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丝在洗手间里干呕着,邦德不得不容忍他们刚刚得以逃脱的那种稀奇古怪和恐怖之极的死亡方式去折磨他的胃。
他拿起电话,生硬地说了一声,“是谁?”
“这里是否是从英格兰来访的约瑟夫-克兰伯瑞先生的房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询问。地道的德国口音,但不如沃姆勃格的声音厚重。他说的是泰斯特的电话系列密码。
“克兰伯瑞先生在这儿,我可以告诉他是谁来的电话吗?”
“英弗斯考普BV公司的海利-沃彻特尔。两年前我们曾见过面。我非常希望他现在能够有时间和我见面。”
“你在什么地方?”
“在酒店,肯平斯凯大酒店,在楼下。”
“我去看看克兰伯瑞先生是否有时间。”他用手捂住送话筒,然后让伊丝立刻收拾行李。
“可我们刚刚……”
“刚到,我知道。不过我们恐怕不得不离开。这地方有许多虫子。”
“噢,老天。”
“明确地说,”他回到电话上。“沃彻特尔先生,对不起,克兰伯瑞先生无法来接电话。他将在15分钟后到楼下见你,如果你能稍等一会。”
“当然。我等着。我们有要紧的事要谈。有笔大买卖。”
“克兰伯瑞先生能认出你吗?”
“我会坐在大休息厅的一张桌子旁。当我认出克兰伯瑞先生时,我会扔掉手中的烟蒂。我还会停止阅读我手中的报纸,今天的《世界报》。不过,我确实认为克兰伯瑞先生认出我是不会有困难的。”
邦德确实没有遇到一点困难。那个扔掉烟头并卷起报纸的男人还有一件皮夹克搭在椅子背上。他就是那个在泰格尔机场外踱步,用报纸拍打大腿,看上去极不耐烦的男人。当邦德走近时他站了起来。
“这么说,沃彻特尔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他伸出一只手,把年轻的德国人拉到近得可以听见他的耳语,“给我你的识别密码。”
哈里-斯普瑞克微笑着,坐下后轻声背道:
现代化的通讯;
新马路,新铁路,新朋友,如同我们从邮政总局送来的记实小说中所知。
“最后一句过时了,啊?现在你们有英国的泰里康公司和邮局,再也没有邮政总局了。”
邦德点点头。他们对这个人的描述确实是准确的,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疤痕,在那张宽厚地微笑着的嘴角的右边,呈现出青灰色,一双眼睛黑得惊人,不是一般地黑,黑得像一潭深水。邦德想,他从未见过如此邪恶的眼睛。能够想像得出,这双眼睛也会非常温柔,在搅扰女人平静的心时,是很有杀伤力的。
他给出了回答的暗语,没有笑容,语调平缓:
五月,举止轻盈
摇摆着躯干、眼睛和翅膀
孤独而忧伤。
“不痛苦,”哈里-斯普瑞克,即沃彻特尔先生及泰斯特,微笑着。“孤独而忧伤。你们就是这样来见卡鲍尔。我们全都是孤独而忧伤的。很高兴见到你,更高兴知道还有人站在我们这一边。”
“我期待的是你和一个朋友一同来。”邦德在周围看不到沃姆勃格的踪影。“他的手怎么样了?他留在了医院?”
斯普瑞克耸耸肩,看着别处。“坏消息。是的,他被留在了医院,永久地。发生了一起事故。在地铁里的事故。对不起。我一点也救不了他。那些像鬼魂一样附着在我们周围的人们,他们非常爱好事故。”
“你想解释这件事?”
斯普瑞克苦笑了一下。“我们的朋友表现出令人敬佩的勇气,打算捉住你,什么先生?”
