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田刑事专注于一项假设!
首先,千叶的失踪该如何解释?
可乐瓶内掺毒,果真是千叶下手的?如果是,他为何必须杀掉关口?如果不是,他又是受何人所托,送东西来探监?若相信赤座的言,则千叶说是赤座派他前来根本就是谎言,这谎言是他自己的捏造,抑或受什么人指示?不管怎么说,千叶并无杀害关口的理由,也应该完全不知可乐瓶内掺毒的事。
这点,从他送东西来警局时的神态即可看出,何况,他不可能会有毒杀关口的胆量和智慧。
反过来,从被杀的关口的立场来分析,以杀害刑事的凶手罪名被逮捕的他,不是会被判处死刑,就是无期徒刑,实在没必要再借他人的手予以毒害,杀死他,只不过是毫无用处的危险行动,那么,杀人者为何必须杀关口?
在此,最重要的是:关口尚未自白杀害德持!而且,因为他的死,已永远无法自白。
这么说,凶手的目的岂非在阻止关口自白?因为,一旦关口自白,事情就麻烦了。由此可推测,凶手和关口的命案有很深厚之关联。
德持遇害之日,千叶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可以认为他和德持命案无关。泄漏别所宏子的存在,导致关口被捕者也是他。再怎么想,他都不可能杀害关口,一定是受某人所托,在毫不知情下,送已被掺毒的可乐来给关口。
这样的话,千叶的失踪就不是寻常的失踪了。利用千叶杀死关口的凶手,这回轮到有封住千叶的口的必要!
“千叶也许被杀了。”安田刑事对腰木说。
“你觉得对方是谁?”腰木刑事反问,他似乎也在考虑同样的事。
“在可乐中掺毒的家伙,也是和关口一起杀害德持的家伙。或许,我们完全误会了,德持非但不是和关口同伙,而且正好相反。”安田说。
这是关口被杀、千叶失踪以来,他一直在想的事。以前,德持失踪时,他也是这样想!
“所谓的正好相反是?”腰木露出疑惑的眼神。
“不能认为德持在追查关口吗?德持和关口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每次调查情报走漏时,德持总被怀疑为泄密的人。如果他是无辜,内心一定很痛苦吧!由于无人当面质问他,他也不可能辩解。何况,口头上的辩解又有何用?要洗清自己的嫌疑,只有查明真正暗中和关口勾结者。为此,唯一方法就是抓到关口的犯罪事实,逮捕之后让其自白。这样的话,就能解释德持为何在休假日或下班后,经常在赤座不动产或土耳其浴中心附近徘徊的理由了。
不久,由于野见山收提出告诉,关口的逮捕令下来了。德持虽然未加入承办此案,一定很期盼能逮捕住关口吧!但在执行逮捕令之前,关口却已逃逸无踪。
和以前的泄密情事不同,这次不可否认的,警方内部确实有和关口共谋者存在。当然,德持会最先受到怀疑,他已陷入非得亲自逮捕关口不可的窘境中。固然,这只不过是假设,但若自己无辜,换成是我,我也会处于相同的立场中。
而在事件当天,德持前往富士见町找’史托克‘的老板娘,也许,偶然在附近发现关口,于是,他跟踪关口至富士见饭店,想将其逮捕,没想到却遭关口和另外一人所杀害。我认为,只有这样的推测最具可能!”
“但是……”腰木沉吟良久,这才开口:“关口为何要杀害德持呢?他涉嫌的罪并没必要到杀人逃亡的地步。若只是勒索野见山,顶多只有半年或一年的徒刑,顺利的话,也可能判处缓刑,只要不逃亡,不会很严重。
然而,他却如重罪犯般逃亡,最后连现职刑事也杀害。我也不希望认为德持是关口的同伙,但当无法了解其中关键时,只好认定他俩是谈判破裂,结果德持被杀了。你知道和关口在富士见饭店的另外人物是谁?”
“不知道。但,关口被杀即已证明其存在。”
“嗯……”腰木低声呻吟。“像千叶那种小混混,确实不可能会想出那种妙计杀害被拘留的关口。”
“假定逮捕令已下达的事并非德持泄密给关口,就不能不认为关口另有真正的同伙。或许,此人在我们周遭,也或许在我们内部。知道关口的逮捕命下达的人有限,知道他被捕时行使沉默权的人也有限。”
“等一下!为何会这样呢?”腰木神情紧张,似困惑于无法整理满脑子杂乱的思绪。
“杀害德持后,关口因为被柜台服务人员及女服务生见到,不得不逃亡,但,另一位共犯并未被见到,只要当时逃得开,事后就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了。如果你没有不在现场证,我也会把你归纳入涉嫌者的内。”
“别胡说!德持遇害那天,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
“所以我没有怀疑你。我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而能够信任你,也因为觉得能信任你,才告诉你这番话。”
“这么说,除我的外,知道逮捕关口的事的人全部都要怀疑?”
“大致上是如此。课长应该没问题,是他要求野见山收提出告诉,才着手逮捕关口,如果课长一开始就和关口有勾结,不会这么做。”
“森户股长呢?”
“应该怀疑。还有,菅井组长也必须怀疑,濑尾和阿部也一样。此外,调查股的所有人都可能和关口勾结!
关口的逮捕令下达时,在局里并未视为特别机密,所以有人怕关口一旦被捕,勾结之事会曝光,才叫其逃亡。然而,关口被捕后,此人又怕杀害德持的事被查出,才趁关口行使沉默权之际,利用千叶杀人。
如果和关口勾结勒索野见山的家伙并非警察,即使被德持追至富士见饭店,也可以不必杀害德持。”
“……”腰木刑事已什么话都不说。虽是和安田并肩走着,却似一直跟不上。
安田配合腰木放缓步伐,说:“刚刚所说的事,你要暂时保密。”
这是为了不让凶手产生戒心。
也许,安田的想法是杞人忧天,他自己也希望并非如此。但,和安田有相同想法的人一定存在着,只不过没有人敢随便说出来。昨天和今天,专案小组总部内的沉重气氛,绝非单纯只为了关口被毒杀、千叶行踪不明,而是同事彼此之间都在疑神疑鬼!
怀疑所有人物——这是调查上冷酷无情的一面。
“我要清查所有人的不在现场证明。”安田说。
德持在饭店遇害的时刻,森户股长在局里,菅井组长至赤羽,濑尾刑事至地方法院出庭作证,阿部刑事值班,并未外出。这些,都必须怀疑,彻底查证其不在现场证明!收受贿赂者赠贿的刑事,和恶德律师搭档进行勒索的刑事、泄漏情报给流氓收取酬劳的刑事……在贫苦的生活中,无法抗拒各种诱惑,结果连自己也毁灭的实例,单在安田周遭,就已发生过五件以上。
每次,安田体认到的不是人性的丑陋,而是人性的懦弱!从侦讯多数涉嫌者的经验中,安田学习到的也同样是人性的懦弱!
他认为自己也是懦弱者之一,是该憎恨这种懦弱?还是该可怜?抑或该倾注充满同情的关爱?安田不明白。他无法相信人心——包括自己的心。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对刑事这项职业会产生强烈的憎恶!
——不论凶手是谁,我都不会惊讶!
他在内心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