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客厅的百叶窗和门都像原来那样打开了,宗像博士和用礼帽和外套领子把脸遮盖起来的奇怪人物留下了假川手,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川手公馆。不用说这个头戴礼帽身穿外套的男子便是与替身交换的真川手,他像是藏在外套袖子里似地提着塞有临时整理起来的重要文件和替换衣服的皮箱。
两人由书生送着一出大门,便乘上了让它等在门前的宗像博士的汽车。
“去丸内的大平大厦。”
车子按博士的吩咐开动了。
“近藤君,从现在开始可够你吃的,也许还有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事,可你不要吃惊,一切都交给我吧。”
博士管呼叫近藤君。
“交给您吧。可是,不是说去山梨县吗?去丸内是怎么回事?火车是从新宿站发车吧?”
呼怀疑地问道。博士立即把手指竖在嘴前“嘘”的一声制住了他,好似有什么用意似地轻声说:“所以我不是说请你交给我嘛。今后会发生几件奇怪的事,所以您不要吃惊,因为都是为了把您从凶贼眼里完全隐藏起来的手段嘛。从现在起到抵达目的地,大概您也会知道侦探是个什么样的行当吧。”
二十分钟以后,车子在大平大厦的大门口停了下来。博士向司机付了车费后拉着用外套掩着脸的川手的手,突然走进了大厦,但既不想乘电梯又不想爬楼梯,只是在走廊里来回转圈子,末了又不知不觉来到了大厦的后门口。
只见那儿的马路上像是等什么人似的停着一辆大型汽车。博士拉着川手匆匆忙忙跳进了那辆汽车里。
“有没有看到可疑的家伙?”
“好像并没有那种人。”
司机连头都不回地回答说。
“好,那就按我事先吩咐的去做。”
车子悄悄地跑了起来。
博士很快地放下了车窗帘,关上了和司机之间的玻璃门,然后朝慌了神的川手转过脸来:“近藤君,这是甩掉尾巴的初步手段呀。犯罪者使用的所谓金蝉脱壳就是这东西,但侦揉和犯罪者有时候可都使用相同手段。这样,即使有人从府上开始一直跟踪着我们或者那汽车的司机是内奸,那也不要紧了。可是,如果对方是普通的坏人这就足够了,但因为那家伙是变化自如的魔术师,所以还必须采取许多手段。这回是化装。这司机等于是我的部下,所以您不必担心。就在这车里化装。当侦探的往往要在开着的汽车里变个样子。”
博士一边小声说明一边打开事先放在车里的大型手提箱,先取出刮胡子的工具。
“近藤君,先剃掉您的胡子,就是说,要尽量去掉川手的模样儿。不介意吧?那对不起了,我替您剃。来,把脸再朝我这儿转一下。”
川手十分感激博士这套准备周密的做法,都依了他。如果能从那可怕的复仇狂的眼睛里逃掉,剃掉胡子这点小事有什么可惜的呢!
车子好像事前接到了吩咐,一面缓缓行驶,一面在题盯区内的住宅街兜着圈子。
左右和前后的窗帘都放下了,所以不必担心行人张望车内。是个极其安全的密室。
博士从管子里挤出肥皂液,把川手的鼻子下面弄得全是泡沫,随后用剃刀渐渐剃掉了川手的胡子,甚至连在剃掉胡子的地方涂上雪花膏都没有忘记。
“啃、畸、畸……变得年轻多啦。这就行了,这回该轮到我了。”
“啊?!你也刮胡子吗?不太可惜吗?何必连你也那样做呢!”
川手吃惊地看了看博士那漂亮的三角胡子。要是剃掉了富有特征的胡子,不也关系到宗像博士的威严吗?
“可是,因为这胡子一看就知道是我。无论怎么化装,要是有胡子,那就怎么也无济干事。但不是刮掉。不刮也行。这是我秘藏的一招,因为是这个时候,所以跟你一人说明了吧,你瞧,是这个。”
刚说罢,博士就用手指抓住鬓角,像要剥掉脸上的皮似的,突然开始嘎巴嘎巴地撕了起来。令人吃惊的是,只是那漂亮的三角胡子眼看着离开了脸,露出了光滑的脸颊。然后把指甲放到胡子上,那胡子也被剥得干干净净的。
“看不出是假胡子吧。让人家做这东西可是费了一番苦心,这是一个假发师和我合作的结果啊。倘是一般的订货,怎么也做不出这么漂亮的东西来。这三角胡子可以说是我的一种伪装,从平素就让人认为是个有胡子的人。从几年前开始,就故意装作蓄着这种显眼的胡子,使世人的眼睛习惯,一说宗像就联想到三角胡子,其实当然是想获得其相反的效果。哈哈哈哈哈……侦探这一行,可有着许许多多人所不知的辛苦啊!”
川手越发目瞪口呆了,他禁不住赞叹:搞这一行的,他们费的苦心的确是外部的人所无法想像的!
博士在仿佛年轻了十岁之多的平板的脸上堆着微笑,这回从提箱里取出化装用的衣服,摊开在膝前。
“近藤君,这是你的一份,请在这儿更换一下,你当穿号衣的手艺人,我就是你的老板。”
川手的一份是一件旧外衣和一条藏有细筒裤,连破礼帽都备着。博士的一份是一件茶色旧西装、一条便宜的灯笼裤、一双有花样的长袜子、一双高统皮鞋和一顶礼帽等,果然是一套力工头头的服装。
两人在车子里总算换好了衣服。刚才穿着的衣服和外套等归拢在一起塞进了手提箱里。
“这就行了。近藤君,今后我说话也会粗鲁一点,你可别见怪呀!”