“现在就叫我詹姆斯。”
“好的,詹姆斯。这不是沃姆勃格的风格,我应该说,完全不是他的风格。他更多地是个思想家。如你所知,他的工作是自然科学,不是一个天生的间谍。他肯定是鼓足了勇气才去接近你。他的性倾向并没有帮助他。我,对于人们在私下或公开场合做些什么,一点也不感兴趣,像他们所说的,只要他们没有把马吓着。但是,奥斯卡是个极有趣的老兄。马勃。当我们叫他马勃女王时,他通常会大笑。”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去医院之前和我联系上了。我在那儿和他见面。你确实懂得怎么伤人,詹姆斯。他手上的骨头碎成四块。他们给他打了止疼针,对上了骨头,打了石膏。于是我们出发来这里。我们刚走到街上三分钟,就发觉他们在阻截我们。老奥斯卡是个发现盯梢的专家,他有这种天生的本事。我们俩都怕把他们引到这里来……”
“我认为他们早就在这里了。”
“我也注意到了。别急着去看,那儿有个高个子的中年男人,独自坐在那里喝咖啡,靠门那边。他是其中之一,我见过他。肯定是其中之一。”
“无论他们可能是谁。”这时,邦德感觉被某种直觉所刺痛了,那是有经验的外勤人员所特有的。可能并不说明什么,但是他觉得哈里-斯普瑞克很难让他信任。他想,也许他陷入了一种很深的妄想狂。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至于他们是谁,我有一个敏锐的猜测,但是普莉克希却肯定知道。”哈里迅速瞥了他一眼,眼睛抬了一下就立刻滑向了一边。“不管怎么说,我们分开了,奥斯卡和我,好让他们先忙乱一阵。碰巧,我们都到了查罗顿堡地铁站的同一个站台。当时非常拥挤,我们相互离得很远,而且这件事干得非常精确。这些人,他们非常精确。奥斯卡掉到了列车下边。”他微微耸了耸肩。“我听到他的惊叫声,詹姆斯。这真是非常不幸。那条铁轨在以后的一个小时里被关闭了。”
“对不起。”邦德感觉到有种需要负些责任的冲动。“我的错,我想……”
“不,先生。不是你的错。是通知我们收摊并且解散的人的错……”
“夜与雾?”
斯普瑞克轻轻点头。“那是一场灾难。他们从我们中间一个个挑选,从那之后每次一个。我相信普莉克希,一个叫阿里尔的和我是幸存的三个。我们如同一支从10个里面挑一个去死的军队。如果是你发出的命令,我看就要由你承担责任,因为那是卡鲍尔厄运的开始。”
“如果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个命令,你会不会吃惊?”
“现在没有什么事会让我吃惊了,没有。”
“你认为你怀疑的那个‘神秘的他们’是谁?”
“普莉克希肯定知道。”
“给我一点提示。”
“我猜想,毒矮子和他的女朋友可能插手了。米沙-沃尔夫回来了,但是没有……”他不打算往下说了,用眼睛示意邦德,表示应由他补充细节。
“你说的是沃尔夫根-威森和莫尼卡-哈尔特。”
“可以这么说,但只有普莉克希确切地知道。她有情报。她也希望见到你。”
邦德向前探着身子,眼睛里闪现着愤怒。他完全不能信任哈里-斯普瑞克,而且对于这件事来说,普莉克希-西蒙同样不可信任。“别想把我搅糊涂了,哈里。”他的声音冷静而严肃。“你是见过我怎么对付可怜的老奥斯卡的。你要是跟我玩花活,我会亲手打掉你的鼻子,然后让你吃下去。听明白了吗?”
“我不会跟你玩花活,詹姆斯。老实说,我怕见血。你看,我是来向你寻求帮助的。现在,我们没有一个人在大街上是安全的。相信我。”
“走着瞧。但我说话算话。而且如果我自己也消失于‘夜与雾’之中,我敢担保我后面还有6个比我更心狠手辣的,会来找你的。我的意思是,虽然我很想见见普莉克希-西蒙,但是我担心,她也许并不像她表现得那么洁白无瑕。”
“难道我们之间有人是干净的吗,詹姆斯?”哈里-斯普瑞克向后靠在他的椅子上。一个侍者守候在附近,意思是,他们或者叫一些饮料或者离开这里。一位钢琴师开始弹奏。他弹的是新的流行曲,里面加了好多华彩乐段:他的混合曲是取自“猫”,听起来就像是那些生物曾在房顶上过夜,而他对于“歌剧的幽灵”的改编,会使普契尼和威尔第在坟墓里旋转。他的添枝加叶清楚地表明他对于主旋律的出处的想法。
邦德要了马提尼,对于酒的成分他给了精确的指示。侍者弯着腰说,这像是一首交响曲,但对于007来讲,那像鸭子抖落背上的水一样简单。哈里-斯普瑞克要了一杯啤酒,这同一位侍者却只盯住自己的鼻子,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为什么,詹姆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玩花活?”
