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妨客
那须湖畔一带从早上起就开始下雪,此时,地面巳像穿了一件厚重的白色大衣般,而湖水、湖畔,以及湖后的群山也都湿漉漉地在喘息着。
四外并没有风,只有白白柔柔的雪花不断自漆黑的夜空飘落而下。下雪的夜晚是如此静谧,静得叫人感到有些不安。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金田一耕助、橘署长、以及古馆律师三个静静坐在犬神家的大厅里。
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大家只是默默凝望着壁炉里的炭火,而那座英式壁炉则不断传来煤炭燃烧时所发现的滋滋声。
他们三人在等待解剖的结果与藤崎从佐清尸体上采下的指纹分析报告。
金田一耕助从刚才起就一进闭着眼睛,整个人深陷在大型安乐椅中。
现在思考的漩涡已经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成型了,之前之所以没有成型是因为在他的思考之中有一个极大的盲点,如今他好不容易注意到这个盲点,而指引他的人竟是珠世!
金田一耕助身子微微颤抖着,随后睁开眼睛,看看四周。
这时,玄关外响起一阵脚踏车的刹车声,声音中断没一会儿之后,门铃就响了。
三个人吃惊地互望一眼,橘署长刚准备站起来,外面便传出轻轻的拖鞋声,有个人小跑步跑向玄关。
不久,拖鞋声快步朝这里逼近,紧接着大厅的门打开了,一位女佣探头进来。
“署长先生,有位客人说要见你。”
女佣脸上浮现出非常紧张的神色。”
“有客人要见我?什么人?”
“是位女客人,她自称青沼菊乃……”
闻言,三人都不约而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是说青沼菊乃?”
橘署长非常吃惊地说。
“请她进来,快请她进来!”
女佣点头退下之后,没一会儿,一个个子娇小的妇人便出现在门边。
这位妇人身穿一件黑色大衣,还用一条长长大大的围巾从头围到脸,不过大衣和围巾上都没有被雪沾湿,可见她是乘三轮车来的。
妇人微微跟大家点头打招呼后,转身脱下大衣和围巾交给女佣,再转头跟大家一鞠躬。
这三个大男人一见到眼前这位妇人,全都感觉一阵昏眩,不但呼吸急促,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你……你就是青沼菊乃?”
“是的。”
古筝老师宫川香琴十分平静地回答。
而金田一耕助则突然又开始沙沙地抓志头上那顶鸟窝,古馆律师也取出手帕不断擦拭双手。
至于宫川香琴,不刚才那个自称是青沼菊乃的妇人,则转动她那双不灵活的眼睛,望着三人说:“我原本已经回到东京,后来从一个学生那里得知晚报上刊登了有关佐清的事,我认为不该再继续隐瞒身分,所以才连忙赶回来。”
三人听到这儿,不由得彼此互看了一眼。
(的确,如果在东京一看到晚报就立刻搭火车过来的话,现在到达上那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青沼菊乃这么说,是不是想婉转提出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呢?)橘署长的眼里突然闪过一道怀疑的目光。
“这么说,你刚到那须吗?”
“是的。”
菊乃大概才从寒冷的地方突然进入温暖的房间里,一时不能适应,所以拿了出手绢静静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你一个人来?”
“不,有一个学生陪我来,他先到旅馆去了,而我则一下火车就立刻赶往警署,没想到他们说您在这儿,于是……”
(既然有人陪她来,想必她应该没有说谎。)
“实在非常感谢你专程地跑这趟,请这边坐。”
橘署长显得有些失望似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橘署长说着,便把椅子推向菊乃,金田一耕助也走到菊乃旁边,轻轻牵起她的手。
在金田一耕助的带引下,菊乃顺利来到椅子边,她跟大家点点头后,这才坐下来。
金田一耕助则慢慢踱到门边,打开门看看外面,然后把门关上。
“你说你是青沼菊乃?唉!真是叫人意外。没想到古馆律师到处寻访的人竟然就近在眼前……”
橘署长望着古馆律师,叹了口气。
“也难怪我‘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古馆律师苦笑着说。
菊乃听了,不由得微微一笑。
“辛苦你了。坦白说,为了隐瞒过去的一切,我也做了不少努力。所以知道我过去的人,大概只有我七年前去世的丈夫和富山的两位亲戚吧!不过这三个人都相继离开人间了。”
“你的先生是……”
金田一耕助好奇地问。
“我先生名叫宫川松风,是位古筝老师。当年我到富山投靠亲戚的时候,我先生正巧来富山游玩,我们因此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后来你们就结为夫妻?”