头头一说,手下的川手像是一下子找不到回话的样子,只是从!日礼帽下面眨巴着眼睛。
“行了,把车子直升到东京站。”
博士打开玻璃门,对司机说道。车子立即改变方向,箭似地奔驰起来。
不久车子到达车站,两人提着各自的箱子下了车,像是去远方挣钱的手艺人似地走进了站内。
博士让川手等着,自己跑到出售三等车票的窗口,买了两张去泪津的车票。
“哎呀,这不是去泪津的吗?不是山梨县吗?”
呼接过车票,神色诧异地问道。
“嘘!嘘!不是说好什么也不问吗?快,刚好要发车了,咱们赶紧走吧!”
博士在前面朝检票口跑去。
两人赶上了即将发出的去下关的慢车,在后部三等车厢一个角落里彬彬有礼地肩并肩坐了下来。
火车咯喀咯隘地在各站都停车,到达横滨时已经将近中午了。
“我要在下一站耍个小把戏,所以请你脚下要留神一点呀!”
博士把嘴凑近呼耳畔,小声说道。
不久火车到达保土谷。即使停车,博士也并没有想站起来。
“是这里吗?”
川手不安地问道,博士立即以目示意是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究竟想搞什么玩艺儿呢?
乘务员的哨子响了,咯噎地摇晃了一下,火车起动了。
“快,现在下去。”
突然间站起来的博士拉着川手的手,跑到了后部的车厢连接处,从已经开始加速的车上先扔下手提箱,然后唤地跳到了月台上。川手也被拉着手跟着跳了下来。两人都脚缠脚地差一点没有摔倒。
“到底这是怎么啦?”
“啊,让你吃了一惊,真对不起呀。这也是甩掉尾巴的一个方法呀。虽然那家伙绝不会跟踪到这儿,但对那种敌人还是得格外地小心谨慎呀!这样做了以后,这日我们就倒过来去东京方向。如果我们的敌人乘在那列火车上,那就完全多乘了一站,所以不管怎么后悔,也已经盯不上我们了。啊,好像刚好从对面开进了一列上行列车,我们就去对面吧。哪里,车票在车厢里跟乘务员说一下就行了。”
空空荡荡的月台。因为周围没有人听他们说话,所以博士用普通的声音说道。
然后过铁路来到另一侧月台,乘上了上行列车,返回两个站就是东神奈川。两人在那里下了车,这回改乘了去八王子的火车,在八王子再次改乘了去目的地的中央线火车。这就是说,装作乘上了东海道线,利用樱木镇八王子线的衔接,巧妙地改乘方向乘上了中央线。由于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每次改乘都费了时间,到达甲府时天已经开始黑了。
“快到N站了,这回得玩一个大胆的把戏吸,但决不是危险的事。在N站的这边儿有一处陡坡,火车开到那里将大大放慢速度。我们预定在那里跳到路基下。这是最后的冒险了。大概你会想,何必那样做呢,但这不一定全是因为害怕那家伙追踪。再怎么化装,你也是没有了胡子罢了,所以熟人见了一定会怀疑的,而且如果他们记着你是在那块儿车站下的车,对人说了,那说不定会因什么事传到敌人耳朵里的。本当要在N站下车的,但怎么能断言那N站上刚好没有我们的熟人呢!中途跳下车可未必是多此一举呀,况且早就弄清火车的速度已经慢到丝毫没有危险的程度了。所以你一点也不用担心。”
博士把嘴贴着呼的耳朵详细说明道。幸好暮色深沉,窗外已经一片漆黑,对冒险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时间了。
“咱们慢慢去连接处吧,马上就要到陡坡了。”
两人若无其事地提着手提包溜到了后部的连接处。幸好乘务员不在,也没有看到注意着这边的乘客。
过了一会儿,响过几声短短的通报要过隧道的汽笛声后,火车的速度显然减了下来。“轰、轰、轰”的蒸汽机声音,火星混在黑烟中在空中飞舞,看去煞是美丽。
“来,是这儿。”
以博士的声音为信号,两只手提箱被扔到了路基下,接着博士的手刚一离铁律就成了圆圆的一团肉 团,埃地滚到了地上。身穿号衣的川手也紧跟着纵身跃入黑暗中。
在路基的草皮上两只手提箱和两个肉 团一前一后骨碌碌地滚落着,交错地握着倒在下面的田地里。
过了片刻,黑暗中传来了低微的声音:“没有事吧?”
“没有事。跳火车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啊!”
川手或许是由这数十年来从未经历的冒险想起了淘气的少年时代,显得十分高兴。
“就在前面有条小村道,沿那条路走两三百米,往右拐就是山脚,那个城郭就建在那儿。”
两人在黑暗中霍地爬起,掸掉尘土后,提起手提箱就踩着田地来到了村道。
过了杂木林后向右拐去,用脚瞪着杂草一走进茂密的树林子,就在前方的树林间隐隐约约看到了灯火。
“是在那里。”
“的确是山里的独所房子呀。”
走了一会儿,开始从树林间看到夜间看上去是白色外涂泥灰的奇怪建筑物。果然是座城郭。屋顶的建法有些地方也让人想起了天守阁。看到了高高的土围墙,再靠近一看,土围墙的一处有扇堂皇庄严的门,它前面吊着吊桥,看去模模糊糊的,仿佛是梦中奇怪的城门。
“这房子真奇怪啊!”
“您喜欢吗?”
两人互相开着玩笑,发出了轻轻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