“因为你和普莉克希有单线联系。”
“那又怎么样,她是最值得信任的。”
“对的。是她接收的‘夜与雾’的命令。我不了解其他的死亡事件,但是她通过奥斯卡给我的前任万尼亚发了指示,万尼亚听从了,就死了。同样她还安排了一次和前任伊格的见面,后者也是很快地死在一种极尴尬的境地。你,哈里,与万尼亚和伊格都很熟,因为他们同卡鲍尔一起工作了很长时间。我是二号万尼亚。楼上,二号伊格,正在等着来见咱们。我们的前任,如我们所说,恐怕正在被天上伟大的情报首脑们盘问着。我担心我们——我的搭档和我自己。我们可不打算在几天或几小时后去列席同一个会议。”
侍者端来了饮料。把哈里的啤酒洒了一些,但他小心翼翼地把邦德的马提尼放下,就像那里面装了一枚炸弹。
哈里看上去又吃惊又着急。“但是普莉克希是……”他开始说。
“她最好是。”他咂了一口马提尼,完全符合他的要求,就放下并把杯子推开,好像放在眼前会妨碍了他的感觉。“她实在最好是的,哈里,如果她不是,我们就全都在这个德国运肉 车里完蛋了,而我提起过的其他人会去找她,那些人就不仅仅和她的鼻子过意不去了。她离这儿有多远,哈里?”
“她在巴黎。”
“那么是一辆法兰西的运肉 车。她打算怎么见我们?”
“我已经自作主张在东-西快车上订了两个包间。一间给……她怎么称呼?伊格……?”
“这就行了。”
“好的,一间给伊格,双人的是咱们俩。火车在半夜12点23分钟从动物园站出发。我想从那儿上车要比从起点上更好,更保险。尤其是我们需要甩掉尾巴。你可以做准备了,行吗?”
“我们准备好了,哈里。我只需要付我的帐单。”邦德在下楼之前已经收拾好了他的小箱子和公文箱。“你坐在我能看见你的地方。你要是动一条腿,哪怕是去那些害羞的法国人称之为小房间的厕所,我也会当场制止你。忘记奥斯卡的手,也忘记门边上坐着一个尾巴。只想想你自己身体解剖部位中最敏感的部分。伦敦曾告诉我,说你喜欢女人,要是你不检点自己,我就让她们失望了。”
“詹姆斯,你为什么如此挑衅?我可什么也没干……”
“知道,哈里,我只不过是简单地给你泼点冷水。有一句古老的军队谚语说,‘从来别和一个比你更勇敢的人分享同一个狐狸洞。’哈里,你刚刚犯了这个错误。现在,呆好。明白?”
“明白,詹姆斯。”
邦德走到一部内部电话前,打到202房间,告诉伊丝下楼并带着她的外衣。“我叫人上楼拿行李。”
“但是,詹姆斯。”
“我的朋友泰斯特在楼下,他想见你。因此,请下楼来。”
“是的,詹姆斯。”
副经理在接待处值班,像二战影片中的临时演员。他高个子,浅色的头发,纯种亚利安人,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在他的右脸颊上甚至有一块某种形状的疤痕,尽管看上去更像是车祸留下的,而不像是战斗的印记。邦德要求给207和202房间结帐。
“鲍德曼先生,有什么不合适吗?您预订的是一个星期。您还留着这些房间吗?你是不喜欢这些房间?”
“不是房间,问题出在你们的厨房。”
“先生,我……不,我们的厨房有问题是让人无法想象的。”
“在女士的三明治里有一些虫子。”
“鲍德曼先生,您有什么要求……”
“开除侍者,或者厨师。”
高个子的副经理充满自信地向前探着身子。“对于我们,厨房出问题是违反酒店规定的,鲍德曼先生。”
“那么就是送餐服务员的问题。”
板着脸的副经理仍然向前探身。“现在要想得到好的雇员是件困难的事,非常困难。”然后又非常自信地说,“确实有一名楼层服务员出了问题,我没有告诉您。”
“死了还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都有点儿。”
“我明白了,需要有点想象力。那么请把账结了,然后找一个清醒的人上楼把行李送下来,两个房间的。在11点45分,我们还要叫一辆车。”
“当然,鲍德曼先生,您希望到哪里去?”
