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时,已经是5点30分了。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找不到可以打发时间的事做。莱恩的话是对的,汤格可能就在四周,我绝对不能大意。
但饭总是要吃的,也不能就这样呆坐着。
走出了大门前,我扫视四周的街道,巷子左边披萨店前有两名制服警察,我朝他们点点头,指着往圣凯萨琳街的方向。他们商量了会儿,其中一个转身离开。
我住的地方穿过圣凯萨琳街不久可到福伯格,想去那里买点菜。虽然一路上有警察跟在背后,倒也不觉得别扭。一天待在实验室里忙,竟然没发现今天的天空特别漂亮,蓝天白云的景象极为迷人,出来走走觉得舒服极了。
我在蔬果店流连于酪梨、香蕉、花椰菜和马铃薯种种营养必需的食物前,又到面包店买了长面包、巧克力蛋糕,还有一个派。最后在肉 店挑了些猪排、牛绞肉 和馅饼。
肉 店老板问我:“只要这些吗?”
“不止,我还要一块丁骨牛排,要很薄很薄。”我捏起指头比出厚度。
看着肉 店老板从架上拿下切肉 的锯子,我的第六感又开始蠢蠢欲动。是什么东西在暗示我,会是锯子吗?这太难了吧!谁都有可能去买锯子,魁北克警局就曾尝试调查这个地区的刀具店,他们卖出的锯子数量有上千把,对案情一点帮助都没有。
那会是什么呢?没关系,经验告诉我这种预感还会再出现,到时候自然会明白。我付了肉 钱离开,又到圣凯萨琳街的汉堡王再买点别的东西,最后才回家。
回到家,一眼就看到我最害怕的事——答录机里竟然有通留言。我害怕是汤格打来的,犹豫着不想听。不能这么神经质,有可能是莱恩,于是我按下按键。
“晦!妈,是我。最近还好吗?喂!有人在家吗?接电话嘛!”我可以听见电话那一头车水马龙的声音,她用的好像是公用电话。“我想没人在,好吧!我也不多说,该要出发了。整个旅行都很愉快,妈你说的对,麦斯是个鸟蛋,我再也不需要那种人了。”好像有人在旁边说话,我听到她回答,“再给我五分钟。”然后继续,“妈,我刚好有机会到纽约,而又有人让我搭便车到蒙特娄,所以我马上要出发,很快就可以看到你了。”
卡嗒。
“不!凯蒂!千万不要来。”我狂喊着。
我又听了一遍留言,仿佛在做恶梦。戈碧死了,那变态狂甚至把凯蒂和我的照片放在她的墓穴里,而凯蒂现在正在过来的路上。我心跳加速,脑袋里一片混乱。该如何阻止她?她现在人在何处?
找彼得。
等待电话接通时,我的脑海回溯到凯蒂三岁那年,有一天我带着她上公园玩,她原本待在沙坑里,我则在一旁和其他妈妈聊天。突然凯蒂起身丢掉手里的铲子,对着在摆动的秋千跑过去,我清楚的知道秋千就要打到她,却已无能为力。这一次我又有相同的感觉。
彼得的专线电话没有人接,于是我试着打总机。秘书告诉我他不在办公室,我并不意外,只简单地留话。
看着答录机,我试做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全身发热,仿佛有人在后面掐住我的脖子。
“不会发生的。”
我发现博蒂正盯着我瞧,于是又对着它重复说了一遍:“绝对不会发生。”
它弓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坐了下来,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
“我一定会采取行动,不能让这恶魔得逞,尤其是对我女儿。”
把刚买的食物丢进冰箱后,我拿出手提电脑,打开我的资料档。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参与这件案子的调查,最早的日期记录是伊莉莎白的尸体被发现的那天——6月2日。只不过是七个星期前的事,感觉上却有七年那么长。
我拿出档案夹,希望借由这批资料可以找到些线索。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细细检查所有的照片、人名、日期,斟酌调查报告里的文字,一遍做完再重头,总共看了三遍。
在读到莱恩访问葛丽丝父亲的报告时,我的第六感又出现了。
肉 店,葛丽丝曾在肉 店做事;凶手以厨师专用的刀锯为凶器,又熟练解剖技巧;汤格嗜好解剖小动物。这些事情问或许有什么关联。
我翻来翻去,就是找不到肉 店的名字。
于是我依档案资料上列的号码,打电话过去。
一个男人接起电话。
“当马斯先生吗?”
“我是。”厚重的英国腔。
“我是布兰纳博士,正在调查你太太死亡的案子,可以请教些问题吗?”
“好。”
“她失踪的时候在外有工作吗?”
停了会儿。“有。”
我听见电话那端传来的电视声音。
“你知道她工作的地点吗?”
“在费蒙的一家面包店,叫‘好牛角’。那只是一份兼职工作,她要照顾小孩,所以从来不上全职班。”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掩饰自己的失望。“她在那里做了多久?”
“只有五个月,她一向做不长。”
“之前她在哪里工作?”
“一家肉 店。”
我屏住呼吸。“哪一家。”
“叫‘拉波奇’肉 店,是我们教区一位教友开的。在圣多明尼克街上,离圣罗伦街不远。你知道在哪里吗?”