“不、这个……”
菊乃稍微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因为当时我先生还有妻子,所以我们并没有结婚。”
菊乃说到这里,神情不禁有些黯然。
(当她花样年华时候,曾经迫于无奈,无法当佐兵卫的妻子,之后又不能成为别人合法的妻子,犹如一朵生于黑暗中的花朵。)
金田一耕助一想到这位女人多舛的命运,就更加同情她的际遇。
菊乃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当时我先生一直很照顾我,三年后他的妻子去世,他立刻说要把我迁入他的户籍里,但却被我婉拒。因为帮乡的人都知道我的过去,而且我也害怕犬神家的人会查出我的孩子留在富山……”
菊乃用手绢轻轻按住眼角。
金田一耕助、橘署长,以及古馆律师则彼此交换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对这位妇人来说,那个下雪夜晚的痛苦回忆,是她这辈子永难释怀的惧恐。正因为那一夜松子、竹子、梅子三个女人的胁迫,在她心灵上烙下一生难忘的疤痕,所以她才会努力隐藏自己和孩子,避免再度暴露在她们眼前。也难怪古馆律师始终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因此,我其实并不宫川,只是学生们不知道我的过去,便以为我是我先生的合法妻子;就这样,我成了大家口中的宫川香琴老师。”
“这么说,你之所以会弹古筝,只你先生教的?”
“是的,不过在那之瓣我就已经接触过古筝了,我跟我先生也是因为这样而认识。”
菊乃说到这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橘署长在椅子上重新调整过坐姿,干咳了一声之后说道:“嗯……接下来,我们谈谈你孩子——静马一事吧!你跟你先生在一起之后,和静马见过面吗?”
“是的,我们差不多每三年见一次面。”
“那么,静马知道你是他的生母?”
“不,刚开始他并不知道,因为他入了我亲戚的户籍里,已经改姓津田,所以他始终以为我只是个疼他的阿姨。直到他念中学的时候,才渐渐从我亲戚那里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知道他生父的事吗?”
“这件事他本来不知道,因为我并没有告诉津田家有关孩子生父的详细情形,所以津田家知道的其实不多。”
“因此,静马始终不知道他生父的事?”
“这个……”
菊乃又拿出手绢,静静擦拭眼角。
“静马曾经被部队征召过两三次,最后一次是在昭和十九年春天。那次他出发的前夕,我曾去富山探望他,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将是我们母子最后一次会面,于是我忍不住告诉他我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当时他就问起亲生父亲的事……”
“你告诉他了?”
“是的。”
菊乃一点头,珍珠般的泪珠便自她那双不灵活的眼眸滑下脸颊。
金田一耕助看到这一幕,着实感到胸口发闷,只好把视线自她脸上移开。
橘署长则清清喉咙说道:“原来如此,那么,你告诉过静马当时为什么离开佐兵卫先生的原因了吗?”
“是的,如果不提这件事,只怕那孩子会怪我不认他让他吃这么多苦,所以……”
“你还告诉他关天斧、琴、菊的诅咒?”
橘署长原本打算尽量以平谈的语气提起这件事,可是菊乃闻言,还是震惊地抬起头,畏缩在看了三人一眼后,随即又沮丧地低下头。
“是的,因为我想让我的孩子知道我曾经吃过的苦。”
菊乃肩头不住拌动,还不时用手绢拭去泪水。
这时,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忍不住插嘴道:“当时静马有什么反应?他一定相当愤慨吧?”
“不,那孩子原本个性就非常温和,从不懂得怨恨别人,所以当时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不断流下眼泪。”
“后来他就这么进入部队,离开祖国,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土地上。”
金田一耕助说着,神色黯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
雪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玻璃窗外不时有白色的雪漩在狂乱地卷动着。
金田一耕助茫然地望着窗外,深深叹了一口气。
(静马这位青年也真可悲,他好不容易知道自己亲生父亲的事,还来不及有所感触,就必须放下这一切,前往战场。
谁知道在战争中,等待他的是鱼雷、或是轰炸机呢?
他又是否能躲过这些袭击活在人间?)