“等车到了,我会向司机交代的。”
副经理弯着他那僵硬的腰,把两个房间的帐单打印了出来,邦德用信用卡付了账。副经理并没有卡喳一声并上后跟;但是他把整个事情向夜班总经理报告了,后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毕竟,夜班总经理们身居离上帝只有一步之遥的高位。
当然,对于一个像肯派这样谨小慎微的酒店,不可想象会出现任何的偏差。只是在后来读到那个晚上的警察记录,柏林的警察局才注意到两件表面上似乎毫无关系的事件。首先是一辆救护车及救护人员被小心地招到酒店。一名楼层服务员被发现打成重伤,制服被扒走了,人被捆了起来,塞在二楼的一间壁橱里。
在此之前,有一个破门抢劫商店的报告,那是一座特殊的宠物商店,专门经营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动物——昆虫,蛇,蜥蜴等一类的生物。主要是供应中学和大学的,地点在腓烈德大街附近,靠近曾经是查理检查站①的地方。当警察到达时,店主,一个土耳其移民,指给他们看所丢失的物件:一只特制的玻璃盒子,包括温度控制装置,里面是几只琴形蜘蛛和数不清的虫卵。“当时是在孵卵。”店主解释道。没有人明白谁会拿一盒子琴形蜘蛛。医院收到了通知,虽然店主相信,虫卵再也不会被孵化出来,而且在柏林的秋天,这种生物会很快就死的。这显然使他极为恼怒。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琴形蜘蛛的事,除了英国秘密情报局的档案里的一份报告,而那些材料,在2500年之前都将做为英国这一岛国的秘密档案存放着。
①原东西伯林间交界点关卡——译者
伊丝从她的房间下来,穿了一件系着腰带,带皮毛领子的风衣。风衣下面,可以看见一双锃亮的长到膝盖的黑色筒靴,当她走向邦德和哈里所坐的桌子时,招惹了不少赤躶裸的好色的目光。
“噢,鹰着陆了,”②邦德低语道。“见过哈里。哈里,这是你的另一个联络官。”
②伊格在英文中有“鹰”之义——译者
“对于你能来与我联络,我是再高兴不过的了。”他站起来,拿起她的手,弯下腰亲吻。众目睽睽之下,他的目光从手向上移动,久久地、毫不掩饰的、色迷迷地看着姑娘。
一旁观望的邦德不禁想,到现在为止,哈里-斯普瑞克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吸引力,那双黑眼睛里闪烁着魅力与邪恶。他站着,边说边踱着步,但仍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他如同一个程序编得很好的机器人,有邦德知道的所有功能。他曾见过类似的特工,这是最不容易对付的一类人。
“詹姆斯?”哈里第一次露出了不舒服的样子。“我需要去洗手间。我可以去,对吧?”
“得和我一起去。对不起,伊丝。”
她报以一个不确定的微笑。“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要出去见个圣人。”邦德微笑着。“出去见苏菲,她碰巧呆在巴黎。”
“我们坐飞机去巴黎?”
“詹姆斯?”哈里等不及了。
“不。我们坐火车去,不是很浪漫吗?巴黎夜车,就像三十年代的电影名字。”
“詹姆斯?”哈里催着。
“马上就回来。”邦德对伊丝做了一个最具魅力的微笑,拉着哈里的胳膊急匆匆地走向最近的厕所。
“为什么我甚至都不能自己去上厕所,詹姆斯?”
“因为,我亲爱的哈里,我谁也不相信,除非我们安全到达巴黎,住下,活着,毫发无伤,而且和可爱的普莉克希在一起。”
“她确实是。”
“可爱的?”
“难以形容的。”
“太好了,没准她能把你的心思从伊格身上带走。”
他们回到了桌子前,伊丝要了一份沃特加兑奎宁水。她已经把一片折叠好的纸片放在邦德孤单的马提尼旁边。
他打开纸片读道:
詹姆斯,她写道。你决不能扔下我,让我和那个男人单独在一起。我讨厌他的眼睛。
“它们离得太近了,是不是?”邦德转向她,微笑着。
“它们表露出赤躶裸的婬 荡意图。”她连鼻子都没有皱一皱。
“哈里,我们有个小小的困难。”邦德冲这个德国人笑了笑。
“是什么?”
