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琢磨,如果死了,就不会感到疼痛了。他记得“罗宾逊”拿着卢格尔对准他的头,就站在几英尺之外,准备为了解除他的痛苦给他一枪,然后,就是爆炸声。我看到了,我也听到了,我肯定死了。但是,他还能感觉到阵阵的恶心,也能感到左臂上的剧痛。他知道他能够活动,他的眼帘就在活动。他听到有人叫他。
“邦德先生?邦德先生?你没事吧,邦德先生?”
他睁大眼睛。黑漆漆的夜色正在让位给第一道黎明。他侧身躺在那里,一双黑色运动鞋鞋底恍恍惚惚映入他的眼帘,还有躺在他眼前的一堆灰东西。在他身旁,他看到另一双运动鞋的鞋头。他的眼睛顺着鞋子向上看去。
“你没事吧,邦德先生?”
从这个角度,他无法看清楚那个面孔。那人单腿跪下来。
“我认为应当尽快离开这里,”一个黑头发的中国男孩微笑着说。“还记得我吗,邦德先生?理查德-韩。斯威夫特的人。我跟在你后面,跟对了。斯威夫特先生说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有很多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别介意。他说你可能会到这里来,到长洲岛来。我还要看着你回去。”
“是你打死了‘罗宾逊’?”邦德的左臂感到明显地好转了,那种令人无法忍耐的疼痛已经缓解。
“他叫‘罗宾逊’?这是他的名字?啊,是的,是我杀死的。你杀死了那个拿铁兵器的家伙。用枪打死了他。”韩的右手握着一支大号0.45口径柯尔特。“我杀死他对不对?”
“他妈的太对了。狗日的!”
邦德的头扭动一下,斜眼看了看左手腕。劳力士手表指着五点一刻。还有45分钟,齐尔诺夫就要开始对其他人下手了。他颤巍巍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试了试自己的体力。除了手臂,似乎一切都没有问题。
“把手枪递给我——地上那支。”
韩伸手去拿卢格尔。
“那边应该还有一支,”邦德说,凝视着灰蒙蒙的晨光。敌人的手枪躺在尸体的一侧。韩把它拣起来。
“快,”邦德催促道,“把弹夹撤出来,把所有子弹都装到一个弹夹里。好了吗?”
“好了。斯威夫特先生教给我很多手枪射击技术。他说我是个神枪手。”
“我同意他的看法。韩,你知道东湾北面的那幢房子吗?就是他们把我关在那儿的那幢房子?”
“不知道,”男孩坦率地说。“斯威夫特说你将到那里去,我等着你回来。因此,我到这里来了,没有人看见你。我待在那里一动不动,后来,我看到那两个人,在黑夜里鬼鬼祟祟的。非常奇怪。我想,跟着他们,他们准没干好事。”
他还要说下去,邦德制止了他。“听着,韩,那幢房子……”他详细地告诉他房子在什么地方。“去叫警察。告诉他们这是涉及安全的大事……”
“斯威夫特告诉过我一个香港警察局的电话号码。他说那是特别警察。”
“特别警局?”
“对。我犯傻了。开始我就想它很神秘。后来他给我解释了。”
“好啦。你能在这个岛上找到电话吗?”
“我四姑就住在这儿。开了个小店,她有电话。我可以把她叫醒。”
“用你的电话号码打电话,告诉他们让当地警察赶快到那幢房子去,越快越好,妈的。行吗?”
“他们很快就会来。你走吗?”