一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便蓦然转过身,回到菊乃的身边。
他轻轻按住菊乃的肩头,低头看着她。
“菊乃女士,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好的。”
“你看过佐清吧?他戴了一张橡皮制的面具……”
“是的,我知道。”
“那张面具是模仿佐清的脸型制作而成我想问你,静马是不是长得很像佐清?”
金田一耕助最后这句话,等于为这间大厅投下一颗威力强大的炸弹。不但橘署长和古馆律师面面相觑,就连菊乃也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三个手印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过了好一会儿,菊乃才喘着气问。
她整个人深陷在座位中,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渗出,而那双不灵活的眼睛里则充满恐惧的神色。
“这么说,他们两人果然长得很像罗?”
金田一耕助再度问道。
菊乃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声音沙哑地说:“我第一次看见佐清的时候,的确感到非常惊讶。虽然他的脸并不是真实的脸,而是橡皮制成的面具,况且我的眼睛也不好,但那个孩子真的很像静马,不,他们不只长得像,简直就跟双胞胎一样;所以当时我几乎以为是静马坐在那儿呢!
可是仔细看了之后,我才知道那个不是静马,佐清的眉毛、眼窝,以及鼻子的部份,都跟静马不太像。不过即使如此,两人乍看之下还是十分神似。这或许是因为佐清和静马都长得像佐兵卫先生的缘故吧!”
菊乃平静地说完这段话,又用手绢拭去溢出的泪水。
她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至今仍下落不明,内心自然十分悲痛。
这时,橘署长突然转向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没什么、没什么。”
金田一耕助慌忙别过脸去,回避橘署长的视线。
“我原先并不知道,只是因为佐清和静马两人都有血缘关系,年纪又相近,所以我才怀疑两人会不会长得很像,不过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们竟会相像到犹如双胞胎般。”
金田一耕助站在菊乃身后,胡乱抓着一头乱发,然而,他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橘署长以怀疑的眼光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后,便耸耸肩膀,转向菊乃。
“菊乃女士,你知道静马现在的消息吗?”
“不,我不知道。”
菊乃直截了当地否认了。
“如果我知道,也就不必这么担心。”
说完,她又用手绢捂住眼睛哭了起来。
“静马不是知道你的地址吗?”
“是的。”
“那么,只要他平安无事,应该会捎封信给你才是。”
“嗯,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一直、一直等待着他的消息,日夜企盼他能写封信给我……”
橘署长听了菊乃的叙述,内心也非常同情她的遭遇,他望着这位厉尽沧桑的妇人,再度开口:“菊乃女士,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为什么会来到这栋府邸教琴呢?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吗?”
菊乃擦干眼泪,静静地抬起头。
“署长先生,今晚我特地来拜访你,就是希望能澄清这件事,不晓得你们知不知道,一直到前年为止,都是由古谷焦雨女士来这里教授古筝,但是焦雨女士后来由于中风,一病不起,所以就托我来代她授课。当我知道自己必须重回上那须时,吓得赶紧当场回绝,再加上她又告诉我,学琴的学生中有一位是松子夫人,我更是害怕得不得了……但因为那时我遇到不少状况,若是不接受这份工作,生活就会陷入窘境,于是我拼命安慰自己,那件事巳经过三十年了,更何况我的名字、容颜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菊乃说到这里,不由得落寞地摸着自己的脸颊。
“我想松子夫人或许已经认不出我,而且我也很想见见佐兵卫先生,所以才大胆接受这份工作。不过,我必须强调,除此之外,我真的没其他企图,这一切只能说是命运的作弄。”
“后来,松子夫人果然没有认出你?”
“是的,毕竟我的容貌巳变了许多。”
的确如此,想要从现在的她身上寻找昔日青沼菊乃的倩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当初菊乃能集佐兵卫先生的宠爱于一身,想必拥有极美丽的容貌,但现在的她却一双眼睛突出,另一双眼睛凹陷,而且额头上还有一块伤痕,叫人怎么看都想像不出她曾经是位美女。
再说,菊乃曾是纺织工厂的女工,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一位有名的古筝老师,当然让松子始料所未及,可见三十年的岁月可以编织出多少形形色色的命运!
“这么说,你前年来犬神家的时候,佐兵卫先生还在人间喽?你跟佐兵卫先生见过面吗?”