“关系到你如此周到地在东-西快车上订的包间。恐怕你得呆在单人间里了。我的同事和我有事要商量。”
“商量一整夜?”
“是有不少要商量的。也许我们一起进晚餐,如何?”
“随你便。”
邦德用眼角看了伊丝一眼。“朋友哈里说,门旁的那个中年的家伙是个监视的密探,”他说话时嘴唇不动。
“你是从监狱学来的这个本事?”哈里兴奋起来。“我认识不少人从监狱里学了这一着,嘴唇不动就可以说话。”
“不,哈里。我向在监狱里呆过的人学的。他们是专家。”他的嘴唇仍然不动。“如果你说得对,我不想让我们那个金鱼眼的朋友读我的口型。啊,哈里,我的伙计,你能百分之百地、板上钉钉地肯定那个家伙是在盯咱们的梢?”
“百分之二百。他以前是斯塔希的人。名字叫康格德,克劳斯-康格德。他们肯定人手不够,因为他应该知道我能认出他来。”
“也许那就是为什么他一直藏在那本《明星》杂志的后面,甚至在你给我指出了他之后。”
“你知道,有一次我曾认为《明星》是本色情杂志,”伊丝高兴地说,而邦德不知道是否应该把她的话当真。
“我们的行李下来了吗?”他问。
“有一个穿制服的可爱的服务员站在那边的行李旁。他守着行李就好像它们会长了腿逃走似的。”
“好的。你的行李呢,哈里?”
斯普瑞克指指他椅子旁的一只大公文箱。“谁带的东西最少,谁旅行就最轻松,随便怎么说,詹姆斯。我有公文箱,一支随身带的大号包皮短棍——黑杰克,这么叫对吗,黑杰克?”
“如果你指的是在表演中让人失去知觉的家伙,是的。没有别的了,哈里?没有火炮?”
“只有一把小手枪。0.22的口径,连苍蝇都打不死。”
“好。”他转向伊丝,因为不愿意在哈里面前大声叫她的名字,“我建议由你负责行李,把它们放在前门。哈里和我要努力让克劳斯明白他走错了路。我猜想他们有一伙人在外面,起码有个聪明家伙的呆在外面的车里。”他向前探着身子,悄悄告诉哈里他要干什么。
“康格德先生?”邦德和哈里站在暗探的桌前。伊丝去照顾行李,并看看车来了没有。
“你们在和我说话?”康格德看上去像个落魄的恶棍。他的外衣式样在几年前曾流行过,上面还别着一个不小的价格标签。人生的压力在他的脸上显露无疑,眼角布满了鱼尾纹,像是刀劈斧刻,日久年深。邦德注意到他的鞋,后跟几乎磨穿,这也是他经常挖苦安全局的监视部门的话题。监视这一行在全世界都一样:他们穿的鞋越舒服,说明这一机构的活动年代越久远。8小时一班在大街上值班,脚下是一双蹩脚的鞋可不是好玩的。康格德的眼角堆着粘稠的分泌物,疲倦得几乎睁不开眼。带着那种只有把人生花在监视别人的问题和行动上的男人才有的古怪神情。邦德一眼看出,这个男人可能有化名,但他的名字肯定是康格德。
“是的,康格德先生,”邦德用德语说。“我在问你是不是克劳斯-康格德先生。”
“滚开!”康格德发火了。哈里绕到他的椅子后边。
“我建议你站起来,别大吵大闹的,然后跟我们走,康格德先生。”邦德微笑着说,就像任何干练的警察试图说明情况一样,逐步转移语言的重心。
“上帝,你真要这么办。”康格德看上去吃了一惊。
“好样的,康格德先生。”邦德继续微笑着。“只坐一小会儿车,提几个问题。你讲出来那件事是怎么干的,别想否认,我们的档案里有你的相片。”
“你们不是警察。滚开!”康格德又说了一遍。
“那你就试试!”哈里在他的脖子上使了点劲。康格德的嘴张开,痛苦地大叫却出不了声,他站了起来,好像是被魔术师施了魔法似的。
“一点痛苦能起这么大作用,实在让人惊奇。”邦德向哈里点头致谢。“现在,先生,我想我们应该慢慢走到酒店的门前去。”
门卫为他们开门,告诉邦德他的车准备好了。伊丝站在一辆闪光的黑色奔驰车旁,指挥往后备箱里装行李。