没错,我知道那个地方。
“她什么时候去那里工作的?”我尽量保持冷静。
“她做了快一年,1991年大半时间都在那里。这我可以查,很重要吗?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
“我也不能确定。当马斯先生,你听过你太大提过汤格这个人吗?”
“谁?”声音急促。
“汤格。”
一阵沉默,我可以清楚听见电视里广告的声音。
“没有。”
他暴戾的语气让我吓了一跳。
“谢谢你的帮忙,有什么进展我会通知你。”
我挂断电话,马上拨给莱恩。他不在办公室,家里也没人。我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于是再拨另一通电话,然后拿起钥匙出门。
圣多明尼克街比我上次来时要热闹许多。拉波奇肉 店窗户上的标志没变,但是今晚灯光明亮,还在营业中。里面的客人不多,我排在一个老太太的后面,看她指着要架上的兔子。小小僵硬的尸体让我想到汤格冰箱里那些可怜的收藏品。还有阿莎。
我等老太太离开后才走向柜台。柜台后站着一个五官凶忍的男人,倒三角脸,露出T恤外的手臂虽细,却满是结实肌肉 。他身上围裙沾着污渍,看起来有点像一朵朵的碎花。
“你好!”
“好。”
“生意好吗?”
“每天生意都差不多。”与当马斯先生相同的英国腔。
我听见店后面有人在洗东西。
“我在进行葛丽丝谋杀案的调查,”我打开皮包亮出自己的证件。“可以请教一些问题吗?”
男人看着我。店后传来开水、关水的声音。
“你是老板吗?”
点头。
“贵姓?”
“普内瑞提。”
“普内瑞提先生,葛丽丝曾有段时间在这工作,对吗?”
“谁?”’
“葛丽丝·当马斯,圣多明尼克教区的教友。”
他两手环在胸前,终于点头。
“她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三四年前,我也不确定,这些工人总是来来去去。”
“她自行离职的吗?”
“甚至没有知会一声。”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反正每个人都是这样。”
“她看起来不开心、失望或是紧张吗?”
“你以为我是谁,弗洛伊德?”
“她在店里有没有朋友,谁和她比较亲近?”
他眼睛闪亮,嘴角露出笑意,油腔滑调地说,“亲近?”
我瞪着他,没有笑容。他也收起玩笑,眼光绕着店内看。“这里只有我和我弟弟,没有人可以让你亲近。”
“有什么人来找过她吗?或是曾和谁发生不愉快?”
“喂,我给她一份工作,我只需要告诉她该做什么,不用管她的社交生活。”
“我想或许你留意到……”
“葛丽丝是个好帮手,她离开让我手忙脚乱。每个临时跑掉的工人都让我陷入地狱般的生活。我承认很气这些人,但并不恨他们。在教堂听到葛丽丝失踪的消息,我以为她跑掉了。当然这不是她会做的事。想来她老公有段难过的日子。我很遗憾她死于非命,但我真的记不起什么了。”
“你说难过的日子是什么意思。”
他面无表情地低头用拇指抠弄着柜台。“你要问她老公,这是他们家的事。”
我终于能了解莱恩先前对这一区人的评语。现在呢?看看照片吧!我拿出皮包里圣杰魁斯的照片。
“看过这男人吗?”他拿起照片。“这是谁?”
“你的邻居。”
他仔细看着照片上的脸孔。“这照片照得不好。”
“这是从摄影机上翻拍下来的,不过还是可以看。”
我看到他的脸孔突然皱了起来。
“怎样?”
“嗯……”
“如何?”
“看来有点像另一个我跑掉不干的员工,不过可能是你刚才的问题让我想起这个人。我真的不知道。”
他把照片推还给我。“我要打烊了。”
“你说的是谁?”
“喂,这么烂的照片,每一个留这种糟头发的男人看来都像照片上的人,没意义。”
“到底你指的人是谁?”
“那人在葛丽丝走前来上班,然后葛丽丝不告而别,不久他也同样消失,没有再出现。他们两个都是兼职,那时我弟弟在美国,只有我一个人守在这里,他们是我唯一的帮手。”
“他叫什么名字?”
“弗提耶。我想想。里欧,里欧·弗提耶。没错,因为我表弟也叫里欧。”
“他和葛丽丝同时在这里工作?”
“唉!我用他代替另一个离职的人。我想用两个兼职分担一天的工作,这样如果有人突然离开,还有另外一个可以帮忙。结果他们两人同时离开,那真是场恶梦。弗提耶在这里做了有一年,是一年半,突然就不再出现,连钥匙都没还,就剩我一个人顾这个店。”
“有什么关于他个人的事可以告诉我吗?”
“没什么特别。他看到我的征人广告跑来应征,愿意配合早上开门、晚上关门和清扫的工作,切肉 功夫也很好,实在是个条件不错的工人,所以我就用了他。他一天有好几份工作,个性安静,从不多说话,我连他的地址都不知道。”
“他和葛丽丝的相处情形如何?”
“我怎么会知道。早上他走了她才来,下午她离开后他再回来,我甚至不能确定他们彼此认识。”
“你想照片上的人会是他吗?”
“他或其他有这种发型的人都有可能。”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
他摇头。
“你有听过圣杰魁斯这个名字吗?”
“没。”
“汤格?”
“听来像是同性恋。”
我的头越来越大,讲得口干舌燥。我只好留下名片,无可奈何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