“没有,一次也没有。我每次来的时候,他都已经睡了。再加上我的脸已经变成这样,老实说,我也不希望他看见我现在的模样。”
菊乃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不过,也正因为我来这里教授古筝,所以犬神家的人后来才邀请我参加佐兵卫先生的葬礼,让我能在他灵前上香,否则以先前的情况,我根本不敢奢望自己还能送佐兵卫先生最后一程。”
菊乃说到这么,眼眶又是一阵湿润。
(如此看来,佐兵卫和菊乃之间并非只是短暂的鱼水之欢,他们彼此心系对方,只是在那三位如泼妇般的女儿牵制下,两人不得不含泪分手。)
一想到佐兵卫临终之前,菊乃虽然近在咫尺,却不能见他、说出自己的身分,只能把泪水往自己的肚子里吞的情景,金田一耕助便忍不住为菊乃掬一把同情之泪。
橘署长似乎也感染了现场感伤的气氛,他咳了几声之后,才勉强打起精神说:“原来如此,我非常明白你的心情,不过我很好奇,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命案和斧、琴、菊的诅咒有关吗?”
菊乃闻言,身子不禁微微颤抖一下。
“不,我完全不知道。佐武遇害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的死竟和这三样传家之宝有关,直到第二次佐智遇害时,那时我正在教授松子夫人弹琴,突然有一位刑警走进来……”
“嗯,对了!”
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忽然插嘴道:“我知道吉井刑警赶来这里报告丰田村发生命案的时候,你正在教松子夫人弹琴,所以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好的。”
“听吉井刑警说,他一提到这次的命案似乎和斧、琴、菊有关,松子夫人就突然用力拉了一下琴弦,以至于琴弦的一声断掉了?”
“是的。”
菊乃一面点点头,一面张着她那双不甚灵活的眼睛问:“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
“不,跟这件事无关,我想问的是后面发生的事。当时松子夫人右手的食指指腹似乎流血了,因此吉井刑警惊叫道“‘唉呀,你受伤了!’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当然记得。”
“那么,为什么当松子夫人回答:‘是的,刚才琴弦断掉的时候……’你会觉得不可思议而皱起眉头,并重复说了一次‘刚才琴弦断掉的时候’呢?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菊乃歪着头想了一下才说:“我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句话,不过好像有这么个印象。”
“听吉井刑警说,松子夫人一听到你说这句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可怕,而且还充满腾腾杀气以及一股难以抚平的恨意。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真的吗?”
菊乃惊讶地望着金田一耕助。
“大概是困为我眼睛不好,根本没有发现到这件事。”
“这样啊……不过,听说她的样子非常可怕,正因为如此,所以吉井刑警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才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我想问的是,为什么当松子夫人说她因为刚才琴弦断掉了流血,你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呢?另外,当你重复说完她那句话的时候,松子夫人又为什么会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真相?”
菊乃一动也不动地沉思了好一会儿,终于低声开口说:“我并不清楚松子夫人为什么会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但是我却知道自已为什么会重复她所说的那句话,虽然我不记得是不是真的会说过这句话。或许是因为我实在感到太不可思议,所以才无意间说出那句话的。”
“太不可思议?”
“嗯,松子夫人那时之所以会流血,只是由于伤口正好被琴弦打到,其实她并不是那时受伤的。”
“那么,她什么时候受伤的呢?”
“前一天晚上。你们也知道,吉井刑警来的前一个晚上,我也在教夫人弹琴。”
“前一天晚上?”
橘署长惊讶地回头看着金田一耕助,但金田一耕助倒没有出现特别吃惊的神情。
“你说的前一天晚上,就是佐智被杀的那个晚上吗?”
“是的。”
“松子夫人为什么会受伤呢?你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说得更详细点?”
“这个嘛……”
菊乃不安地搓揉着手中的手绢说道:“我教松子夫人弹琴人时候,她曾经离席过两三次,每次离开都只有五分钟或十分钟左右,但是不知道在她第几次离席后,回来时候就变得有些奇怪。虽然我的眼睛不好,却也不是完全看不见,更何况我的耳力并不差;不是我自夸,我长年累月钻研琴艺当然可以轻易分辨出古筝的音色,所以当时我立刻就听出松子夫人的手指受伤了,而且她受伤的部分一定是食指,但松子夫人却仍一直忍着疼痛弹琴。”
随着菊乃的叙述,金田一耕助也慢慢兴奋、激动起来。刚开始他还只是缓缓抓着头发,后来却越抓越激动,到最后甚至五根指一起拼命地脑袋上乱抓。
“那、那么,松子夫人并、并没有主动提、提起受伤的事罗?”