“我认为你应该叫救护车,”邦德对门卫说,神情严肃。“你看,康格德先生,情况很不好。”
“好的。”门卫急忙走进酒店里面,撇下五六个等候出租车的人。
“你们在说些什么?”康格德开始大声说话。“你们是什么意思。我感觉好极了……”
“你感觉不好,你是知道的。”连邦德也没有看见哈里的手臂移动,于得非常漂亮,一棍子正击到这个前斯塔希分子的后脑勺。
他们两个人抓住他,努力架起那个瘫软的身体,显得有些焦急。
“希望你没有把他杀死,”邦德说,同时四处找寻门卫。
“不可能,詹姆斯。这活我干了多少年了,除非他是个鸡蛋壳的脑袋,否则不会有事的。我知道他不是鸡蛋壳。这人曾被橡皮棍打昏过,我知道,我看见的。”
门卫回来了,带了两个抬担架的。
“我想他恐怕是得了心脏病。”邦德帮助把康格德平躺着放在冰凉的人行道上,然后用德语高声叫医生。远处,一辆救护车拉着警笛,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柏林的夜空,一声比一声更近。
“我们能否把他托付给你?”他把一卷德国马克塞进门卫的手中。“我们要去赶飞机。”
在奔驰车里,他给了司机详细确切的指示,是一条在附近绕了不少圈子之后最后到达动物园火车站的路线。
“你们这些家伙是间谍?”司机问道,而且大笑了起来。“你们让我干的事就像电视里的间谍干的。”
他们全都大笑起来,然后邦德为今天的事编了一段话:实际上,他们是在逃离伊丝的丈夫。“他是个大汉,力大无比。她想要离婚。我们是私家侦探,帮助这位女士脱离困境。”
“这可是我一直想干的事,”司机的声音里透着亲热。“我从来喜欢私家侦探。”
他们沿着这条观光路线开去,后面没有盯梢的,到达动物园站时仍有7分钟的富裕时间。邦德给了司机大把的小费,对司机眨了眨眼,用手指敲了敲鼻子两侧。
“他们就是拔掉了我的指甲我也不会告诉他们,”司机信誓旦旦地说。“相信我,我要是真愿意,就能当个没嘴的瓶子。”
“好的,再当个聋子。”
几分钟后,他们上了东-西快车,邦德有了精神。他仍然拿不准哈里-斯普瑞克,但是他已经好多年没有乘火车在欧洲大陆旅行了,熟悉的火车的轰鸣声、各种信号和车厢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是一首曾经喜爱过的歌。使他记起早些年,在冷战高峰期的那些危险的日子里,他乘坐大铁路网中的各次特别快车穿梭于欧洲大陆。同时还使他记起他的少年时代,和平的时代,那时在大陆上坐火车比在3万5千英尺高的封闭的金属壳子里旅行要更加激动人心。
两个铺位的包间挺舒服,必需品一应具备。哈里二话没说直接就进了单人间。他们安排好晚饭时见面。
当火车开始加速后,邦德不停地搓着手。他想着夜间火车经过的路线。先通过马格德堡的旧检查站,然后通过汉诺威和哈根。他们正好在科隆外面吃早饭,第二天下午的1点20分到达巴黎的北方车站。
“你要哪一个?”他指着床铺问伊丝。“你喜欢在上铺还是下铺?”
“噢,我想我们应该顺其自然。”她微笑着,他看见她的眼睛开始闪亮。
“这会是一次有意思的旅行。”
“我想也是。”她随着火车的摇晃向他走近。这时有人敲门。
“哈里从来不会让人休息,”她说。在邦德来得及阻止她之前,她已经拉开门拴,打开了门。
奔驰车的司机站在走廊里。身后是两个铁塔一样的大汉,都绷着脸,推推搡搡进了包间。
司机耸耸肩。“对不起,”他说。“我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