邦德用力喘了一口气。“我缓缓力气,这就走,是的。你去找警察。告诉他们把所有人都抓起来。”韩已经上路了,邦德在后面喊:“告诉他们房子里的人都有武器。他们非常危险。”
“好了。我会告诉他们的。”
韩转身走了,举起一只手臂。然而,在第一道霞光之中,这场景却变成了一幅血肉 横飞的景象。砰砰两声枪响,理查德-韩的头颅炸开了,一团血雾高高地喷到空中。那尸体又走了三四步,倒在地上。
突然响起一阵手提机枪的咯咯声。子弹打在邦德身边的寺庙墙壁上。他自动地做出反应,凭着条件反射和训练保持平衡。喷着火舌的枪口就在他右边,离得相当近。邦德知道随时都会射来第二阵子弹,他打了一个旋,朝着喷出火舌的方向打出两发子弹。那儿传来一阵骇人听闻的尖叫声,接着是金属撞击石头的声音,后来是尸体倒地的声响。
邦德单腿跪下,等待着,沉默着,静悄悄地,竖起耳朵倾听着,但是,只传来不断的呻吟声。他慢慢地举起右手,又一次感觉到另一手臂上剧烈的疼痛。他咬紧牙关,仔细听着。呻吟声停止了,于是他站得更高了一些,向前迈了一步。就在这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呆呆地得住了。
“你敢动一下,就敲掉你的脑袋,邦德。把枪扔了。”
她离得非常近,就在他右侧。
“我说把枪扔掉!”命令极其严厉,盛气凌人。
邦德松开手指,卢格尔落在台阶上,这时海泽尔-戴尔——或者,艾尔玛-瓦根——从阴影中走出来。
“啊?”邦德喘着气说,感觉到她的欺骗是那样可怕。
“是的。啊。对不起,詹姆斯,但是,难道你没有想到将军还会另有安排吗?你干得相当不错。我没想到你能占了这几个人的上风。但是,齐尔诺夫很担心。他预感到这种可能性了。”
“库拉-齐尔诺夫真是绝了。”
他咒骂着自己,为什么以前没有看出来呢。在伦敦的白色雨衣——那时曾经让他感到担忧,因为即使是受过最基本训练的人也不会穿着这样的外衣逃跑的。后来,她提出要和她一起上床睡觉。那太令人讨厌了,尤其是当他看到她和斯莫林在一起的时候,这对相思鸟。
“难怪将军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他大声说道,希望她能靠得更近些。
“我带着他就像带着一个舞伴一样,带着你也是这样,詹姆斯;正像我想方设法勾引斯莫林叛变一样。我们最好算账吧。我得到命令就在这儿把你杀掉,尽管我原以为那几个宝贝‘罗宾逊’会替我干这事的。”
“多长时间了……?”邦德开始问道。
“我当克格勃?很久了,詹姆斯。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参加了。‘奶油蛋糕’刚一开始,就暴露了。当我们不得不撤退时,我接到命令,要当时就把马克西姆和迪特里希甩掉。可以在任何地方把他们抓起来,但是,中心认为,一旦我回到英国,伦敦还会用我。正如你看到的那样,他们没有被抓起来,于是中心决定干脆一网打净。你是个意外收获。齐尔诺夫冒险出来就是为了你,詹姆斯。你感到荣幸吧?”
“非常荣幸。”
“那么,跪下。我们按照卢布延卡的规矩办事。从脑袋后面送你一颗子弹。”
他朝前走了一步,仿佛在调整自己的身体。“那么,在伦敦要谋杀你是……?”
“那是个小小的骗局,好让你相信我。但是,米沙低估了你。他非常生气。现在他该高兴了。”
她向他又走近了一步,邦德耸耸肩,痛苦夹杂着疼痛,咬啃着他的手臂。
“如果我要跪下,可能就要失去平衡了。那个杂种狠狠地砸到我的手臂上。”
“那么就转过身,慢慢地。”
她比他想象的要平静些,不过,她走得更近了,仿佛要听清他说的话。他开始慢慢转动,寻找机会,要用一只手臂把她捉住。她走近了,右手高举着手枪,这时他行动了。
转过来。转弯总要朝着身体转,而且要躲开手枪。这是专家教的,任何人拿着手枪傻乎乎地走近了,都得倒霉。邦德抡起右臂,就像舞场上跳舞的人在做一个复杂的动作,他知道已经站好了位置。虽然由于手臂受伤,他的反应稍微有些走样,但还是得手了。海泽尔拿枪的那只手还很有力,因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克服她的力量。他贴得更近了,她的手臂和手枪都在他脖子的右边了。他用力抬起膝盖。这一招对女人来说没有效果,但是,却让她感到很疼。她疼得直喘气,他闻到她的气味,感觉到她的身子紧紧靠着他。
由于挨了这一下,海泽尔弯下了腰,这时邦德抬起右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即使用一只手,他也能狠狠地把她扯下来。当他用膝盖把她的手臂折断的时候,她轻声叫起来。手枪落到地上,在台阶上滚了出去。
邦德又用膝盖一撞。她站不住了,把脊柱露了出来,成了理想的攻击目标。他的膝盖猛地撞到她腰部最细的部位,他甚至听到脊柱折断的声音。她瘫了,呼吸变成了微弱的气喘吁吁的抽动。现在她肯定失去了知觉,只是喉咙里还传出大声的呜咽。
他本来应该知道这个双重间谍就是海泽尔。她已经抓到了最有价值的目标,马克西姆-斯莫林。他应该从一开始就看破了。邦德伸手去拿卢格尔。他没有迟疑。只剩一颗子弹了。照准那个可爱的脑袋射出去。他丝毫不感到内疚。一瞬间她就死了,他的恶心只是因为阵阵做痛的左臂引起的。
他慢慢向另一具尸体走去。这是两个看守之一。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两颗弹击中了他的胸膛。他原本希望那就是米沙。
他又看了一下手表,也看了看迅速明亮起来的天空。时间现在简直就是在奔跑。如果他走运,还来得及。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他可真要跑上一阵子了,天知道他到了别墅还能干什么。当然,任务已经完成了一部分——叛徒已经查出,而且已经干掉。解救其他人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但是,必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