头砸死之后,他的兄弟西门就成了继任者。在西门逃亡长达45年以后,图拉真(罗马皇帝)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而他的死因也是由于他有皇族的血统。猜猜下一个上位的是谁?”
赖安和我都摇了摇头。
“第三个亲戚,犹大,接手了耶路撒冷的基督运动。”
我思索着杰克的话。耶稣和他的兄弟想要坐回犹太国王的宝座?好的,我可以接受另外一种视角的政治观点。但除此之外,杰克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吗?耶稣还呆在他的坟墓里吗?
“你怎么可以确定汲沦谷的坟墓正好可以追溯到那个年代?”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我突然感到很急躁。
“藏尸罐只在纪元前70年至纪元后13年间被用来进行墓葬。”
“其中一个题词用的是希腊文,”我用手抚弄着平放在工作台上的塔帕家用塑料制品,说,“也许这些人甚至都不是犹太人呢。”
“希腊文和希伯来文的混用在一世纪的墓葬中很常见。而且藏尸罐只有在安葬犹太人时才使用。”杰克好像已经猜出我的下一个问题,接着说,“而且只在耶路撒冷及其附近才能找到藏尸罐。”
“我原以为基督耶稣的坟墓位于旧城外的圣塞珀克教堂下面。”赖安一边说着,一边把一片门斯特干酪卷在一根泡菜的外面。
“许多人都这么认为。”
“你不是。”
“我不这样想。”棒槌学堂·出品
“耶稣来自拿撒勒城,”我说,“为什么他的家人没有葬在那里呢?”
“《新约圣经》表明,在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以后,玛丽和她的孩子在耶路撒冷定居下来。从传统习惯来讲,玛丽应该在这里逝世并埋葬,而不是人们所说的加利里北部。”
接下来是很长时间的沉默,那只公猫也溜到了离我双脚只有几英吋的地方。
“我可以这样理解,”听到我的声音之后,那只猫往后跳了一下,“你已经确信雅各藏尸罐上的题词是真的了。”
“我确信。”杰克说。
“而且那口罐子被盗墓者从我们到过的那个坟墓中盗走了。”
“很久以来就有小道消息说藏尸罐是从那个坟墓里被偷出来的了。”
“而且那个墓穴是耶稣家人最后被安葬的地方。”
“是的。”
“裹尸布里那块跟骨上的损伤也表明墓穴里面的一位死者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
杰克默默地点点头。
我的目光和赖安的相遇了,我们都发现彼此的眼中没有一丝笑容。
“你把你在墓穴方面的理论告诉过布罗特尼克吗?”
“我告诉过。尽管我认为这具骸骨的跟骨上并没有被钉过的痕迹。但是你竟然找到了。我到现在都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
“你告诉他之后呢?”
“他对我不屑一顾。那家伙真是个猪头白痴。”
“杰克?”
“你遇见他就知道了。”
我没有理会这些,又换了个问题问他。
“你拿了一些夹杂在那些被摔碎了的藏尸罐中的骸骨,还有倾倒在墓穴地面上的骸骨,把它们作为样本拿去做DNA测试。这些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我把那些收集起来的的骸骨送去做分析,并重新进行埋葬的时候,留下了一些样本。我们在电话里的谈话一结束,我就立即把骸骨拿去做了检验。你的话让我更加确信了我所希望看到的情况。mtDNA可以显示墓穴中死者之间的父子关系,aDNA则至少可以显示出他们的性别来。”
我的眼睛又一次瞟了瞟工作台上的骸骨。我的脑中冒出了一个问题。但我现在不打算把它说出来。
“通常来说,尸体一年之内就会腐烂,然后骸骨被收集起来并封装在藏尸罐中,对吗?”赖安问道,“那么为什么被裹尸布包裹着的死者会被留在那个密室里呢?”
“根据希伯来的法律,死者的骸骨必须由他的儿子来收集,或许这个人没有儿子。或许这和他的死法有关。或许发生了某种变故,让那一家人的尸骨没能放在一起。”
变故?就好比把与自己持不同意见的人镇压并处死之后,还把他的家人和属下一同埋葬了?杰克的意思很明了。
赖安看起来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却没有张口。
我站起身来,把有足骨照片的那篇文章放回去。刚把它放到桌面上,我就注意到上面每一页都有一个标题。
N·哈斯。希伯来大学-哈达萨医学院,解剖系。
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想想马撒大的马克斯,想想关于它的一切,除了那根跟骨和那些烦人的损伤处。
“这和在马撒大工作的哈斯是同一个人吗?”