“是的,她一个字也没说。”
“那、那么,你有没有问……”
“不,我什么也没问。既然对方有意隐瞒,我想就不便提起这件事,所以我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原、原来如此。”
金田一耕助吞了一口口水后,情绪也镇定多了。
“因此,当隔天松子夫人说她刚刚受伤时,你才地不解地重复这句话?”
“是的。”
“但是,松子夫人为什么会因此而脸变色呢?”
菊乃再度用力搓揉手中的手绢回答:“嗯,这一点我并不是很清楚,或许她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因此当我重复这句话时,她才会这么不高兴。”
“有可能,也就是说,松子夫人并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前一天晚上受伤的事。好的,非常谢谢你。”
金田一耕助抓头的举动到此终于告一段落了,接着他转身对橘署长说:“署长,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她吗?”
橘署长睁着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问道:“金田一先生,你刚才为什么会问那些问题呢?难道你认为松子夫人和佐智被杀的事有关联吗?别忘了,佐智在丰田村被杀的时候,松子夫人一直待在家里,即使中途曾离开过几次,但都没有很久啊!”
“署长,这件事我们以后再慢慢研究,如果你有什么问题,请快些问她。”
金田一耕助指指菊乃,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橘署长则有些不高兴盯着金田一耕助好一会儿,才转向菊乃。
“菊乃女士,我最后再请教你一个问题。从这两棕命案中不难看出,凶手必然知道你和这三位夫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所以,如果你不是凶手的话,那么凶手会是谁?”
菊乃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就因为我害怕别人以为我是凶手,所以今天晚上才会专程赶来这里。我也知道,当你们发现我隐瞒身份的事时,心中必然会怀疑我,也因此,我才想先自我表白一番。或许这样你们还是无法相信我,但我只能说,我不是凶手,而且我也不知道凶手是谁?”
那之后,菊乃又被问了两三个不是很重要的问题,后为由于几名刑警咚咚地跑来,所以橘署长便让她先回旅馆休息。
而这些刑警之所以那么紧张兮兮地跑进来,当然是为了送解剖报告书,以及指纹鉴定书。
“署长!”
藤崎正准备向橘署长报告指纹鉴定结果,却被金田一耕助打断了。
“啊!请等一下。”
金田一耕助说着,便摇铃唤来女佣。
“请你通知珠世小姐过来一下。”
没一会儿,珠世来了,她平静地跟大家点头打过招呼后,就坐在靠角落的椅子上。
“好的,你们一样一样依序报告吧!首先是解剖的结果。”
橘署长威严地下达指令,一保刑警立刻应声站起来。
“报告署长,死者的死因是被勒毙,凶器则是细绳之类的东西,至于死亡时间约是昨夜十点至十一点之间,而死者倒立在湖中的时间则比死亡时间约晚一个小时左右。”
“好的,谢谢你。对了,吉井,关于钮扣上的污点,检验结果如何?”
“结果证实那的确是人血,而且血型为O型。”
“原来如此,谢谢你。”
橘署长这才转向藤崎说:“藤崎,现在轮到你了。检验结果是……”
从刚才起就一直显得很激动的藤崎随即颤抖地从折叠式的公事包中取出一副卷袖和两张纸。
“署长,我们以前会采集过犬神佐清的手印,喏,这就是那个手印,上面写着十一月十六日采。这个手印和古馆先生保管的卷袖中的手印完全相符,但是今天我从死者身上采集到的指纹,却跟那两个手印上的指纹完全不一样。”
“什么?”
闻言,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发出惊呼声,橘署长从椅子上跳起来,而古馆律师则屏住气息。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可恶,这么说来,昨晚被杀的那个人并不是佐清了?”
“是的,如果从手印上的指纹来判断的话。”
“但是,采这个手印的时候……”
这时,原本静静坐在一旁聆听报告的金田一耕助却开口了:“署长,那天采手印的时候,在我们面前的人的确是佐清,而这也是造成我推理上有盲点的原因。毕竟,有什么东西比指纹更能证明一个人的身份呢?不过我却作梦也没有想到,真佐清和假佐清竟会巧妙地利用面具来彼此替换。”
接着,金田一耕助便走向珠世。
“珠世小姐,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
珠世默默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后,随即起身跟大家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