“是的,美女。”
我浏览着那篇文章,看着上面的年龄、性别、头骨结构、外伤和病理学、插图、表格。
“它十分详细。”
“它有些不足之处,但还算详细。”杰克赞同道。
“然而哈斯对2001号墓穴的骸骨却只字未提。”
“一个字也没写。”
马撒大的骸骨从来都没有被报导过,被偷运出以色列,又从博物馆被盗走,然后走私到加拿大。根据卡普兰的说法,弗瑞斯宣称那是历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在马撒大被发现。杰克也承认曾经听过关于那具骸骨的传闻。一个在考古现场工作的志愿者见证了那具骸骨的出土。卡普兰提供的照片使得杰克从以色列飞到了蒙特利尔,然后又到了巴黎。也是因为马克斯,我被杰克说服,来到了以色列。
兰纳原以为那具骸骨就是耶稣的,但是他错了。因为那具骸骨死亡时的年龄和耶稣的情况不符。杰克正在告诉我说,真正的东西就搁在我身后的工作台上。
那么几十年来关于马撒大骸骨的一切阴谋又都是为了什么呢?被我们称做马克斯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我回想起马克斯,它已经被偷走了,而且可能永远找不回来。
我回想起在杰克的卡车上疯狂的行驶。
我回想起被洗劫过的房间。
我开始有些愤怒了。
很好。趁现在我有激情,把注意力集中在马克斯上。不要去想那些不可能是因为巧合而在汲沦谷坟墓里发现的东西了。不要去想橱柜上那些盛放在塔帕家用塑料制品里的东西了。
“马撒大骸骨丢失了是件好事,不是吗?”我问道。
“我也无能为力,”杰克的表情起了变化,我说不出是什么。“我今天要和布罗特尼克谈谈。”
“布罗特尼克对那些考古阻碍者们有影响力吗?”赖安问道。
杰克没有回答。屋外,一只山羊在叫着。
“你在想什么?”我问道。
杰克皱着眉头。
“在想什么?”我催问道。棒槌学堂·出品
“会有很危险的事情发生。”杰克用手中的跟骨蹭了蹭眼睛。
我张大了嘴。赖安几乎察觉不到地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无礼。我又闭上了嘴。
杰克把手放下,胳膊扫过桌面。
“这可不是一般的什么狗屁的重新埋葬。那帮考古阻碍者里面一定有一个足智多谋的人物。他们之所以跟踪我们到汲沦谷,就是因为那具马撒大骸骨。”
他长长的手指开始撕面包屑。“我想,布罗特尼克一定是知道了一些能让他吓得尿裤子的事情。”
“那是什么样的事情?”
“我还不确定。要不怎么会派一个密使从以色列到加拿大去?到酒店的房间里去搞破坏?甚至还可能杀过一个人?这比考古阻碍者的行为要过分多了。”
我看着杰克把一堆面包屑摆成一条细长的直线。我想起约西·兰纳、艾弗拉姆·弗瑞斯,还有塞维·莫瑞斯纽。
我想起了杰默·哈森·阿不嘉若和穆罕默德·哈兹门·沙莱德斯——那两个把车子停在圣玛丽·内吉修道院外的巴勒斯坦人。
我不知道参赛的队员是谁,也不知道这场比赛的赛场在哪儿。但是我的本能和直觉告诉我,杰克是对的。这场比赛生死攸关,大家的目标是马克斯,而且对手下定决心要赢得比赛。
一直围绕着同一个问题,马克斯是谁?
“杰克,听着。”
杰克把脚伸出来,懒散地向后靠着,双臂交叉,先是看了看赖安,然后又看了看我。
“你会看到DNA测试结果,也会看到那座墓穴的分析报告,这一切的意义非同小可。但是现在,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马撒大骸骨上吧。”
就在这时,赖安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查看了一下,然后大步朝屋外走去。
我转过身去对着杰克。
“哈斯从来没有报导过墓穴中的骸骨,对吗?”
“没错。”
“发掘现场的记录呢?”
杰克摇摇头,“有些发掘人员写过日记,但是你和我所能想到的发掘记录并没有在马撒大写成草稿。”
我想我当时看起来一定相当震惊。
“耶丁每天晚上都和他的高级助手碰面,讨论一天来的发掘进展。这些会议记录当时就被录成磁带,而且之后会被翻录下来。”
“那些被翻录的资料在哪儿?”
“希伯来大学考古学院。”
“那里可以允许外人进入吗?”
“我会打电话问问的。”
“你现在感觉如何?”我问道。
“非常之好。”
“我们先到那所大学去查看一下那些古老的文档,怎么样?”
“我们先把裹尸布送到以斯帖·盖特兹那里然后再到那所大学去怎么样?”
“盖特兹的实验室在哪儿?”
“在洛克菲勒博物馆里。”
“以色列古文物局是不是也在那里?”
“是的。”他有些夸张地大声说道。
“太好了,”我说,“该是我把自己介绍给托维亚·布罗特尼克的时候了。”
“你不会喜欢他的。”
我清理桌面的时候,杰克起身去打电话了。赖安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正在拧紧泡菜坛子的盖子。他的表情说明他没有收到预期中所有可能的好消息。
“卡普兰改口了。”
我等着杰克继续说。
“他说有人雇佣他去杀害弗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